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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毒杀爱女无罪
英一女子重病十七年不堪忍受 母亲助其安乐死被诉谋杀
法官称判决合理人道 舆论忧病患或被安乐死
◎文/《青年周末》记者 余倩
一位母亲面对重病想要自杀的女儿,她拿过注射器,向女儿注射更多吗啡,喂给女儿安眠药,最后还向女儿注射了3管空气。30个小时的努力,女儿终于因吗啡中毒死亡。这是2008年12月发生在英国的一个案例,2009年这位母亲以谋杀罪被起诉,今年1月,法庭宣布其无罪释放。
《青年周末》从《每日电讯报》记者口中了解到,出狱之后,这位母亲已经将她和她女儿故事的采访权卖给了一家英国报纸。而这究竟是怎样一个故事呢?
母亲:如果重新来过,我还是会这样做
――采访权被卖前,凯接受《每日电讯报》及《星期日快报》采访
尽管心碎,但凯坚持:“我知道我为了林做了正确的事情,现在她自由了,安息了。不管后果是什么,如果重新来过,我还是会这样做。”
18年来,凯・吉德戴尔(Kay Gilderdale)第一次感到了解脱,从她女儿煎熬的生活里,从她帮助女儿自杀的创伤里,解脱。
凯,今年55岁,女儿林・吉德戴尔(Lynn Gilderdale)在2008年12月自杀,31岁。那是她第二次自杀,第一次是在2007年。
林患有慢性疲劳综合症(或简称ME),是一种在没有明确生理原因情况下,出现严重的全身倦怠感,且林拥有ME最极端最灾难性的症状。她不能移动也不能说话,靠插入鼻子的喂食管进食,靠药物鸡尾酒维持生命。
与她一同受罪的,是她的母亲凯,她放弃工作来照顾女儿。林14岁就病了,芭蕾舞、游泳以及骑马的生活,让位于卧床不起而必须依赖父母和哥哥的生活。随着健康状况每况愈下,林渐渐无法说话,开始瘫痪,并出现不育。
“她那个时候刚刚接种了疫苗,”凯回忆道:“然后一个接一个的感染就开始了,变化非常快。它影响到林身体的每一个系统,以至于她只能待在自己的房间,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伴随她的只有钻心的疼痛。起初,我们给她找了个家庭教师,但很快就不得不停下了,因为她的记忆也在退化,身体的疼痛也在加剧。”
“林生病的第一年太可怕了,她病得很厉害,可是却检查不出任何病因。我们去看的第一个儿科医生说:‘没关系,这是个时髦的病,没多久就会好的。’如果你得的是别的病,你能得到仁慈和同情,但是我们得到的却是女儿在装病的指责。这太让人沮丧。”
医务人员认为这是林的心理障碍,但她的病情却在不断恶化,她被困住了。
2008年12月3日凌晨,林给自己注射了过量的吗啡。当这并不起作用时,她要求母亲注射更多的吗啡来帮她完成自杀。经过一段痛苦的劝说林继续活下去的谈话,凯同意了,给林注射了更多吗啡。而过量吗啡再次无效之后,凯捣碎了抗抑郁药和安眠药,通过进食管喂给女儿。
将近24小时之后,没有吃饭也没有睡觉的凯,向林注射了更多的吗啡,以及3管空气。林终于在12月4日的早上7点离开人世。凯随后给前夫理查德,也就是林的父亲发短信:“请你现在过来。路上小心,不要太急。”理查德是名退休的警务督察,2002年同凯离婚,但仍然照顾着女儿。
凯没有掩盖女儿死亡的事实,承认自己协助女儿自杀,但监察部门坚持以谋杀罪起诉凯。
英国御用大律师、刑事检控主任凯尔・斯塔摩于2009年出版了关于协助自杀的指导方针,以澄清协助自杀的含义。其中包括16个指向检控的意图和13个免于检控的意图。后者有一种情形即是,如果自杀者明确要求协助,而协助者完全是出于对自杀者的爱和关切而实施行动。在凯的案件中,斯塔摩认为“凯是出于对女儿的爱和奉献才做出此举”。
理查德一直支持着凯。“她正在做的就是她18年来一直在做的,她的生活里只有林,”他在法庭上说,他的前妻在女儿死后已经“只剩个空壳了”。“她的世界已经走到了尽头,她到了人生最低潮,她很伤心。她承受着所有你能想象的从地狱游历回来的痛苦。”
作为林的父亲,理查德一直将女儿当作“自己最好的朋友”,他表示,他和前妻都已经接受了女儿想要结束自己生命的意愿,毕竟她这么些年已经住院五六十次。
林20岁的时候就绝经了,为自己不能有一个家庭而难过。“她常常说自己是多么期待结婚生小孩,”理查德说。2007年,林在一所瑞士的协助自杀诊所,同其他人开始讨论起人性尊严。“她不想去那种地方,可是这却是她唯一的出路。”
而凯此前接受BBC记者的采访时说:“你整个人被撕裂了,就因为自己的一部分想要尊重女儿的意愿也明白她所承受的一切,而另一部分的自己只想让她变好,让她康复,让她活着。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艰难的事情,而无论今后发生什么都不会比这更难了。没有什么比看着我美丽的女儿离开这个世界更让人心碎的了。”
女儿:我为什么想死
――原发表于慢性疲劳综合症患者交流的论坛上
好了,伙计们,我有一些很重要的话要说。我想和你们――我最好的朋友们,分享一些非常私密和个人的东西。经过这么多年的认真考虑,我几乎已经确定了这个重大的决定。希望你们能够尝试理解我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即便你们根本不会同意它,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对我妄下结论。
我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就这么说吧。好了,深呼吸一下。我想你们有些人已经知道我是多么的受够了这种悲惨的生活,16年半,不死不活的。我受够了,我想死。这不是什么心血来潮,也不仅仅因为几个月前我被诊断出了反应性抑郁症。我已经不再服用抗抑郁症的药,因为它们对我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真的,真的,真的想死,我已经受够了这样生病,受够了每天每秒都如此痛苦,受够了一个比一个更严重的健康危机。我累了,非常非常的累,我真的没法骗自己我会好起来,没法继续坚持下去。
我没法坚持下去,我能好起来的希望根本不存在。我已经认真的想了很久,不止一次。我确定这就是我想要的。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在和父母讨论这个决定。虽然他们拼命劝我,不想让我走,可是他们也明白我都在承受些什么,也理解我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下去了。
之前,我就走过极端。我试图注射大剂量吗啡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不是想要引起注意、让人关注我的举动,我是真的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本来足以杀死一个成年人,但我没有死。因为这么多年的治疗,我已经对吗啡有了抵抗能力。
那些注射进去的过量吗啡,仅仅使我昏迷了几个小时,直到我感觉到爸爸在摇醒我。
那其实是父母第一次知道我有多么沮丧。只要他们在身旁,我一直都假装很开心,不让他们知道我很难过。那次自杀未遂之后,我恳求父母不要把这个事告诉医生。可是,我还是被要求服用抗抑郁药物。
那些药确实让我停止了哭泣,可是根本没法阻止我想要从这个星球上消失的渴望。没有什么能改变我的想法,虽然那之后我向他们保证我再也不会做这种傻事。
注射吗啡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靠的自杀方法,除此之外,我一个人也没法用其他方式自杀。我爸爸,他过去一直讨厌我谈论自杀。那件事之后,他很伤心,跟我说:“我明白了。但是没有你叫我怎么办?”爸爸的话让本来就在哭的我哭得更厉害了。
在和我讨论了很久之后,他们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同意了,如果我又出现了什么生命危险,他们会告诉医生和护士,我不想再被挽救回来。我不想活过来接受更多的治疗。
我知道我能康复并过上相对正常的生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即使我每天都能醒来,我仍然没法过上我想要的生活。
我的卵巢已经没用了――我没法生孩子,而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
我已经31岁了,等到我找到能与我结婚生子的那个人,恐怕已经远远过了能生孩子的年龄。而我根本看不到我能完成这任何一件事的希望。
我的骨头也脆弱得不行,一个喷嚏一个咳嗽就会让我骨折。这样我怎么能过上我梦想的生活:游泳、风帆、跑步、骑自行车?那种我曾经拥有但在14岁时就被剥夺了的生活?
我的身体倦怠了,我的精神被打败了。我受够了。你们能理解吗?我希望你们可以,我真的真的希望。
我不想接受任何能挽回生命的治疗,而一旦有任何可以让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机会,我必须承认,我会用双手去抓住它。
我知道人们觉得我只是抑郁了――从我最近的经历来看,自杀并不容易――或者有的人觉得既然有康复的可能性,还想自杀就很愚蠢。
我去年30岁生日的时候,想要远离这一切痛苦和悲伤的愿望丝毫没有减轻,反而更多。我是非常非常的想死。妈妈和我花了大量时间讨论这一切,不过她跟我讨论是为了让我能看到更乐观的一面。可我离开人世的决心却丝毫没有改变,反而加剧。
我很抱歉。我知道这可能对你们造成一些冲击。可是试着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报纸上网上那些关于我的报道,只是我过去16年里所忍受的一小部分。
生命中每一秒都在剧痛中度过,永远感到极度的不适,不只是躺在床上休息,而是100%地依赖其他人照顾自己的基本需要。我现在能活着是因为输液,因为氧气泵,因为药物。没有这些现代技术我根本就不会在这里。
想象一下你住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一张单人床,一个人,从14岁开始在上面躺了16年。想象一下,你都30岁了,还从来没有和人亲吻过。是的,我就是那个可怜的每个人都会嘲笑的30岁的老处女。
想象一下你的骨头就跟100岁的老妇人一样,动一下就会骨折。
想象一下你只能慢慢地打字写电邮才能把脑子里所想的记录下来。
想象一下你连在床上翻个身挪个腿都没法做到。想象一下你得躺着使用便盆,得让你的母亲为你擦屁股。
想象一下你31岁还从没去过酒吧和俱乐部。
想象一下你没法完成那件高于一切的事――那个所有年轻妇女都具有的权利,能生一个小孩的权利。我知道有些女人不能生小孩,但这永远无法阻止我的心痛和我想要抱着自己孩子的渴望。
想象一下被困在这可悲的躯体里就是你的全部生活。
而我,根本不用去想象这些。我的身体和心灵都被打破了。我多么渴望能够结束这些痛苦。我爱我的家人。但我一无所有,我被消耗光了。
爸爸妈妈是怎样面对这一切的?他们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伤心了。尽管我怕他们会承受不了失去我,他们不想让我走,尽管我知道每次谈论自杀给他们带来的痛苦,但他们也必须明白为什么我已经受够了这种生活,为什么我要放弃。他们俩都说如果自己像我一样,也会是同样的感受,也会想要死亡。我很庆幸有这样的父母。
我是真的很想死,妈妈爸爸知道我已经下定决心。
他们一再向我确认这就是我想要的。是的,如果死神向我示好,我不会抗拒它的诱惑。
尽管我无法想象这会让他们多难过,显然他们并不想失去我,但他们也不想我承受更多的痛苦――那是他们无条件的爱。他们总是把我放在第一位,可我将永远无法感激他们,而无论多么悲伤,我都将结束我的生命。
2008年11月:恐怕我不能说谎。我的每一个细胞都仍然渴望自杀。我答应我的父母,我不会再偷偷地自杀。而如果有机会,我会用双手抓住。妈妈经常过来看我的情况。我从来没有动摇自杀的决心,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只是越来越确信这一点。我一直在说,如果我无法自己做决定,那么决定的权利会交给我的父母。我相信他们会处理好我的生死。我知道他们不会做那种纯粹为了自己而把我留在这个世上的自私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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