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火还在继续燃烧着,夷鸟将军和他的部下不再往院子里发射点着火球的弓箭了,他们在等着我们举手投降。我看了雪儿一眼,她也在看着我,眼里带着坚定和凄惨的目光。想起昨天我才见到雪儿,今天就要跟她一起死去,我的心里也觉得很凄惨。生命里有太多的遗憾,这一世我还没来得及跟她怎么说话,我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转世到了塞外,没能早些来找她。
我牵住雪儿的手,正要拉开门跟雪儿一起走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马的嘶鸣,抬头一看,是拴在院子另一头的我的坐骑被火烧断缰绳,跑了过来。它把头在我身上蹭了一下,扬起马蹄来,长鸣一声,像是要跟着我们一起出去。
多好的马啊,我抚摸着马的光滑的鬃毛,心里在感叹。临死也要跟主人在一起。
雪儿的倒在门旁的侍卫不知何时扶着门站了起来,他大喘着气说:
公主和殿下一起骑上马往外冲吧,也许还有一线生存的机会。
他的话提醒了我。反正总归是一死,与其束手待毙,不如拼个鱼死网破。我大喊了一声:
侍卫们,上马。
听到我的这一声喊叫,侍卫们好像突然醒过味来,他们纷纷跑到院子的另一头,解开栓马的缰绳,翻身骑上各自的马。我捡起地上的宝剑,跨上自己的坐骑,伸手把雪儿拽上来,让她坐在我的身后。雪儿的两只手紧紧地搂着我的腰,身子贴着我的背。侍卫们围拢到我身边来,看着我,等待着我一声令下,跟我一起冲出去。看着剩下的这七个身上带着血迹的忠心耿耿的侍卫,我觉得眼里有些湿润,他们也是有父母的人,也有自己的心上人,现在,为了保护我和雪儿,他们终于自己的职守,听从我的命令,准备跟我一起冲出去了。
你们准备好一起冲出去了吗?我问侍卫们。
准备好了。侍卫们齐声说。
那好,我最后环顾了一眼这七个视死如归的勇士说。我的剑锋利,我冲在前面,大家在后面紧跟着我,我们一起集中冲出去,砍开一个缺口。不管最后剩下谁,能把雪儿带走的请把她带走。
我们在前面吧,两个侍卫骑马走到我前面说。他们要是放箭,我们好挡住他们一下。
我心存感激的对他们点了点头。公主的侍卫手拉着门,跟雪儿说了一句公主保重,然后眼睛看着我,等待着我的最后命令。
开门吧,我冲着公主的侍卫轻轻点了一下头。
公主的侍卫把院门打开一条缝,先伸出脑袋去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
门外的听清楚了,匈奴单于的太子在这里,谁胆敢伤害太子的一根毫毛,单于定要杀掉他的全家。
院外张弓搭箭准备射击的夷鸟将军和他的手下有些发愣,他们只想抓住雪儿,以为我们是吴王的部下保护雪儿的,没想到有匈奴的太子在里面。弓箭手们有些犹豫地看着夷鸟将军,不知道该放箭还是不放箭。夷鸟将军看上去也似乎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办。趁着夷鸟将军发愣的时机,公主的侍卫把大门拉开,侍卫们簇拥着我和雪儿骑着快马一个个鱼贯而出。等夷鸟将军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的马已经冲到了弓箭手的面前。弓箭手因为距离太近,无法射箭,只好纷纷向两边躲避马的践踏。弓箭手后面的步兵举着长枪向着马匹刺来,骑在前面的侍卫用刀拨开长枪,挥刀向拦路的士兵砍去。
我的锋利无比的宝剑此时施展了作用,夷鸟将军的步兵们扎向我们的长枪的枪杆,被我的削铁如泥的宝剑纷纷砍断。宝剑如风车一样的挥舞,削断的枪杆一根根呈抛物线向外飞断出去。我的侍卫们一齐呐喊着,像是一股强烈的风,搅动着夷鸟将军的步兵们的阵脚。夷鸟将军骑着一头高头大马站在士兵的中间督战,正挡在我们冲锋的前面。我踢马向前,抡起宝剑向他砍去。他看见我的宝剑向他砍来,知道他的兵器敌不过我的宝剑,就拨马闪身躲开。他一闪开,后面的士兵也纷纷跟著闪开,我和侍卫们趁机挥剑猛砍,想打开一条缺口。我前面的两个侍卫纵马猛冲,他们手里挥舞的刀剑左劈右砍,闪出一片白花花的寒光,几个挡在前面的步兵中剑倒下。夷鸟将军的步兵防线被我们撕开一个缺口,我们纵马穿过缺口飞驰而过。夷鸟将军的弓箭手开始从我们的后面放箭,在后面的几个侍卫的马立刻中了箭,把几个侍卫掀倒在地。夷鸟将军率领一支几十人的骑兵从后面呐喊着追赶我们,马蹄践踏着倒在地上的受伤的士兵。倒地的侍卫们站起来,挥舞刀剑跟夷鸟将军的骑兵继续搏斗,但很快被夷鸟将军的骑兵砍翻在地。
多亏了侍卫们的保护,我带着雪儿骑马冲出包围圈,向着远处的山岭疾驰。在一片喊杀声中,夷鸟将军的骑兵在我们后面紧紧跟随,马蹄在地上扬起一溜尘土。只有两个侍卫还继续跟在我的身后,我们三匹马疾驰着,穿过一片开阔地,踏上一条山路。山路的路径窄小,两边的树木茂密,路上的行人纷纷闪身躲避。夷鸟将军率领骑兵成一线队形对我们紧追不舍。在一个山岭的狭窄的缢口,因为岩石嶙立,马的步伐变慢,我们快被夷鸟将军的骑兵追上了。两个跟在我后面的侍卫见无法摆脱追兵,就掉转马头守住缢口。缢口窄得只容一匹马通过,两个侍卫把住缢口,砍翻了二十几个追兵,最后寡不敌众,被夷鸟将军的骑兵砍死。此时,我和雪儿已经跑出去了很远,把夷鸟将军的追兵甩在了后面。
我带着雪儿骑着马一路快马加鞭向北骑去,路上不敢歇息和停留。幸亏我事先让侍卫们备好马做好回匈奴的准备,每匹马的马鞍上都挂着一个小包裹,里面有一些银两,吃的和水。雪儿的身体本来不太好,又在病中,她双手搂着我的腰,身子趴在我的后背上,在马上强撑着精神跟我一路颠簸着。我们路过几个小镇,看到几个小客栈的招牌,都不敢停留。
暮色黑了起来,山路崎岖,在暮色里马匹艰难地前行着。我在一个小山包上勒住马,回头看时,身后已经不见夷鸟将军的骑兵。也许他们找不到我们,骑马回去了,也许他们走上了岔路,不管怎么说,他们没有再跟在我们身后。我看了一眼天,觉得必须要找个住处住一宿再接着走。我看到小山包下不远的地方有炊烟升起,像是一个小村落的样子。我骑马下山,在天黑的时候,骑到了那处小村落,在一个好心的农民家住了一晚。
我给了农民一些银两,要农民给我们准备了一些吃的,又买了两身干净衣服给雪儿和我自己换上。农民对我们很热情,收拾了一间小房子给我们住。雪儿进了屋,疲累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躺在了土炕上。农民随后端了热腾腾的米饭和一些野菜进来。我扶着雪儿在床上坐起来,让她靠着被褥把饭吃了。吃完饭后,我摸了一下雪儿的头,觉得她有些发烧,就问农民村里有没有大夫。农民不一会儿找了村里一个懂点儿医术的郎中来,郎中给雪儿号了号脉,说是不要紧,吃些药退了烧就好了。他给我们留下了一包中药走了。我把药给雪儿熬好,让雪儿喝了药汤,又找农民烧了一盆热水,给雪儿擦洗了头和身上,然后抱着雪儿,让她躺在我的怀里睡觉。雪儿很快在我的怀里睡着了,她的睡相很安详和甜蜜。我给雪儿盖好被子,搂着她,耳朵听着窗外的响动,深怕夷鸟将军的追兵赶上来找到我们。雪儿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我在睡梦里还把手放在宝剑的剑柄上,就问我为何睡觉的时候还拿着宝剑。我给她讲了这把宝剑的来历和宝贵,跟她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了,也要靠它来防身,所以不想让人偷走。
雪儿经过一宿的休息,感觉好一些了。第二天早上,我们很早就起来,吃了早饭之后,谢了农民,骑上马继续赶路。在上午的时候我们骑出了东海王国的边界,才觉得安全了一些,但是我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我们一路打听着路向北骑,在一些关卡遇到过官府的人员盘问,在休息的客栈里差点儿还被一个店主给黑了,路上还曾遇到过拦路抢劫的匪徒,幸亏我的宝剑锋利和反应快才免遭毒手。每天夜里我们都是在偏僻的小客栈住宿,睡觉时我把宝剑放在身边,耳朵警觉地听着门外的动静,随时准备带着雪儿逃跑。
我们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才来到汉朝与匈奴交界的马邑城。马邑城是个匈奴和汉朝通商的小城,里面居民绝大部分是汉民,但是有少量的匈奴人混杂其中。匈奴的商人经常在这里贩卖马匹,购买一些匈奴需要的日常用品。从马邑城再向北,穿过几百公里的戈壁滩,就能回到单于的驻地了。
到达马邑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们身上所有的银子都已经花光了。我们找到了一家小客栈,把身上最后的一点儿碎银子给了客栈老板,要了一间房和一些饭菜。吃过饭之后,我看雪儿的身体和精神还好,就跟她说我要出去一会儿,去准备一下过戈壁滩需要的东西。穿越戈壁滩需要三天,戈壁滩荒无人烟,我们需要带足三天的食品,水和御寒的毯子。我在城里找到了一个收集刀剑的店铺,把我的宝剑卖给了掌柜的。他是一个识货的匈奴商人,看到这把宝剑,他的锐利的眼睛睁得很大,然后又恢复了常态。他把价码压得很低,跟我说这里是买方市场,只有他一个买家,所以他给我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不能还价。我忍痛按照他出的极低的价格把宝剑卖给了他之后,他爱不释手地用手抚摸着宝剑,跟我说他认出这是江湖上传说的月氏国太子的宝剑,后来流传到单于的太子手里。他问我从哪里得到的这把宝剑,我说你不想知道,你要知道你会后悔的。他问我为什么,我说这把宝剑的主人有一天也许会回到这里来,杀了你。
这把宝剑的主人已经失踪两个月了,他笑了笑说。听说已经命丧中原,单于已经准备重新立太子了。客官肯把这把宝剑低价卖,想必是十分缺钱,请问客官是准备穿过戈壁滩吗?
你猜对了,我说。我需要准备过戈壁滩的吃的和御寒毛毯。你知道哪里有卖毛毯的吗?
你很着急吗?他问我说。要是不着急,我可以替客官准备好一切过戈壁滩需要的东西,明天你可到我这里来取。
我明天一早就要离开这里,我说。
那就爱莫能助了。他笑笑说,出门往左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集市,那里客官可以买到你需要的大部分东西。
他送我出门的时候,眼里露着一丝神秘莫测的诡秘神情。我并没有多想,拿了宝剑换回来的银子,按照他指的路找到了那个集市,买了一些干粮和熟了的咸肉,还有两条厚厚的毛毯子。我骑马回客栈的时候,看到一个黑衣人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从我的身边快马加鞭骑过,我没看清黑衣人的面孔,只看见他身上挂着一把宝剑,那是我刚卖给匈奴客商的那把宝剑。我觉得有些纳闷儿,但是也没有细想。
等我回到客栈的时候,雪儿注意到了我的宝剑没了。她问我是不是把宝剑卖了来买那些穿越戈壁滩所需要的东西,我点了点头,跟她笑笑说,过了戈壁滩就到了匈奴的地盘,宝剑现在已经用不着了,以后我可以派人回到马邑城赎回来,那个买宝剑的商人是个匈奴人,他不敢不还给我的。雪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抱住我,眼泪流了下来。
我们在客栈里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凌晨,我带着雪儿开始穿越戈壁滩。
我们在戈壁滩上骑了两天,在第二天黄昏的时候,来到了一座荒废的孤城前。这座城楼以前是一座军事堡垒,但是因为地处沙漠,缺粮少水,不久就被守军放弃了,自此成了戈壁滩里的一座无人守卫的城楼。红色的孤城耸立在茫茫的戈壁滩里,一丈多高的红砖垒成了坚固的城墙,城墙上是凹进去的箭跺,四角是碉堡一样伸出来的角楼。我们来到这座荒城的时候,夕阳最后的余辉正懒洋洋地斜照在城搂上,城楼的飞檐沐浴在金黄色的光彩之中,显得肃穆而悲壮。城楼的背后是一片光秃秃的山岭,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残雪。城外是一片褐黄色的戈壁滩,地面上铺满黄沙,黄沙中偶尔有一些绿色植物零散的钻出地表。距离城楼不远的地方的戈壁滩上有一个矮矮的红色的小山包,因为常年被雨水冲刷的缘故,岩石红得像是铁锈。天空是蓝色的,远处飘着几长条红色的云。
经过两天在戈壁滩里的长途跋涉,我和雪儿都已经疲惫不堪。我们看到这座废城的时候,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显得很荒凉。我勒住马缰,看到褐色的戈壁滩的远处,夕阳在缓缓落下山去,夜幕在渐渐升起,于是决定在这座废城里休息一晚再走。我骑到城楼前,翻身下马,把雪儿从马上扶下来。她以前没有经过这些长途跋涉,再加上身体有病,显得面色苍白和虚弱。我把马拴在城楼前,把雪儿背在身上,沿着一层层布满黄沙的石阶,走进城楼的中间的一间大殿,让她坐下休息。我下楼从马上把两条厚厚的毛毯取来,把一条毯子铺在大殿里的靠柱子的一块地上,扶着雪儿在毛毯上面坐下,背靠着柱子休息。从大殿的木窗户向外望去,城堡远处的山岭已经变成漆黑的一片,白雪隐藏在黑色之中。近处的天空变成橙红色,地平线上的天空变成深红色,像是被血染红。大殿里有些黑暗,我出去找了一些木头来,在大殿中间的空地上点起了一堆小篝火。火焰燃烧起来,照亮了空旷的大殿。我从马背上拿出吃的和水来,摆在雪儿面前。她可能太累了,也饿了,看见食物时胃口很好,吃了一些干粮和腌肉,脸上的血色多了一些,皮肤在篝火的映照下也显得不那么苍白了。
看着雪儿大口大口吃东西,我的心里很高兴。终于快到匈奴地界了,雪儿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来追捕她了。吃完饭以后,我把另外一条毛毯给她盖上,觉得她的手和脚有些凉,就把她的脚放到我的怀里给她捂着,用手掌捂着她的双手。她的手脚暖和过来后,就把毛毯拉过来,让我跟她并排一起盖着毛毯。戈壁滩上的气温逐渐变得寒冷,篝火越来越弱,我们身体互相挨着躺在一起,枕着行囊,搂抱着,看着夜幕降下来笼罩住我们。
你害怕吗?我看着大殿的黑黑的屋顶问雪儿。冷吗?
有一些,她笑笑说,不过有你在一起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也不冷了。你给我讲的那些前世,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看着她的黑夜里闪亮的眼睛说。
可我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她把脸贴在我的肩膀上说。我担心,下一世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会把这一切都忘掉。如果我见到了你,不相信你告诉我的怎么办?如果我认为你都是在编瞎话哄我怎么办?下一世你怎么能证明这一世我们在一起是真的呢?
这个好办。我搂着她说。我们可以把你身上的一个信物埋在这里,下一世我可以告诉你到这里来找,当你找到自己的信物的时候,也许你会相信前世的。
雪儿把胳膊上的一个翡翠镯子褪了下来,仔细地看了一眼镯子,递给我说:
这个镯子,是我母亲送给我的,把它埋在这里吧。下世我见到你,你告诉我这个镯子埋藏的地点,我找到这个镯子,就会相信你的。
我拿过镯子来,掏出随身带的一把小刀,在上面刻上了“雪儿和风儿,永世相爱”几个字。让雪儿看了之后,我掀开毛毯站起来,在残余的篝火的火光中,用小刀撬起了大殿里靠着柱子的地上的一块砖头,把镯子放在了砖头地下,又把砖头重新放好。
这回好了,雪儿笑笑说。下世我们有个信物了。
雪儿把头枕到我的胸膛上来,我搂住她,用身体的热量温暖着她的身体。她伸手把毯子的角掖好,然后抱住我,依偎着我,身上的温暖的热气传到我的身上来。这让我想起了相濡以沫的那句成语,就像是两条沙滩上的鱼互相用嘴里的泡沫垒湿润对方,让对方能够活下去一样,我们用体温互相温暖着对方,在这个戈壁滩的寒夜里厮守在一个陌生而荒凉的废城里。跟雪儿在一起,我觉得心里很安宁,一点儿也不觉得孤单。从大殿的窗户看外面,天空上布满了繁星,明亮的星星在天上眨着眼,半轮月亮悬挂在深蓝色的夜幕上,像是在微笑着看着我们,空气里传来干燥而寒冷的微风。雪儿的头变得很沉,她的呼吸匀称下来,身体发软放松,脸上带着笑容,偶尔,她会咧嘴笑一下。我知道,那是她睡着了,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我守护着雪儿,看着她的沉睡中的美丽的面容,心里有一股幸福感涌上来。我愿意每夜都像这样的守护着她,让她做个好梦。即使我什么都没有,只要漫长的人生旅途上每天晚上有雪儿跟我睡在一起,我也就满足了。
快到后半夜的时候,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上下眼皮在打架。我闭上眼,沉沉睡去,跟雪儿一起进入了梦乡。
早上,我被一声惊叫惊醒,觉得脖子上一阵剧痛。我睁开眼,看见天已经亮了,雪儿在我胸前惊恐地看着我的脖子,上面有一把利剑正在顶住我的脖子,我扭头看见握剑的人,认出他是我的长兄,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黑衣人,是那个买走我的宝剑的人。我明白了,那个买我宝剑的人是我的长兄在马邑城里的探子,他买了我的宝剑后连夜去见了我的长兄,他们在这个废弃的城堡找到了我。
这是干什么?我看着我的长兄问。
你必须死去,他毫无表情地对我说。单于以为你死了,马上就要立我为太子了。我不能让你活着回去。你太软弱,不适合做单于。为了匈奴的伟大未来,我必须继承单于,带领匈奴征服汉朝,完成匈奴一统天下的大业。
匈奴和汉朝可以和平共处,我说。不是非得你死我活。
你错了,我的长兄冷笑一声说。匈奴和汉朝的根本利益是冲突的,汉朝强大了就会派兵来消灭匈奴,匈奴强大了就会去占领中原。你的母亲是汉人,你的骨子里流着一半汉人的血,所以你若当了单于,你定会找出理由来跟汉朝和好,这也是你必须死的另外一个理由。我们不能让匈奴出现一个亲近汉朝的单于。
我死可以,我冷静地对长兄说。但是请你善待公主和我的家人。
你放心吧,我的长兄点了点头说。我会把公主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她无忧无虑的生活。玉儿和你的母亲我也会妥善照顾的。可惜,如果不是单于非立你为太子的话,我跟你本来会成为一对好兄弟的。
说完,他手中的剑用力一扎,剑刺穿了我的喉咙。鲜血从我的脖子上的动脉像井喷一样涌了出来。雪儿吃惊地看着这一切,有几秒钟的时间,她的身子一动不动,嘴惊愕地张着,像是无法相信眼前的情景。她双眼布满泪痕,猛地扑到我的身上,抱住我的头,用手来堵住我的血管。血从她的手指缝里汪汪的流了出来,流了她一身。她并拢手指,仿佛这样便可以止住我的血一样,她的小手瞬间便沾染了一片殷红。她声嘶力竭地哭泣着,叫着我的前世的名字:
风儿,风儿,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看着她在哪里无助地哭泣,我觉得心里很难受,我想伸出手去替她擦一下她脸上的泪水,但是我浑身无力,手举不起来,胳膊和腿逐渐地失去了知觉。我只能尽力裂开嘴,对着雪儿微笑了一下。我听见雪儿抚摸着我的脸哭泣着,她把我的头紧紧地搂在她的胸前,让我的头枕在她的两个柔软的乳房之间,对我轻声抽泣着说:
你还会回来找我的,找你的雪儿的,对吗?
地面和我身上盖的毛毯都是粘稠的血。我躺在自己的血泊里,已经无力说话了。雪儿的温热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滴到了我的脸上,顺着我的脸颊流下,和我脖子里喷出的血混合在了一起。雪儿哭着把她的嘴唇贴到了我的嘴唇之上,她的嘴唇上粘着我身上的血,有些粘乎乎的。她身上的衣服也被血染得一块一块的红,显得脏兮兮的。我的眼睛被喷溅出来的血蒙住,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朦胧中,我只听见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嘶哑着嗓子在我的耳边轻声说:
答应我,你要再回来找我。我等着你。
我闭着眼微弱地点了点头,觉得身上的血全部流出了体外。脖子上的伤口火辣火辣的痛,我在痛苦中死去,带着很大的遗憾离开了我心爱的雪儿和这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