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条波斯米亚红裙

谢谢仗剑。是啊,是快到结尾了。两年前的四月份开始写的,写了两年,也该结尾了。
本来大纲是大维潜入老四的私人会所刺杀老四,结果没干掉老四,还被老四开枪打死了 (我心比较狠)。。。后来跟着读的几个人看我这架势是要让大维悲剧了,都呼吁给大维留条生路,于是我心一软,就把大纲改了,让大维能在中枪之后被医生救过来,在结尾时还会与靳曦相遇一次。
大维只能算是男三号。一号是明宵,靳曦的初恋。二号是徐泽宁,三号是大维。
作为小说,我并不觉得改后的结尾好。假如《安娜卡列尼娜》最后的结局是安娜没有自杀,而是回去跟沃伦斯基重归于好了,那这部小说的震撼力就少了许多。



小说这样边写边调整大纲挺好的,无论你讲什么故事,你都得有结尾,说起来,结尾应该有多种种方式,死亡结尾确实是一个经常被使用的结尾方式,死尤其能体现传统的悲剧美学的原则,在有些作品中还能看到死亡是以另外一种缺撼美的形式来呈现,如海明威《永别了,武器》里卡萨玲的死,看卡萨玲的死,很多人可能会觉得如此安排特别没意义,本来完全可以避免,而原来在战场上危险性极大的时候,大家都为其提心吊胆,可是那时没有死。这两种情形放在一起,由一种错位的死带来强烈的缺撼,这个缺撼本身就形成了美感,如果这个故事前面情节都不变,只改变结尾,这个小说会怎么样?估计会失去很多色彩,基至有些读者会认为挺没劲的一种样子。

但看多了悲剧结尾的读者们现在似乎越来越喜欢大团圆的结尾,说到大团圆结尾,就得提好莱坞电影,好莱坞有一个原则——绝不跟观众为难,这可以说是一百年来好莱坞击溃世界上所有其它电影制作机构而达到全面胜利的最主要秘诀。就是这个大团圆的结局模式。听上去这很简陋,但的确百试不爽。好莱坞有一个说法,观众自己掏腰包来看你的电影,你为什么让观众心里堵着,心里不舒服地离开电影院呢?这没有道理嘛,你定要他心里舒服,他掏钱到电影院里坐一个半小时,绝不是来受折磨的。当然好莱坞电影受全世界观众喜爱的因素还有很多,但这皆大欢喜的结尾应该是占重要因素,所以,我支持拥抱哥改这大纲,我觉得改的好!
 
小说这样边写边调整大纲挺好的,无论你讲什么故事,你都得有结尾,说起来,结尾应该有多种种方式,死亡结尾确实是一个经常被使用的结尾方式,死尤其能体现传统的悲剧美学的原则,在有些作品中还能看到死亡是以另外一种缺撼美的形式来呈现,如海明威《永别了,武器》里卡萨玲的死,看卡萨玲的死,很多人可能会觉得如此安排特别没意义,本来完全可以避免,而原来在战场上危险性极大的时候,大家都为其提心吊胆,可是那时没有死。这两种情形放在一起,由一种错位的死带来强烈的缺撼,这个缺撼本身就形成了美感,如果这个故事前面情节都不变,只改变结尾,这个小说会怎么样?估计会失去很多色彩,基至有些读者会认为挺没劲的一种样子。

但看多了悲剧结尾的读者们现在似乎越来越喜欢大团圆的结尾,说到大团圆结尾,就得提好莱坞电影,好莱坞有一个原则——绝不跟观众为难,这可以说是一百年来好莱坞击溃世界上所有其它电影制作机构而达到全面胜利的最主要秘诀。就是这个大团圆的结局模式。听上去这很简陋,但的确百试不爽。好莱坞有一个说法,观众自己掏腰包来看你的电影,你为什么让观众心里堵着,心里不舒服地离开电影院呢?这没有道理嘛,你定要他心里舒服,他掏钱到电影院里坐一个半小时,绝不是来受折磨的。当然好莱坞电影受全世界观众喜爱的因素还有很多,但这皆大欢喜的结尾应该是占重要因素,所以,我支持拥抱哥改这大纲,我觉得改的好!

作为小说,我并不觉得改后的结尾好。假如《安娜卡列尼娜》最后的结局是安娜没有自杀,而是回去跟沃伦斯基重归于好了,那这部小说的震撼力就少了许多。



仗剑总结分析的好,拥抱哥的观点我也赞同!悲剧永远是最震撼的!看多数喜剧结尾的小说,笑过之后,留下的却微乎其微,只能寄望下次观看,下次发笑。鲁迅先生说:“悲剧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撕碎在你面前!”正因为你目睹了“有价值的东西”的毁灭,所以内心情不自禁的震撼。如我小时候就很喜爱的《三国演义》以“三分归一”为结局,但这掩饰不住它贯穿始终弥漫全书的悲剧气息。因为作者所要赞颂的“蜀汉英雄”们,从先主到后主,从丞相到先锋,统统没得善终。五丈原的秋风,至今还冷寒逼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喟叹,久久都未散去!我想看过“三国”者,或多或少都会感慨吧。
 
一四六

老四私人会所的一间宽大的卧室里,厚重的窗帘罩住了黑夜。屋内的灯都关了,只有床头柜上的一盏台灯散发着柔和的淡黄的光。一张沙发上散落着裙子,胸罩和内裤,床脚下有一团黑色的丝袜。浴室里传来沙沙的水声,像是窗外在下着雨。

琵琶姑娘躺在宽大的床上,被子一半搭在赤裸的身上。她的左手捂在胸前,右手在眼前遮挡着台灯射来的光线。她觉得身体很疲乏,脑子一片空白,眼皮都快睁不开了。昨晚从春晚现场出来后,琵琶姑娘就被老四的司机接到了私人会所。吃过夜宵之后,老四带她进了卧室,让她去洗一下,自己拿了一个ipad坐在沙发上看东西。就像过去一样,她先简单冲了个淋浴,随后走回卧室,叫老四去冲澡。老四进了浴室之后,她从手包里翻出一片避孕药,把药含在嘴里,喝了一口水咽了下去。她知道老四不喜欢带套,有了上次怀孕的教训,她总是在手包里带着事前和事后避孕药。她脱了衣服,躺到床上,盖上被子,等着老四冲完澡出来。

老四披着一条白色的浴衣从浴室走了出来,走到床头柜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两片蓝色的小药片。他端起床头柜上剩下的半杯白水,一仰头把药片吞了。琵琶姑娘把身子往里挪了挪,给老四让出一些空间。老四走到床边,解开了浴衣。琵琶姑娘闭上了眼睛,不想看老四的有些凸起和畸形的躯体。老四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身体挨着她,手伸过来抚摸着她,肌肤上带着没擦干的水汽和热气。

能把灯关了吗?琵琶姑娘问老四说。

开着吧,老四说。我想看着你。

琵琶姑娘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你很漂亮,老四摸着她的胸部说。身材也好。

真的吗,我没觉得,琵琶姑娘说。我们学校里比我漂亮的多的是。

我觉得你很漂亮,老四说。

琵琶姑娘睁开了眼睛,看见老四脸上的皱纹,坑坑洼洼的面颊,松弛了皮肤,一个个汗毛孔都清晰可辨。老四把嘴唇凑过来亲她。琵琶姑娘重新闭上眼睛,被动地让老四亲着。老四亲了一阵,压到她的身上来。

关了灯吧,啊?琵琶姑娘又一次问老四说。她不想看见老四的样子。

老四向着床头柜方向欠身过去,把灯关了。屋子黑了下来,琵琶姑娘感觉好多了。老四的沉重的躯干在她的身上运动着。琵琶姑娘想找到快感,但是却感觉下面有些干涩和火辣辣的疼痛。她伸手搂住老四的脊背,闭上眼,忍着灼烧一样的痛。老四把她的身子翻过来,让她趴着。她已经习惯了听从老四的要求,摆出老四喜欢的姿势,虽然有时她觉得很屈辱,但是还是按照老四的要求去做了。琵琶姑娘觉得有一种想要完成任务的感觉,只想这一切赶快过去。老四加快了动作,她觉得下面痛得更厉害了一些。

你爱我吗?老四一边从她后面进出着,一边问她说。

嗯。琵琶姑娘含混地应了一声,心里觉得有些可笑。



你好像总是没有高潮啊。完事之后,老四躺到了琵琶姑娘旁边说。

你怎么知道?

我能觉得出来,老四说。

琵琶姑娘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躺着,感觉睡意在一阵阵袭来。她想睡过去,好好睡一觉。

以前一次都没有过吗?老四问她说。

没有,琵琶姑娘摇摇头说。我只跟你有过这种关系。可能天生有些性冷淡。

没关系,老四说。以后多做几次没准儿就好了。你知道,有时我在想,还不如我把你给娶了呢。

你娶我?琵琶姑娘的眼睛一下睁大了了问。

嗯,老四说。你喜欢孩子吗?

喜欢,琵琶姑娘说。哪有女人不喜欢孩子的?

那就好,老四说。你好好想想,要是觉得行的话,我们就结婚,早点儿把事办了。

你。。。真这么想?

怎么了?

为什么啊?

我觉得你挺好的,老四说。我老了,不想活得太累。你性格很好,人年轻漂亮,也知恩图报,给点儿阳光就灿烂,受了委屈也不抱怨,这样的老婆,省心。你喜欢国外的生活吗?

喜欢。

那将来有了孩子,你带孩子到国外去生活去,在国外把孩子养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琵琶姑娘不敢相信地问老四说。

我是开玩笑的样子吗?老四反问说。我昨天跟北影厂说了,让他们准备一个写琵琶演员的剧本,到时就让你去主演。你琵琶弹得这么好,还上了春晚,完全可以做电影里的女主角,别人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即使有人不服气,那也没什么,我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管他们。你好好想想,不用着急答复我。我去洗洗,要不你先去?

你先去,你完了我再去,琵琶姑娘说。



老四下床,拧开床头柜上的台灯,抓起沙发上的浴衣,重新走回浴室去了。琵琶姑娘把被子拉到身上,想着刚才老四说要娶她,不知道老四是真的这样想还是在哄她。宿舍里的同学们晚上睡觉前曾经在卧谈会上八卦过各种潜规则的故事,有的说去年毕业的某某学姐想当演员,跟场记,灯光,摄影,副导演和导演都睡了,睡了半个剧组,最后还什么重要角色都没捞上。有的说想被潜规则也得有自己的实力,不但得看脸和胸,还得看有没有潜力。有的说别潜那些没什么用的,要潜就潜个最有权有势有钱的。自从同学们知道她上了春晚节目单,而且可以在宿舍里养宠物之后,所有人都认定她傍上了一个最有权势的人,一个校长都不敢惹的人。虽然有几个羡慕她的,但是绝大多数女生都嫉恨她。特别是同宿舍的几个女生,得知她要去春晚表演后,表面上祝贺她,背后到处说她的坏话和难听话,把她说得很不堪,甚至把她怀孕和流产的事儿也传得全校人人皆知。自那之后,男生们看她的眼光就像是看外星人一样,老师们也开始明着暗着的刁难她,她在学校里突然变得很孤立。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只要她坐在哪一桌,哪桌上的同学就都找个借口纷纷离开,最后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坐在桌边吃饭。她低头吃着饭,觉得周围的目光都在向她射来,有人在说不要脸,虽然没说她的名字,但是她觉得就是在说她,脸上感觉火辣辣的。以后她每次买完饭就直接端回宿舍吃,再也不在学校食堂吃饭了。她自己也觉得很耻辱和抬不起头来,觉得在学校里几乎都无法混下去了,没脸继续学下去了,想赶紧毕业,离开学校。

如果真的嫁给了老四,就能把那些人的眼睛都晃瞎了,毕业不毕业都无所谓了,琵琶姑娘想。老四老了,以后也不会怎么花了,花也花不动了,想生个孩子,安定下来,也是实情。以后给老四生个孩子,带着孩子去国外,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老四那么多钱,就是给孩子一部分,也一辈子吃不了花不完。



琵琶姑娘想着,翻了个身,把靠着床头的一个枕头拽过来,让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她的手指碰到了枕头下面的一个冰凉的东西。她睁开眼,把枕头掀开,看见下面是一把乌黑铮亮的手枪。她坐起来,拿过手枪仔细端详着。手枪看着很精致很漂亮,枪身整体是金黄色的,只有手把是黑色的。手把上带着细小的麻点儿,中间有一个银灰色的圆形的徽章,上面刻着像是五根竖起的手指一样的图案,底下写着IVVI几个字母。室内台灯的照射下,枪管上闪耀着几溜金光,上面刻着两行英文小字。第一行是DESERT EAGLE PISTOL,第二行是ISRAEL WEAPON INDUSTRIES (IWI) LTD。枪管瘦长,呈多边形,很好看,上面带着流线型的曲线。扳机像是一把弧形的小弯刀,弯在一个长方形的小框里。黑色手柄与枪管交界的地方刻着十几条竖线,像是是精锻而成,竖线顶部有一个彗星形状的把手。

原来老四每天晚上枕着枪睡,琵琶姑娘想。

浴室的水声停止了,传来老四迈出淋浴室的声音。琵琶姑娘把手枪赶紧藏回枕头底下,自己在床上躺好,把被子盖上,心还在扑嗵嗵地跳着。



早上起来,老四打开屋里的保险柜,把一张卡拿出来,递给琵琶姑娘。琵琶姑娘很自然地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塞进了自己的手包。老四没说里面有多少钱,她也没问。她并不需要问。她知道老四要去上班,就跟老四说自己坐地铁回去,不用司机送了。老四笑了一下说:

你还有一点我特别喜欢,就是淳朴,即使有钱也不乱花。我一生张扬惯了,脾气也暴,没法儿改变,可我不希望我的儿子将来会这样。人说父母是孩子的榜样,需要给他找个性格好一点,能够委屈求全的母亲,平衡一下我对他的坏影响。我觉得你会做一个很好的母亲的。走吧,我给你放到地铁站去。

琵琶姑娘跟在老四后面上了夹在两辆警卫车中间的悍马车。车队驶出小巷,向着主路开去,一路上交警们处处开着绿灯。她跟老四并排坐在后座上,虽然依然没有多少话,但是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后座上跟老四保持距离,而是手挽着老四的胳膊,把头靠在老四的肩膀上。老四攥着她的一只手,眼睛看着前面,好像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车开到地铁站时,老四让车队停下,把琵琶姑娘放下。琵琶姑娘下车前主动亲了老四的脸颊一下,老四显得很吃惊也很得意,伸手抱了她一下,才让她下车。

琵琶姑娘在地铁口旁边的小摊上买了一个煎饼,手捏着油乎乎的纸,一边吃着,一边跟着上下班高峰时期的人流走下了地下通道的台阶。这是一个熟悉的通道,她曾经跟大维在里面一起演奏过。她走到地下通道中间的地方,站在以前演奏过的地点,停下脚步来。清晨的凉风从地下通道口一侧吹过来,人们在她的四周匆匆地走着,宛如一道宽阔的能将一切吞没的洪水,超过她,向着地铁站入口涌去,流下去。面对着光秃秃的墙壁,琵琶姑娘突然觉得有些伤感,仿佛周围的人都失去了,只有她自己,站在空旷的裸露在夜空里的通道里,面对一把空椅子。有人在后面推搡了她一下,说别挡道儿。琵琶姑娘怔了一下,清醒过来,跟着人流走入地铁口,走下一节节阶梯,把手里捏着的油乎乎的纸扔进了台阶边的一个垃圾箱里。

地铁很快就来了,里面人很多,互相挤着。琵琶姑娘挤到车厢中间一处空间略大一点的地方,从手包里掏出手机和耳机来,把耳机插在耳朵里,一边听着音乐,一边茫然地看着窗外。她觉得内裤里有些粘湿和冰凉,想起跟老四做完后,本来想洗洗,但是太困了,直接睡了,现在有些液体还粘在那里。她觉得下面还有些疼,黏糊糊的很不舒服,迫切地想回宿舍去洗干净。

地铁轰隆隆地在黑漆漆的隧道里穿行,窗外不断闪过广告箱的灯光,一帧帧的像是动画一样闪烁。在一处站台,琵琶姑娘从车窗里看见一根粗大的柱子下站着一个人在等对面的地铁。她看见是大维,两手插在大衣兜里,眼睛在看着通向苹果园方向的地铁隧道。她向着车厢门口挤去,但是被车厢门口拥挤上来的人流挡住,无法下车。车厢门关上了,地铁启动了,她看见大维的目光转过来,在向着她的车厢方向看着。她挥起手臂,向着大维挥着。地铁驶入了隧道,大维在她的眼前消失了。琵琶姑娘放下手臂,相信大维并没有看见她。耳机里响起一首最近新从网上下载来的歌,让琵琶姑娘心情突然一下低落起来:

我站在时光消逝前的地点 回忆在相聚与分离间盘旋

细数年少无知的孤单 往日的幸福风轻云淡

我辗转徘徊在回忆的边缘 思绪像烟雾般游离飘远

止步眼前的灯火阑珊 伤恋我丢失了的从前

每当我留下了泪滴 那是多少快乐的委屈

当我走在这条熟悉的街 很多回忆已不再清晰

我丢了想要的自己 失去了快乐的委屈

那段感情让人惋惜 可我不是一个好姑娘。。。



大维站在站台上,看见对面的车厢里有个人在向着他这边挥手。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是谁,车厢就消失在隧道里了。开往苹果园方向的地铁来了,车门打开,人群蜂拥而下。大维侧身站在一边,等下车的人下光了,跟着上车的人走进车厢里。比起进城的地铁,出城的人少多了,车厢里虽然没有座儿,但是不用人挨人,人挤人。大维拽着车厢顶上垂下来的皮拉手,看见镜子一样的车厢玻璃窗投射出了自己的身影。自从跟靳曦分开之后,无论是在狱中,还是出狱之后,大维经常睡不好觉,身体也瘦了下来,大衣穿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自从出狱之后,他还没有再去过八宝山射击场。他想去练习一下,争取见到老四时,一枪能击毙老四。

他知道老四身上带着枪,也有警卫,如果他不能一枪把老四打死,自己很可能命丧老四枪口下。那样不但不能报仇,反而会让人耻笑。他去过老四的私人会所门口,但是从来没有进去过。他不知道里面建筑的结构怎样,老四住在哪座楼哪个房间里,警卫住在哪里。他想情人节那一天,要拿着请柬早些进去,在里面熟悉一下环境,最重要的是要找个好的隐身之处观查,等待老四回来,查看老四住处。

有三种办法可以跟老四短兵相接:第一种是老四在停车场下车的时候,第二种是老四上楼梯的时候,第三种是老四在房间里熟睡的时候。第一种难度比较大,因为老四的停车场可能是自己专用的,周围没有别的车辆。手枪不像步枪或者狙击枪,射程不远,精确度也低,这就要求必须得在离老四很近的地方开枪。老四下车的时候一定会有警卫,任何进入视野的陌生人都会被他们发现。第二种办法需要先潜入老四住处的楼房,在里面找到一个藏身之处。这个难度也比较大,因为事先不知道老四住哪座楼房,房间在哪里,等老四走进楼房,已经来不及了。第三种比较安全一点,夜深人静,警卫估计也休息去了,但是需要打开老四的门。大维想这种高级住宅,因为门口有保安,里面的各个房间不会安置保险铁门,而是像宾馆一样,到时用力撞开就行了。

地铁八宝山站很快就到了。大维跟着不多的几个人走出地铁站,出来之后向左拐,走了大约两百米,来到了951路公共汽车站。他在站牌下等了大约有十来分钟,951路汽车就进站了。他上了空旷的公交车,在前面找了一个座位坐下,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一座座新盖起来的居民楼和超市。车开了几分钟之后,射击场的雄伟的大门就出现在前面的车窗之中。



靶场的教练依旧是以前教他射击的李师傅。在一个被玻璃墙隔开的小隔断里,李师傅站在一张长方形的木桌子后,把金黄色的子弹一粒粒压入子弹夹,咔嚓一声把子弹夹嵌入五四式手枪,把手枪交给大维。

好久都没见到你了,前一段你成新闻人物了,因为一把仿真枪入狱,我们都替你不平和惋惜,李师傅说。以为你不会再来了。今天怎么又想起来这里了?

好久没打枪了,手痒痒,想来放几枪,大维说。这些日子没摸枪,估计都生疏了,肯定会脱靶了。

枪法这东西,跟开车似的,一旦成为神枪手,一辈子都会射击很准,李师傅说。需要的只是重新练习一下,让自己熟悉一下。你打吧,我在旁边看着,戴上耳麦。

大维把手枪放在面前的长条桌上,接过李师傅递过来的耳麦,套在耳朵上。他重新拿起手枪来,两腿叉开,深呼吸了一下,右手稳稳地举起枪,左手托着右手腕,面对前方,瞄准着50米远处的人像靶子。他眯起了眼,仿佛看见老四在用嘲笑的目光注视着他,挑战着他。枪在手里沉甸甸的,他觉得手心有些出汗。他凝视着老四,觉得老四的头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跟老四决斗,只有这一次机会。一枪下去,不是老四死,就是自己亡。他要让这一颗子弹穿透老四的胸膛,让老四血溅三尺。他扣动扳机。随着清脆的声音,一发子弹射出枪膛,旋转着从靶上的人像的胸膛上穿过,在靶上留下一个小黑洞。

他继续扣动扳机,把子弹夹里的八发子弹全部打了出去。每一刻子弹都击中了人像,在靶子上的胸膛部位布成了一圈小黑点儿。

你行啊,李师傅在后面赞叹说。这么久没摸枪,回来后枪枪十环,这成绩,不当专业射击运动员太可惜了。



英国皇家电影协会的一间俱乐部里,明宵站在前面的一个小讲台后面,正在跟电影协会的成员们交流着去非洲拍电影的收获。

非洲之行,让我受到非常大的震动,明宵说。我来自中国北京,在我小的时候,我们的物质条件很差,教室非常简陋。但是即使在那时候,我们有自己的课桌,有自己的椅子,教室里有玻璃保暖,冬天有炉子,校园里有乒乓球台子,篮球架子,开运动会的时候有运动场。在非洲一些国家,我看到孩子们,他们在念书,但是他们根本没有一个像样的教室。在一个地方,我看见一个大铁皮棚子,搭在一片泥地上,四周是树枝,里面没有课桌,只有一些石头和沙子,前面有两块黑板。一个老师站在前面,在黑板上写字,一群孩子们背着书包坐在石头上,在认真的听老师讲课,有的在做笔记,还有的带着自己的弟妹坐石头上听课。连年的战乱,干旱和饥荒,摧残着这片曾经富饶的美丽的土地。疾病流行,医生严重不足,婴儿死亡率很高,年轻人没有工作,家庭里没有收入,许多家庭都要靠救济为生。

感谢联合国的这个项目,能让我们深入非洲,用镜头拍下那些儿童们的现状,记录下他们的日常生活和学习,明宵继续说。让世界上更多的人了解他们的生存环境,也让人们看到在恶劣的环境下,一些可爱的孩子们如何在努力学习着。我看见一个孩子,背着自己的一岁的弟弟,坐在石头上学习,让人非常感动,我们把这个孩子拍入了纪录片里。这些孩子们,他们渴望知识,渴望了解外部世界,渴望有一个美好的生活。他们是非洲的真正的希望。

三十年前,西德尼·波拉克拍出了《走出非洲》,用他的摄像机展现了非洲的广袤的草原,迷人的原野,画面美不胜收,明宵继续说。我不知道大家怎么看,我很喜欢那部片子,非常优美和浪漫,音乐也配得非常好,演员就更不用说了,斯特里普和雷德福堪称好莱坞最优秀的演员。三十年后,我去的非洲,却一点也看不出影片里的美丽。我看到的是,许多非洲的孩子们却依然连一间像样的教室和书桌都没有,只能坐在石头上学习。非洲并不远,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加上两三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就可以到达地球的另一端,来到一个完全不同的时间。我建议大家有机会都去看一看。我在想,当我们在努力拍出优秀的影片的时候,是否也能花一些时间和精力,去注意一下非洲那些穷困的地区,为那里的孩子们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改善他们的境况。因为,他们怎么样,未来的非洲就会怎样。他们的成长,决定了未来的非洲的成长。他们有了良好的教育,未来的非洲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战乱横行。他们灿烂,未来的非洲就会繁花似锦,美丽如画。他们需要外界的关注。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助。今天我带来了联合国非洲儿童项目的执行主任凯瑟琳女士,下面请她把这个项目跟大家介绍一下,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参与到这个项目里来,去帮助非洲的那些孩子们。谢谢!

在一片掌声中,明宵伸手示意请坐在前排的一位女士上台,随后自己走下了讲台。



从皇家电影协会大门出来,明宵正要过马路,听见身后有人叫他。他扭身一看,是一个陌生的二十五六岁的中国男人。

你好,明宵,我是剑桥学导演的,从香港来,男人介绍自己说。刚才在里面听了您的演讲,觉得收获不小。我能不能请您喝杯咖啡,跟您聊几句?不知您现在有没有时间,如果没有的话,改天再约也行。

好啊,我现在有时间,有半个小时,明宵说。对面有家咖啡馆,我们去那里坐吧。

明宵和男人一起跨过马路,来到咖啡馆。咖啡馆人不多,很多座位都空着。柜台前有一个店员跟他们打了个招呼,问他们想要什么。

今天是我向您请教问题,我请客,男人对明宵说。您想要点儿什么?

这里的摩卡不错,明宵说。我要一杯摩卡,中号。

来点儿什么甜点吗?

不用了,谢谢,明宵说。一杯咖啡就够了。

那边有个空桌子,男人指了靠窗的一个小桌说。您先到那里坐吧,一会儿我把咖啡给您端过去。

明宵看了一眼临街的座位,点点头,向着座位走了过去。男人要了一杯摩卡和一杯黑咖啡。店员很快就把两杯咖啡做好了,放到柜台上。

对不起,我忘了,您给我来一份儿这个甜点好吗?男人的手指着柜台下面展示的一碟子甜点说。

好,店员说着,低头去柜台里拿甜点。

男人侧身打开摩卡的咖啡杯盖,把兜里掏出来的一个小纸口袋撕开,把里面的像是白糖一样的晶体倒入摩卡里。店员把甜点拿出来,递给男人。男人交了钱,端着咖啡和甜点向着明宵坐的桌子走去。



一家迪斯科舞厅里,舞池的木地板在震耳欲聋的重金属乐打击声中不停地颤抖着。蓝色的激光灯扫过来,舞池里的人群像是踩在了弹簧上,身子不由自主地蹦跳了起来。舞池很窄,人很多,人和人之间几乎没有空隙,动作大一点就会碰到旁边的人。一个穿着一件露肩的吊带红色长裙的姑娘,一手扶在细小的腰间,身体随着音乐像是蛇一样扭曲摇摆着,另一只手臂不时地指向屋顶。

紫裙子姑娘跳到了乐队前面,纵身蹦上一尺高的舞台,两只手越过头顶,对着一个吉他手拍着,嘴里发出兴奋的喊声。吉他手涨红着脸,身子略向后仰,让吉他抬起指向姑娘。紫裙子姑娘把右手放在鲜红的嘴唇上,嘬起来亲了一下,随后扬起手来对着吉他手吹了一下。吉他手快速地拨弄着吉他,一边弹,一边身子扭动着,更起劲儿地弹了起来。

两辆警车鸣着警笛在舞厅门口紧急刹车停住,从警车跳下来几个身穿警服的人。一个穿着风衣的高个子带头,领着警察向着舞厅大门里走去。门口站着的几个保安互相畏惧地看着,谁也不敢上前拦阻,有一个保安撒腿向着里面跑去。

高个子一边走一边推开前面跳舞的人,走到舞台前面,伸手抓住正在跳舞的紫裙子。

你干嘛?紫裙子看了一眼高个子大声喊道。松开我!不然我报警啦!

报吧,警察叔叔就在这儿呢,高个子用手指了一下身后的两个警察说。你藏哪里去了?找你丫找了快两星期了,哪儿哪儿都找不到你,要不是有人报信,还不知道你在这里。出来,跟我们走一趟,有事情问你。

喂,你是我什么人啊?凭什么我跟你走?紫裙子姑娘说。我一没吸毒二没卖淫三没扰乱社会治安四没贪赃枉法五跟你没交情,我跟你走得着吗?

你想让我们把你铐走是不是?老老实实跟我们走,不然对你不客气,一个警察伸手抓住紫裙子的手腕说。

舞厅内的音乐停止了,人们停下舞步,好奇地看着紫裙子和抓着她的警察。一个中年人快步走过来,对着高个子两手抱拳施了一礼说:

韩少,好久没见,今天带人来,是踢馆啊还是啥意思?我可没得罪过您啊。

没你店的事儿,高个子指了一下紫裙子姑娘说。谭少因为这丫头腿上挨了两枪,住院了。他妈在医院哭了一晚上,他爸急了,把局长拎去骂了一通,限北京市两周内破案。我是协助他们破案来的。

没事儿就好,人你带走,欢迎以后常来玩,中年人说。乐队,接着演奏。



明宵坐在皇家歌剧院三楼的包厢里,手里拿着《爱丽丝梦游仙境》的节目单,向下看去,只见大剧院里已经几乎坐满了观众。大剧院金碧辉煌,显得很气派。剧院的墙壁护栏都是金黄色的,舞台四周的的装饰也是金黄色的。顶部是紫色的,像是一把张开的巨大的伞。一楼是一排排深红色的座椅,走廊铺着红色的地毯,舞台上的幕布也是深红色的,顶上和两边坠着黄色的缨穗。幕布顶端悬挂着一个深红色的徽章,上面是两只金黄色的狮子护卫着一顶金色的皇冠。乐池是黑色的,此刻乐手们已经纷纷走进乐池,坐在一排排黑色椅子上。二楼三楼四楼除了正对舞台的一排排座位外,两侧是一个个隔成小单间的包厢。一盏盏灯在顶部和四周像是珠宝一样闪耀着,照着端坐在一排排红色座椅上的头发花白的老绅士和端庄的老太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帅气和漂亮的年轻人,还有小脸上带着期待和兴奋,穿着漂亮小裙子小皮鞋的孩子们。

明宵把目光收回到手中的印刷精美的节目单上,看见了靳曦的名字。靳曦在这部芭蕾舞剧里饰演红桃皇后,节目单上是一张穿着红色裙子的照片。他觉得靳曦穿上红色的裙子很好看,就像是穿上那条波希米亚红裙一样。明天就是情人节了,下午他去了伦敦的珠宝街,给她挑了一条项链和两个耳环。他觉得她的首饰太少了,总是那么几样,一定是舍不得给自己买。

坐在同一包厢里的是一对老夫妇,其中的老绅士看着明宵放在膝盖上的一束鲜红的玫瑰花,问明宵说:

你认识里面的演员?

我女朋友,明宵说。

演什么的?

红桃皇后,明宵说。

噢,是靳曦吧,老绅士看着节目单说。她跳得非常棒,我看过她的《卡门》,是我看过的最好的《卡门》。非常有天分。

是啊,明宵说。她妈妈是前苏联的芭蕾舞演员,爸爸是中国中央芭蕾舞团的演员。她从生下来就受芭蕾的熏陶,天赋很好,又努力,真是为芭蕾而生的。

你有这么一个女朋友,真幸运啊,老太太插嘴说。

我觉得也是,明宵说。

大剧院里响起了一阵掌声,乐队指挥走到乐池的指挥台上,对着观众鞠躬致意。灯光转暗,乐队指挥举起了手中的银色指挥棒,挥了起来。一阵如梦如幻的音乐传来,舞台的布景上打出了一个个蓝色的同心圆,一张张扑克牌向着圆的中心飞去。明宵放下手中的节目单,端正地坐着,目光聚精会神地看着舞台,沉浸到了剧中。



警察局的一间小屋里,一胖一瘦两个警察正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瘦警察在审问对面坐着的紫裙子姑娘。胖警察手里拿着笔,桌上摊开着一摞纸,在低头做笔录。

那个开枪把谭少打伤的人,你到底认识不认识?瘦警察厉声问道。

早跟你们说一百遍了,我不认识他。紫裙子姑娘说。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那他为什么帮你?

你没看谭少他们把我欺负的那样子,那帮人在派对上嗑了药,一个个都变得像是畜生,紫裙子姑娘说。你看我眼睛这儿,还青着呢,都是他们打的,还差点儿把我头发揪下一搓来,是个正常人都看不过去了。要不是那个好心人,我都不知道那晚上会被那帮畜生怎样,没准儿会被他们轮奸了。说实在的,我挺感激那个人的,虽然我不认识他,我觉得他跟蝙蝠侠似的。特帅。您没看他开枪那帅劲儿,不罗嗦,左腿一枪,右腿一枪。谭少平时耀武扬威牛皮哄哄的,谁也惹不起,可是被枪一顶脑门儿,一下就耸了了,屎都拉裤裆里了,一身臭味儿。

他们嗑的什么药?瘦警察问道。有多少人?

七八个人,嗑得是美金冰毒,紫裙子姑娘说。他们还往一个姑娘的酒里下海乐神。要说抓人,他们才是你们该抓到呢。你们不抓坏人,倒抓好人,亏心不亏心啊?

呵,你还教训起我们来了,胖警察说。够猖狂的啊。跟你说吧,姑娘,谁给我们开工资,我们就听谁的。上面让我们抓谁,我们就抓谁。上面说要抓那个开枪的人,我们就抓开枪的人。你到底认识不认识那个人?

我真不认识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人出来帮我,紫裙子姑娘说。后来我一看出事儿了,就赶紧跑了,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真的,不骗您,我当时都快吓傻了,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我发个誓好不好?我要是认识他,让我爸得癌症死 ---

别别,我们信你的了行了吗?胖警察说。你这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儿,有拿老人赌咒发誓的吗?

不这样你们不是不信吗?

姑娘,我跟交个底儿吧,胖警察说。其实我们也不爱管这类案子,要我说,枪毙了那帮嗑药之后胡作非为的少爷们也不为过。可是这件案子,成了郑局亲自抓的要案。你要是说什么都不知道,就只能先把你拘留几个月,等案子破了再放你,让你爸妈着急去。你觉得这样好玩吗?

不好玩,紫裙子姑娘说。

那配合我们一下,告诉我们一些线索,等破了案,我们还会奖励你,胖警察说。

好吧,那我想想,紫裙子姑娘说。我想起来了,我跑之前,问过他叫什么。

他告诉你了?两个警察同时问紫裙子姑娘姑娘说。

你们双胞胎啊?紫裙子姑娘笑了一下说。

你才双胞胎呢,你们一家都双胞胎,胖警察说。他叫什么?

我想想,他说叫张。。。张一凡,紫裙子姑娘。

是一个的一,凡人的凡吗?瘦警察追问说。

你们什么脑子?人当时告诉我一句,我还有时间追问名字是哪两个字?紫裙子姑娘说。人就这么一说,我就这么一听。喂,我可不能保证他说得是真名啊。到时你们找错了,别怪我。

还有什么别的线索没有?胖警察追问道。

没了,紫裙子姑娘说。当时我被吓住了,想这下可惹祸了,就想赶紧跑,什么别的都没想,问个名字也是为了以后有机会能感谢人家。

赶紧汇报处长,把所有跟张一凡谐音的户口都调出来查一遍,瘦警察对胖警察说。

我坦白完了,可以走了吧?紫裙子姑娘问警察们说。

我跟你说啊,姑娘,以后别跟那些阔少们来往,瘦警察说。看你也是个不错的人,跟那些少爷们混在一起,人就拿你当个乐子玩玩,有你什么好处?

知道了,谢谢,紫裙子姑娘把手放在额头边很夸张地敬了个礼说。警察叔叔,我可以走了吗?

谁是你叔叔啊,以后记着见面叫大爷,胖警察把笔放下说,走吧,没你事儿了。回去对你爸妈好一些,别没事儿拿你爸妈赌咒发誓,那不是闹着玩的。



大维的窄小的房间内,琵琶姑娘抱着小猫坐在沙发上,手抚弄着小猫。小猫很乖地躺在琵琶姑娘的腿上,闭着眼睛打呼噜。大维坐在琵琶姑娘对面的床上,手里抚摸着小提琴。

我要出趟远门,大维把琴放在一边说。这只猫,我可能没法儿带走,不知道你能不能照顾它。

啊?你要出远门?去哪里?琵琶姑娘有些吃惊地问大维说。

回老家去看看,大维说。西安。我有个表姐在那里,小时候经常跟我一起玩,感情很好。她最近身体不好,我去看看她。

猫我可以看着,琵琶姑娘说。宿舍里不太好放,能不能我每天到这里来喂猫,带猫玩玩?

这样很好,大维说。我昨天去预交了半年的房租,配了把钥匙,给你一把。我不在的时候,就麻烦你多来照看猫了。

没问题,琵琶姑娘说。本来是我捡的猫,不好在宿舍养,麻烦你帮我照料的。你出远门,我是应该来照看猫的。等你回来,再把猫交给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会知道的,大维说。如果不是我告诉你,就会有人告诉你。

那。。。什么时候走?

明天,大维说。

明天?明天不是情人节吗?

嗯,大维说。

是坐火车吗?我去送送你吧,琵琶姑娘说。

不用了,大维说。你好好忙你的吧,我没有行李,直接上火车就走了。

你没事儿吧?琵琶姑娘问大维说。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儿要发生,觉得好担心。

没事儿,大维说。

你相信缘分吗?

相信,大维说。有的人有缘有分,有的人无缘无分,有的人有缘无分。

你觉得我们是哪一种?琵琶姑娘问大维说。

有缘无分,大维说。

我觉得也是,琵琶姑娘低下头说。



两个人好像没了话一样地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窗外的嘈杂的人声和车声不断传进屋里来,让屋内的沉默显得更难受。大维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圈,把一把钥匙从钥匙圈上摘下来,递给琵琶姑娘。琵琶姑娘伸手接过钥匙,放进手包里。

非得出远门吗?能不去了吗?琵琶姑娘问大维说。

有些事,只能我自己去处理,迟早要处理,晚去不如早去,大维说。

我不知怎么,觉得。。。好担心啊,琵琶姑娘说。

没什么可担心的,大维说。噢,对了,差点儿忘了。

大维站起来,走到床头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交给琵琶姑娘说:

我把积蓄都取出来了,你当初给我买了这把小提琴,一定很贵。这钱我不知道够不够,但是我只有这么多,都留给你。

我不要,琵琶姑娘说。那把琴就是送给你的,当初我也没有什么钱,买得是二手的,是为了让你在监狱里不寂寞,可以练琴。现在我有钱了,真的有钱了,这点儿钱我早就不在乎了。你给我,我也不能要。再说,我想让你欠着我一点儿。

为什么?

这样你好想着我,琵琶姑娘把猫放下地说。那我回去了,等你走了我来看猫。

好,我去下楼送你。

大维趁着琵琶姑娘低头跟猫道别,把信封塞进了琵琶姑娘的手包里。



靳曦在皇家歌剧院演完《爱丽丝梦游仙境》,谢完幕,回到后台化妆间,已经十点了。明宵在化妆间门口等着她,把一大束火红的玫瑰送给她。她很高兴,不仅是因为演出很成功,而且看见明宵在后台等着她,还给她买了花。

她匆匆卸了一下妆,怀里抱着花,挽着明宵的胳膊走出歌剧院。歌剧院外的空气清爽,天空带着一种暗蓝的颜色,澄净得像是一块透明的玉石,上面点缀着几颗明亮的星星。明宵帮她提着装着舞鞋和衣服的旅行包,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跟她一起坐到后座上。虽然已经演出很多次了,但是她依然忍耐不住兴奋,把演出里的一些花絮告诉明宵。明宵握着她的手听着,很为她高兴。明宵说已经通过律师把房子的支票交了,三月底那家人就会搬走,他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去装修和整理,五一举行完婚礼后,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伦敦夜里的马路很清静,出租车很快就开到了她的楼下。明宵跟她在楼门口道别,把手里提着的旅行包交给她,问她晚上还能不能过来。她说回去看一眼就过来。明宵亲了她一下,看着她抱着花提着旅行包进了楼门,转身向着对面的楼走去。



她坐电梯上楼回到家里,看见继母和孩子们都睡了,只有爸爸还开着台灯坐在客厅里等着她。爸爸说在厨房还给她留着饭,是鸡蛋西红柿肉丸子汤。她放下旅行包,把手里的花放在一个大花瓶里,去厨房盛了一小碗汤。她从厨房端着碗出来,坐在爸爸旁边的沙发上,一边喝汤,一边跟爸爸聊了一会儿天。看着她喝完汤之后,爸爸嘱咐她好好休息,起身回了卧室睡觉。她把碗放进厨房的洗碗机里,去了洗手间。

她匆匆洗了一个澡,把身体擦干,回到卧室,换了一条内裤和裙子。她把旅行包打开,拿出里面的衣服看了看。明天就是情人节了,她中午抽空去附近的名牌店看了看,给明宵买了几件衣服。她觉得他的衣服太少,穿来穿去总是那几样。她想多给他买几件衣服。她对着镜子在嘴唇上抹了一点口红,把头发梳理了一下,套上了一双厚厚的袜子,把给明宵买的衣服塞进一个大纸口袋里。墙上的表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她提着纸口袋走到客厅,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塞进手包。挎上手包走到门口,她穿上羽绒服和靴子,出门去了对面楼上的明宵的寓所。



她用钥匙打开明宵的屋门,看见明宵正坐在台灯下敲电脑。明宵听到门响,抬头看见她,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来,帮她把羽绒服脱下。她把手里提着的纸口袋交给明宵,对明宵说:

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情人节快乐!我给你买了几件衣服,是按照你的尺寸买的,不知道合不合身。

谢谢你,明宵说。其实不用给我买什么,我需要的东西很少。

过节了嘛,她说。我喜欢。我让一个跟你个头差不多的店员给试了试,应该穿上没问题。

你最会买衣服了,明宵说。不用试,我也知道很好。

你试试,我想看看,她说。

明宵牵着她的手,提着纸口袋走到客厅里。她把手包放在沙发上,把纸口袋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看着明宵穿上。看见她买的每一件衣服明宵穿上都很合身,而且显得年轻和帅气,她心里觉得很高兴。明宵把桌上放着的首饰盒子送给她,把里面的项链和耳环拿出来,给她戴上。明宵是个细心的人,挑的项链和耳环样式都很好看,也是她喜欢的样子,她觉得很高兴。想到房子买好了,五一就要结婚,然后去地中海渡蜜月,一切都像是梦一样美好,她觉得心里很甜蜜。



明宵的卧室里,只有一盏墙边的夜灯散发着微弱的幽蓝色的光。她赤裸着躺在床上,跟明宵在被子下面缠绵着,感觉自己的身子在打开和升腾。热潮一阵阵涌来,像是海浪一样把她从头到脚淹没。她感受到了他的重量和力量,还有无穷无尽的渴望和激情。他的双臂箍紧着她,像是要把她和他融合成一体。他在她的身体里进出着,带着火辣的感觉。她觉得从脚心到头顶,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之中,都被他的火热的肌肤点燃了。她被他搂得喘不过气来,但是她很快乐。他的嘴唇,他的手指,所到之处都点燃了她的肌肤。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地渴望过做爱,渴望过高潮,渴望过那种身心合一的巨大快感。她觉得自己的前四十年好像都白过了,不知道爱情可以这样地快乐,这样让人陶醉,这样让人上瘾和痴迷。亲热不再是平面的,抽象的,而是立体的,带着温度和血液的流动的。他亲吻着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连脚面也不放过。触觉,味觉,听觉,浑身所有的器官都变得很敏感,变得容易兴奋。她觉得既快乐,又痒痒,在他的嘴唇和手指触碰到最为敏感的部位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战栗和呻吟。

她睁开眼,看见一层细麻麻的汗珠在他的额头上和胸膛上。她用胳膊肘支撑着床,把头略微抬起,看着他进入她的身体,看着他有力地一下一下地插进去,看着他的进出。她感到一种持续的撞击,每一次都像是锤子砸在案板上,凿在一个突出的点上。这种刺激太强大,她无法继续看下去,不得不平躺下来,眼睛注视着他的面部。她看见他在看着她的眼睛,汗珠从他的脸颊上留下来,滴在她的肌肤上。

抱着我,他说。

她抱紧了他的背。他的背又热又湿,黏糊糊滑溜溜的,像是不断有汗水涌出来。锤子持续砸在同一个点上,让她晕眩和战栗。她的手指抠着他的背部,脚面绷直,身子不断地扭动着,迎合着,让锤子更准确地砸在那个点上。她觉得内心里在起着热带风暴,风暴在不断激荡,来来回回地激荡,好像有火焰在升腾,烧烤,无限的热度在逐渐累积,累积,累积得要即刻释放出来,像是高压锅的阀门在滋滋地冒着蒸汽。

突然,就像是高压锅拧开了阀门一样,她叫了一声,感觉一股带着高压的气体自体内喷泻而出,身体在紧缩,随后气压骤然失去,浑身也舒展开来,全身的毛孔一齐张开,身体好像一下坠入无边的空虚之中。

停一下,她说。我不行了。

她感觉他的动作缓慢下来,在里面慢慢抽动着,每一次抽动都带出一些液体来。

休息一会儿,她喘着气说。你也太累了,先休息一会儿。



明宵起身去了浴室。她两腿舒服地伸展着,半掀开被子,让身上的热气更快地散发出去。她闭着眼,脸上带着满意和惬意的微笑。汗水逐渐消失了下去,随着汗水的蒸发,肌肤变得有些冰凉起来。她听见浴室里响了一声,像是有人摔倒。

明宵?她对着浴室喊了一声。

浴室里没有声音。

明宵?她用胳膊肘支起身子来,又喊了一声。

浴室里依然没有声音。她掀开被子,光着脚跑进浴室,看见明宵赤裸着倒在白色的浴缸边,头歪在一边,腿蜷缩着。

明宵!

她蹲下身子,摇晃着明宵的身子。明宵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一动也不动。她的心一下恐慌起来。她摸了下明宵的心脏,感觉到心脏在跳动,但是明宵的身体依然一动不动。她把明宵抱着,让明宵的背靠着浴缸坐着,自己跑进卧室,从手包里掏出手机,拨打了999急救号码。

是火警,警察,还是救护车?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救护车,她对着手机喊道。

发生什么了?电话被转到另外一个人处,对方问道。

昏迷,她说。一点反应都没有。

对方询问了地址之后,告诉她急救车很快就会到。她抓着自己的衣服跑到浴室,匆忙把衣服穿上,然后找了两件衣服给明宵套上。她跑到门口,把门打开,然后回到浴室,把明宵的头抱在怀里,让明宵的身子依靠在自己身上。她摸了摸明宵的心脏和脉搏,感到心脏依然在跳动,也有脉搏。但是明宵只是闭着眼,一点也没有知觉。她坐在浴室的地上,抱着明宵的头,心里害怕着,祈祷着,焦急地盼望着急救车赶紧来。

明宵,别离开我,她的手指抚摸着明宵的脸颊说。这么多年了,我们终于在一起了,我们多不容易啊。千万千万别离开我。我需要你。



夜深了,大维坐在建国门附近的一个西餐馆里的小隔断里,面前摆着两副刀叉。隔断用半人多高的木板与邻座隔开,里面是一张长方形的木桌,旁边是两个长凳。靠墙的地方有一盏壁灯,壁灯是黑色的,显得很古老。大维点了一个蔬菜沙拉,一盘牛排,就像是他们最后一次在这里吃饭一样。

大维看着空荡的对面,仿佛看见靳曦带着一个硕大的墨镜,脖子上围着一条鹅黄色的丝巾,坐在那里。他看见她把墨镜摘下,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看着他。他听见他在问她:

你喜欢吃什么?

最近在排练,什么都不敢吃,我就要个蔬菜沙拉。你要什么?

没有怎么吃过西餐,不知道该点什么好。

听说这里的牛排不错,牛排吧,你肯定爱吃。

他看见她微笑着把餐巾纸卷着的刀叉打开,把餐巾纸铺在腿上,拿起叉子来扎了一片盘子里的绿色蔬菜。

味道不错,你尝尝?

不用了,我等我的牛排,哎,那边有两个人好像在不断看我们。

哪里?

在你左后方。看见了吗?

看见了,那个人在偷看我的腿。



窗外飘起了雪花,让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大维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来,举起酒瓶,对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说:

不知道你怎么样了,这些日子都没有你的消息,一点消息都没有,好想好想你。明天是情人节了,我要走了。今生虽然不能在一起,但是我很感谢你带给我的一切。那些幸福,我永远都忘不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遇见你,即使我知道了结局,要是让我再来一次,我依然会愿意跟你在一起,有一个短暂的时光。记得有人说,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对我来说,遇见你的时候,就是我最美的年华。那两个月,就是我的一生。希望来生再遇见你。



一辆黑色的轿车冒着零散的雪花,悄然驶进了一处隐秘的宅院里。院门关上了,早已等候在院子里的中年人打开车门,扶着里面的老人下了车。

从上海到北京,这一路够长的,您好久没坐这么长时间的车了吧?

还真是,老人用手在背后捶了一下背说。这把老骨头越来越架不住颠簸了,都快散架了。

快到屋里休息休息暖和一下,中年人说。没想到还下雪了。

中年人扶着老人走进客厅,把老人扶到一个宽大的沙发上坐下,拿了一个暖水壶来,给老人沏了一杯热茶。

一切都准备好了吗?老人喝了一口热茶问道。

都准备好了,就等您回来了,中年人坐到老人对面说。明天早上泽宁离京去莫斯科,晚上大维去刺杀老四。一旦老四被杀,我们马上让中办打电话,用老四被杀,泽宁在国外为由,召集全体政治局委员和几大家族的人到中南海开政治局扩大会议,举手表决,罢免泽宁。然后立即改组军委,恢复几位老将的原职,撤掉泽宁和老四安排的人。小虎已经做好了安排,只要我们一声令下,北京军区的部队会立即出动,占领中南海,广场,所有重要的党政部门,以及机场车站等要地,把电视台,媒体和通讯都控制在我们手里。

这个大维,不会出什么变故吧?

不会。我有人在二十四小时跟踪他,还在他屋里安装了窃听器。他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知道。他最近去了八宝山练枪,还对一些事情做了安排。所有的迹象都表明,他明天一定会去刺杀老四。前两周他出了一次事儿,把谭家的公子给打伤了。谭家不干,找市局要抓人,我让人给市局负责办案的人打了招呼,没让他们继续追查下去。另外,明晚我已经安排好了两个人去老四的住处,暗中协助大维。一个会把警卫支走,一个会跟在大维的后面见机行事,给老四补一枪。如果大维临时出了变故,那两个人都是特种部队出身,单独也能干掉老四和警卫。

小虎有具体的行动计划吗?老人问。

有,中年人说。他已经起草了一份儿,哪支部队占领哪个地方,派多少人,都计划好了。

要小心这些人里面有跟泽宁一头的,到时不听我们的,老人说。

小虎准备好了三只预备队,中年人说。哪支部队不听从指挥,预备队立即出动,把部队缴械。

好,老人说。这次行动关系着我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万一失败,我已经准备好了飞机,把您和公子他们都送出国去,中年人说。

我不做林彪,不会去出国避难,老人说。到时把我的孩子们送出去就行了。你给我弄一片氰化钾,要是失败了,在他们抓我之前,我先吃氰化钾自杀。

我也准备好了,中年人拍了一下兜说。事情万一失败,我也只有一死来谢罪,免得牵连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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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条波希米亚红裙 (146)
 
大维和琵琶这两个人物被刻画得很出彩,在结尾中他们的悲欢离合也特别牵动人心。他们同属于社会底层,小人物的挣扎既艰辛又感人。面对强权,一个人妥协,一个人抗争,在地铁站的这段描写,这首歌配得很贴切,似乎能看到车厢里的琵琶和站台上的大维,渐行渐远,从此两人好像交错的列车,各自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命运的考验。
 
大维和琵琶这两个人物被刻画得很出彩,在结尾中他们的悲欢离合也特别牵动人心。他们同属于社会底层,小人物的挣扎既艰辛又感人。面对强权,一个人妥协,一个人抗争,在地铁站的这段描写,这首歌配得很贴切,似乎能看到车厢里的琵琶和站台上的大维,渐行渐远,从此两人好像交错的列车,各自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命运的考验。
谢谢灵兮。我觉得现实中的人,有时会做出一种违背自己的心的选择,但是心里的感情会有一种不舍。我觉得琵琶姑娘看见大维,应该就是这样一种喜欢,但是知道只能渐行渐远的感情。
 
一四七

情人节这一天,莫斯科伏努科沃二号机场的上空布满了阴云,细小的雪花零散地飘了下来,在撒了盐水的跑道上融化成雨水。靠近跑道中央的地方停着一辆白色的升降车,银灰色的升降梯中间已经铺上了紫红色镶着黑色和白色纹边的地毯。升降车后面是一条十米宽的长长的红地毯,地毯上站着一个身穿蓝灰色军大衣的军官,正在指示着红地毯边上的仪仗队员们排好队伍。个子高高的仪仗队员们身穿同样颜色的带着翻毛领子的军大衣,银灰色翻毛军帽,肩膀上佩戴着红色肩章,胸前装饰着黄色的彩坠,袖子上佩戴着黄色的徽章,脚穿黑色皮鞋,手上带着雪白的手套。他们个子既高又英俊挺拔,一手紧贴在腿边,一手扶着带着黄色的枪把的依仗步枪,显得很威武和整齐。

红地毯的另一侧,身穿灰色大衣的普京总统携带夫人,率领俄国政要们和一些摄影记者们,正在冒雪翘首仰望着一辆银灰色的巨大飞机沿着跑道缓缓驶来。飞机机体的中间部位刷着一条从头至尾的蓝条,机头上涂着一幅显眼的巨大的五星红旗,旁边用黑蓝大字写着“AIR CHINA",机体中部印着一行深蓝色的“中国国际航空公司”大字,机尾上涂着国航的红色的徽章。

飞机减慢速度,在跑道上缓缓行驶着,在仪仗队和红地毯面前停了下来。升降车开到了飞机前,把升降梯对准了舱口部位。普京总统率领政要们走到升降机边,等待机舱门打开。记者们纷纷把镜头对准飞机舱口。舱门由内向外打开了,徐泽宁面带笑容出现在机舱门口。他身穿黑色大衣,脖子上围着深蓝色围脖,裤线笔直的黑色西裤下露出了擦得铮亮的黑色皮鞋。在他的身后,小寇身穿黑蓝色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浅蓝色围巾,手提一个黑色的手包,俯视着升降机下接机的普京总统和夫人,以及俄国的政要们和摄影记者们。

小雪依然从天空不断地飘下来,跑道上像是下过了雨,湿湿的跑道像是一面镜子,倒映出了飞机庞大的影子。徐泽宁伸出左手来,拉住小寇的右手,带着小寇踩着紫红色的地毯,沿着升降机的台阶缓步下来。仪仗队员们在军官的一声口令下,举起了手里的枪,向着徐泽宁和小寇行着注目礼。普京总统带着夫人站到红地毯前,面带微笑地等着徐泽宁和小寇走下飞机。

第一次跟徐泽宁出访,小寇心里有些紧张。一路上,她的身体有些不适。刚怀孕不久,坐飞机旅行,总是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一路上徐泽宁和随行出访的人员在讨论与普京总统的会面,讨论中俄之间的关系,以及怎样与俄国更好的在全球范围内进行合作。她忍住自己想呕吐的感觉,尽量面带微笑,带着机组的空姐们照顾着徐泽宁和随行人员,在徐泽宁讨论国家大事时和机组人员坐在后面,跟空姐们聊着天。空姐们都很喜欢她,问了她许多有关英国的生活和学习问题。她告诉空姐们说,她怀孕了,又是一个男孩。

真羡慕你啊,一个空姐说。你真是什么都有了。出生在国外,有这么好的家庭,这么好的教育,这么好的工作还有这么好的婚姻。

其实你们不知道,小寇说。我也曾经有过很难的时候,也有心情很不好,很茫然,不知自己将来会怎样的时候。

你有什么遗憾吗?一个空姐问她说。

要说遗憾,还真有一点,小寇说。我想要个女孩,一儿一女多完美了。可是这次又是个男孩。但是泽宁很喜欢。只要泽宁喜欢,也就行了,等以后有机会再生个女儿,就了却我一桩心愿了。



仪仗队后面的军乐队奏起了中国国歌。仪仗队员们的身子站得笔直,持枪目视着沿着升降梯缓缓而下的徐泽宁和小寇。小寇抓着徐泽宁的手慢慢走下阶梯,往事像是电影一样一幕幕在眼前展开。想起当初怀上了徐泽宁的孩子,自己一个人回到伦敦,隐姓埋名地把孩子生下来,把孩子带到五岁,那时不仅是用自己的一生,还用孩子来赌了一把。幸亏天佑自己,不然现在带着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在伦敦,不知道生活会是怎样的呢。

徐泽宁握着小寇的手一直走下升降梯,走到了红地毯前,才松开了小寇的手。普京迈前一步,伸出了右手,操着生硬的汉语,对徐泽宁很热情地说着你好和欢迎。徐泽宁伸出右手握住了普京总统的手,用俄语说着感谢和问着好。小寇站在徐泽宁背后,看着手握在一起的徐泽宁和普京,心里非常感慨。从小她就羡慕那些公主和王后,想成为一个王后一样的人。跟随徐泽宁出访世界各国,是她以前曾经梦想过无数次的,现在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了。她希望这次出访俄国能够促进中国和俄国的关系,让这两个大国更好地合作起来,同时也希望有一天徐泽宁能出访英国伦敦,那样她就能够以第一夫人的身份,重回自己的出生地了。



皇家伦敦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明宵躺在靠墙角的一张病床上,身边摆着床边监护仪,心电图机,起搏器,血气分析仪,脑电图机。一个输液架子上挂着一瓶血浆,一滴滴的殷红的血正在半透明的输液管里流动着,通过插在胳膊上的针头流入明宵的体内。

靳曦坐在床边的一个小圆凳子上,握着明宵的手,在焦急地看着依然神志不清的明宵。昨晚打了999急救号码之后,十分钟后急救车就到了楼下。她和车上下来的急救人员一起把明宵抬上救护车,随后坐上车,跟着急救车来到了皇家伦敦医院。在医院里,救护人员把明宵推进急诊室,由值班医生进行检查。

她坐在急诊室外的等候区域,眼睛看着急诊室门口,心里既难受又焦急。她给爸爸打了电话,把情况跟爸爸说了,爸爸让她安心在医院照顾明宵,不用担心家里的孩子。她觉得自己英文不好,怕无法跟医生好好沟通,或者听不懂医生讲得话,于是给齐静打了个电话。齐静带着女儿云云马上就打车赶到医院来,在急诊室门外找到了她。齐静听了情况之后,安慰她不要太着急,既然到了医院,医生一定会给抢救过来。

两个小时之后,医生从急诊室出来了,把她叫了过去。云云帮着做翻译,医生把诊断情况大致跟她讲了一下。医生说明宵的症状看着像是中毒,但是不知道中得是什么毒,血液分析要等到明天才能出结果。刚才与别的医院的医生在网上讨论了一下,但是没能得出确切的结果。

靳曦吃了一惊,想不明白什么人会给明宵下毒。医生问她事先发现什么症状没有。她说最近两个星期,明宵显得比过去疲乏,但是明宵从来没有讲过什么。她以为是明宵工作太累,也没太注意。医生说有些毒进入体内后,会逐渐侵入大脑神经核和内脏,在身体剧烈兴奋时造成脑神经损害,让人突然失去知觉。但是在弄清明宵具体中得是什么毒之前,无法对症下药,现在只能把明宵的血液给换掉,把毒排出体外,减少身体内的毒素。



医生带着护士把明宵推入重症监护室,把各种监视仪的管子连接到明宵身上,同时开始用点滴给明宵输血换血。明宵一直没有知觉,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在重症监护室坐了一会儿之后,靳曦谢了齐静和云云,让她们回去睡觉去。齐静让云云回去了,自己留在重症监护室里,陪着靳曦一起守在明宵的病床边。

有齐静在身边陪着和安慰,靳曦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她想等天明了给芭蕾舞团团长打个电话请假,晚上的《爱丽丝梦游仙境》演出参加不了了。芭蕾舞团一直实行AB角制,A角演得场次多,B角演得场次少。红桃皇后的B角是个年轻的演员,经验不足,但是现在也没有办法,只能请B角代替她去演了。



北京的一所僻静的院子里,一个老人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正在看着一个卷宗。卷宗里是一张张的纸,纸上是一项项起草好的命令。老人一边看,一边满意地点着头。

你想得真周到,老人对坐在身边的中年人说。这么些命令都事先起草好了,准备工作做得很细致很充分。

我们不得不这样啊,中年人说。老四回去晚,通常要十一点才到家。今晚大维下手时,泽宁应该和普京正在克里姆林宫举行晚宴。老四一死,我们要小虎马上调动北京军区的部队进城,占领中南海和各处要地,控制住媒体和通讯,同时用您和两位政治局常委的名义立即召集政治局扩大会议,把在京的所有政治局委员都叫起来参加会议。

泽宁会不会在我们开会中间得到消息,让中央警卫局派兵包围会场,给我们来个措手不及,把我们都抓起来?老人打断中年人的话说。

这个我也想到了,中年人说。今晚我已经安排人拉着中央警卫局的两位泽宁的亲信去按摩,在中央警卫局值班负责的人是我们的人。同时,每个来参加政治局扩大会议的人,我们都要把他们身上的手机暂时收起来,以免会议中间内容外传。罢免泽宁,选出新的集体领导班子,改组军委,这样一个会,从把人召集到中南海来,到会议结束,怎么也要开两个小时吧。估计我们开会的时候,泽宁和普京的宴会也该结束了。我们一定要封锁消息,不能让泽宁得知北京开会的消息。如果泽宁得知了消息,知道北京出了事情,他就会着手布置反击。不少党的领导干部,还有军队的高级干部,对泽宁有感情,而且泽宁背后也有一大批从小一起长大的红二代在支持他,那些人都会听从他的号令。我们必须要封锁消息,争取时间来让小虎的军队控制北京的局面,任何泄密和失误都会影响全局,带来失败的危险。

会后不能让政治局委员们回去,就让他们在怀仁堂里继续讨论问题,老人说。即使泽宁知道北京开会,也不能让泽宁知道会议的具体内容。泽宁很信任小虎,我还是对小虎有些担心,他不会搞两面派吧?

有这种可能,中年人说。关键是我们掌控局面的能力。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掌控了局面,小虎就会死心塌地的跟我们干。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掌控不住局面,小虎完全有可能倒戈,把我们抓起来,献给泽宁。

现在人心真可怕,老人说。谁也不能完全相信。

您说得很对,小虎跟我这么深的多年交情,我也不能完全放心,中年人看了一眼腕子上的手表说。人都是趋炎附势的,我们必须要有权利,这些人才会服从我们。今晚吃完晚饭后,有两个政治局常委和几个内定主持新的军委工作的上将们要来这里开会,我们把情况通报给他们,让他们做好准备,今晚一起行动。

这几个人都可靠吗?

他们都对泽宁和老四不满,中年人说。特别是那几个被老四罢免军权和准备抓起来的人,对老四恨得咬牙切齿,摩拳擦掌的准备上任大干一场呢。他们长期在军中服役,各自都有自己的老部下,在军队里说话算数,影响力很大。只要他们在台上,军队就反不了。不过,像上次说的,为了预防万一,我已经准备好了三架飞机,一架在上海,两架在北京。事情有败,所有参与其中的主要人物和家属都要送出国外。公子们已经准备好了吧?到时一个电话就要赶紧去机场。

准备好了,老人点头说。他们早就想出去了,但是泽宁限制他们离境。他们虽然有护照,都无法出国。

以后他们就不用担心了,中年人说。要说啊,其实我们这些人也都老了,既然下来了,对权力也就那么回事儿了,但是泽宁非觉得我们碍事儿,要把我们打倒。不好直接动我们,就查家属和子女的事儿。就是为了子女的安全,我们也别无选择啊。您现在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今晚要一个通宵不能睡觉。

觉我是睡不着了,老人说。哎,我记得有人夸你京剧唱得不错,从来没听你唱过,有这回事儿吗?

我年轻时喜欢过京剧,后来也学唱过几句,算半个票友吧。中年人说。您要是喜欢,我正好有时间,给您来一段儿解解闷儿?

来一段儿,正好放松一下,老人说。来段儿《借东风》里的诸葛亮吧,会唱吗?

这段儿还真是我擅长的,中年人说。那我就献丑了。

中年人站起来,清了一下嗓子,甩了一下袖子,抬腿比划了一下台步。他用手在下巴上摸了一下假象中的长胡子,张口唱了起来:

识天文习兵法犹如反掌,

设坛台借东风相助周郎。

曹孟德占天时兵多将广,

领人马下江南兵扎在长江。

孙仲谋无决策难以抵挡,

东吴的臣武将要战文官要降。

鲁子敬到江夏虚实探望,

搬请我诸葛亮过长江,

同心破曹共做商量。

我料定了甲子日东风必降,

南屏山设坛台足踏魁罡。

我这里持法剑把七星台上,

诸葛亮上坛台观瞻四方。。。



一间窄小的屋子里,大维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飘落下来的雪花,拉着小提琴。这是最后一次拉小提琴了,他想。大维拉了一曲自己最喜欢的《梁祝》。他从小就学这首曲子,练过无数遍,在西安少年宫,也经常给学生们拉这首曲子作为示范。曲子的每一个音符都刻在脑海里,连手臂上的肌肉也留存着记忆,大维不需要想谱子,只要一开始拉,手臂就会像机械一样地自己移动着,把曲子进行下去。一曲结束,大维垂下手臂,低着头站在窗前,目光凝视着窗外的光秃的树枝和站在上面的一只白色的孤鸟,久久不想移动。

夜幕逐渐黑了下来,窗外的树枝开始逐渐消失在夜幕里。大维拉开窗边小桌上的台灯,把窗帘拉上。他抚摸了一下小提琴和琴弓,把它们放进琴盒里,把琴盒挂到墙上。小猫从床上蹦了下来,喵喵地叫着,用脑袋蹭着他的裤腿。大维走到厨房的柜子边,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盒猫罐头,又拿了一个银灰色的不锈钢勺子。他弯腰蹲在柜子边上的猫食盆前,用勺子把猫罐头一勺一勺喂给猫。猫吃饱了之后,在旁边的水盆里喝了一次水,随后懒散地蹦回到床上,用嘴舔起自己的爪子来。大维把猫抱过来,坐在沙发上,让猫躺在自己的腿上,抚摸着猫的脑袋和后背,给猫挠挠下巴。小猫开心的眯着眼打着呼噜,身上的毛随着呼吸在微微地起伏着。

大维跟猫坐了一会儿,把猫抱回床上,看着猫蜷缩着尾巴睡去了。他走到柜橱边,拿出两盒猫罐头来,把猫罐头打开,把里面的猫食放在猫食盆里。他把猫水盆里的水在洗手间倒掉,重新换了新水,放在猫食盆前。他走到衣柜边,把平时演出穿的西服和衬衫找出来,穿在身上。他从搭着领带的横杆上拽了一条银灰色的斜纹领带,把衬衫领子翻开,把领带套在脖子上系好,让领带尖垂在皮带下面一点。

大维走到门边,拉开灯,把拖鞋脱了,换上了一双黑色的皮鞋。他弯曲着腿蹲了下来,低头把皮鞋上的鞋带很仔细地系上。皮鞋上有些灰尘。他拿过放在门口鞋盒上的一个棕黑色小鞋刷子来,往刷子上挤了一些黑色的鞋油,把皮鞋仔细地擦了一遍。皮鞋擦着铮亮,前后和表面上都散发着柔和的光。大维站起身来,看见手心里沾了一点黑色的鞋油。他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搓了一遍肥皂,在洗手池里仔细地洗着手,把上面黑色的鞋油洗掉。

他抬头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看见衬衫平整,领带很紧地系在领口上。外面的黑色西服也很合身地贴在身上。他把手在毛巾上蹭干,走出洗手间,走到靠墙的五斗橱边,弯腰把藏在最下面一层衣服底下的手枪和两个子弹夹都拿了出来。他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把手枪和子弹夹都放在书桌上。他打开弹夹,把里面的金澄澄的子弹一颗一颗取出来,查看了一遍,又重新塞入弹夹。弹夹一个装满了子弹,另外一个少了两发子弹。他把其中的一个弹夹塞进手枪柄里,听着弹夹咔嗒一声撞上。他把手枪的保险打开又合上,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枪管和扳机,随后把手枪塞进背后的腰带上。

他把另外一个弹夹塞进裤兜里,手触碰到了裤兜里的钱包。他把钱包拿出来,在里面翻着,翻出一张小纸条来。纸条上是一行小字,写着一个电话号码。这是去年齐静回国时,约他喝过一次咖啡,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号码。他拿出手机,拨打了这个从来没有拨过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从里面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请问哪位?

大维没有说话。他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贴近耳边听着。电话里沉默了一下,随后继续问道:

请问是哪位?

虽然隔着万里,但是依然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大维咬了一下嘴唇。有太多的话想讲,但是他并没有讲。他只是想最后听一下她的声音,感受一下她的呼吸。手机沉默了一会儿,挂断了,里面传来了短促的忙音。

大维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触摸着,删除了所有的电话号码和通话记录。他把手机关了,放在书桌上,随后从桌上的烟灰缸旁边拿了一个打火机,把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点着。一股明亮的火光在他的眼前闪耀,映红了他的眼瞳。他把燃烧着的纸条举到烟灰缸上面,看着纸上的字被火焰吞噬,变成灰黑色的纸灰,落在烟灰缸里。他把烟灰缸拿到厨房,在池子里洗干净,把烟灰缸重新放回到书桌上。

大维拿起书桌上放着的一张请柬,伸手把台灯关了。他走到门边,把请柬塞进大衣兜里。他穿上黑色的大衣,把大衣的扣子从上到下一颗颗系好。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内,按动墙上白色的开关,把屋内的灯关了。屋内顿时变得漆黑一团,躺在床尾睡觉的小猫的身影变得朦胧和模糊起来。大维伸手摸了一下别在后面腰带上的枪,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小提琴和床上的小猫,走出了房门,把门在身后撞上。



琵琶姑娘坐床边的铺板上,手里拿着一把镜子照着自己的脸。宿舍里的同学们都回家过寒假去了,往日拥挤热闹的宿舍变得空荡而冷清。情人节了,校园里剩下的同学们有情人的和没情人的都约着出去吃饭去了,没有人约她去吃饭。

这么一个节日里,自己一个人坐在宿舍里,琵琶姑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想好好给自己化个妆,让自己心情好一些。她想画个羊驼眼妆。她从化妆盒里拿出一把黑色的小刷子,在眼影盒里选了一种米色的颜色,涂在眼睑上。她用刷子混合了两种白色眼影,在眉毛下方晕染了一层亮色。她用小刷子从眼影盒里蘸取了少许珍珠粉色,把眼角涂了一下,随后换了一个细小刷头的刷子,在下眼睑的中央涂上棕色眼影,在眼角处涂上粉色眼影。她取出一只黑色的眼线笔涂好了眼线,用一个棉球棒把中间晕染加粗。她放下棉球棒,用睫毛夹把睫毛夹得卷曲了一些,用睫毛刷把睫毛涂上底液。

她把睫毛刷放下,等着底液干,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校园。夜幕笼罩的校园显得很安静,几盏灯照在宿舍楼之间的小径上。小径上有一个男生搂着一个女生走过,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笑着什么。

大维此刻应该在去西安的火车上吧,她想。

昨天从大维家里出来,大维一直把她送到了车站。一路上大维话不多,显得心事重重。琵琶姑娘觉得大维有些反常,想问问,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在车站,大维说走前会把猫喂好,让她后天再来喂猫。她答应了。公交车远远地看着来了,琵琶姑娘跟大维说,赶紧回去收拾行李吧,我走了。大维点点头,站在路边看着她走到排队的人群后面,跟着人群挤上了车。她上了车,挤到中间,伸出右手扶着头上的横杆,看了车站下一眼,跟大维挥挥左手。她看见大维对她笑笑,也挥了一下手,随后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走了。

大维的背转过去的那一刻,车摇晃了一下开动了,后面一个人的胳膊肘撞到了她的右肋。她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眼泪不知是因为疼还是什么,一下就下来了。旁边撞了她的人,看见她的泪,吓了一跳,连声说着对不起撞着您了,给她道着歉。她摇摇头说没关系,说不是因为这个。她从兜里掏出一条手绢,把眼睛擦了一下,再回头看时,大维的背影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皇家伦敦医院的重病监护室里,靳曦面带疑惑地关上了手机。屏幕上显示是一个北京来的长途电话,但是对方没有出声。她不知道是谁来的这个电话,知道她的手机号码的,只有徐泽宁,志宏,齐静和寥寥几个人。手机上显示的号码,都不是这几个人的。也许是有人打错号码了吧,她想。

她把手机塞进手包,继续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明宵。明宵依然没有知觉,像是陷入了沉睡之中。齐静刚才下楼去买吃的去了,只有她一个人坐在病房里看着一动不动的明宵,心焦如焚。一个医生推门走进监护室来,身后跟着一个小护士。医生查看了一下监视仪,询问了护士输血的情况后,对她说:

中的毒我们通过血液分析知道了,是一种很少见的毒,我们这里没有解药,别的医院我询问过了,也没有。现在的问题是,毒已经侵入了大脑神经核,没办法动手术,他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们能做的是给他换血,现在血换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要看他自身的抵抗力了。如果再过几个小时他能醒过来,他休息一段就能自己痊愈,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如果他醒不过来,那就说明毒已经无法控制,基本没希望了。

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吗?她问医生说。中这种毒的人,都是这样等死吗?

也许有解药存在,但是我们不知道,医生说。我们对这种毒无能为力。这种毒,中的人少,已知的病例非常非常少,只有几例,不知道他是怎么被传染上的。因为人少,医疗机构没有人去研究解药,目前的解毒药没有一种是有疗效的。

能不能给他试试别的解毒药,万一管用呢?她问医生说。

没有用,医生说。这种毒因侵入脑神经后,会逐渐扩散。而脑神经,解药达不到,外科手术也不能动。我们只能看他的运气了。再过五个小时,他要是能醒过来,今后就会逐渐康复。要是他醒不过来,那就说明毒已经在脑神经失控了。。。那就准备后事吧。

医生嘱咐了护士几句什么,就走出病房去了。护士调整了一下输血架子,用本子记录了一下监视仪上的数据,也走出屋子去了。靳曦坐到床边,半躺着,伸手小心翼翼地把明宵的头抱了起来,让明宵的头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心里祈祷着。她抱着明宵的头,看着明宵像是婴儿一样躺在她的胳膊上,想着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在一起,还没有能补偿多少丢失的快乐的日子,而明宵可能就会离去了,眼泪忍不住滴答下来。



一辆出租车在老四私人会所前停了下来。大维穿着黑色大衣,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把车门关上。他站在街边,看了一眼会所门前不断鱼贯驶入的各种高级轿车,把右手揣进大衣兜里,向着会所门口走去。

十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保安站在门口,正在逐一查验会员证和邀请函。大维走到一个年轻保安面前,把请柬递给保安。年轻保安看了一眼请柬,又上下打量了一眼大维,挥手让大维入门,继续查验起后面的车辆来。

大维走进大门,跟随着车流向着正中一座灯火辉煌的主楼走去。主楼不高,只有三层,但是纵深很深,看着占地面积很大,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大停车场。主楼是中式建筑风格,白墙红瓦,飞檐雕栋,门口不断有小轿车停下来,一些衣着华丽的人推开车门走下来。

大维一边走,一边看着会所内的景物。他看见主楼的四周环绕着四五幢小楼,各自带着自己的停车场。有的楼里亮着灯,有的楼里黑着灯。主楼的左侧是一幢亮着灯的红色欧式小楼,楼前有喷水池,雕像和一大片已经干枯了的草地,楼门口有石阶和粗大的门柱,前面的停车场停着几辆车。主楼的右侧也有一幢对称的红色小楼,不过门前是中式的小桥流水和竖着假山石,有个小池塘。小红楼旁边有一条路,带着弧形绕到楼后去。一幢白色的小楼在一片枯树从中隐隐约约地显现出来,显得很神秘。

那大概就是老四的住处了吧,大维想。



琵琶姑娘看着窗外,等睫毛上的底液干了后,重新拿起睫毛刷来,把睫毛涂上睫毛膏。在中央的部分,她把刷头竖起来,纵向涂抹了一会儿,然后又横向左右移动了几遍。她放下睫毛刷,打开一个放着假睫毛的小盒子,用拇指和食指拉住睫毛中央,把睫毛从盒子里取出。她用手指抠着睫毛,把上面残留的白色胶体抠干净,用一把镊子夹住睫毛,从内眼角开始向后量了一下。睫毛有些长,她拿起一把修眉剪刀,把假睫毛长出的一条剪掉。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琵琶姑娘看了一眼手机,是老四的号码。她放下剪刀,接起了手机。

想好了吗?老四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来。

什么?

就是那天我说的,嫁给我的事儿。

想。。。好了,琵琶姑娘说。

你同意?

同意。

要不要问问你爸妈?

不用了,他们会同意的。

那你今天晚上过来?

嗯。

我让司机去校门口接你,老四说。

不用了,我自己能过去,晚上反正也没事儿,琵琶姑娘说。告诉我几点就行了。

我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忙完,老四的声音在电话里说。忙完了就去接你,也是顺道儿。

行,琵琶姑娘说。能不能快到时先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校门口前的街道上等着?我怕你的车队太扎眼。

我就是故意要这样,看谁敢欺负你,老四说。

可是,那样同学们和老师们就更不喜欢我了,琵琶姑娘说。我还是到校门前的街道上等吧。

也好,老四说。你等我电话。外面下雪了,有些冷,到时出门多穿点儿衣服。



琵琶姑娘放下手机。她用一把小刷子把假睫毛根部涂上胶水,等胶体稍微凝固后,用镊子夹起假睫毛来,从眼尾开始,把假睫毛的轴线按压在睫毛根部。把假睫毛一端在眼尾粘贴好后,她用镊子把假睫毛在眼皮中央和内眼角也粘贴好,在内眼角处空出了几个毫米的空隙。全部粘贴好了之后,她伸出食指,用指尖轻轻按压着假睫毛,让睫毛更服帖。把上睫毛粘贴好之后,她把下睫毛用修眉剪从中央剪成两段,用镊子夹住睫毛,从眼尾开始贴向中央,把下睫毛贴好。

她把镊子放在桌上,拿起镜子,对着镜子把上下睫毛用食指指尖轻轻按了一遍。镜子里,睫毛两侧短,中央纤长,下睫毛稍短,成了羊驼眼妆。在睫毛的衬托下,她的眼睛透着一种清澈和水灵,带着一种无辜和可爱。



喧闹的大厅内,一支乐队正在起劲儿地奏着一只快乐的舞曲。水晶吊灯下,一对对身着华丽衣服的男女正带着化妆面具,在舞池的木质地板上翩翩起舞。大厅边上放着一张张长条桌子,上面摆放着各种啤酒,葡萄酒,香槟酒,葡萄,苹果,香蕉,哈密瓜,和各种各样的小甜点。一些带着面具的女人坐在舞池边上的椅子上观看,有的在聊着天,有的在吃着水果。有几个男人在舞池边上站着,眼光注视着舞池里欢快起舞的情侣们。

大维带着一个佐罗的黑色眼罩,站在舞厅边上的一根粗大的柱子后面,注视着窗外。厅内的喧闹让楼外的夜色变得很安静。雪还在下着,随下随落在地上,融入车轮碾出的黑色的雪泥。他想起自己的童年,西安冬季的雪不多,每次下了雪,爸爸带着他出去打雪仗,把雪攥成一个个雪球。他记得小时候窗玻璃上总是有许多许多冰花,他把一枚硬币贴在冰花上,不久就在窗玻璃上刻下了一个清晰的硬币痕迹。爸爸妈妈都是搞地质的,在一个队里,有一年春天出去了,说是夏天回来,结果到了秋天也没有回来。

他记得爸妈去世的那一年,他只有五岁,过年的时候下雪了,他站在玻璃前,用手抠着玻璃上的冰花,盼着爸爸妈妈回来。他一直在问爷爷,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爷爷哄他说,爸妈过年就会回来。过年了,他把窗户上的冰花抠开,盼着能从窗户里看到爸妈的熟悉的身影。后来,他听见大人们说,爸爸妈妈在一次地质勘探时,双双殉难了。爸爸妈妈走了之后,他一直跟着爷爷长大。学校里的孩子们成群结伙欺负他,抢他的书包和东西。他一个人跟一帮孩子打,被一帮孩子按在地上拳打脚踢,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从不求饶。后来,爷爷身体不好,在他上了大学之后不久也走了,他只有自己照顾自己,自己给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洗被子,自己缝衣服。同学们毕业后各奔东西,他也四处漂泊,先去深圳,后到了北京,在地下通道拉琴,日子过得拮据,也不顺心。没有人真正关心过他,给过他温暖。只有他跟她在一起的那两个月,他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有人惦记,有人关心,而且她给他带来了那么多快乐,每一次相见都十分期待,每一次在一起都十分快乐,每一次的时间都过得飞快,每一次都给他留下了无穷无尽的回忆。但是这一切都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大院的铁门在雪中打开了。一个车队开着车灯驶进院子里来。大维从回忆中顿然惊醒,看着车队驶了过来。他看见前后两辆是警卫车,中间夹着老四的悍马车。车队从前面不远处拐弯,向着红楼后面的白楼方向驶去。

大维向着大厅门口快步走去,走出了喧闹的大厅,来到了主楼门外。他闪身在树丛后,从楼与楼之间的缝隙向着白楼望去,看见车队停在白楼前的停车场,老四从悍马车上走下来,身后跟着一个围着围巾,肩膀上披着一件银灰色披风的女人。老四指了一下楼门,女人抵着头直接走进楼门里去了。停车场的灯光昏暗,又被前面的红楼遮住一多半,还有树丛遮挡着,他看不清女人的面孔。

他看见老四跟警卫们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向着楼门走去,身影消失在楼门口的阴影里。警卫们说笑着,一起向着主楼方向走来。大维隐身在一颗粗大的槐树后面,看见白楼二层的两个房间的灯依次亮了,一个女人走到窗前,把窗帘给拉上。女人的面孔背对着光,看不出面目。室内的灯光打在窗帘上,把两个人的影子像是剪影一样投射在窗帘上。他看见老四的身影从后面抱住了女人。女人扭过头,跟老四亲了起来。

大维知道,这一定就是老四的房间了。



大厅里,两个戴着面具的男人隔着窗户看着大维,其中一个低头对着手腕讲了几句什么,随后停了一下,像是在倾听着指示。几秒钟之后,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会意地点点头。一个男人摘下面具,走出大厅,拐进大厅旁边的餐厅去了。另外一个男人一直闪身在窗口边上注视着窗外的大维。等警卫们走进餐厅,大维也回到了大厅之后,男人戴着面具悄然走出了主楼,身影消失在白楼对面的红楼里。



克里姆林宫内部的多棱宫的二楼主厅里,普京正在举行国宴招待徐泽宁。多棱厅不大,只能容纳一百来人,但是布置得富丽堂皇,显得非常庄严。大厅正中有两个四棱形的巨柱,向上支撑着穹顶。石柱上雕刻有古希腊风格的鸟兽等饰物,周围是镀金的栅栏,栅栏上面放着烛台。穹顶和四周的墙壁上绘着十六世纪末的壁画,壁画上画着上帝在众神的簇拥下创早世界和人类,以及圣经里的一些人物,包括耶稣基督,诺亚的三个儿子,摩西,大卫和所罗门。壁画上还有一些俄国历代的君主和沙皇的图像。四面的墙壁和中央的两个巨型立柱上,镶嵌着一些不规则的棱体。在吊顶的照耀下,不规则的棱体反射着灯光,把整个大厅照耀得如同一个水晶宫。

徐泽宁和普京坐在宴席的中央,面前放着酒杯,正在等待国宴的开始。此刻,按照沙皇留下来的老礼节,礼宾官正在用唱名的方式一个个介绍来宾们。徐泽宁面带微笑,双目注视着礼宾官。身穿一袭藏青色晚礼裙的小寇坐在徐泽宁身边,化过精致的妆的脸庞显得既年轻而又端庄。普京夫人身穿一身孔雀蓝晚礼服,仪态优雅地紧挨着普京总统坐着。两国的政要们鸦雀无声地坐在餐桌前,听着礼宾官唱着一个个名字。

礼宾官终于把所有参加国宴的来宾的名字唱完了。普京端起酒杯,站起来致辞说:

尊敬的徐主席阁下,尊敬的中国代表团全体成员们:今天,我们很荣幸地在这里举行宴会,欢迎徐主席,寇夫人,以及中国政府的官员们,来到莫斯科参观访问。我代表全体俄国人民,热烈地欢迎来自我们的友好邻国 --- 中国的客人。在俄中两国的历史上,我们有过分歧,也有过合作,曾经做过兄弟,也曾经成为过敌人。世界在变化,冷战时代结束了,俄中的分歧也随着冷战的结束而封冻。冷战结束后,无论俄国还是中国,我们都在临着许多新的挑战,在欧洲,在亚洲。我们很高兴地看到中国在崛起,也为中国这几十年改革开放后的飞速进步感到高兴。你们做得太棒了,把我们远远地甩在后面。中国和俄国都有庞大的市场,两国在资源和技术上也能够互补和互惠互利。我们衷心希望俄中两国政府和两国人民能够团结起来,在世界舞台上联手发挥更大的作用,也希望俄中两国政府和人民能够更好地珍惜友谊,在新的世界格局里成为亲密的盟友。今晚是个宴会,我就不多罗嗦了,下面我们请徐主席代表中国客人们讲话!

宴会厅里响起了一片掌声。徐泽宁在掌声里端着酒杯站了起来,面向宴会人员微笑着点了一下头,把目光转向普京说:

尊敬的普京总统,尊敬的普京夫人,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首先感谢普京总统的盛情款待。我们大家都知道,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情人节。情人节,是情人们相聚的美好时刻。中国和俄国,可以说是一对老情侣了,我们经历过蜜月的甜蜜,也经历过分手的痛苦。今天,我们这一对老情侣,又走到一起来了,坐在这里,共渡过情人节。普京总统刚才讲,希望俄国人民和中国人民,都能够珍惜我们的友谊,成为亲密的盟友。我希望中国和俄国,能够像是情侣一样,携手开辟一个中俄友谊的新的蜜月时期,为了两国人民的共同幸福,为了维护世界和平和繁荣,在全世界范围内,互相支援,互相配合,互通有无,紧密合作,为构建一个新的稳定的世界格局做出自己的贡献。谢谢!



晚宴开始了,一道道俄国菜端上了餐桌。小体鲟,烤乳猪,鱼子酱,每道俄国菜都精心烧制,色香味俱全。徐泽宁和普京亲切地交谈着。徐泽宁告诉普京说,他小的时候就读过许多俄国的文学著作,尤其喜欢普希金的诗歌,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的小说,并且非常钦佩俄国的大作曲家柴可夫斯基,曾经听过许多遍《天鹅湖》,也看过许多遍《天鹅湖》。普京说,我小的时候,爸爸喜欢看芭蕾舞,经常带我去莫斯科大剧院,看过莫斯科大剧院演的《天鹅湖》,这次你来,我已经让莫斯科大剧院做好准备,明天晚上给你们专门演一场《天鹅湖》。不知道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别的想看的,如果有的话,我们都可以安排。徐泽宁说,非常感谢,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去莫斯科的新圣母公墓去一趟,看看前妻靳曦的外祖父母的墓地,给他们献束花,但是不想让媒体知道,不知道能不能安排。普京说,没问题,我让下面的人马上去把墓碑好好修缮一下,你随时都可以去。

小寇和普京夫人也在一边聊着天。普京夫人询问小寇在英国剑桥上学的情况,说很羡慕小寇有这么好的教育。小寇说也很羡慕普京夫人这么漂亮和聪明,让普京总统一见钟情。墙上的钟表在滴答地走着,宴会厅里笑声朗朗,人们都在品尝着美味佳肴,兴奋地聊着,似乎都忘记了时间。



墙上的时钟指向了晚上十一点半。舞厅里,乐队们已经停止了演奏,灯光也停止了旋转。人们摘下了化妆面具,成双结对地纷纷向着门外走去。大维跟着人流走出大厅,走到旁边的餐厅门口,看了一眼里面。厅内的服务员都不知哪里去了,只有老四的几个警卫趴在桌子上,像是醉了睡过去一样。大维觉得有些奇怪,联想到有人给自己送枪和请柬,他突然恍然大悟,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帮着他。如果这样的话,那帮着他的人现在一定还在这里,等着他刺杀老四。想到此,大维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觉得自己有些像是被线牵着的一个木偶。他扭头看了一眼,看见身后是不断向外走的人流。

大维跟随人流走出主楼的门,看见雪已经停了,地上湿漉漉的一片,都是雪化的痕迹。一些男男女女们站在门口,有的大声说笑着,有的打着手机。会所的大铁门敞开着,不断有车从大门口驶出去,也不断有车从旁边的停车场开过来,在主楼门前的弯道上停下,把站在门口的人接走。

现在是该趁乱动手的时候了,他想。



大维沿着主楼旁边的湿漉漉的小道走着,走到楼房拐角处,闪身在树的暗影里。他从楼与楼之间的缝隙再次向白楼方向看去,看见白楼二楼刚才亮着灯的两间房间都黑灯了。整座楼都黑漆漆的,没有一个房间有灯光,只有楼道的窗户里闪着青白色的光。

一定是老四睡了,大维想。

大维贴着墙壁,尽量沿着有阴影的地方,绕过红楼,向着白楼走去。他听见身后仿佛有轻微的脚步声。他掀开大衣,把别在腰后的手枪拿出来,把保险打开。快走到白楼门口时,他猛地闪身在一棵树后,举起手枪,转身对着来路瞄准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风吹着树枝咔啦咔啦的响。

真怪了,难道是自己听觉有问题了,还是发生幻觉了?大维举着手枪想。

大维在树后举着手枪站了一会儿,听见主楼的方向传来车声和人声。突然,像是有人在主楼前面放了鞭炮一样,一串鞭炮声和火光闪了起来,引起一片惊呼声。

这一定是在掩护自己吧,大维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大维提着手枪,向着白楼门口跑去,一转眼就消失在门口的暗影里。



白楼对面的红楼的一个黑漆漆房间里,一把狙击枪架在窗口上。一个男人半蹲在窗边,眼睛放在瞄准器上,手指勾着扳机;另外一个男人注视着白楼门口,低头对着手腕上的接收器说:

三号进去了。

做好准备,该开枪的时候开枪,不用请示,耳麦里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说。完成任务,立即报告。

是!男人回答说。



白楼里静悄悄的,门厅和楼道亮着灯,两边的房间都黑着灯。大维看见正对门口有个楼梯,就顺着楼梯跑上二楼。楼梯左面是一个看着很厚的硬木房门,房门上雕刻着花纹。走廊的灯光下,银色的门把手散发着幽光。大维扫了一眼左右两边,知道这个房门应该就是刚才亮灯的那两个房间的门。他看见二楼的走廊里放着一个银灰色的垃圾桶。他本来想抄起垃圾桶砸门,但是想先看看屋门是否没锁。他伸手拧了一下门把手,没想到门居然真的没锁,一拧就拧开了。更为吃惊的是,屋内的台灯已经亮了,一个人站在窗口,拉开窗帘,正在向外瞭望着主楼方向的火光和鞭炮声,手里提着一把手枪。

不用仔细认,从身材上,大维也知道那是老四。听见门响。老四转过身来,眼睛睁得很大地看着大维,手抬了起来。大维抬手对着老四开了一枪,与此同时,老四的枪也响了。两颗子弹发出尖锐的声音,横穿过屋子。一颗子弹击中了老四,另外一颗子弹从大维腿边飞过。老四哎呦了一声,身子顺着窗户倒了下去,倒在了床下面。与此同时,大维听到床上传来一声尖叫:

大维!

大维顺着声音一看,一下愣住了。床上是赤裸着的琵琶姑娘,正在用手抓着被单掩着胸口,吃惊地对他喊着。大维还没有反应过来,又一声枪声响了,随后是几发连射。几发子弹从床尾飞过来,有的击中了大维的腿部,有的击中了大维的胳膊,有一发击中了大维的腹部。大维的身体在子弹的打击下,向后退去,身子向后仰倒在门口,手里的枪掉到了地上,身上四处冒出鲜血来。

大维!琵琶姑娘尖叫着,从床上爬起来,向着大维扑过去。

老四从床后站起来,腿上留着血,提着枪向着大维走去。大维嘴里冒着血,喘着气,伸手去够掉在地上的离自己不远的手枪。琵琶姑娘扑过去,在大维身边蹲下,一手去堵大维肚子上冒血的伤口,一手去扶起大维的脖子。大维的手指够到了手枪,他抓起了手枪,手指放到了扳机上。老四站到大维身前,举枪对准了大维的胸口。琵琶姑娘用身子挡住大维的胸膛,喊了一声:

别---

几声枪响,老四的手枪枪口冒着烟。一发子弹从琵琶姑娘的后背穿过,射进了大维的前胸。琵琶姑娘口里喷出一口鲜血来,趴在大维身上不动了。老四看着自己的枪口,又看看琵琶姑娘,脸上带着一种悲伤,摇了摇头。

一发子弹从窗口射进来,打在老四的脖子上。老四踉跄了一下,跪了下来,手里的枪掉在了地上。窗口又一发子弹射来,击中了老四的后脑。老四的身体前仆,扑在了琵琶姑娘的身上。三个人的血汇集到了一起,在地板上流着。



皇家伦敦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内,墙上的时钟已经走过了四个半小时。靳曦和齐静坐在床边,紧张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明宵。看着墙上的指针在走动,靳曦的手攥着明宵的手,觉得无比焦虑。往常她都希望时钟走得快一些,现在却希望时钟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医生走了进来,站在床边看了看,拿起听诊器听了听明宵的心脏,又翻开明宵的眼皮看了一下。

大夫,怎么样了?靳曦问大夫说。

希望不大,医生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

医生向着门口走去,把门在身后带上。靳曦和齐静对视了一眼,忍不住落下泪来。

会好的,明宵一定会好的。齐静抱了一下靳曦,安慰她说。妹妹,明宵会好的,再等一会儿就会好的,

靳曦摇摇头。她把脸凑近明宵的没有知觉的脸,双手轻轻地抚摸着明宵的脸颊,眼泪一颗颗掉在明宵的脸上。



北京的一所僻静宅院内,一个老人和几个穿着上将军服的军人坐在客厅里,眼睛紧张地看着中年人手里的电话。

好,好,好,中年人对着电话说。给你们记一大功。

中年人缓缓放下手里的电话,回头环视了一眼客厅里望着他的几双眼睛说:

老四死了。

老人和几个上将都松了一口气。

立即按既定方针行动,老人说。

你去接管国防部,你去控制军委大楼,你去协助小虎坐镇北京军区,你去控制三个坦克师,你去坐镇三十八军,中年人对几个上将下令说。我们的成败在你们手上。各人拿着各人的计划,行动吧。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们汇报。

几个上将立正敬了军礼,各自手里拿着一份计划,急匆匆走出客厅。院子里响起了汽车声,一辆接着一辆的汽车向着院门外驶去。中年人拿起一个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对着电话说:

小虎,老四死了,立即派部队分别占领各个重要部门。凡有不听指挥的,以违反军令抓起来。有想反抗的,就地处决。

知道了,小虎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早就准备好了,这就下达命令,让部队马上按计划开始行动。

中年人继续拨打了另外一个号码。电话一下就通了。

老四死了,行动全面开始,小虎的部队正在进城占领各个重要部门,中年人说。现在,让中办立即把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的紧急通知发出去,用电话告知在京的每个政治局委员和名单上的几大家族的人员,要他们立即到中南海怀仁堂开会,务必参加。会议半个小时之后开始。

好的,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说。我立即就让中办把通知发出去。你们什么时候到会场?

我们这就出发,中年人看了一眼老人说。十分钟之后就到中南海。



一间宽大的卧室里,志宏正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衣,坐在沙发上,借着台灯看着一本厚厚的书。一个女人从浴室披着浴巾出来,手向后捋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坐到志宏的腿上,嘴贴上去亲了志宏的脸颊一下。

上次人家跟你说的事儿,你给那谁打招呼了吗?

打了,志宏伸手搂住女人说。你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好,女人伸手把志宏手里的书合上说。别看了,今天是情人节,别把时间浪费了。

志宏笑了笑,把书合上。女人牵着志宏的手走到床边,把披着的浴衣脱下放在一边,躺到床上,两眼看着志宏,等着志宏。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志宏看了一眼手机上闪烁的号码,伸手拿过手机。

是我,志宏对着手机说。

陈部长,中央召开政治局紧急扩大会议,请您马上来中南海怀仁堂参加,电话里说。

现在?志宏狐疑地问。泽宁在莫斯科,有什么紧急的事儿啊?谁召开的会议?

您到了就知道了,电话里说。这是几个常委临时决定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好,我这就去,志宏说。

怎么,又要去开会啊?女人撅着嘴问志宏说。今天可是情人节哦。

没办法。志宏挂上电话,脱掉浴衣开始穿衣服说。是政治局的会,必须参加。你先睡吧,开完会我就回来。

那去吧,可要早些回来哦,女人打了一个哈欠说。我先睡了。



志宏开着车在街上行驶着。夜深了,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车辆也很少。他觉得有些奇怪。泽宁在莫斯科,走之前已经把这两天的所有重要事情都安排好了,而且说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几个常委向他直接汇报。为什么要在深夜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呢?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

前面有几辆卡车在开着,看着像是军车。志宏把车提速,超了过去,看见果然是军车。卡车的绿色帆布篷子盖着,看不清里面,但是志宏看见驾驶室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军官神情紧张。

志宏把车停靠在路边,拿出手机,拨打了老四的号码。他想问问老四是怎么回事儿。手机响着嘟嘟的声音,没人接。志宏挂了手机,继续拨,一连打了三次,都没人接。怪了,志宏想。虽然自己跟老四不合,但是每次打老四手机,老四都会接。这次事情重大,一定要先跟老四通个气才好。既然开政治局会议,老四一定也通知到了。泽宁走时特意把他和老四叫到一起,嘱咐他们有事一起商量。这政治局会议肯定不会是老四召开的,不然老四无论如何会先给自己打个招呼。而且事情重大,老四怎么会在这关键时刻不接自己的电话呢?

想到此,志宏掉转车头,向着老四私人会所方向开去。



志宏的车拐进了老四私人会所的胡同。一进胡同,志宏就感觉出事情不妙。一辆救护车闪着蓝光和嘀声从老四的私人会所驶出来,风驰电掣般地从他的车边驶过。门口的保安认识志宏的车,见到志宏的车驶近,把铁门打开。志宏把车驶入大铁门,在门口踩住刹车,把车窗摇下,问保安说:

怎么回事儿?

出事儿了,四爷被人打死了,保安说。

什么?

四爷死了,保安说。还有一个女的也死了。一个男的还有一口气,已经送医院抢救去了。

谁干的?凶手呢?

好像那个受伤的男的就是凶手,手里有枪,保安说。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当时里面不知是谁在放鞭炮,没人知道是有人开枪。

志宏把操纵杆推到后退位置,一踩油门,车退出了大门。志宏把车在门口的车道上掉了一个头,向着宣传部方向驶去。他一边开车,一边哆嗦着掏出手机,按下了徐泽宁的手机号码。手机响了几声后就接通了,里面传来小寇的声音:

志宏,泽宁刚参加完晚宴回来,有什么事儿吗?

北京发生了政变,志宏说。一定是我们的对手干的,马上让我跟泽宁通电话。

泽宁,志宏电话,小寇在电话里说。北京有人搞军事政变。

志宏,怎么了?徐泽宁的声音在电话里响了起来。

老四被暗杀了,军车进了城,政治局在召开紧急扩大会议,志宏有些语无伦次地说。

怎么可能呢?徐泽宁的声音传来。我刚来莫斯科一天,怎么就会发生这么多事儿?不是搞错了吧?

我刚去了老四的住处,老四已经死了,军车我是在路上看见的,志宏说。中办的人刚才给我打电话,要我立即去参加政治局扩大会议。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似乎徐泽宁也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你不要去参加会议,徐泽宁说。我这就打电话给中央警卫局和小虎,让他们立即派部队包围中南海。你现在去中宣部,给各省,各军区及各总部发通知,通告他们,北京发生政变,要他们保持警惕,不要听从除我本人和你之外的任何人的指示。

知道了,志宏说。我这就去。

准备一份告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书,徐泽宁说。通告他们,北京发生反革命政变,一小撮贪污腐败分子,为了私人利益,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发动反革命军事政变。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要紧密团结在党中央周围,彻底粉碎反革命政变。我马上找普京,坐飞机回去。你让小虎派一个可靠的坦克师去机场,等候我的飞机。

好,志宏说。我正在去中宣部的路上。

他们竟然暗杀了老四!徐泽宁在电话里突然咆哮起来说。真是丧心病狂!这样也好,他们的行动充分暴露出了他们的丑恶面目。等我到了北京,对他们绝不手软和股息。我要把他们都抓起来。我就不信广大党员干部们和人民解放军的指战员们会听从他们的指挥。人民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广大党员干部也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凡是搞阴谋诡计,搞政变的,绝对没有好下场。正好我们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彻底清算他们的罪行,也给老四报仇。

这一定是一场有预谋的政变,志宏说。不然军车不会这么快就进城。前面又来了一辆军车,后面还有,他们的动作很快。

你坐镇中宣部,一定要把通讯和舆论控制在我们手里,坚持到最后一刻。徐泽宁说。我给中央警卫团和小虎打电话,让他们派兵去保护你。我现在就给各军区和各总部打电话,要他们不要听政变的那些人的,在关键时刻要跟中央保持一致。

好,志宏说。我已经到了中宣部门口了,马上就起草通知发出去。



中南海怀仁堂的大厅内,坐满了赶来参加政治局扩大会议的党政要员们。室内声音噪杂,空气中流动着不安的情绪和骚动。一些人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半夜里把大家都叫到这里来开会。

会场突然安静了下来。老人在中年人搀扶下,迈进了大门,身后跟着面容严肃的六个政治局常委。室内众人的目光一齐聚焦在老人身上,没有人说话,连咳嗽声也消失了,安静得可以听见外面的风声。老人在中年人的搀扶下落座在前面的主席台上,中年人和六位政治局常委坐在主席台上的几把椅子上。

同志们好,老人清了一下喉咙说。今天把大家请来,是有一件事要宣布:老四死了,被人暗杀了。

会场里响起了一阵骚动。老人用目光威严地扫了一眼会场,继续说到:

常委们和几位老同志都找我商量,要我出面,召开一次政治局扩大会议,来解决党内的一些问题。泽宁同志上任以来,反腐和从严治党,取得了很大的成绩,有目共睹。不反腐就会亡党亡国,这一点,我是从心里赞成泽宁的。但是,最近有不少同志向我反映,其中包括不少老同志和对党和国家做出了巨大贡献的同志。他们说,泽宁同志偏离了党的民主集中制的精神,大权独揽,打乱了党内的组织解构,听不进意见,在反腐和从严治党方面,虽然有成绩,但是大多是定向打击,谁反对过泽宁同志,反腐的利剑就指向谁的脑袋。许多同志担心,怕我们重新回到文革年代,怕国家再发生十年浩劫那样的动乱。

改革开放这些年来,大家都富裕了,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国家的力量得到了增强,军队壮大了,我们国家的国际地位提高了,老人继续说。虽然出现了不少问题,但是成绩是主要的,失误是很小的,不可避免的。这里我要感激我党历届的这些领导班子,他们深刻理解了和继承了小平同志的精神,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摸着石头过河,从而给我们国家带来了繁荣和富强。很多同志们担心,泽宁同志所作的一切,是反其道而行之,特别是泽宁同志只听得进赞扬自己的声音,听不进反对自己的声音,听得进好话,听不进批评。更有一些阿谀奉承的人,把泽宁同志捧上了天,让泽宁同志失去了对自己的公平判断,把自己凌驾于党中央的集体领导之上,破坏了党的民主集中制的原则,唯我独尊,唯我独大,造成很多同志敢怒不敢言。

有不少同志还跟我反映,泽宁同志任人唯亲,搞山头,把自己信任的人提拔起来,免掉了一些工作很不错,也没有失误的领导同志的职务,老人继续说。这一点,在军队里尤其明显,上将和中将们都靠边站了,靠少将来管事。我们这些老上将,老中将们,他们犯了什么错误,就被踢一边去了呢?军队是有腐败,但是广大军队的将领是好的,不贪腐的是绝大多数。人民解放军是一支靠得住的队伍。老四被刺杀了,人死了,我就不提同志们对老四的反映了。老四把军队搞得怨声载道,这一点,泽宁同志是需要付主要责任的。

泽宁同志上任以来所搞的一些重大举动,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有些操之过急,有些也是明显的带有个人的私利的,让亲者痛,仇者快,老人说。很多同志们害怕泽宁,不敢对泽宁提意见,怕遭受打击。我老了,无所谓了,作为一个经历了许多的老共产党人,我不怕受到打击和迫害。我们当年在入党的时候都发过誓,要把一生献给共产主义,我是把一生都献给了我们党和国家的。既然许多同志们都不敢讲,那么我就以一个老共产党员的名义,来提议政治局举手表决,撤掉泽宁同志的领导职务,根据党的民主集中制的原则,重新建立新的领导班子。我号召每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都要勇敢的投下自己的一票,不怕打击报复,纠正过去的错误,让我们党沿着正确的健康的道路成长,让我们国家和人民走上一条康庄的幸福大道。好了,我的话讲完了,我敦请政治局常委们考虑我的请求,举行投票表决。

谢谢您,一个政治局常委站起来说。我们都听到了一个老共产党员,老领导的发言。我不知道大家感觉怎样,我是非常感动,也非常惭愧,惭愧自己过去没能坚持立场也原则,对一些事情不敢说出自己的看法。我们的老领导以自己的实际行动,给我们上了深刻的一课,让我们真正看到了一个老共产党员的大公无私的胸襟和胆量。

我来说几句,坐在后排的一个穿军装的人站起来说。泽宁同志太不象话了,那个老四,没有一寸战功,把军队搞得乱七八糟的,却掌握了军中实权。我们这些经历过越战的老将军,反而都被撤职了。这样怎么能行呢?

我也来说几句,前排的一个人也站起来说。谁都知道老四富可敌国,他那些财富都是哪里来的?那个志宏,就是靠拍马屁上来的,他的老婆孩子都在国外,还有上亿的资产,养着好几个情妇。泽宁反腐是对的,但是老四和志宏这样的,贪污,腐败,生活作风有问题,不但无事,反而受到倚重,这合适吗?

泽宁同志盲目自大,自以为比小平同志还伟大,中间的一个人站起来说。就不说他的功劳了,在外地几个省干过,政绩也没见怎么突出,哪里比得上小平同志的一个小指头?他就喜欢拍马屁的,一些马屁精就专门捧他。党的实事求是的原则,在泽宁同志眼里,都哪里去了?

大家提的意见都很有道理,也有说服力,坐在主席台上的中年人说。我们这样的会议,才是真正的实行了党内畅所欲言的民主集中制作风。我现在提议,就撤销泽宁同志的领导职务,重新选举领导班子举行表决,大家有反对的吗?没有。那好,通过了,那么我们就举手表决。同意撤销泽宁同志领导职务的请举手。

会场上竖起了一片手臂。有几个犹豫的,看看周围,也只好举起了手臂。

好的,全体通过,坐在主席台上的中年人说。那么,我们就进入下一项议题,投票选举新的常委。我提议我们不选新的总书记,而是选九个常委,常委们轮流担任总书记,轮流做庄,九龙治水,以更好地贯彻党的民主集中制。在常委选举完毕后,我们请常委们到旁边的会议室里讨论改选军委的议题,剩下的同志们可以在这里畅所欲言,把自己心里的话都讲出来。



十里长街上,几辆军用卡车沿着长安街驶来,停在军委大楼前面。手持冲锋枪,身穿野战服的士兵们从卡车上跳下来。一个身穿军服头发花白的老将从最前面的吉普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一个军官,带着士兵们走进军委大楼。

更多的军车出现在长安街上,有的停在新华门前,有的停在天安门广场前,有的停在人民大会堂前,有的停在电报大楼和民航局前。士兵们纷纷跳下车,在带队的军官们率领下,走进长安街上的各个重要建筑里。

秦城监狱前,一辆坦克开到门口。坦克上下来一个军官,走到把守监狱的狱警面前,要狱警打开铁门。狱警和军官争执起来。军官走回坦克,爬进坦克车里。坦克向着铁门开去。狱警惊恐地躲开。坦克加足马力,撞开了秦城监狱的大门。



一间旅馆一样的牢房里,秃顶的白手套站在窗户边,耳朵警觉地听着外面的动静。院子外传来一阵卡车刹车声和跳下车的脚步声。一开始是一些争执的声音,不久争执声就停止了。白手套走到门边,听着一排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白手套的房间外面停住,传来了一阵掏钥匙的声音。

白手套身体有些发抖地注视着门口。房门打开了,一个军官带着一队士兵走了进来。军官的目光直视着白手套。

你还认得出我吗?军官问白手套说。

当然了,这不是小李子吗,白手套说。咱们是哥们儿,过去可没少在一起喝酒和玩过。你这是救我出去吧?

你真幽默,军官说。知道是哥们儿,还他妈出卖我。

军官掏出手枪来,把枪口指向白手套的光秃秃的脑门。

别,别,白手套脑门上冒出了一头汗说。我检举,我揭发,老四他。。。

军官的手指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白手套倒在血泊里,身子抽动了一下就断气了。



皇家伦敦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内,靳曦和齐静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明宵。靳曦坐在床边,攥着明宵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齐静看一眼墙上的钟表,看一眼靳曦,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靳曦才好。

好像有点儿动静了哎,靳曦摸着明宵的手说。他的手好像在动呢。

真的啊?齐静凑过身来,摸了一下明宵的手问。

果然,明宵的手在微微地颤动着。虽然很轻微,但是可以感觉到。

是真的,他的手在动,靳曦用手背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说。那就说明有希望了?

嗯,齐静说。

我去叫医生去,靳曦站起来说。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叫。齐静按住靳曦说。

齐静走出房门,没多久就带着一个医生回到房间里来。医生俯身摸了一下明宵的手,又听了听明宵的心脏,随后搬起明宵的胳膊来,前后活动了一下。一直躺着失去知觉的明宵睁开了眼睛,像是有些茫然地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靳曦,齐静和医生。

这是哪儿?明宵疑惑地问道。我怎么不记得在这里?

你终于挺过来了,靳曦喜极而泣地说。两天两夜了,都快把人急死了。

他没有问题了,医生弯腰仔细查看了明宵的眼睛一下说。给让他多卧床休息一阵,多增加些营养,很快就会恢复好了的。

谢谢您,靳曦对医生说。

不客气,医生说。我也很高兴,可以回家睡个安稳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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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条波希米亚红裙 (147)
 
最后编辑:
红裙快完篇儿了,真有些舍不得啊。

琵琶姑娘为了护着大维被老四打死了,这个安排比较高明,提升了琵琶的形象,说明她真心爱的还是大维,并不只是个拜金女,琵琶活着的时候无法得到大维的爱,但是死了却会被大维永远记住,这增强了她命运的悲剧性,只是大维比较可怜了,下半辈子都要活在追忆中,生命中的他爱的,和爱他的两个女人都失之交臂了。

大维不是神枪手吗?为什么一枪打不死老四....这个枪战的场景有点雷,打了半天全是腿和肚子:D:D
 
红裙快完篇儿了,真有些舍不得啊。

琵琶姑娘为了护着大维被老四打死了,这个安排比较高明,提升了琵琶的形象,说明她真心爱的还是大维,并不只是个拜金女,琵琶活着的时候无法得到大维的爱,但是死了却会被大维永远记住,这增强了她命运的悲剧性,只是大维比较可怜了,下半辈子都要活在追忆中,生命中的他爱的,和爱他的两个女人都失之交臂了。

大维不是神枪手吗?为什么一枪打不死老四....这个枪战的场景有点雷,打了半天全是腿和肚子:D:D
谢谢灵兮。
大维是射击场的神枪手,在射击场可以站好了,把枪举好,瞄准好了再开枪。
在实战时,大维拧开门,看见老四站在窗前,手里提着一把枪,大维就根本没时间瞄准了,只能提枪就打,能击中老四,说明大维没白练枪。老四就差一些,第一枪就没打中大维。到后来,老四躺在床后,就有时间瞄准了。从床下的角度打,可能打肚子和腿比较好瞄准吧。
 
这节大维临出门时与猫相处的情节刻画得很细致,让人心里暖暖的,我想拥抱写到这时,脑子里浮现的可能是他家猫和他在一起的场景。最后老四死了,琵琶姑娘也死了,大维还剩一口气,不知他报了仇后,心里是否就痛快了?如果他能不选择报仇,如果他能放下心中的仇恨,出狱质开始过他平淡从容的生活,可以每天拉着他的小提琴的,那么琵琶姑娘或许就不会死了,这姑娘也是个可怜的人儿,死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尤其是为心爱人献出自己的生命,本来对这姑娘印象一般,拥抱如此一安排,的确加分不少。
 
这节大维临出门时与猫相处的情节刻画得很细致,让人心里暖暖的,我想拥抱写到这时,脑子里浮现的可能是他家猫和他在一起的场景。最后老四死了,琵琶姑娘也死了,大维还剩一口气,不知他报了仇后,心里是否就痛快了?如果他能不选择报仇,如果他能放下心中的仇恨,出狱质开始过他平淡从容的生活,可以每天拉着他的小提琴的,那么琵琶姑娘或许就不会死了,这姑娘也是个可怜的人儿,死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尤其是为心爱人献出自己的生命,本来对这姑娘印象一般,拥抱如此一安排,的确加分不少。
谢谢仗剑。
跟老四同归于尽,大维肯定觉得值了,就是死了也认了。但是琵琶姑娘在场,大维应该没想到,而且琵琶姑娘为大维挡住了致命的一颗子弹,我想大维以后不会忘了琵琶姑娘。
琵琶姑娘就是一个普通人,爱好虚荣,也想有自己的爱情。老四太心狠手辣了,换个人,至少不会向琵琶姑娘开枪吧。
 
谢谢仗剑。
跟老四同归于尽,大维肯定觉得值了,就是死了也认了。但是琵琶姑娘在场,大维应该没想到,而且琵琶姑娘为大维挡住了致命的一颗子弹,我想大维以后不会忘了琵琶姑娘。
琵琶姑娘就是一个普通人,爱好虚荣,也想有自己的爱情。老四太心狠手辣了,换个人,至少不会向琵琶姑娘开枪吧。

我又读了一遍,玩政治的像老四这类人应该不少,他们是站在刀尖上生活的人,多数是心狠手辣之辈。这节中官场的描写让我想起了最近国内热播剧《人民的民义》。
 
一四八

志宏驾驶的黑色奥迪车飞快地驶近中宣部大院门口。老四的死讯,路上看见的一辆辆军车,空气中漂浮的紧张气息,让志宏心里感到一种震惊后的惶恐。生平第一次,他感到危险像是一头藏在黑暗中的怪兽一样突然冒了出来,在张开血盆大口逼近他。这些年来的官场生活,让志宏养成了做事只需动动嘴,打个电话,而且要慢慢来的习惯。但是这次志宏感觉完全不同。志宏知道他是处在生死关头,在跟时间赛跑。路上的那些军车,其中肯定有些会来到中宣部,占领中宣部。也许他只有几分钟的时间能够把徐泽宁的指示通过媒体传达出去。如果不立即行动起来,黑暗中冒出来的这头怪兽不仅会吃了徐泽宁,而且也会吞吃了他。

院门口的两个警卫远远地看见部长的黑色奥迪车驶来,赶紧把院门打开。志宏在院门口踩了一脚刹车,车咯噔一下停在了门口。志宏摇下车窗对警卫喊道:

立即把院门锁上,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不许进入大院。

是!警卫带着诧异的表情举手敬礼说。



志宏踩了一脚油门,把车飞快地开到主楼门前的车道上,跳下车来。夜空笼罩着深厚的黑云,看不到星星也看不到月亮。空气干冷,吹进领口里凉飕飕的。主楼的绝大部分房间都黑着灯,只有几个窗户散发着青白色的灯光。志宏瞥了一眼亮着灯的楼上的几个房间,知道其中有一间是部办公厅的办公室,里面常年有值班的人员。

志宏推开楼门,向着楼里跑去。一楼的楼道里很安静,各个房间的门都关着,窗户也都黑着。志宏跑到楼道中间,沿着宽大的楼梯爬上了二层。这些年来在官场的无数酒宴中,志宏的身体已经变得臃肿,大不如年轻时灵活,虽然只是跑了几步路,已经变得气喘吁吁。部长办公室在二楼左边的最里面。志宏跑到部长办公室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进门后,志宏直接走到办公桌前,抓起电话拨通了部办公厅的内线电话。

今天谁值班?志宏喘着气对着电话问道。

你好陈部长,今天是我,小何,一个女人回答说。今晚是我值班,这么晚了,您有什么指示吗?

太好了,志宏松了一口气说。泽宁有个紧急指示,要立即通知各电视台,各广播电台和各家网上网下媒体发出去。你拿笔记一下,我口述给你。

好,部长您讲吧,我拿笔等着呢,女人在电话里说。

同志们,北京今晚发生了反革命政变,志宏坐到办公桌后的高背沙发上说。一小撮正在被中央查处的贪污腐败分子,为了私人利益,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刺杀党的高级干部,趁着徐泽宁同志出访之机,悍然发动了一场反革命军事政变。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要提高警惕,紧密团结在以徐泽宁同志为首的党中央周围,彻底粉碎反革命政变。广大人民解放军指战员们,中央号召你们不要被任何人迷惑,要按照一切行动听指挥的我军优良传统,听从以徐泽宁同志为首的党中央的指挥,做好准备,彻底平息这场反革命军事政变。。。



秦城监狱甲号楼房三层的走廊上,一位坦克军官带着几个坦克兵,押着一个狱警走着。狱警在一间外面包着铁皮的木门前停住,转动着手中的钥匙圈寻找着钥匙。铁皮包着的木门上有个窥视孔,从外面可以看见对面是一堵白墙,墙上有一扇带着铁栅栏和纱窗的一平方米左右的玻璃窗,窗户开在牢房上部人的胳膊够不到的地方。三米半高的房顶上悬挂着一个灯泡,灯泡罩在铁丝网罩里,显得很昏暗。暗淡的灯光照下来,照在下面的一个一尺高的矮床上。矮床上坐着一个穿着一件灰色夹克的人,刮过胡子的脸颊上带着青色,头发有些蓬乱,一双眼睛却如同鹰眼一样闪闪发光。灰夹克像是听到了房门外的动静一样,此刻正在目光炯炯地盯着牢门。

牢门咯吱一声打开了,坦克军官走了进去,向坐在矮床上的灰夹克敬了一个礼说:

常叔叔,我是小武。戴叔叔派我率一个坦克营来接您出狱。政治局刚开完扩大会议,徐泽宁下台,您被缺席选举为常委。戴叔叔请您立即去中南海主持大局。

小武,我猜着就有这一天,灰夹克从床上精神抖擞地站起来说。从我入狱的时候我就等着这一天,这一天终于来了。



灰夹克看了一眼矮床和只能看见外面夜空的高窗,昂首挺胸地走出了牢房。坦克军官和狱警在后面跟着,再后面是几个拿着手枪的坦克兵。灰夹克走到一间牢房门前停下,转身对狱警说:

把这间牢门也打开。

狱警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包着铁皮的牢门。坦克军官用手枪顶了一下狱警的腰部,严厉地说:

听见没有,让你打开就打开。

狱警的手哆嗦着,从钥匙圈上找到钥匙,打开了房门。牢房内,一个头发全白了的国字脸的人吃惊地看着牢房门口站着的灰夹克,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

政治局刚通过决议,泽宁下台了,灰夹克说。现在该我们扬眉吐气了。

啊!国字脸的双手举起来,在空中挥舞了一下说。一定要庆祝一下!

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灰夹克说。我们走吧,回中南海,政治局的人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国字脸跟着灰夹克走出门,沿着走廊向着楼梯方向走去。国字脸一边走一边问灰夹克说:

其余的人怎么办?这所监狱里还有不少我们的人。

先让他们在这里继续委屈两天,灰夹克说。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第一件事就是要巩固我们的权利,清算泽宁和老四的人,把他们的人一捋到底,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罢免,决不能手软。第二件事,就是要成立一个专案组,彻底清查泽宁和老四,以及他们家族里的所有人的贪腐。我觉得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专案组长了。

你放心吧,这件事交到我手里,所有的事情我都会查得一清二楚,国字脸说。保证他们徐家的一个人一点事都逃不过。

泽宁说我贪腐,把我弄进牢里,简直是笑话,灰夹克边走边说。我贪腐?我是最清廉的了。在法庭上他们那么搞,最后才搞了个所谓几百万元的贪腐罪强加到我头上。我根本就不是贪腐,我是反对他,才落到这样一个下场。泽宁不敢说我们是政治斗争,只好用贪腐的罪名来治我。

就是啊,国字脸说。老实说,给你定的那个几百万元的贪腐罪名简直太可笑了。就算是真的,在北京,这点儿钱还不够在四环内买个房子呢,这算什么贪腐?

喊贪腐来收买人心,谁不会啊?灰夹克说。现在轮到我们了。我们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贪腐来治泽宁的罪,让他尝尝被不知真相的老百姓吐骂和蹲监狱的滋味儿。

坦克军官带着灰夹克和国字脸走出秦城监狱大门。大门外,一长溜巨大的坦克阴沉地停在路边,炮口向前,排成了一条笔直的队伍。坦克军官带着灰夹克和国字脸走到坦克队伍中间的一辆军用吉普车上,扶着他们上了吉普车。坦克军官回到打头的坦克上,钻进坦克里。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坦克在夜幕里开动了。一辆辆坦克打开耀眼的车灯,向着城里的方向驶去,在路上卷起一流尘埃。



窗外传来一阵刹车声和喧闹,好象是军车来到的声音。志宏站起来瞥了一眼窗外,明晃晃的路灯下,几辆绿色军用卡车停在路边的树下,一群身穿迷彩服的士兵们正在纷纷从车上跳下来。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带着几个手中端着冲锋枪的士兵,走向门口的警卫。

部长,您看看窗外,士兵来了。电话中,女人的声音带着惊慌说。他们会不会硬冲进来啊?

小何,不管他们,继续记录发给各家媒体的通知,志宏镇静地说。这伙以一小撮贪腐分子为首的阴谋家和野心家发起的反革命军事政变,证明了以徐泽宁同志为首的党中央雷厉风行的反腐和从严治党的行动,取得了很大成绩,震撼了党内的腐败分子以及背后支持他们的高层领导。他们图穷匕首及,只能丧心病狂地靠发动反革命军事政变来挽救自己终将灭亡的命运。历史必将证明,他们代表的是一小撮党内和军队的腐败分子的利益,他们不代表人民,也不得人心。他们逆历史潮流而动的军事政变,只能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以徐泽宁同志为首的党中央现在命令人民解放军各部队驻守营房,没有徐泽宁同志的命令不得出营房。凡是已经接到其他命令出营的部队,要立即返回营房,等待以徐泽宁同志为首的中央的下一步指示。凡是与徐泽宁同志的指示相违背的命令,一律作废。

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志宏看了窗外一眼,看见门口的两个警卫被推在一边,青年军官举着手枪,挥手带着一群士兵,冲进了院门。

同志们,这场以一小撮贪腐分子为首的阴谋家和野心家发起的反革命军事政变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所有的组织者和参与者都是历史的罪人,必将受到无情的打击和严惩,志宏坐回办公桌后继续对着电话说。中央号召广大人民群众起来,走向街头,阻拦任何参与政变的军队。对于组织和发动这场军事政变的一小撮组织者,全党共诛之,全民共讨之,每一个人都有权利和义务把他们立即抓起来,交给中央审判和处理,让他们受到应得的惩罚。

楼下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有人在喊着部长办公室在二楼。一阵脚步声上了楼梯。

记录好了吗?志宏问电话里的女人说。

记录好了,女人在电话里回答说。

立即发出去,志宏说。给中央电视台,北京广播电台和全国所有的媒体。给各省市的办公厅单独发一份儿。

门外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像是士兵们已经到了办公室门外。

知道了,女人说。我立即办。部长,您可要小心。

部长办公室的门被砰地一声踹开了。一个提着手枪的青年军官带着五六名端着冲锋枪的士兵冲了进来,把枪口一齐对准了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志宏。



莫斯科总统套房的卧室里,小寇低头把几个本子匆忙塞在一个小箱子里。自从志宏打来电话说老四死了,北京发生政变之后,徐泽宁非常愤怒。徐泽宁立即给让秘书接通中央警卫局,武警部队和北京卫戍区的电话,但是秘书说对方听到是他的电话后,都挂了不回复。

一定是小虎叛变了,不然街上不会这么快就出现军车,徐泽宁对小寇说。我刚离开北京一天,老四一直牢牢控制着军队,那些军车不可能是外地来北京的,只能是北京卫戍区的。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里应外合的政变,他们拉拢收买了小虎,控制了北京卫戍区,中央警卫团和武警部队。

徐泽宁让小寇通知中国代表团成员都到他的客厅里来聚合,再帮他把行李准备一下,他要马上飞回国去。事发突然,小寇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遵照徐泽宁的吩咐,给代表团的副团长打电话,让副团长召集全代表团到徐泽宁的客厅会合,随后进了卧室给徐泽宁和自己收拾东西。

北京出了政变,小寇一点也没有想到。到俄罗斯出访之前,她隐约有些担心,怕老四自己一个人在北京控制不了局面,现在看来,当初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她不知道北京现在的情况怎样。如果徐泽宁现在回去,会不会一下飞机就会被小虎的人抓起来。但是,她已经下好决心,不论发生什么,都会跟着徐泽宁一起,同生死共患难,不会跟徐泽宁分开一步。



中宣部部长办公室内,志宏放下手里的电话,看了一眼围在他面前的青年军官和五六个士兵。

我是政治局委员,中宣部部长,志宏说。你们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

对不起部长,青年军官说。我是北京卫戍区的,奉上级命令,占领中宣部,同时把您带到中南海去参加会议。

哪个上级?谁的命令?志宏问。

我们营长的,青年军官说。

我想问个问题,志宏说。军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一切行动听指挥,军官说。

所以你听你们营长的,志宏说。但是你们营长听谁的?

团长的,青年军官说。

团长呢?

听师长的。

师长呢?

听司令的。

司令呢?

听军委的。

军委呢?

听主席的。

那我现在就跟军委主席通电话,请他给你直接下命令,志宏说。



志宏说着拿起手机,当着青年军官和士兵们,拨打了徐泽宁的手机号码。青年军官看着志宏,把对着志宏的手枪口垂了下来。当营长告诉他,要他带着自己的一连人来占领中宣部大楼时,他就觉得有一种军事政变的感觉。他出身农村,从高中起就喜欢历史和军事,读过不少历史书和军事书。高中毕业时他考进了保定陆军军校,毕业后先担任排长,几年后升为连长。近年来社会的腐败传到了军队里,军官的晋升也要看背景和靠送礼,作为一个既没背景家里又没有钱的农村出来的军校毕业生,他对军队里的腐败很不满。同一年军校毕业的同学,家里有背景的早已升成了副团长和团参谋长,会送礼的升成了营长,会逢迎拍马的升成了副营长,只有他还只是一个连长,在同学里是官阶最小的。徐泽宁在军队里厉行反腐,让上将和中将们靠边站,提拔年轻的少将上来主事儿,军队的贪腐之风一下被刹住了许多。他很敬佩徐泽宁敢于把军中的大老虎砍掉的魄力和勇气。听到能和徐泽宁亲自通话,他觉得心里很激动。

电话一下就被接起来,徐泽宁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里。

志宏,我正在开会,有什么紧急事情?

泽宁,我在中宣部办公室,有一连士兵要把我抓起来,请你给他们下个命令。

好的,徐泽宁说。把他们连长叫过来。

志宏把手机的麦克风打开,伸到青年军官面前,让青年军官和屋内的士兵们听着。士兵们互相看了一眼,注意力聚集到手机上来。

你听得出我的声音吗?徐泽宁在电话里问道。

听不出来,青年军官说。

志宏,直接视频,徐泽宁说。

志宏的手指划了一下手机屏幕,直接进入了视频。徐泽宁面容严肃地出现在手机上。

现在认出我了吗?徐泽宁问青年军官说。

认出来了,徐主席。青年军官对着手机立正,心情激动地敬了一个军礼说。

你叫什么,是什么职务?徐泽宁问道。

报告徐主席,我是北京卫戍区七师六团三营二连连长林茂,青年军官说。

林连长,我现在以军委主席的名义,提升你为上校团长。

谢谢主席!青年军官感激地敬礼说。

你们听着,这是一场一小撮贪腐分子发动的反革命军事政变,徐泽宁的声音从视频里传来。他们蒙骗军队,蒙骗人民。这场政变必将以失败告终。我命令你和你的士兵们,从现在起,完全听从陈志宏部长的指挥。如果你们表现出色,我还要特别嘉奖和提升你们。陈志宏部长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如果有人胆敢违抗命令,我以军委主席的名义授权给你,当场抓起来或者枪毙。你听清楚了吗?

报告徐主席,我听清楚了,青年军官立正说。有敢违抗命令的,可以当场抓起来或者枪毙。

很好,一切行动听指挥,徐泽宁说。志宏,这一连士兵,都交给你了。老四死了,我很难过。你跟老四是我的左膀右臂,现在右臂断了,只有你这条左膀了。有什么事情,及时跟我通消息。



徐泽宁放下手机,抬头看见代表团成员一个接一个都到客厅聚齐了。徐泽宁示意让大家都坐下。客厅有些小,没有几个椅子,有些代表团成员只好坐在地上。徐泽宁站在客厅中央,面带沉痛地宣布老四被暗杀了,随后把北京发生的事情跟代表团成员扼要讲了一遍。当听到老四死了的消息后,代表团成员的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一种紧张和惊恐的神情。徐泽宁让秘书拨通各省市和各军区的负责人的电话,跟他们紧急通话。秘书依次接通了一些省市党政军一把手的电话。徐泽宁当着代表团的面,在电话里跟各省市的党政军一把手通话,对所有的党政军负责人都讲几句话:

第一, 北京发生了反革命军事政变,老四被他们谋杀了。

第二, 这是一小撮人搞的篡党夺权的阴谋,他们正在成立新的中央。

第三, 中央出了政变,你们打算怎么办?

一圈电话打下来,各省市党政军负责人都信誓旦旦地表态,坚决听从以徐主席为首的党中央的指示,不会听其他任何人的。各地驻军的负责人纷纷表示,一定与中央站在一起,立即动员军队,随时听从召唤,参与到彻底粉碎反革命政变的行动中来。

打完电话后,徐泽宁感觉好了一些,对围坐在客厅里的代表团成员们发表了一个简短讲话。徐泽宁告诉代表团成员们,虽然北京发生了政变,但是不用担心,政变一定会被粉碎的,因为政变分子不得人心,党心,军心,也得不到全国各省市的响应。只要他回到国内,政变就会土崩瓦解。徐泽宁刚对代表团发表完讲话,秘书就接到克里姆林宫的一个电话,说普京总统已经听说北京发生了政变,正在赶来,要在总统酒店拜见徐泽宁。



中宣部部长办公室内,志宏扫了一眼屋内的青年军官和士兵们,看见他们把枪口都垂下了。

林团长,你的连有多少人?志宏问青年军官说。

两百人,分成四个排。

我命令你,把你的连分成三部分:一个排留在这里,听从办公厅何主任的指挥,保卫中宣部大楼,不许任何军队进来;一个排去徐家大院,保护徐主席的家属,地址我会告诉你;剩下的两个排你带着跟我走,明白了吗?

明白了,青年军官说。我们去哪里?

中南海,志宏说。你不是说奉令要带我去中南海参加会议吗?我现在就去,去开鸿门宴去。

可是那里有坦克部队把守啊,青年军官犹豫地说。我来的时候看见新华门那里停着许多辆坦克。

大丈夫立奇功就在此时,志宏说。你听见徐主席亲口讲了,这是一小撮贪污腐败分子害怕中央对他们的查处而发动的反革命军事政变。你们都是北京卫戍区的,你要想办法让坦克部队相信你是奉令进中南海的,然后我们趁组织政变的那些人不备,擒贼擒王,直接进入中南海怀仁堂把他们抓起来,粉碎政变。

我不知道能不能骗过坦克部队,但是我会带我的部队尽力而为,青年军官说。

你有北京卫戍区的信函样本吗?志宏问道。我们需要一封有说服力的命令。

没有,青年军官说。

我这里有一张,青年军官后面的一个军官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来说。这是卫戍区下达的要我们准备冬季训练的命令。



莫斯科总统酒店的总统套房里,代表团成员们都走进卧室里,把卧室挤得满满的。小寇把卧室门关上,随后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跟徐泽宁一起走到客厅,站在门口。门铃响了两声,秘书打开门,普京带着两个随从,面容严肃地走进门。徐泽宁与普京握了一下手后,伸手请普京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

普京没有寒暄,开门见山地说:

听说北京发生了军事政变,阁下想立即返回北京。依我之见,阁下不妨在莫斯科多住几天,看看形式发展再决定何去何从。

我必须得现在回去,徐泽宁说。他们是几个不得人心的腐败分子,我过去对他们太手软了。现在他们刺杀了我的兄弟,违背党内的组织纪律和程序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这一切都是骇人听闻的。我要趁着他们立足未稳,粉碎政变。如果我不回去,恐怕北京和中国各省市就都被政变分子控制了。

我很为阁下的安全担心,普京说。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怕阁下现在回去,会出危险,那样就更糟糕了。不如阁下和夫人暂时在莫斯科住着,等北京的局势明朗了再做决定。阁下如果准备成立流亡政府,我个人会全力支持和帮助阁下。

感谢总统阁下的关心,徐泽宁说。我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鬼,不会在外面成立流亡政府的。我相信我代表的是广大中国人民的利益,人民会支持我的。那些腐败分子,他们不得人心,如果让他们把中国的政权给篡夺了,中国就会陷入内乱,几十年的改革开放的成果就会毁于一旦。我自己生命事小,国家和人民的前途事大,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安全,舍弃对国家和人民的责任。再说,我刚与各省市负责人通了电话,他们都表态坚决支持我。只要我回到中国,局势就会得到控制,政变就会被粉碎。

如果阁下执意要回北京,我们也不好拦阻,普京说。不过,为了安全考虑,至少让夫人留在这里吧。

泽宁在哪里,我在哪里,小寇对普京说。谢谢总统先生的关心。我已经决定跟泽宁一起回北京,帮助泽宁粉碎政变。

你还是留在莫斯科吧,不用跟我去冒风险,徐泽宁对小寇说。等政变平息了,我派飞机来接你。

泽宁,这件事我们就不要再讨论了,小寇对徐泽宁说。既然嫁给了你,我就会跟你有难同当。如果你入狱,我会陪着你入狱。再说,我们的孩子还在北京,他们不会把孩子放出来的。我不能自己在国外,丢下孩子不管。我在国外,什么都做不了。回去后,至少我会跟孩子在一起,让孩子少担惊受怕。

夫人的决定让人钦佩,普京面带遗憾地说。既然这样,我只好尊重阁下的意见。如果有什么需要俄国政府帮忙的,我一定会做到。

我想先自己飞回去,待局势稳定后,再让代表团成员飞回去,徐泽宁说。请总统阁下帮助我准备五架飞机,分别飞向北京,上海,南京,广州和西安。我要给这五个地方打电话,让他们派人去机场接我。这样那些政变分子就不会知道我在哪架飞机上,会在哪里降落。这五架飞机都要准备好足够的油,可以飞到中国任何一个机场。至于具体在哪里降落,我到时再决定。

没问题,普京说。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如果阁下需要保护,我可以派俄军的战机护驾,或者派俄军最精良的特种部队跟随阁下前往。如果中国的机场被控制,他们可以掩护阁下的飞机重新起飞。

阁下想得非常周到,我很感激,徐泽宁说。但是不用了,我们中国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来解决吧。



中南海新华门的大门外,几辆坦克停在大门口,黑洞洞的炮口对着街道左右两侧。不远处的天安门广场,几排坦克和几十辆军车排列在广场两侧和金水桥两侧,炮口对着两面的街道和广场。宽阔的长安街上,街灯照耀着铺着石砖的马路和路边的干枯的老槐树,马路上没有民用车辆,只用绿色的军车和坦克在行驶。

五辆军用卡车沿着长安街疾速开过来,在新华门前面距离坦克不远的地方刹车停住。一些手持冲锋枪的士兵从车上纷纷跳下来。志宏和青年军官从第一辆卡车的驾驶室里下来,带着身后的士兵向着新华门方向走来。

看着新华门前的坦克和不远处天安门广场的坦克,志宏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他在天坛医院前的街道上,面对着成排的军人和领头的军官,用瘦弱的身躯挡住军人们前进的道路。多少年已经过去了,以为那种记忆不会再出现了,而今天,历史似乎又在重演。虽然自己已不是当年年轻时光,但是志宏依然感觉体内有一股热血在沸腾。

一个瘦高个坦克军官提着手枪,率领着十几个坦克兵在新华门前拦住了志宏和士兵们。

对不起,请问你们是哪支部队的,到这里干什么?瘦高个坦克军官问道。

我们是北京卫戍区七师六团的,我是团长,青年军官说。我们奉命护送陈志宏部长来中南海开会。

上头有令,除非得到允许,否则谁也不能出入,瘦高个坦克军官说。

我是陈志宏,政治局委员,中宣部长,是来开会的,志宏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份工作证递给瘦高个坦克军官说。这是我的证件,林团长他们是奉命来护送我的,而且他们奉令到里面担任警戒任务。

谁的命令?瘦高个坦克军官问道。

小虎司令的手令,青牛军官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晃了一下说。你可以自己看。

瘦高个坦克军官接过纸来仔细看了一眼。纸是北京卫戍区的信签,上面写着一行潦草的字,落款是小虎。他看着字迹,无法辨认是不是小虎司令的手迹,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小虎司令的手迹。他正在犹豫是不是要打个电话核实一下的时候,从西面隆隆驶来了一长列坦克车队。坦克车在接近新华门时减速,停在了马路对面。坦克队伍中间夹着一辆军用吉普车,吉普上一个穿着灰夹克的人和一个满头银发的国字脸打开吉普车的门下车。一个坦克军官从打头的坦克跳下来,跟上灰夹克和国字脸,一起向着新华门的方向走来。

瘦高个坦克军官把纸还给青年军官,挥手让身后的坦克兵让开。志宏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带着青年军官和士兵们走进新华门。



中日友好医院急诊室的手术台下,大维昏迷不醒地躺着,身上血迹斑斑。几个护士围绕着手术台站着,一个头戴白帽身穿染上血迹的白大褂的医生用镊子用力一拔,把一颗子弹从胸腔里取了出来。医生把沾染着血的镊子移到护士手中的盘子上方,子弹叮当一声掉在盘子里。

这是第四颗了,一个护士小声说。

最致命的一颗,医生说。幸亏子弹没有穿透胸膛。

听说是个姑娘给他挡住了这颗子弹,另一个护士说。可是子弹穿过了姑娘的胸膛,姑娘死了。

真惨啊,一个护士说。

别说了,好好工作,医生训斥了护士一句说。肚子里有一颗子弹还没取出来呢。



中南海怀仁堂内,政治局委员们面露疲容,依旧坐在椅子上开会。中年人从大门走进来,走到坐在前面主席台上的老人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老人点点头,抬手示意正在发言的一个政治局委员停下来。中年人走到主席台中央,目光扫视了一眼会场。会场里的人们都安静下来,人们的目光聚焦到中年人身上。

我给大家扼要汇报一下目前北京的形式和情况的进展,中年人说。第一,常委同志们在旁边的小屋开会,选出了新的军委委员和主席。新的军委主席由我们的老领导暂时担任,将来等局势稳定之后,移交给年富力强,能够信赖的同志。第二,新选出的军委委员们已经各赴各位,开始工作去了。第三,在小虎同志的指挥下,北京卫戍区的部队已经顺利开进了所有的重要部门,包夸人民大会堂,天安门广场,军委大楼,各个军队大院,中组部,中宣部,外交部,中央警卫局,国安部,公安部,武警总部,电视台,广播电台,报纸,杂志,网络中心,电话局,各大网络和电信公司,机场,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防止有人不服从中央的指示,煽动老百姓或者部队起来对抗中央。第四,中央电视台和北京广播电台接到了中宣部陈志宏部长的一个新闻稿,稿件里诬蔑我们在搞军事政变。庆幸的是,我们的军队已经开进了中央电视台和北京广播电台,所有的节目和稿件都有专人过目之后才能播出,陈志宏部长的稿子已经被进驻中央电视台和北京电视台的高度警觉的部队同志们截获,没有播发,粉碎了陈志宏部长的这一反党阴谋。第五,陈志宏部长违抗中央指示,拒不参加政治局会议,对抗中央的决议,走上了一条反党的道路。我建议政治局开除陈志宏部长的职务和党籍,并交给中纪委双规。。。

谁说我不参加政治局会议?我这不来了吗?

随着声音,志宏迈进了怀仁堂,身后跟着青年军官和几十名士兵。正在发言的中年人一下愣住了,眼睛看着志宏和身后的士兵,有些不知所措。老人,坐在主席台上的人和屋内的所有人也都楞住了,他们的目光注视着志宏,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到底是谁在反党?志宏走到中年人面前,眼睛逼视着中年人问道。你们趁着泽宁访问莫斯科,刺杀了老四,私自召开政治局会议,调动军队实施政变。你们动手好利索,好快啊。如果不是你们事先计划好,怎么能够几个小时之内,军队就已经占领了北京的所有重要部门?说你们蓄谋已久不过分吧?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泽宁同志已经知道了北京发生的情况,提前中断了对莫斯科的访问,即将飞回北京。这次,泽宁对你们将绝不手软和宽容。

同志们,泽宁是按照党的正常组织程序担任了党的领导职务的,志宏转向屋里在座的人说。上任以来,泽宁同志厉行反腐,从严治党,得罪了党内和军内的许多利益集团。许多人对泽宁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他们害怕了,因为反腐之剑,已经挥到他们头上,或者很快就要挥到他们的头上了。我想大家都知道,今天的党内和军内,腐败是多么的严重。如果腐败再继续下去,我们一定会亡党亡国,几十年改革开放的成果就会毁于一旦。

同志们,即使罢免泽宁,也要通过党内正常的组织方式和经过必要的程序,志宏继续说。你们有没有想过,通过这种政变方式把泽宁同志搞下去,我们的党,我们的国家,就会变成什么样子?这种政变,如果成功,就会开创军人政变的先河,我们的国家就会陷入内战,藏独,台独,疆独就会趁机抬头,我们的国家就会四分五裂,中华民族就会自己毁掉自己,错失历史给予我们的崛起良机。你们就将成为民族的罪人,历史的罪人。

我刚与泽宁同志通过电话,志宏继续对着台下的政治局委员们说。泽宁同志很明确地讲了,这是一场一小撮贪腐分子在自己的腐败暴露之前,先下手为强发动的反革命军事政变,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所有的组织者和参与者必将受到无情的严惩。对于组织和发动这场军事政变的一小撮组织者,全党共诛之,全民共讨之,每一个人都有权利和义务把他们立即抓起来,交给中央审判和处理,让他们受到应得的惩罚。

志宏同志,你犯了严重的错误,中年人开口说。我们已经按照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举手罢免了泽宁同志的职务。这次政治局扩大会议,是在老四被刺杀之后,为了应对紧急情况,由两位常委联合提议举行的,完全合乎党的组织原则和党的干部任免的规定和程序,所做的决定也是全体政治局委员们举手通过的,是民主的,合法的,符合程序的,完全不是政变。而你,志宏同志,先是不来参加会议,继而在媒体发表声明污蔑我们是军事政变,然后带着士兵们闯进中央政治局开会的地点,断然否定政治局全体同志们根据民主集中制原则举手通过的决议。要说有什么军事政变,你才是军事政变!

林团长,我现在命令你把主席台上的几位同志带到旁边的小屋里看管起来,志宏转身对青年军官说。他们是这场政变的组织者和协助者。泽宁同志即将返回北京,过几个小时飞机就会降落北京。这些人要留待泽宁同志回来后发落。

是!青年军官对志宏敬礼说。

把他们身上的手机没收掉,志宏对青年军官说。另外,把屋子里的所有电话线都切断,免得他们继续指挥政变。同时,派你的队伍把住大门,在泽宁同志到来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出。



夜空里,五架军用飞机飞行在云层上空。徐泽宁坐在一架飞机的机舱里,透过舷窗看着下面的层层叠落的黑云。小寇坐在徐泽宁的身边,也看着窗外,神情有些忧心忡忡。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徐泽宁抓住小寇的手,安慰小寇说。各省市的人都跟我们站在一起,即使北京被他们控制,也长不了的。志宏刚才打来电话,已经带着两个排控制了中南海怀仁堂,把那几个人都抓了起来,干得很漂亮。

我们是直飞北京吗?

不,徐泽宁说。我们去西安。

去西安?小寇有些惊异地问。为什么不趁着志宏抓住了那些人,赶紧到北京控制局面呢?

关键是小虎没被抓,徐泽宁说。小虎是真正能调动部队的人。他在卫戍区司令部,志宏别说只有两个排了,就是有两个营,两个团,两个师都不行。

你说得对,小寇说。既然这样,我也觉得你应该去西安。小虎身为卫戍区司令,掌握军权,他参与政变,你降落北京就太危险。西安是你长期工作的地方,你也一直很关照陕西。你在那里的党政基础厚,应该没有问题。

在西安降落以后,我要立即发表电视讲话,安定人心,徐泽宁说。然后从西安指挥,派军队从四面包围北京。到那时,政变分子们就会土崩瓦解,北京就会重新回到我的手里。这样虽然会粉碎政变慢一点,但是保险系数大一些,危险也小一些。这次我有几个没想到:一个是没想到他们会搞军事政变,一个是没想到老四这么轻易就被他们暗杀,一个是没想到小虎居然会背叛我们,最没想到的是志宏一介书生,在关键时刻有胆有识,带着很小的一只部队偷袭中南海,把那几个人都扣住。不过志宏在北京支撑不了多久,等不了我们飞机降落,就会被小虎他们抓走。

志宏在北京多拖住他们一分钟,就给你多争取一分钟时间,小寇说。你告诉志宏要在北京降落,是对的,我们就是要麻痹对手,让他们以为你真的会在北京降落。做大事就免不了牺牲,这次只好把志宏牺牲了。不过,咱们的孩子在北京,我还是有点儿担心孩子。

孩子不用担心,我想他们不敢动孩子,徐泽宁说。志宏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他们也不会杀志宏的,也就是把志宏关押起来。志宏在这次斗争中经历了考验,表现得忠心耿耿。等我粉碎政变了,我会让志宏进入政治局常委,让他担任更重要的职务。

但愿这一切早些过去,小寇看着舷窗外的黑云说。

你看见那边的云层没有?徐泽宁指着远处的一抹带着霞光的云层说。黑暗就要过去,太阳就要升起来了。一个火红的太阳就要在中国大地上喷薄而出,把一切黑暗从各个角落扫除出去。

我知道你的志向和雄心,小寇转过头来钦佩地看着徐泽宁说。泽宁,你有理想,有勇气,有智谋,有决断,也下得了狠手。这也是为什么,当今世界,我觉得只有你才堪称真正的大政治家,真正的大英雄。

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徐泽宁微笑了一下说。不过我还是要重申我们结婚时的那个约定,无论什么时候,夫人都不得干政。

谁干政了,我不过只是偶尔提点儿小建议嘛,小寇说。有时建议都不敢提,其实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人家可是一直都遵守结婚时约法三章的哎。



新华门外,瘦高个坦克军官手里拿着手枪,和身后的十几个坦克兵挡住新华门的入口。马路对面,一长排坦克的炮口转动起来指向了新华门。新华门前的几辆坦克也把炮口指向了对面的坦克。

我再说一遍,没有上面的允许,任何人不能进出新华门,瘦高个坦克军官挥舞着手枪对灰夹克和国字脸说。这是上级交给我的命令,我是军人,只能按照命令执行。

我也跟你再重申一遍,灰夹克严厉地说。我是新选出来的政治局常委,负责主持常委会的工作。时间紧迫,我需要到里面去参加政治局常委会议。请你马上跟里面联系,放我们进去。

我在旁边值班室刚打过电话请示了,瘦高个坦克军官说。里面命令我把守新华门,不放一个人进出。

不可能!灰夹克说。是他们把我从秦城监狱放出来,要我立即来主持会议的,怎么可能不让我进?我跟着你去再打一遍电话试试。

瘦高个坦克军官带着灰夹克一起走进新华门大门后面的值班室。瘦高个坦克军官从值班室拿起一部红色电话机来,拨打了一个号码。志宏的声音在里面响了起来。

什么事?

我想再跟您请示一遍。。。

不用请示了。我再重申一下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出新华门,明白了吗?如果你还不能明白,换个能明白的人来听命令。

明白了,瘦高个坦克军官立正说。

这是陈志宏的声音!灰夹克对瘦高个坦克军官说。你被蒙骗了,他不代表中央!他只代表他自己!

我不知道谁是谁,瘦高个坦克军官放下红色电话机说。我只听从命令。

现在我以政治局常委的身份命令你,把你的部队立即撤开,灰夹克对瘦高个坦克军官严厉地说。

政治局常委没有权利命令我,瘦高个坦克军官说。

好,我找个能命令你的人来,灰夹克说。



灰夹克走出了值班室,走到新华门前。国字脸和坦克军官正站在一边在等着他。灰夹克,国字脸和坦克军官一起商量了一下,随后走到马路对面的坦克车队前。坦克军官钻进了打头的坦克里,灰夹克和国字脸也钻回了军用吉普车里。坦克车一辆接着一辆发动了,在领头的坦克率领下,向着新华门前驶来。新华门前停着的几辆坦克像是有些不知所措地转动着炮筒。

领头的坦克驶上新华门前的台阶,向着门里面冲了进去。瘦高个坦克军官和身后的十几个坦克兵匆忙跳到一边,躲开迎面撞来的坦克。领头的坦克猛然撞到了新华门的侧面柱子,粗大的柱子轰然一声折断为两截,大门一下倾塌了下来。雕梁画栋的门框砸在地上,溅起一地灰尘。瘦高个坦克军官站在一边,不知所措地看着坦克的巨大的履带嘎嘎压过地上的乱木和琉璃瓦片,一辆辆隆隆地从身边驶过,沿着湖边的马路,向着中南海深处掩映在树枝中间的庭院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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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条波希米亚红裙 (148)
 
剑拔弩张,惊心动魄,这一节看着真过瘾。拥抱哥太能编故事了:rolleyes::rolleyes:

“林团长,你的连有多少人?志宏问青年军官说。” 这句台词真逗。

徐泽宁这边的人都是忠肝义胆,志宏,小寇都没有临阵倒戈,很不错。
 
剑拔弩张,惊心动魄,这一节看着真过瘾。拥抱哥太能编故事了:rolleyes::rolleyes:

“林团长,你的连有多少人?志宏问青年军官说。” 这句台词真逗。

徐泽宁这边的人都是忠肝义胆,志宏,小寇都没有临阵倒戈,很不错。
谢谢灵兮。
志宏是徐的死党,倒戈也没用,也一样会被抓起来,只能尽力扭转颓势。
我觉得小寇就该是那种敢做敢为的性格,当年能自作主张怀上徐的孩子,带着孩子远避伦敦,现在在徐的危难之时,也不会放弃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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