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惊悚小说《报应岛》

断了的刀

金屏画鹧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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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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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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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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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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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红日从东方的海平线上缓缓升起,给天边的浮云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朝霞映衬下的海水,也都泛起可爱的颜色。在这粉红色海洋的之中,双山岛被罩上了一层薄薄的晨雾,就如同一位蒙着轻纱的少女,显得越发美丽了。这是一座不算大的海中孤岛,因为整个岛屿是由一大一小两个山包组成,所以当地人就叫它双山岛了。不远处,迎着朝霞,一艘轻型双层游艇破浪而来。船尾的马达搅乱了平静的海水,在海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泛着白花的痕迹。游艇上坐着六名乘客,他们是利用长周末来双山岛度假的。

“真是太美了!亲爱的!”小花站在船头,兴奋的冲着掌舵的老孔喊道。老孔微笑着看着小花,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是的,此刻他应当感到志得意满,作为市电视台台长,老孔可谓事业情场双得意。再过几天,他就要被调到省电视台工作了。而几个月前,他认识了小花,这个刚刚到市重点初中任教的大学毕业生。两个人很快坠入爱河,即使他们相差二十岁。不过老孔还是有个困惑,就是是否要同小花结婚。因此趁着这个长周末,他开上了自己心爱的私人游艇,叫上几个平时最好的朋友一同出来玩儿,其意思就是希望朋友给自己一个建议,也对小花有个中肯的评价。老任全然不去理会老孔和小花的那份甜蜜,此刻他正忙着用手中的高档单反相机拍照。他是最近才加入老孔他们这个小圈子的,作为一名成功的房地产商人,老任觉得有必要和从事传媒工作的老孔拉近距离,以便让生意做得更大些。贾嫂和刁哥则坐在船尾聊着工作上的事情,用老孔的话说,他们两个绝对是天生的一对,一对天生的工作狂。不管走到哪里,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探讨自己的业务。刁哥是市人民医院的专家,也是院长的有力竞争者,他为人严谨,走到哪里都给人一种学者的儒雅之风。贾嫂则完全相反,她性格泼辣,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这倒是很符合她的身份,某药厂的特级推销员。这对年近半百的夫妻能够走到一起,还得感谢老黑这个介绍人的从中撮合。老黑是刁哥的发小,两个人从幼儿园起,一直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后来刁上考上了医科大学,而老黑去了警校。毕业后,两个人又被分到同一座城市,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因此,在这六个人之中,老黑和刁哥的关系是最密切的,可以算得上是情同手足。五分钟不到,老孔便将游艇停靠在岛上唯一的简易码头上。说是码头,其实就是利用一块天然大礁石简单修筑的平台。双山岛属于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并不对外开放,这次还是老黑走了市环保局朋友的人情才开了绿灯的。能够避开喧嚣的都市来到这个远离人烟的孤岛上住那么几天,在一般人眼中不可谓不是一种奢侈。

六个人陆续下了船,老孔和老任将游艇在码头栓了个结实。男士们负责背负行李,两位女士则迫不及待的攀着简易的石梯,向着岛上唯一的建筑——一座三层石头小楼走去。小楼修建在大山和小山的交汇处,离码头很近。站在天台上就可以俯瞰到靠码头一侧的岛的全貌。负责看岛的只有一个人,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头儿,又聋又哑,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看到老头儿时小花不由得秀眉紧蹙,向老孔的身后紧靠过去。她觉得这个老头让人有些害怕,那被海风吹透的酱紫色的肉皮让他看上去很像恐怖片里的僵尸。老黑比划着让老头儿拿了钥匙去开房间。六个人在三楼分别占了四间房,老任住在西首边的一减客房,其余三家则住在东首边的三个房间。由于不是旅游风景区,小楼的客房极为简陋,硬板床,没有独立卫浴,只是在楼道尽头有个公共厕所。对于平时住惯了五星酒店的六个人来说,这实在是一种折磨。小花为此抱怨了好一阵,在她看来那发霉的墙皮和并不洁白的床单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她不断的埋怨老孔,本来这个长周末老孔答应同她一道去冰岛旅行的。只是因为冰岛火山突然喷发才让他们临时改变决定。

收拾停当,六个人又回到一楼的大厅中。老任脖子上挂着两个相机,说要去拍些照片。老孔和小花则扛着钓竿,准备到海边钓鱼。刁哥两口子则很想试一下他们刚从日本买的多功能烤炉。而老黑呢,此刻他只想埋头大睡。这几天陪省里调查组的领导喝酒洗澡唱K,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老黑觉得现在只要能够躺下,他立刻就能睡着。于是大家各忙各的去了,老黑重新回到房间睡觉。这一睡真是昏天黑地,也不知睡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老黑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老旧的木板床立刻咯吱咯吱响了起来。他坐起身,才发现天并没有黑,之所以显得很暗,是因为四周弥漫起浓浓的大雾。海岛上起雾,是很正常的事情,因此他也没有多想。老黑沿着楼梯爬到楼顶的天台上,一上去,他就味道一股诱人的香味。然而这雾太浓了,连身前一米的范围都内难看清,不过老黑知道,那一定是刁哥夫妻在烤进口牛排了。果然,走进一看,贾嫂和刁哥正在烤炉周围忙得不亦乐乎。很快,香喷喷的烤牛排陆续出锅,老黑本想先吃几块。可贾嫂坚持要等其他人回来一起吃才比较礼貌。不一会儿,老孔和小花边有说有笑的走上天台,他们的手中还拎着两尾活蹦乱跳的黄鱼。

老孔笑着说,“快拿啤酒来,今天有鲜鱼汤解酒,咱们一定不醉不归。”

小花则一个劲儿称赞贾嫂烤的牛排香,比市里的西餐馆烤得要香多了。老黑便再一次张罗着吃饭,贾嫂说老任还没回来,老孔看看表说,“已经都过了饭点儿,咱们先吃吧,给他留一些。”

这一席五个人都吃的狼吞虎咽,一直吃到下午四点,啤酒也下去了两箱,还是不见老任回来。老黑有些奇怪,“雾这么大,这老任跑到什么地方照相去了?”

“要不咱们去找找吧,正好消化消化神儿。”刁哥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说。于是五个人来到海边,沿着海岸线寻找老任。此时正是退潮,高耸的石崖下露出还大一片石滩。几个人踏着细碎的石子,在弥漫的大雾中前行。

最终,他们在一处石崖下找到了老任,不过不是之前那个活蹦乱跳、精力充沛的老任,而是手脚折断、头骨粉碎的老任。老任趴在石滩上,四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他的头盖骨已经完全碎裂,白色的脑浆留了一地。

小花当时几乎晕倒,她趴在老孔的背上瑟瑟发抖,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其余几个人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惨状弄得不知所措,不过他们之中最紧张的还是老黑。就在几个月前,老任公司雇佣的一个农民工跳楼了,原因是老任拖欠了他将近半年的工资。作为市公安局长,老黑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那农民工是从十楼上跳下来的,手脚也都断了,脑浆迸裂,就和现在的老任一模一样。因为和老任的关系,老黑授意法医在尸检时做了点手脚,在填写死因一栏时写为:施工操作不当意外身亡。因此,这件事情在当地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连老任自己都没太当回事。可是现在,老任死了,应该是从上面悬崖上摔下来的,而且死的和那农民工一样。老黑并不信鬼神,更不信世上会有报应之说。他极力说服自己老任是因为雾大看不清路而失足跌落悬崖的,这似乎也是唯一可以说得过去的解释。

老孔扶着受了惊吓的小花去休息,老黑和刁哥找来看岛的老头,三个人用毛毯将老任的尸体包裹了,抬到小楼二层的仓库里。安顿好老任的尸体,老孔也从屋里出来,他刚刚哄着小花睡着。四个人在天台上开了个会,老黑认为应该马上回去。

老孔摇了摇头,“现在这种天气,开船是不可能的。即便有GPS定位,碰到暗礁和对面船只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如果那样的话,咱们这一船人可就都没命了。”

“那要不要通知市里?”刁哥看了看老黑。

后者举起自己的手机给大家看了看,“根本没有信号,这个岛离陆地太远了。”

“可以用无线电,”老孔说,“我船上有无线电。”于是老孔和老黑下到码头,他们试图利用无线电对外联络。然而无线电似乎是坏了,不论怎么调试,耳机里传来都是那似乎永无止境的杂音。老孔将耳机重重的摔在操作台上,一边咒骂卖给自己游艇的公司。一旁的老黑则不动声色,他清楚的知道,在天气好转之前,自己和其他几个人已经被完全封闭在这个海岛上了。

两个人悻悻的回到小楼里,一进门就看到刁哥焦虑的迎上来。“我刚要去找你们呢,小花醒了。”一看到刁哥那凝重的脸色,老孔立刻感觉到事态有些不对。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三楼,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他看到小花躺在床上,头上盖了一条毛巾,贾嫂正坐在旁边,关切的看着她。

“这是怎么了?”老孔急忙问。

“她有些低烧,醒了就不停的说胡话。”贾嫂说,“不过放心,已经吃过退烧药了。”

“应该是刚才的惊吓引起的,这女孩子的身子骨太弱。”刁哥看到老孔那焦急的样子,又安慰道,“不过她心肠很软,应该会是个好妻子。”

老孔全然没有理会刁哥的安慰,他双手抱着头,不停的自责道,“是我的错,我根本就不应该带她来这里,是我的错。”看到老孔这个样子,老黑冲刁哥夫妻使了个眼色,三个人默不作声的退出房间。此时的天色完全黑下来,海岛被完全包裹在无尽的黑夜之中。老黑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不知道是因为白天睡多了还是受到老任暴死的惊吓,老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坐起身,点上一根烟,思量着白天发生的事情。这个岛有点邪门,老黑心想,老任是个成年人,他不可能在明知大雾危险的情况下自己跑到悬崖边上去,一定是有人推他下去的。老黑在刑警队干了将近十年,虽然工作算不上出色,但对于一般的案情分析还是有一套的。这是一个无人荒岛,除老任之外,岛上还有六个人。自己不算,其余五个人都有犯罪的可能。而且从时间上判断,老任应该是在自己上楼睡觉的那段时间被人推下悬崖的。小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她应该不会是凶手。如果老孔一直和小花在海边钓鱼,他也应该可以被排除在外。刁哥夫妻在天台烧烤,而且他们似乎也没有杀害老任的动机。这一圈看下来,最有可能作案的,就是那个看守海岛的聋哑老头儿了。想到这里,老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老头儿那酱紫色脸孔,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老头儿。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三点了,老黑觉得应该马上找到那个老头儿,仔细盘问一下他的底细。

就在这时,从隔壁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是老孔发出的。老黑警惕的抓起自己的手提包,那里放着一把五四式手枪。他推开房门冲了出去,抬头看到刁哥夫妻也正走出房门,两个人的眼睛也都红红的,看来也是一夜未眠。三个人撞开老孔的房间,都被眼前看到的一幕惊呆了。只见老孔双手捂着嘴在地上乱跳,从指缝中渗出的鲜血滴滴答答的流到水泥地上。小花则站在床的一角,傻呵呵的笑着,她的双唇沾满了血,红的慎人。

“这是怎么回事?”老黑惊愕的看着老孔,老孔看到几个人都进来。便放下手,伸出舌头,那舌头上居然裂开一条口子,鲜血还在汩汩流出。看到这个情况,刁哥赶紧回房拿了急救箱,帮老孔止血。贾嫂和老黑一同上前将小花按在床上,老黑摸了摸小花的额头,烧得烫手。小花的嘴并没有流血,看样子应该是她用牙齿咬破老孔的舌头,高烧已经让小花失去了神志。

老黑让刁哥扶着老孔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就在他们要离开房间的一刹那,本来已经平静了小花突然一跃而且。她狂笑着望着四个人,以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语调尖叫着,“都有罪!都有罪!只有一个人能逃!一个人!”

那尖锐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散播开去,让在场的每个人听起来都头皮发炸。此刻的小花,已经完全失去了淑女形象,她不停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将一缕缕长发生扯下来,她狂笑着,大叫着,就好像疯了一般。老黑再一次冲上去按住小花,刁哥则马上给小花注射了一针镇定剂。

安顿好小花,四个人已经被搞得筋疲力尽,不过他们每个人都没有一丁点睡意。小花刚才的话还萦绕在耳畔,只有一个人能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岛上只能活下一个人?想到这里老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手提包,这一瞬间他突然产生了一个恶毒的想法:杀光其他的人,这样自己就能活下来!他打了一个冷颤,抬头猛然看到其他三个人都在看着自己,六道目光中似乎多了些平常没有的东西。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四个人都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过了好一会儿,老黑才喃喃说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们都是怎么想的?”没有人搭腔,于是老黑接着说,“我觉得有点奇怪,我觉得老任的死不是偶然,是他杀。”

“老黑,你这是什么意思?”贾嫂冷冷的说,“你是说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是杀害老任的凶手喽?”

“这个问题我之前考虑过,我们五个人没有杀人动机,不过那个看岛的老头儿,可就不好说了。”

“一定就是他!是他图财害命!”刁哥气急败坏的说,“咱们现在就把他给抓起来去!”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四个人又变得出奇的团结起来。他们迅速下了楼,直奔老头儿的房间。老头儿住的地儿,是在二层的仓库旁边。老黑一马当先,踢开老头儿的房门,屋子里一团漆黑,刁哥拉开电灯,发现老头儿并不在房中。

“一定是他做贼心虚,逃走了!”老孔含糊不清的说。老黑第一个冲出房间,四个人正要下楼,突然从隔壁仓库中传来一声响动。那仓库,是用来停放老任尸体的,莫非那老头儿躲到仓库里了?老黑走进仓库,拉开灯,仓库里什么都没有,就连老任的尸体,也不见了。

老头儿失踪了,老任那残缺不全的尸体也没影了。曾经有人说,人是可以把自己吓死的,这话一点也不错。多年前曾有几个学生做过这样一个游戏,他们让其中一个人钻进口袋中,然后把口袋放在铁道边,并告诉口袋中的人,现在口袋是在铁道之上的。这时一辆飞速行驶的列车恰巧经过,学生们便将口袋留在铁道边。结果等列车开走,几个人打开口袋一看,里面的人已经死了,是被活活吓死的。

此刻老黑心里明白,如果不赶紧找到老头儿和老任的尸体,那么他们也会是如此的下场。虽然外面漆黑一片,虽然他们怕得要命,可是在老黑的催促下,四个人还是拿起手电在岛上搜索起来。大雾已经消散殆尽,然而天空中仍然看不到一丝星光。风大的厉害,几乎要把人吹倒。海涛怒吼着冲向岸边,猛烈的撞击着礁石,就好像在发泄胸中的怨气一般。四个人漫无目的的在海岛上乱找,就好像四只没头苍蝇。

直折腾到天色微微泛白,一无所获的他们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狼狈的回到小楼旁。阴霾的天空,落下黄豆大的雨滴,天边,传来滚滚雷声。海岛的气候无常,热雷雨就要到了。

突然,贾嫂尖叫一声,一屁股摊到在地上。她恐惧的看着三楼的一扇窗户,不停的发抖。其余三个人急忙也抬头看去,就在那里,他们看到了一生之中最为恐怖诡异的一幕!小花的身体,无力的垂在窗台上,在凛冽的海风中不停摇晃。她的脖子上,系着一条鲜红鲜红的带子,带子的另一端则伸进窗户中。她的双眼翻白,一条舌头都伸出口外,凌乱的头发在风中飘散,就如同数条黑色的触须一般。

“在雷雨来临之前我们得快走!”老孔的声音虽然不清,却近乎歇斯底里,他顺着楼梯奔向码头,全然不去理会还在空中飘荡的小花。其他三个人也反映过来,他们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想要马上离开这该死的海岛。

昨夜的狂风跟大浪,已经让这小小的码头变得一片狼藉。绑住游艇的缆绳早已经断开,而游艇也早已经被海浪卷到附近的礁石上。本应该是坚硬无比的玻璃钢船体,被似乎更为坚硬的礁石贯体而穿。这艘价值数百万,令无数人垂涎欲滴的奢侈品就此报废了。

“报应啊!这是报应!”老孔无力的跪坐在码头,涕泪横流。其他三个人都默不作声,他们知道,失去了船,他们就失去了唯一返回陆地的希望。

“求求你,不管你是谁,放过我吧,”老孔对着咆哮的大海喊道,“放过我,我会天天给你烧香!不要再折磨我了……”

看着已经失去理智的老孔,老黑也近乎崩溃了。他一把提起老孔的衣领,怒吼道,“你TM乱说什么啊!这不是什么报应!都是那个老头儿,那个老头儿你知道不知道!要是让我抓住他,我非宰了他不可!”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老孔无力的摇了摇头,“小花的死,是报应……”之后老孔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小花的事情说了,虽然口齿不清,虽然语无伦次,然而老黑三个人还是听懂了,也听得他们心惊。原来啊,在认识老孔之前,小花是有未婚夫的。这两个人高中时就是恋人,一直到大学毕业,后来小花参加工作,两个人就准备结婚了。然而老孔的出现,证明在金钱和名誉之前,爱情是多么的脆弱。为了追求奢华的生活,小花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未婚夫。而后者,绝望之中在本该作为新房的公寓中上吊自杀了。得知前男友的死讯后,小花居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掉。听到后来,老黑不由得暗自咂舌,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竟然有着如此铁石般的心肠。

“她一定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她说我们只能活一个人,一个人啊!”说到最后,老孔全身抽搐。天空零星滴落的雨点,突然变成了瓢泼。老黑拉起瘫软在地的老孔,四个人相互搀扶着回到小楼内。安顿好老孔后,刁哥和老黑推开还吊着小花的房间,他们惊异的发现,老任那只剩半个脑袋的尸体坐在窗台前,他那僵直的手臂上赫然捆着那条吊死小花的红带子!

两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他们从对方的眼神中都能看出彼此的恐惧。难道老任的尸体会在夜里走入小花的房中,并将小花勒死了?不,老黑绝不接受这样的解释!他断定是那个老头儿搞的鬼!两个人将老任和小花的尸体放到二楼的仓库里,现在老黑感到筋疲力尽,从昨天四点到现在,他睡不着、吃不下,更是滴水未进。然而这三件事情他眼下是没有心情想的,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小白鼠,被人封闭在一个紧锁的笼子中。刁哥的情绪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无力的坐在走廊那冰冷的水泥地上,目光呆滞。

“咱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刁哥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老黑商量。

“要想离开这里,就必须同外界取得联络。”老黑点上一支烟,坐在刁哥旁边。

“可是电台不好用,手机也没信号,我们怎么办?”

“这个岛上,平时是怎么和外界联络的?”老黑喷出一口烟雾。

“你什么意思?”刁哥看了看老黑。

“我是说,岛上的人如果有事报告,或者陆地上的人有事告诉岛上,他们之间怎么沟通?”

“应该是每周固定有人来的,来送补给。”刁哥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那个看岛的老头儿又聋又哑,即使岛上有无线电,他也用不了的。”这个结论让老黑有点沮丧,他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昨晚天气预报说发布了台风警报,看来这一周都不会有人上来了。”刁哥无力的说,“看来我们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对了!天气预报!电视!”老黑好像打了鸡血一般从地上弹了起来,他抓住刁哥猛烈的摇晃着,弄得后者差点把眼睛掉在地上,“电视天线!我们可以用电视天线做个扩大器!这样手机就有信号了!”

刁哥也兴奋的站起来,重燃希望的他们急冲冲奔向天台。一道蓝色的闪电在灰色的天空中爆裂开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从房间叫上贾嫂,三个人决定冒雨将屋顶的天线拆下来。对于他们来说,早一刻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比什么都强。在接近天台的楼梯上,又是一声惊雷响起。这一次的雷声中,老黑似乎听到一个人在大声的唱歌。他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后面的两个人。

“你们听到了么?有人在唱歌。”是的,他们都听到了,那是一个嗓音嘶哑的男人在唱着不成调的歌。歌声,透过层层的雨幕传了过来,显得闷声闷气。老黑第一个冲到天台上,大雨,瓢泼般从天而泄,淋得三个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又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的黑暗,暂时照亮了眼前的一切。在屋顶上的金属天线上,老黑清楚的看到一个浑身雪白的幽灵正在手舞足蹈!

那幽灵的口中含糊的唱着什么,嘶哑的嗓音在这种环境中分外令人毛骨悚然!是索命来的白无常吗?他是在为三个人吟唱生命中最后的挽歌吗?贾嫂眼前一黑,直向后摔去,要不是刁哥一把拉住她,贾嫂恐怕就要从楼梯上翻滚下去。霍地,那白色的幽灵转了过来,这一下他们都看清那幽灵的真面目了。只见老孔身上蒙着一件白色的被单,围着天线边唱边跳,他一定是因为受到刺激而导致精神彻底崩溃。

老黑想上前将老孔拉回来,就在这时,一道闪电从空中直劈而下,整击在老孔的身上。顿时,老孔被一团蓝色的火焰包围,他惨叫着、挣扎着,死死抓住金属天线。本就不牢靠的天线经不住老孔的拉扯,终于断了开来,拖着老孔一同从屋顶摔落下去。三个人奋力奔到屋顶边,他们向下看时,早已经不见老孔的身影,只看到悬崖下面那咆哮着的、翻滚着白浪的黑色海水。第三个!两天之中的第三个死者!摔死的、吊死的、被天雷劈死的,下一个会是谁,又会是怎样一种死法?老黑感觉自己就快窒息了,他仰面朝天,任凭豪雨猛烈击打自己的脸孔。

就这样站着,不知过了多久。老黑渐渐感觉不到雨水打落在脸上,他睁开眼睛,发现已经云开雾散。皓月当空,夜空如洗,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给整个海岛镀了一层银色。老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三楼,他看到刁哥夫妻的房门大开着,想来两个可此已经无心入眠。老黑走到门口,只见刁哥背对着自己呆呆的站在那里,贾嫂躺在床上,面冲着墙。清冷的月光照射近房间,让贾嫂那裸露的双臂显得分外惨白。

老黑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来到贾嫂床前,一把将贾嫂的身体翻转过来。月光下,贾嫂面容狰狞,她的嘴角流出红色的血沫,鼻孔张得大大的,却不再呼吸。墙壁上,被挠出数道深深的指痕,看来贾嫂在死前一定十分痛苦。老黑惊恐的回头看着刁哥,后者目光呆滞,两行泪水从眼中无声的留下。

“她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说胸口疼!真是撞鬼了!”老黑不做声,他又看了看贾嫂的尸体,那面部已经成为猪肝色,应该是窒息造成的。然而死者的颈部并没有勒痕,显然不是被掐死的。难道真的是恶鬼索命?

老黑的浑身冒出阵阵冷汗,他不接受的这种解释,绝对不接受!他拼命的在尸体上寻找着,寻找着可以说服自己逃出这个噩梦的证据。终于,在贾嫂颈部靠近动脉处,老黑发现一个浅浅的针孔。以他多年侦破刑事案件的经验来看,贾嫂应该是被注射导致心肺衰竭的药物窒息而亡的。

老黑猛的回头看着刁哥,他实在不相信这个平时温文尔雅的男人居然会对相濡以沫十余年的妻子下次毒手!然而他还是相信了,床边上,放着一支针管,而桌子上还有一支,那应该是为自己的准备的。这个混蛋居然相信了小花那丫头的鬼话!老黑心中一阵火起,他伸手就要摸出手提包中的五四手枪。

“不是这样的,”看到老黑要掏枪,刁哥连忙解释,“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是她,是这个该死的婆娘要害死你我!这药是她准备好的,准备在我睡着后害死我的。是我,是我救了咱们俩的命!”刁哥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老黑的面前,他声泪俱下,“她是该死,该死!这些年她逼着我卖给患者伪劣药品,逼着我出卖自己的良心!我已经忍她很久了,我是无辜的,你要相信我!”

刁哥一把抓住老黑的脚踝,不停的在地上磕头。看着自己这个发小如此的一副可怜相,老黑不由得心软了。的确,他知道这些年贾嫂害了不少人,她用花言巧语欺骗着那些可怜的患者,榨取出他们仅存的少得可怜的积蓄。一些受害者跑到法院去告她,还是老黑出面帮贾嫂搞定了他们。现在,贾嫂的死可谓是报应,不管她是否有害死自己的动机。突然间,老黑感到小腹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刁哥正将一把水果刀狠狠的插了进去!

“你!”老黑一时间疼得说不出话来。

“原谅我吧,原谅我吧,我得活下去,我不能死!过年过节我会多给你烧些纸钱的!”刁哥面部抽搐,不停的重复着这几句话。老黑一脚将他踢开,拔出手枪对准了刁哥。

这一脚用力过猛,刁哥的身子被踹得直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另一张木板床上。也许是年久失修,也许是老黑天生神力,木板床被撞的散裂开来,一根长钉,从刁哥的身后直穿过来。刁哥低头看了看长钉穿出的部位,突然苦笑了一下,“报应啊!是脾脏!”

脾脏破裂,那就等于刁哥被判死刑了。老黑想起十年前刁哥刚刚成为人民医院正式医生后发生的一件事。一天,一个自称是出了车祸的患者跑到人民医院要求检查身体,当时刁哥正在热烈追求贾嫂,想要提前下班。因此,他草草敷衍了那个患者,也没有做什么全身检查就让人回家了。第二天,那个患者死了,死因是脾脏破裂出血。这是一起严重的医疗事故,刁哥本来以为自己完了。可贾嫂的父亲在政府工作,由于这层关系,这件事情被压了下来。现在,刁哥终于知道脾脏破裂是个什么滋味了,老黑又看了看已经僵直的贾嫂。这对夫妻,虽然没有做到白头偕老,却也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老黑想要离开这个充满血腥的房间,然而他刚一迈步,小腹间便一阵绞痛。然而他还是坚信自己会活下来,因为小花说了,只能活一个人!而自己,应该是唯一的幸存者!他努力的走到门口,不再去看还在地上因为失血过多而浑身抽搐的刁哥。

突然,一根木棒狠狠的砸在老黑的头上,他就势摔倒在走廊里。这个突然袭击让老黑几乎失去了自卫能力,然而多年的刑警工作还是让他做出了最后的挣扎。老黑双脚在墙壁上奋力一蹬,让整个人在地板上滑出了几米。他回头看去,见那看岛的老头儿正挥舞着一根大木棍向自己冲来。老黑用尽最后的力气,举枪扣动扳机。那老头儿哼也不哼的就倒在地上,老黑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渐渐失去知觉。

朝阳,从走廊尽头的窗口斜射进来,照在老黑的脸上。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他努力抬起头,发现小腹的伤口依然在流血。那个老头儿斜靠在对面的墙壁下,左胸上的弹孔也喷出鲜血。

“报应啊,真是报应!”本该又聋又哑的老头儿突然开口说话了,他轻蔑的看着老黑,“黑局长,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我和你到底有什么仇?你要如此害我?”老黑盯着老头儿,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杀子之仇!”老头儿本已虚弱无力的声音突然充满愤怒。“你也许忘了!可是我忘不了!十五年前,在一次镇压学生游行的事件中,你开枪杀死了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老头儿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承认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这一生干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我的儿子没有罪,他们那些学生只是对现政不满而已,凭什么要对他们开枪?”

老头又从口里喷出一口鲜血,“得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狱中服役,本来我是不想活的了,不过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一定要你偿命!”

老头儿恶毒的看着老黑,“又在狱中呆了五年,我靠一个朋友的资助在政府里打通关节,将本该是二十年的刑期减到五年。讽刺的是,那个朋友居然找到了你,而你居然批准了请求。出狱后,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干掉你的机会,可是你周围的爪牙太多了,我一点机会都没有。后来,我有些灰心了,便求了个看海岛的差事,打算终老一生了。”

老头儿突然笑了一声,笑声中充满了凄凉,“真是天意弄人,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在我看到你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激动吗?”

“你的仇人是我,为什么要滥杀无辜?”老黑有气无力的问道。

“老子天生杀人如麻,他们是找死来的。再说,和你同流合污的,会有无辜吗?杀死他们的不是我,而是你!”

“我会活下去的,会活下去的。”老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我已经销毁了岛上所有的饮用水和食物,最近半个月内都不会有船到来。即使你的血不会流干,也要饱受干渴和饥饿的折磨,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老头儿大笑着,然而从口中狂喷出一股鲜血,便绝气身亡了。

老黑此刻真是后悔莫及,他后悔不该跑到这个岛上,后悔不该从监狱里放出那该死的老头儿,更后悔不该在十五年前打死老头儿的儿子。然而现在,后悔是没有用的,没有人能够帮助他。

周围那些被呼来喝去的爪牙听不到他的求救声,酒肆中那些称兄道弟的朋友听不到他的求救声,声乐所中那些温存缠绵的情人更听不到他的求救声。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人,就如同刚刚出生时一般。老黑用短短数分钟回忆完了自己的一生,他曾经风华正茂,曾经意气风发,曾经身份显赫,然而现在,他只是一个垂死的可怜虫。他闭上眼睛,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没有一丝的犹豫,老黑扣动了扳机,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一轮红日,已经悄悄的爬上了粉红色的天际。双山岛被一层薄雾笼罩,又恢复了它应有的宁静。
 
中午边吃饭边看这个,真是恐怖啊
跟看恐怖电影似的
写得好写得好
 
模仿莎婆的无人生还,不错!
 
进来报个到。。。但是不敢读。。。从来不看恐怖滴。。。:blowzy:
 
其实也没有那么恐怖啦,因为文笔太差,描写不到位 - -||
 
是受了Shutter Island和Final Destination的启发写的吗?想法很好,每个死亡的中间要再多做些铺垫就更好了。要知道,象Final Destination那样制造各种各样死亡惨状的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吓人的都是玩心理游戏的。

貌似老黑不该死的,镇压学生运动也不是他的主意。
小花似乎也不致死,人各有志嘛,男未婚女未嫁凭神马不能再做选择?
 
楼上说的是,这部小说用了一天写完,个人也觉得很是仓促。因为对逻辑心理学不大了解,所以对于铺垫这门技术实在把握不好 - -||

报应这个词其实源于佛家,取世界一切皆有因果之意。把老黑和小花的结局写的很惨并非是针对这两个人物,而是针对社会的一种现象,既为虎作伥的帮凶,以及见异思迁的小人。个人承认这个惩罚过于严厉了,其实在下的意思是:但凡不知悔改者,最终都要受到折磨,心理的或者肉体。

很感谢楼上能够指点在下这篇生涩的文章,希望以后还能够多多交流
 
世间完全清白的又有几人?
人可以把自己吓死那段很有趣,可以延伸写下去。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Agatha Christie的小说,一般的情节都是所有的人/事都似是而非,所有的人/事都不是象他们表现出来的那样,每个人都可能在说谎,在表象的下面有一条暗线,是作者故意卖给读者的破绽。有时候你明明知道最不可能是凶手的那个人就是凶手,但还是找不到作者埋下的暗线,始终无法自圆其说,直到结局,这就是高手的作品。

Not knowing what the fear is would be the biggest fear.
 
所以基督教说人都是有原罪的,不该修身改过也是儒学思想中的一部分。

就像楼上说的,人恐惧的原动力来源于未知,因为无法预测所以才害怕,就好比赌徒心理。

在下在逻辑推理方面真实一窍不通,不过看了楼上的话似乎有所感悟,体会之后会尝试在今后的小说中,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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