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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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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周末记者 陈一鸣 发自烟台
扮演“黑砖头”的范明这样理解这个角色：“你把‘黑砖头’当阿Q看待，他就是一个傻子。但你愿意理解他，就会发现他绝对不傻。” （尚品佳作/图）
“三十六计揣在身，我本逍遥一农民。谁也无法拦着我，飘飘摇摇下凡间。”这是电视剧《手机》男主角严守一的哥哥、“黑砖头”严守礼对自己的白描。
“黑砖头”的扮演者范明，也是《武林外传》里的邢捕头，电视剧《手机》未能获得预期中的高收视率，却火了范明。开播不久，网上就出现了网友自发整理的“‘黑砖头’语录”――“赶紧的，别耽误了人民送币”、“在村里我说话他们都听不懂，我很孤独也很寂寞”，在语录排名中都很靠前。剧中，“黑砖头”用河南话说着“你长得很Beautiful”、“我的My God”，这口滑稽的河南英语也被迅速模仿，有网友甚至还做成了河南英语播客传到了网上。
电视剧《手机》拍完，陈道明就对范明说：“这部戏是你的一个新起点。”《手机》播出后，范明开始不停地接受采访，两部手机轮着打，还要不停地充值。
火了的范明不藏不掖，兴奋溢于言表。当记者问及他的年龄时，他这样说，“我一般都含混地说我是60后，具体年龄你查到我不管，反正我喜欢这么说。我想让我目前这个状态保持十几年，这样我扮演角色的跨度可以更大一些”。
“我1964年的。”范明说。
各位首长，大家好！
范明的父亲是山东人，后来参军离开农村，范明在徐州出生，中间随父亲在长春生活了几年，上学时又回到徐州。范明没有农村生活经历，从来就是个城市孩子。他从小酷爱朗诵，小时候最辉煌的记忆是，《闪闪的红星》上映后，徐州市全体学生围绕全市游行，身为大队长的范明站在花车上带大家喊着口号――学习潘冬子，要做党的好孩子！
中学毕业后范明当了几年工人，参加过徐州市业余话剧队，还报考过歌舞团，不过没考上。后来在话剧队同伴的引荐下，范明作为超龄的特招兵，进了连云港军分区文工队。那个级别的文艺战士转干的机会很少，范明这一搏带有一定冒险性质。
刚参军时没事干，领导安排他拉大幕。很快演员们发现，这个拉大幕的好像有毛病，他拉完大幕就两眼直勾勾地站那看，演员走台步他也跟着走，演员唱歌他就对口型，人家唱啥他学啥。“现在想想当时挺可怜，想上台可是没机会。”范明说，当时他能把文工队的所有相声节目背诵一遍。
偷艺的同时，范明的本职工作也做出了成绩――根据节目情绪，或徐徐开幕，或飞速闭幕。领导表扬他说，这个范明啊，能把大幕拉出音符来。
机会终于来了，1986年，南京军区组织“炮兵快速反应”演讲，长于朗诵的范明被选中。当年宋世雄的体育解说开场白“各位观众，各位听众，大家好！”人人耳熟能详，范明就套用为自己的开场白，“各位来宾，各位首长，大家好！”领导提意见说，这语速也太快了，太像足球赛了。范明瞬间又改成赵忠祥，用“动物世界”的语气深沉地说：“炮兵反应，是一个重要问题。”试来试去，大家比较认可话剧语调，比如说“启动，抓紧时间！”时，最后的那个“间”字调门要往上挑。就这样，范明人生第一次乘飞机出门远行巡回演讲，从南京飞厦门，机票93元。当时他兴奋得不得了，还专门到卫生间撒了泡尿感受一下。
巡回演讲忙了两个月，回到文工队后范明登台的机会就多了，唱歌跳舞演小品，只要能登台他就绝不挑三拣四。“那时候我没有自己，全是模仿别人。”范明说。
1988年夏，连云港文化局对范明有求贤意向。正在犹豫之际，南京军区前线话剧团到连云港慰问演出。平时范明和科长有点不对付，大家放假了，科长偏把他留下负责接待。就这样，范明迎来了人生的重要转机。
那天接待时大家喝酒助兴，范明给前线话剧团演员敬酒。演员们要求范明表演节目。范明就壮起胆子朗诵了一首诗歌，“假如我是厂长，上任的第一天，我就贴出金黄色的招贤榜……”
没想到，资深话剧演员徐然当场夸赞范明，说他声音很好，并建议他投考前线话剧团。带队的团长也明确表态，鼓励范明：“你的声音不错，表演不知怎么样。你可以考考试试，把电话留一个。”好运从天而降，团长的这句话在范明的命运中嗡嗡作响，至今他仍能惟妙惟肖地模拟出那种话剧演员特有的腔调。
1989年，范明投考前线话剧团。考题是三次拿笔，第一次拿笔写情书，第二次给手术的亲人签字，第三次是要求上前线打仗。最后一次拿笔，范明出彩儿了。当时老山英雄名动全国，范明想起了他们的请战血书，于是当场咬破手指写就血书，“我要上前线，我要去打仗！”
范明考中了，离开连云港，春风得意下南京，从此踏进了戏剧之门。
不想当领导的演员
在连云港时，范明在舞台上一向扮演领导，就是那种喜欢用膛音仰天假笑，拍着人家肩膀说“很好，小伙子，再努力”的人物。
到前线话剧团之后，范明大戏基本上都是龙套，平时以演小品居多。范明很快发现，领导之类角色大多干瘪枯燥，令人望而生厌，于是就主动从扮演领导降格为扮演战士，从字正腔圆变成了略带土气，“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身上有很多喜剧元素。”范明说。
此后他一直鼓捣小品，能写能导还能演，也没少获奖。随着年龄增长，范明逐渐把自己定位为小品编导。当时他头戴导演帽，脖子上挂着笔，人称范导，到哪指导表演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范明也觉得挺好。转眼间跨了世纪，范导看似已与表演渐行渐远。
2001年，范明的表演梦又被激活了。在舒崇福导演的电视电影《我和连长》中，他扮演连长，一个朴实的悲喜人物。那年北京大学生电影节邀请范明出席，他想也没想就去了。到了会场一看，大牌满座，谢晋、冯小刚、葛优等人全都盛装出席。当主持人宣布范明和江柯获得了最佳表演搭档奖时，两个人全都懵了，没想到自己能得奖。后来他们登台领奖的镜头没有播出，因为二人没有按照邀请函要求盛装出席，范明穿了条牛仔裤，江柯穿了件阿迪达斯运动衣。
获奖之后，范明开始等待下一次表演机会。那时候他仍然没有找到自己，老是觉得自己“脸不对”。当时他非常羡慕和他一起考进前线话剧团的侯勇，那张脸一看就是硬汉。
2002年底，好友尚敬打电话给范明，说正在操作《炊事班的故事》，问范明愿不愿意演老高，一个事儿事儿的挺有意思的角色。“尚敬喜欢读书，灵性很高，他看中的东西我深信不疑，就接下了老高角色。”范明说。拿到本子后他越看越兴奋，快速进入角色，并且越拍越顺。
剧组都住在北京，拍完戏回家，只有范明家远在南京，拍完戏就没事干，于是他就看自己在片中的表演，越看越有心得，灵感那根筋被拎起来了。“我突然发现了自己不足的地方，看到哪些地方还需要校正。以前是学谁像谁，那时我才找到了自己。”范明说。
《炊事班的故事》定在中央黄金时间播放，范明开始被观众熟悉，也开始被名导关注。当时康洪雷正在寻找他的第4部电视剧《民工》的男一号。看到《炊事班的故事》里的老高之后，康洪雷当下决定，就是他了，男一号。
范明喜出望外，暗下决心，一定得抓住这次机会。
康洪雷希望范明皮肤再黑一点。范明就光着膀子，穿着裤头在操场上走来走去，大夏天连续几天不洗头，头发乱七八糟有如柴禾。更有甚者，他穿着从民工手里买来的没洗的旧衣服，到南京车站广场观察民工。吃饭的姿势是蹲在地上拉野屎的样子，眼神迷茫，吃完饭抓着筷子在饭缸子里下意识地搅动。有时，会突然挠一下脖子，因为洗澡机会少，身上发痒。
这还不够，康洪雷还组织演员到山西农村住四合院，学拢地，学割麦。
这次范明真是玩了命。有一个长镜头，范明扮演的民工追赶逃学的儿子。康洪雷说你跑到受不了再停，范明就开始追。后来儿子爬到一个木头堆上，范明就绕着木头堆一圈一圈地跑，儿子看到父亲那样就害怕了，主动跑下来，父子撞到一起，范明一口气没出来，倒地不起。不是装的，是真的。康洪雷当即喊停，过了好久范明才缓过来，他憋得脸煞白，康洪雷吓得脸煞白。
《民工》播出时，范明已经加入《武林外传》剧组，扮演邢捕头。片场搭在平谷的一座山上，范明当时没顾得上看《民工》，心想回头机会多得很。没承想，因为种种原因《民工》只播了一次就停播了。“在《民工》剧组，我的表演有了一个质的飞跃。尤其在心态方面，我找到了最好的状态――有大的自信支撑着你，但关起门来还微微有点不自信。这样才能做到既从容又不散漫。”范明说。
“严家庄英语”
《武林外传》之后，范明感到自己已经彻底打开，表演欲望更加炽烈。他演了很多配角，做了很多综艺节目。“我看到闫妮的《北风那个吹》，看到了姚晨的《潜伏》，觉得她们成长了，站到了一定的高度，我真为她们高兴。”范明说，他内心当然也一直期待着机会的到来。
终于，《手机》来了。剧组找范明时，没想让他扮演严守礼，因为预算太少、档期太长，怕已经有了名气的他接受不了这个角色，只是希望他以客串的方式扮演另一个配角――河南老家的哭丧人路之信，但范明看了剧本之后表态：“钱不是问题，我想演‘黑砖头’严守礼！”
能和陈道明、王志文搭戏当然是范明扮演“黑砖头”严守礼的动力之一，不过“黑砖头”这个人物也确实激发了范明的表演欲望。“这个农民心里有计，他追求的是自我价值实现。他进城不是为了给人家盖房子混口饭吃，而是像费墨一样当总策划。”范明说。
看到“黑砖头”，范明想起了自己的二大爷和四叔。范明的二大爷没文化，但他从煤矿底层一步一步上来，1959年进食堂做了大厨，然后恰逢大饥荒。“二大爷平生最得意的事情是，那个时候毛主席都吃不着肉了，我能吃到油炸馒头。”范明说，其实二大爷根本不会做饭，他没事就给人捏捏胳膊择择菜，最后把师傅感动了，才在食堂里留下来。
二大爷说话总是文绉绉的，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一口成语。范明回老家时就说，二大爷你别拽了，用词不当！二大爷就意味深长地说：“范明我的侄，你听我说，你别看我没文化，但我听三国，听水浒，我心里有计谋。”
二大爷后来与人合伙承包一个砖厂，合伙人说我出钱你当一把手，也就是法定代表人，二大爷挺高兴，一口应承下来。后来砖厂弄赔了，债主找法定代表人讨债。在范明父亲的帮助下，二大爷才把债还清。过后二大爷沉痛地说，我行走江湖一辈子，受人尊重，受人爱戴，没承想65岁上我栽了……
在范明看来，“黑砖头”最大的优点就是纯粹，吹牛也纯粹，真诚也纯粹，不秀。随着情节推进，这个人物越来越可爱，越来越见性情。“你把‘黑砖头’当阿Q看待，他就是一个傻子。但你愿意理解他，就会发现他绝对不傻。”范明说。于文海的餐馆起名“有一说一”、抢先注册商标都是他出的点子，除此之外，他还会说“严家庄英语”――“我的My God”、“你很Beautiful”。
除了二大爷，对范明塑造“黑砖头”这个角色有影响的还有他的四叔。剧中有一个镜头，“黑砖头”为了买手机，骑着自行车驮猪去卖，边骑边唱，“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一般人我不告诉他！”那场戏里范明骑自行车的滑行动作学的就是四叔。当年范明回老家时，四叔教会了他骑车，当时他们骑的是脚刹的车。四叔告诉范明，“你得会滑行，你先猛蹬几下，再滑行着走，就很省劲儿。”
范明的夫人看了《手机》之后感到很惊诧，她问范明：“你那个土劲儿是怎么演的？你真是个农民，《手机》里你那个老婆真像你老婆。”
“这些细节不是来源于设计，而是来源于生活。我能在明星中拱出来一点，我真的感恩我的长辈。”范明说，“是时候了，我要爆发。”
扮演“黑砖头”的范明这样理解这个角色：“你把‘黑砖头’当阿Q看待，他就是一个傻子。但你愿意理解他，就会发现他绝对不傻。” （尚品佳作/图）
“三十六计揣在身，我本逍遥一农民。谁也无法拦着我，飘飘摇摇下凡间。”这是电视剧《手机》男主角严守一的哥哥、“黑砖头”严守礼对自己的白描。
“黑砖头”的扮演者范明，也是《武林外传》里的邢捕头，电视剧《手机》未能获得预期中的高收视率，却火了范明。开播不久，网上就出现了网友自发整理的“‘黑砖头’语录”――“赶紧的，别耽误了人民送币”、“在村里我说话他们都听不懂，我很孤独也很寂寞”，在语录排名中都很靠前。剧中，“黑砖头”用河南话说着“你长得很Beautiful”、“我的My God”，这口滑稽的河南英语也被迅速模仿，有网友甚至还做成了河南英语播客传到了网上。
电视剧《手机》拍完，陈道明就对范明说：“这部戏是你的一个新起点。”《手机》播出后，范明开始不停地接受采访，两部手机轮着打，还要不停地充值。
火了的范明不藏不掖，兴奋溢于言表。当记者问及他的年龄时，他这样说，“我一般都含混地说我是60后，具体年龄你查到我不管，反正我喜欢这么说。我想让我目前这个状态保持十几年，这样我扮演角色的跨度可以更大一些”。
“我1964年的。”范明说。
各位首长，大家好！
范明的父亲是山东人，后来参军离开农村，范明在徐州出生，中间随父亲在长春生活了几年，上学时又回到徐州。范明没有农村生活经历，从来就是个城市孩子。他从小酷爱朗诵，小时候最辉煌的记忆是，《闪闪的红星》上映后，徐州市全体学生围绕全市游行，身为大队长的范明站在花车上带大家喊着口号――学习潘冬子，要做党的好孩子！
中学毕业后范明当了几年工人，参加过徐州市业余话剧队，还报考过歌舞团，不过没考上。后来在话剧队同伴的引荐下，范明作为超龄的特招兵，进了连云港军分区文工队。那个级别的文艺战士转干的机会很少，范明这一搏带有一定冒险性质。
刚参军时没事干，领导安排他拉大幕。很快演员们发现，这个拉大幕的好像有毛病，他拉完大幕就两眼直勾勾地站那看，演员走台步他也跟着走，演员唱歌他就对口型，人家唱啥他学啥。“现在想想当时挺可怜，想上台可是没机会。”范明说，当时他能把文工队的所有相声节目背诵一遍。
偷艺的同时，范明的本职工作也做出了成绩――根据节目情绪，或徐徐开幕，或飞速闭幕。领导表扬他说，这个范明啊，能把大幕拉出音符来。
机会终于来了，1986年，南京军区组织“炮兵快速反应”演讲，长于朗诵的范明被选中。当年宋世雄的体育解说开场白“各位观众，各位听众，大家好！”人人耳熟能详，范明就套用为自己的开场白，“各位来宾，各位首长，大家好！”领导提意见说，这语速也太快了，太像足球赛了。范明瞬间又改成赵忠祥，用“动物世界”的语气深沉地说：“炮兵反应，是一个重要问题。”试来试去，大家比较认可话剧语调，比如说“启动，抓紧时间！”时，最后的那个“间”字调门要往上挑。就这样，范明人生第一次乘飞机出门远行巡回演讲，从南京飞厦门，机票93元。当时他兴奋得不得了，还专门到卫生间撒了泡尿感受一下。
巡回演讲忙了两个月，回到文工队后范明登台的机会就多了，唱歌跳舞演小品，只要能登台他就绝不挑三拣四。“那时候我没有自己，全是模仿别人。”范明说。
1988年夏，连云港文化局对范明有求贤意向。正在犹豫之际，南京军区前线话剧团到连云港慰问演出。平时范明和科长有点不对付，大家放假了，科长偏把他留下负责接待。就这样，范明迎来了人生的重要转机。
那天接待时大家喝酒助兴，范明给前线话剧团演员敬酒。演员们要求范明表演节目。范明就壮起胆子朗诵了一首诗歌，“假如我是厂长，上任的第一天，我就贴出金黄色的招贤榜……”
没想到，资深话剧演员徐然当场夸赞范明，说他声音很好，并建议他投考前线话剧团。带队的团长也明确表态，鼓励范明：“你的声音不错，表演不知怎么样。你可以考考试试，把电话留一个。”好运从天而降，团长的这句话在范明的命运中嗡嗡作响，至今他仍能惟妙惟肖地模拟出那种话剧演员特有的腔调。
1989年，范明投考前线话剧团。考题是三次拿笔，第一次拿笔写情书，第二次给手术的亲人签字，第三次是要求上前线打仗。最后一次拿笔，范明出彩儿了。当时老山英雄名动全国，范明想起了他们的请战血书，于是当场咬破手指写就血书，“我要上前线，我要去打仗！”
范明考中了，离开连云港，春风得意下南京，从此踏进了戏剧之门。
不想当领导的演员
在连云港时，范明在舞台上一向扮演领导，就是那种喜欢用膛音仰天假笑，拍着人家肩膀说“很好，小伙子，再努力”的人物。
到前线话剧团之后，范明大戏基本上都是龙套，平时以演小品居多。范明很快发现，领导之类角色大多干瘪枯燥，令人望而生厌，于是就主动从扮演领导降格为扮演战士，从字正腔圆变成了略带土气，“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身上有很多喜剧元素。”范明说。
此后他一直鼓捣小品，能写能导还能演，也没少获奖。随着年龄增长，范明逐渐把自己定位为小品编导。当时他头戴导演帽，脖子上挂着笔，人称范导，到哪指导表演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范明也觉得挺好。转眼间跨了世纪，范导看似已与表演渐行渐远。
2001年，范明的表演梦又被激活了。在舒崇福导演的电视电影《我和连长》中，他扮演连长，一个朴实的悲喜人物。那年北京大学生电影节邀请范明出席，他想也没想就去了。到了会场一看，大牌满座，谢晋、冯小刚、葛优等人全都盛装出席。当主持人宣布范明和江柯获得了最佳表演搭档奖时，两个人全都懵了，没想到自己能得奖。后来他们登台领奖的镜头没有播出，因为二人没有按照邀请函要求盛装出席，范明穿了条牛仔裤，江柯穿了件阿迪达斯运动衣。
获奖之后，范明开始等待下一次表演机会。那时候他仍然没有找到自己，老是觉得自己“脸不对”。当时他非常羡慕和他一起考进前线话剧团的侯勇，那张脸一看就是硬汉。
2002年底，好友尚敬打电话给范明，说正在操作《炊事班的故事》，问范明愿不愿意演老高，一个事儿事儿的挺有意思的角色。“尚敬喜欢读书，灵性很高，他看中的东西我深信不疑，就接下了老高角色。”范明说。拿到本子后他越看越兴奋，快速进入角色，并且越拍越顺。
剧组都住在北京，拍完戏回家，只有范明家远在南京，拍完戏就没事干，于是他就看自己在片中的表演，越看越有心得，灵感那根筋被拎起来了。“我突然发现了自己不足的地方，看到哪些地方还需要校正。以前是学谁像谁，那时我才找到了自己。”范明说。
《炊事班的故事》定在中央黄金时间播放，范明开始被观众熟悉，也开始被名导关注。当时康洪雷正在寻找他的第4部电视剧《民工》的男一号。看到《炊事班的故事》里的老高之后，康洪雷当下决定，就是他了，男一号。
范明喜出望外，暗下决心，一定得抓住这次机会。
康洪雷希望范明皮肤再黑一点。范明就光着膀子，穿着裤头在操场上走来走去，大夏天连续几天不洗头，头发乱七八糟有如柴禾。更有甚者，他穿着从民工手里买来的没洗的旧衣服，到南京车站广场观察民工。吃饭的姿势是蹲在地上拉野屎的样子，眼神迷茫，吃完饭抓着筷子在饭缸子里下意识地搅动。有时，会突然挠一下脖子，因为洗澡机会少，身上发痒。
这还不够，康洪雷还组织演员到山西农村住四合院，学拢地，学割麦。
这次范明真是玩了命。有一个长镜头，范明扮演的民工追赶逃学的儿子。康洪雷说你跑到受不了再停，范明就开始追。后来儿子爬到一个木头堆上，范明就绕着木头堆一圈一圈地跑，儿子看到父亲那样就害怕了，主动跑下来，父子撞到一起，范明一口气没出来，倒地不起。不是装的，是真的。康洪雷当即喊停，过了好久范明才缓过来，他憋得脸煞白，康洪雷吓得脸煞白。
《民工》播出时，范明已经加入《武林外传》剧组，扮演邢捕头。片场搭在平谷的一座山上，范明当时没顾得上看《民工》，心想回头机会多得很。没承想，因为种种原因《民工》只播了一次就停播了。“在《民工》剧组，我的表演有了一个质的飞跃。尤其在心态方面，我找到了最好的状态――有大的自信支撑着你，但关起门来还微微有点不自信。这样才能做到既从容又不散漫。”范明说。
“严家庄英语”
《武林外传》之后，范明感到自己已经彻底打开，表演欲望更加炽烈。他演了很多配角，做了很多综艺节目。“我看到闫妮的《北风那个吹》，看到了姚晨的《潜伏》，觉得她们成长了，站到了一定的高度，我真为她们高兴。”范明说，他内心当然也一直期待着机会的到来。
终于，《手机》来了。剧组找范明时，没想让他扮演严守礼，因为预算太少、档期太长，怕已经有了名气的他接受不了这个角色，只是希望他以客串的方式扮演另一个配角――河南老家的哭丧人路之信，但范明看了剧本之后表态：“钱不是问题，我想演‘黑砖头’严守礼！”
能和陈道明、王志文搭戏当然是范明扮演“黑砖头”严守礼的动力之一，不过“黑砖头”这个人物也确实激发了范明的表演欲望。“这个农民心里有计，他追求的是自我价值实现。他进城不是为了给人家盖房子混口饭吃，而是像费墨一样当总策划。”范明说。
看到“黑砖头”，范明想起了自己的二大爷和四叔。范明的二大爷没文化，但他从煤矿底层一步一步上来，1959年进食堂做了大厨，然后恰逢大饥荒。“二大爷平生最得意的事情是，那个时候毛主席都吃不着肉了，我能吃到油炸馒头。”范明说，其实二大爷根本不会做饭，他没事就给人捏捏胳膊择择菜，最后把师傅感动了，才在食堂里留下来。
二大爷说话总是文绉绉的，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一口成语。范明回老家时就说，二大爷你别拽了，用词不当！二大爷就意味深长地说：“范明我的侄，你听我说，你别看我没文化，但我听三国，听水浒，我心里有计谋。”
二大爷后来与人合伙承包一个砖厂，合伙人说我出钱你当一把手，也就是法定代表人，二大爷挺高兴，一口应承下来。后来砖厂弄赔了，债主找法定代表人讨债。在范明父亲的帮助下，二大爷才把债还清。过后二大爷沉痛地说，我行走江湖一辈子，受人尊重，受人爱戴，没承想65岁上我栽了……
在范明看来，“黑砖头”最大的优点就是纯粹，吹牛也纯粹，真诚也纯粹，不秀。随着情节推进，这个人物越来越可爱，越来越见性情。“你把‘黑砖头’当阿Q看待，他就是一个傻子。但你愿意理解他，就会发现他绝对不傻。”范明说。于文海的餐馆起名“有一说一”、抢先注册商标都是他出的点子，除此之外，他还会说“严家庄英语”――“我的My God”、“你很Beautiful”。
除了二大爷，对范明塑造“黑砖头”这个角色有影响的还有他的四叔。剧中有一个镜头，“黑砖头”为了买手机，骑着自行车驮猪去卖，边骑边唱，“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一般人我不告诉他！”那场戏里范明骑自行车的滑行动作学的就是四叔。当年范明回老家时，四叔教会了他骑车，当时他们骑的是脚刹的车。四叔告诉范明，“你得会滑行，你先猛蹬几下，再滑行着走，就很省劲儿。”
范明的夫人看了《手机》之后感到很惊诧，她问范明：“你那个土劲儿是怎么演的？你真是个农民，《手机》里你那个老婆真像你老婆。”
“这些细节不是来源于设计，而是来源于生活。我能在明星中拱出来一点，我真的感恩我的长辈。”范明说，“是时候了，我要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