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条波斯米亚红裙

大维中了五枪还是活了下来了,谢谢拥抱笔下留情。徐泽宁在这紧急关头,从容应对、心思敏捷和步步为营的部署令我佩服,这样的气魄和智慧,挺符合身处他那样高位的王者该具备。拥抱对军人的描写,让想起了一句话,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那么军人服从的最高命令是什么?我想去中宣部抓志宏的青年军官应该有了正确的答案。只是觉得有点不解,部队冬季训练命令的信笺上只写着一行潦草的字和落款签名。是否以前的是这样?现在的正文应该是有训练通知,这些内容应该是打印的,就算是手写,也不应该那么潦草,落款处才是领导批的指示和签名。这一节我看了后忍不住想点赞,估计下一节内容更精彩,坐等更新。
 
一四九

一片红色的天空和红色的沙滩。红色的粘稠的海水慢慢漫过海岸,像是熔岩一样冒着泡顺着沙滩弥漫到脚底。我的手枪呢?大维闭着眼,手指在摸索着,想要摸到自己的手枪。一个姑娘的身体倾倒过来,像是慢动作一样压在了他的胸膛上。黑色的长头发散到了脸颊,温热的肌体带着沐浴液的微香。大维想睁开眼,但是眼前是一片红色的光。红光中是一双睁大的眼睛和惊恐的面容。一声清晰的带着哨子一样余音的枪响。一颗子弹从不远处的一只黑色的枪口射出,缓慢地旋转着飞过来,弹头上闪着台灯的微光。子弹噗地一声消失在压在自己身上的姑娘的背部。姑娘的眉毛皱了起来,嘴角像是苦笑一样咧开。一声轻微的喊叫。一股红色的灼热的泉水自姑娘的嘴里和胸部流出,流过他的身体,与身下的粘稠的潮水汇合。

一阵透彻心骨的疼痛。大维睁开眼睛,大喊了一声:

啊!

医生手里拿着的镊子上夹着的子弹头一哆嗦掉在了地上,发出金属撞在水泥地上的清脆的响声。大维看着眼前的护士和医生,想坐起来,但是感觉身体像是全部被麻醉了一样,胳膊和腿都不听指挥,动弹不得。青白色的灯光下,几个穿着白大褂带着白口罩的护士俯身看着他,脸上露出欣喜的微笑。

别动,医生用带着威严的声音说。刚把你身上的最后一颗子弹取出来,现在要给你把伤口缝上。

琵琶姑娘呢?大维眼睛看着四周,声音微弱地问着眼前的护士和医生。琵琶姑娘呢?

她死了,在太平间,医生说。我们到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呼吸,没办法抢救了。能把你抢救过来,就是奇迹了。你胸上的那颗子弹,卡在肌肉里,离你的心脏只有两毫米的距离。对了,你家里有人吗?我们需要通知你的家属。

大维摇了摇头,眼眶里一刹那充满了泪水。

那你安静地躺着,让我给你把伤口缝上,医生说。闭上眼别动,一会儿就好。



夜幕笼罩下的北京城,街道上传来一阵阵坦克驶过的隆隆声。人们从睡梦中惊醒,听到空气中散发出恐怖的声音,纷纷拉开灯,披上衣服,走到窗前查看。黑暗中,一辆辆满载军人的绿色军用卡车驶过,车上的士兵们头戴绿色钢盔,身穿迷彩服,手握冲锋枪,面无表情地看着路两边建筑物上亮灯的窗口。

没有人喊叫,没有人上街阻拦军车,人们关上灯,隔着窗户惊恐地看着外面,不知道北京发生了什么。有的人打开电视查看新闻。电视台一片平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依旧播放着夜间的无聊的节目。有的人打开收音机。绝大多数收音机上也播放着正常的晚间节目,只有BBC和美国之音在报道着一则让人吃惊的消息:

北京刚刚发生军事政变。据内部消息人士透露,中共中央政治局在凌晨召开紧急扩大会议,罢免了正在莫斯科访问的徐泽宁的一切党内外职务。现在北京已经被据传是北京卫戍区的部队控制,全城戒严,各个路口禁止行人和民用车辆通行。

网上和微信上则在疯传一封中宣部的通告:

同志们,北京今晚发生了反革命政变。一小撮正在被中央查处的贪污腐败分子,为了私人利益,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刺杀党的高级干部,趁着徐泽宁同志出访之机,悍然发动了一场反革命军事政变。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要提高警惕,紧密团结在以徐泽宁同志为首的党中央周围,彻底粉碎反革命政变。广大人民解放军指战员们,中央号召你们不要被任何人迷惑,要按照一切行动听指挥的我军优良传统,听从以徐泽宁同志为首的党中央的指挥,做好准备,彻底平息这场反革命军事政变。。。同志们,这场以一小撮贪腐分子为首的阴谋家和野心家发起的反革命军事政变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所有的组织者和参与者都是历史的罪人,必将受到无情的打击和严惩。中央号召广大人民群众起来,走向街头,阻拦任何参与政变的军队。对于组织和发动这场军事政变的一小撮组织者,全党共诛之,全民共讨之,每一个人都有权利和义务把他们立即抓起来,交给中央审判和处理,让他们受到应得的惩罚。。。

网上有人在愤慨,有人在谴责,有人在庆祝,有人在幸灾乐祸。有人在网上呼吁响应号召走上街头拦阻军车,立即遭到另外一些人的嘲讽。这不是八九六四,更不是争民主,别跟我谈正义和理想,我戒了,一个网民说。赵家几伙人争权夺利互相火拼,干我等草民何事?另外一个网民说。朝阳群众们呢?别光负责检举嫖娼啊,该出力出汗上街的时候他们都跑哪里吃瓜乘凉打酱油去了?一个网民问道。吃瓜群众和打酱油的表示先得去征询一下聂树斌同志和雷洋同志的意见,再决定是看热闹还是踹一脚,后面一个网民跟贴说。人们在网上和微信上发泄着各种正面和负面情绪,但是没有一个人走上街头去拦阻军车。



一长排坦克停在中南海怀仁堂前的水泥地上,把水泥地面碾出一道道搓板一样的浅沟痕迹。黑色的炮口对面,是一幢气势恢宏的坐北朝南的古建筑楼房。建筑的主殿屋顶带着飞檐,覆盖着蓝色的琉璃瓦。主殿分上下两层,二层上的窗户雕刻着花纹,上方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红色国徽。主殿的东西两侧各有一座尖顶亭式楼阁,用作休息室和会议室。墙壁是灰色的,屋顶带着飞檐,建筑前面两侧的白色的灯杆上,五盏圆形的灯散发出青白色的灯光,照耀着门前的一排白色台阶,两颗绿色松柏,四个红色大柱子和柱子后面的三扇紧闭的红色大门。主殿正门后是前厅,前厅后面是一个可供上千人开会的大礼堂。

此刻,礼堂的大门被锁上,大门外站着几个持枪的士兵看守着。志宏和几个军官与士兵站在前厅的窗前,隔着窗户看着门外的坦克。大厅里的一部红色电话机突然响了起来。军官与士兵们看着,谁也没敢去接电话。电话执着地响着,像是在等着有人接起来。志宏走到电话机前,接起了电话。

志宏,听得出我的声音吗?灰夹克的声音在电话机中响起。

你不是在秦城监狱里服刑呢吗?志宏问道。你怎么出来的?

我不光出来了,而且还是政治局扩大会议新选出的常委之一,灰夹克说。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儿子亲自率领一个坦克营把我从监狱里接出来的,没想到吧?

没想到,志宏说。你们动作够快的啊,这更说明你们这是一次有预谋有计划的军事政变。

志宏,你可以去问问里面的政治局委员,灰夹克说。没人拿枪顶着他们的脑袋,是他们自己举手同意罢免泽宁的。你知道泽宁得罪了多少人吗?你可以管这叫政变,但是我认为这是一次按照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实行的正常组织变动。泽宁下台了,政治局委员都已经举手通过了,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我们反对的是泽宁,不是你。你把里面开会的人放了,我可以许诺你,你的问题中央不予追究。你还可以保留你现在的待遇,按国务委员级别退休。

你们趁着泽宁出访的机会,刺杀老四,调动军队控制北京城,把秦城监狱里在押的犯人放出来,如果这不是政变,我还真不知道什么叫政变,志宏说。我不能放人。只有一个人能命令我放人,这个人就是泽宁。

志宏,识时务者为俊杰,泽宁已经是过去了,灰夹克说。即使泽宁现在到了北京机场,也改变不了什么了。继续跟着泽宁走,是没有前途的。我给你半个小时,如果半个小时内你不放人,我就要命令坦克冲进去了。到时候玉石俱焚,志宏,坦克的炮口可不认人。

如果你想开炮,随便,志宏说。可是你别忘了,这些刚举过手把泽宁罢免下台的政治局委员们,还有列席会议的几大家族的代表们,以及把你营救出来的政变的组织者们,都在这个屋子里,里面可有不少是你的朋友或者同伙。

我劝你一句,别为泽宁卖命了,灰夹克说。你跟老四不一样。老四是他自家兄弟,他们从小就在一起。你是外人,泽宁并不完全相信你,只是利用你。这些年来,你鞍前马后的跟着泽宁,为泽宁摇旗呐喊,也没少得罪人吧?现在你唯一的出路就是放人,揭发检举泽宁来将功赎罪。你好好考虑一下,关键时刻要认清形势,站好队伍。

我从年轻时一直跟着泽宁,从来没有后悔过,志宏说。无论泽宁成与败,我都跟泽宁站在一起。我也警告你一下,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泽宁回来之后,一定能粉碎你们这些人的政变。

志宏,别做白日梦了,机场都被我们占领了,泽宁到了机场,一下飞机就会被抓起来,灰夹克说。别忘了,我有一个坦克营,你只有一点儿步兵。只要坦克往里一冲,你那点儿只有冲锋枪的步兵根本拦不住坦克。我给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内不放人,坦克就冲进去。另外,我丑话说在头里,志宏,你对里面的所有人的生命安全都负有责任。如果这半个小时里面,里面的任何人出了意外,都是你的责任,到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黑色的云层上空,五架军用飞机摇动翅膀分开,分别向着北京,上海,南京,广州和西安的方向飞去。徐泽宁坐在飞往西安的飞机上,忧心忡忡地透过舷窗看着云层。此刻云层浓厚,飞机像是穿行在一片浓雾之中,机身不时被强大的气流吹动,上下起伏和颠簸着。

小寇手里拿着一个GPS,告诉他说,飞机快到中国边境了。再有十来分钟,就会飞入中国境内。从登上飞机时起,徐泽宁就有些担心,因为飞机一飞越国境,国内地面上的军用雷达肯定会探测到。他不知道对手会不会命令空军发射地面导弹,击毁自己乘坐的飞机。从他们暗杀老四和迅速派遣军队进占北京的手法来看,对手是豁出来了,什么手段都可以使用。何况,空军是他最不放心的一个部门。老四说空军的一些高级将领是军中被打掉的一只大老虎的老部下,必须要撤换掉。老四还没有来得及动手,空军里就有留言传出,司令和一批将军们要下台了。此刻,那些还没来得及撤换掉的司令和将军们还在台上,他们早已心怀不满,只要有人命令他们击毁飞机,他们是一定会乐意执行命令的。

各省的情况也让徐泽宁担心。自从政变发生以来,几个小时已经过去了。虽然他已经跟各省的党政军第一把手通了电话,要求他们旗帜鲜明地表明立场,跟自己站在一起,反对政变,但是各省都在沉默不语,像是在骑墙观看和等待,没有一个省发布声明公开谴责政变和表态。

最让徐泽宁担心的是军队。老四死了,军队像是一下失控了。一个被撤掉的军委副主席带着一营士兵占领了军委大楼,在楼里以新的军委的名义发布命令,一口气恢复了原来撤掉的四十七名老上将和老中将的军中职务,免掉了自己任命的那批新上任的少将们的职务。显然,此次政变得到了军中许多心怀不满的老将们的支持,他们此刻正在把军权重新夺回去。

看着窗外的云层和缝隙里偶尔透露出来的光秃秃的平原和丘陵,徐泽宁有些后悔自己在没有把最主要的政敌彻底打倒之前就贸然出国访问,给了对手可乘之机。他没有想到对手会这么狠,居然可以刺杀老四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北京。老四的死,给了他很大的震动。这些年来,老四是他最亲近的人,最信赖的人,最倚重的人。现在最信赖和最可靠的兄弟死了,他觉得有一种兔死狐悲和孤单的感觉。从陕西回北京,进入中央的这些年来,不少人都恭维他,奉承他。可是他知道,自己虽然看着人多势众,那些人大多是在攀附权势,自己真正能信任的人其实不超过十来个人。就是在这些人里面,也有人在关键时刻背叛自己,就像小虎。他一直以为小虎是跟自己和老四从小一起玩大的伙伴,所以把拱卫京城的最重要的北京卫戍区交给小虎。他没想到小虎居然暗地跟自己的政敌勾结在一起,调动卫戍区的军队,控制了北京的各个要地和部门,包括舆论和宣传部门,让自己的声音都无法从官方渠道播出。

他也有些后悔自己轻敌,以为对手们失去了权势,无力反抗,可以随时以他们自己或者家人贪腐的罪名抓起来。抓住白手套之后,他以为拿住了那些政敌们的腐败的证据,他们已经变成了瓮中之鳖,自己可以随时手到擒来。他没想到他们会豁出来鱼死网破,事先毫无征兆地突然发起一场政变,让自己措手不及。而且他们计划周密,以至于北京这么重要的地方,被那些狡猾的对手们迅速占领,让自己无法返回北京控制局面。

虽然事情很糟,但是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徐泽宁想。对手们控制了北京,而且很可能在用中央的命令对各地发号施令,地方诸侯们在骑墙观望,老将们在试图把军权重新夺走,但是只要自己降落到西安,一定能够重新号令四方,集聚力量,挫败政变。他想一旦到了西安,就马上发布通告,要求政治局委员们到西安来,在西安重新设立中央。然后率领各地军队声讨政变,夺回北京控制权,彻底粉碎政变分子们,把他们一个个都抓起来,绳之以法,让他们受到应得的惩罚。他决心以后决不手软,一定要把政变的首要分子们判处死刑,用他们的血来为老四报仇。



三辆军用吉普车沿着中南海的湖边马路急驰,在离怀仁堂不远处的中央书记处办公的勤政殿前停下。中间的那辆吉普车还没停稳,小虎就从吉普车上跳下来,带着前面吉普车上蹦下来的两个军官匆匆走上汉白玉台阶,迈过镶着铜皮的门槛,走进了红色的大门,拐进了左手的一间办公室。

宽大的办公室内,灰夹克正坐在一个大硬木办公桌后,手拿一部红色电话机,对着电话机讲话:

这完全是美国之音的谣言。北京没有发生政变。政治局按合法程序召开扩大会议,讨论了泽宁同志的错误,决定罢免泽宁同志的职务,重新选举了常委会,完全是合法的,符合党章党纪和干部变动的组织规定,是严格按照干部职务任免的正常组织程序进行的。现在,我以新的负责宣传的常委的身份命令,撤掉陈志宏中宣部长的职位,由我亲自接任。今后所有有关舆论的重要问题,都要向我这里汇报和得到批准。

灰夹克看了一眼走进门来的小虎,把手里的红色电话机放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打电话到处找不到人,只好亲自跑这里一趟,小虎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新选出的常委,负责主持全面工作,灰夹克说。你来得正好,快去怀仁堂,志宏带着一些步兵,把政治局的人都扣留在怀仁堂里了。跟着志宏的那些步兵是你的部下。你去以司令的名义,命令他们撤出怀仁堂。

什么?志宏?一个耍笔杆子的 ---

没想到吧?灰夹克说。谁也没想到,我也没想到。志宏说服了你派去抓他的士兵,带着那些士兵骗过了把守新华门的坦克部队,去了怀仁堂,把在那里开政治局扩大会议的政治局委员们和列席代表都扣留了起来。他想让我们群龙无首,打乱我们的部署,在给泽宁争取时间。

怀仁堂就没人保护?小虎问道。

中南海门口有坦克部队把守,谁会想到志宏能带着士兵闯进去,灰夹克说。这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吧。我给了志宏半个小时的时间,让他投降。你是司令,士兵们都是你的部下,会听你的命令。你去让士兵们立即释放被扣住的人,同时把志宏抓起来。如果他们不听,过十五分钟就让坦克冲进去。

好,我这就去,小虎说。反了他们了,谁敢不听从我的命令,我毙了谁。

把人救出后,立即派车把他们送到人民大会堂去,同时派一个坦克团保护人民大会堂,再也不能大意了,灰夹克说。中南海这里太乱了,不好控制,也不便于指挥。我们都到大会堂去,从那里指挥全国。

知道了,小虎说。幸亏你及时赶到,可以代行指挥,不然让志宏这么一搞,时间一耽搁,泽宁飞回来就不好办了。

桌子上的红色军机电话响了。小虎敬了一个礼,转身带着两个军官走出门去。灰夹克伸手抓过红色军机电话,接了起来。

我是空军司令部值班的李参谋长,电话里的一个军人声音说。有五架俄国军用飞机越过边境,向内地飞来。罗司令让我请示一下中央,对这五架飞机怎么办?

派我们的战斗机上去,强迫他们降落到北京南苑军事机场,灰夹克说。我这就派一支部队到南苑机场去,飞机上的人一下来,就给抓起来。

他们要是不听呢?

把他们击毁,灰夹克说。

击毁?电话里犹豫了一下问。

击毁,灰夹克说。俄国军用飞机侵犯我国领空,如果不听从指挥降落到指定机场,视同侵略。你们就听从命令,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一切后果和责任由我承担。

遵令,电话里说。我这就命令战斗机起飞拦截。



中南海怀仁堂内,一些士兵手持冲锋枪对着外面,另外一些士兵把前厅里的桌子和椅子搬过来,挡在三扇大门前。志宏一边透过窗户瞭望着外面的坦克,一边问身边的青年军官说:

林团长,坦克要是冲进来,你们有办法阻挡坦克吗?

没办法,青年军官说。我们没反坦克武器。就是有,这些人也阻挡不住外面那么多辆坦克。冲锋枪打到坦克上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那我们怎么办?志宏问军官说。

如果这座房子有地下室或者防空洞,我们可以下去坚守,青年军官说。不是传言说,中南海有地下通道,可以直通到玉泉山吗?

我对这里真不了解,志宏说。即使有,我也不知道在哪里,怎么进去。

外面传来车辆驶近的声音。志宏和青年军官一起向外面看去,只见三辆军用吉普车从外面的马路上驶来,停在坦克边。前后两辆吉普车上跳下来几个军官和士兵,中间的吉普车上跳下来一个肩膀上佩戴着将星的身材魁梧的高级军官。

这是我们司令,青年军官脸上有些畏惧地说。

高级军官跟正对着怀仁堂大门的坦克边上站着的一个军官交谈了几句,军官点点头,爬进了坦克里。坦克粗大的炮筒降低了一些,对准了大门口。

不好了,要开炮了,青年军官向后拉了志宏的胳膊一下说。

话音未落,坦克的炮口冒出一股红光,一发炮弹带着呼啸飞了过来,正中三扇大门最中间的一扇门。轰地一声,炮弹在门上爆炸,刹那间门被炸开了一个大洞。堵在门口的桌椅板凳被炸飞了,桌子腿椅子腿与门上的木板乱飞了起来。巨大的气浪把站在侧面门边的志宏和青年军官推了一个跟斗,头向后摔到在地。

高级军官向前走了几步,拔出身上的手枪,用洪亮的声音对着被炸开的门洞喊了起来:

士兵们,我是你们的司令。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即保护在里面开会的人走出来。如果谁敢违抗军令,我小虎会亲手毙了他。



四架涂着红色八一军徽的银灰色战斗机从深厚的云层里钻出来,像是四把利刃,从两侧包围了涂着俄军徽章的一架军用飞机。领头的一架战斗机贴近俄军军用飞机,近得肉眼能够看清飞机舷窗里的人。头戴绿色头盔的机长用冷静的声音对着嘴边的麦克风讲道:

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第四师第三大队大队长刘勇。奉上级指示,命令你们立即改变航线,降落到北京南苑军用机场。再重复一遍,命令你们立即改变航线,降落到北京南苑军用机场。

我是徐泽宁,机长的耳麦里传来徐泽宁的声音。我是军委主席。现在我命令你们保护我的专机,到我想去的地方降落。重复一遍,我是徐泽宁,你们的军委主席。我命令你们听从指挥,保护这架专机到我想去的地方降落。

对不起,上级命令我们把这架飞机迫降到北京南苑机场,机长说。我们必须执行上级的命令。

军委主席就是你们最大的上级,徐泽宁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说。击落军委主席的座机是叛国罪。

可是您乘坐的是俄国军用飞机,未经允许飞入我国境内,机长说。请您到北京南苑军用机场降落。



怀仁堂里的人都被炮弹的爆炸声和高级军官的喊声吓住了。士兵们呆站在一边,手中的冲锋枪垂下了。前厅后面的礼堂里传来拍打门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阵糟杂的喊声和威胁声:让我们出去!让我们出去!你们关的是党和国家的领导人,是犯罪行为!谁敢继续把我们关在里面,我们把谁送上军事法庭!

青年军官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拽了一下倒在身边的志宏,把志宏扶起来。志宏身上的衣服破了,袖子上沾着灰尘,眉头被一块弹片划了一下,渗出一些血迹来。

你带着士兵,把礼堂里的人都放了。志宏用袖子擦了一下眉头的血,对青年军官说。我们打不过坦克,再抵抗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白白牺牲掉一些无辜的年轻的生命。你们都是好军人,中国的未来需要你们。你们把人带出去,就能将功赎罪。以后在军队里好好干,做一个清廉的有正义感的军人。

是!青年军官敬了一个礼说。

把你的手枪给我,志宏看了一眼青年军官身上佩戴的手枪说。

青年军官把皮套里的手枪拔出来,交给了志宏。

里面有子弹吗?志宏问青年军官说。

有二十发。

你给我把保险打开。

青年军官拿过手枪来,利索地把保险打开,交还给志宏。

你去让人把礼堂门打开,带着里面的人从正门走出去,志宏用手枪指了一下被炸开的正面大门说。旁边小会议室里的几个政变的主要组织者,我去放。

是!青年军官敬了一个礼,转身带着几个士兵向着礼堂走去。



一颗导弹呼啸着从离飞机舷窗不远的地方飞过。导弹的尾部带着一股白烟,一直向前飞去,几秒钟的功夫就消失在前面的云层里。军用飞机的驾驶舱里,广播器传出了一个严肃的声音: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这是最后一次警告。请你们立即下降飞行高度,降落北京南苑军用机场。不然的话,下一发导弹就要对准你们的飞机了。

徐泽宁端坐在座椅上,面容严肃地目视前方,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飞行员转过头来,用目光看了一眼徐泽宁,像是在征询徐泽宁怎么办。徐泽宁伸出手指来,指向前方。飞行员会意地点点头,继续向着前方飞去。

坐在徐泽宁身边的小寇伸出手来,握住徐泽宁的手,问徐泽宁说:

不在北京降落?

不,徐泽宁摇头说。他们愿意把我打下去,就让他们打下去吧。他们会成为遗臭万年的历史罪人,我会成为因为反腐而被杀害的第一个中国最高领导人,成为一个英雄。人们以后会像是纪念肯尼迪一样地纪念我。如果降落在北京,被他们抓住,他们会往我身上泼脏水,那时,我即使有千百张嘴,也无法为自己辩护。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好,小寇说。你真不愧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我年轻时看过一部名叫《山本五十六》的电影,徐泽宁说。影片的结尾,山本大将乘座机去太平洋上的一个岛屿巡视,被美军战斗机伏击。那个电影给我的印象很深。山本穿着一身白色的海军将官制服,坐在座椅上,两只手拄着指挥刀,目光炯炯,视死如归。我当时就想,要是有一天我遇到那样的情况,如果也能像山本大将那样在死亡面前毫不畏惧,就死而无憾了。没想到今天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唯一遗憾的是你跟我在一架飞机上。你应该留在莫斯科,好好活下去,照顾我们的孩子。你不后悔吗?

没什么可后悔的。小寇张开手,与徐泽宁十指紧紧相扣说。路是自己选的,决定是自己做的。从当初怀了你的孩子,我就想到有一天会是这样的结局。我不担心孩子,他会有人照顾,替我们抚养的。能够跟你这样死去,于我来说也无愧一生了。就让导弹成为我们殉葬的绚丽的火花吧。



志宏提着手枪,走到怀仁堂侧面的小会议室门前,对把守门口的两个端着冲锋枪的士兵说:

你们完成任务了,去跟着林团长,把礼堂里的人送出大厅去吧。

是!

两个士兵双腿立正,敬了一个军礼后转身离开。志宏走进小会议室,看见中年人,老人,还有几个常委正坐在会议室的沙发上交谈着什么。看见志宏提着枪进来,几个人都闭上了嘴。

小虎来营救你们了,志宏对坐在沙发上的几个常委说。你们出去吧。

几个常委看了志宏一眼,二话没说,站起身来铁青着脸向着外面走去。中年人搀扶着老人从沙发上起身,也向着门口走去。

你们两个站住!志宏用身体堵住门口,把手枪对着中年人和老人说。

老人停住了脚步,身体颤抖了一下。中年人的手扶着老人,对志宏说:

志宏,我们的对手是泽宁,不是你。虽然你跟着徐泽宁,伤了我们的一些人,但是各为其主,我们也能理解。我们知道你平时跟老四不对付,你不会为了老四报仇。今天晚上,你已经做了超出所有人想象的事情了,也对得起泽宁了。我们跟你没有个人冲突,你不用对我们下狠手吧。

我还真不是为了泽宁,志宏说。我是为了我们的国家。你们势力太强大,泽宁都能被你们扳倒,今后没有人能够制约你们。今天不结束你们,你们垂帘听政,会再祸害中国二十年。

你说得太重了,中年人说。我们并不是想垂帘听政,只是想保住自己和家里人的命。我们下去的时候,不是顺顺当当的把权力交给了后任吗?我们赖着不走了吗?没有。我们保留党内军内职务了吗?没有。我们的老下级一个个被查处,我们出面保护了吗?没有。是泽宁抓了我们的老下级不够,还要抓我们的孩子,利用那个白手套提供的所谓什么证据,把我们彻底整倒,来树立他自己的绝对权威。我们没挡泽宁的道儿,是泽宁觉得我们碍他的道儿,要把我们踢出去。换作你想一想,奋斗一辈子,你会甘心自己的一世英名被毁,孩子被抓,家财被没收,成为被人吐骂的罪人吗?

不用跟他讲了,老人拍了中年人的胳膊一下说。这些事儿,他心里都明白着呢。他决心已定,不会让我们迈出这个门去的。

是的,志宏把枪口对准中年人说。我本来想等着泽宁回到北京,让泽宁决定你们的命运的。看起来你们的政变计划组织得太好,泽宁即使能安全落地回来,也是凶多吉少,只好提前结束你们的性命了。

你杀了我们两个,又有什么用?中年人说。你怎么能保证后面的人,不会成为我们第二?这个制度在那里,没人能监督我们,再自律的人,在不拿白不拿的巨大利益面前,都会动心。志宏,跟你这么说吧,其实我们都是一类人。你不贪吗?你的事儿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吗?你靠着自己的权势,入股你同学的房地产公司,帮着拿了多少地?你个人资产都有好几个亿,老婆孩子都在国外,当别人都是聋子和瞎子吗?老四就更不用说了,泽宁若是真的反腐,老四早就该下去了。还有,跟你好的那些女明星女模特也不少吧?你当别人都不知道吗?你跟那些女人风流的录像带我都有。如果我死了,你跟那些女人淫秽的录像带和你贪腐的证据就都会被公布出来。你是有女儿的人,女儿也大了,叫云云是吧?到时看看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在女儿面前抬得起头来。

你说对了,我们是一类人,都是贪得无厌,不能控制自己欲望的人,志宏说。没有我们,中国会更好,会更富强,会走上一条更健康的道路。我的事儿就不麻烦你操心了。

志宏的手指扣动了扳机。中年人捂着胸口,一身不吭地倒在了身边的沙发上,血从手指缝里流了出来。志宏把枪口对准老人。老人坐到中年人旁边,伸手点了一下脑门。志宏走到老人跟前,把手枪的枪口对着老人的眉心,在隔着一寸远的地方,扣动了扳机。老人的眉心出现一个黑洞,头向后一仰,在沙发上歪着身子不动了。

志宏坐到老人对面的沙发上,举起手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闷响,志宏侧着倒在沙发上,血从脑袋一侧喷涌出来。他的手撒开了,手枪无声地掉在了沙发前的地毯上。高级军官挥着手枪带着几个坦克兵冲进了小会议室的门。他站在门口,看着躺在沙发上的三个人的尸体,一下惊呆了。



一片红光在舷窗外亮起,一声爆炸的巨响。飞机的机身被爆炸的气浪掀动,剧烈颤抖了起来。小寇闭上了眼睛,手握着徐泽宁的手。徐泽宁目光看着前方,等待着飞机在空中解体。飞机颤抖了几下,但是没有爆炸,与此同时驾驶室的广播器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报告徐主席,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第四师第三大队副大队长李志强,率领僚机自愿为徐主席保驾护航,听从徐主席指挥。重复一遍,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第四师第三大队副大队长李志强,率领僚机自愿为徐主席保驾护航,听从徐主席指挥。

徐泽宁长舒了一口气,扭头把目光转向舷窗。他看见刚才发射导弹的那架战斗机的机头燃烧着红色的火球,向着云层下面坠落。于此同时,一个降落伞弹出机舱,像是一个小黑点儿,向着下面的云层坠落。机身的耀眼的火球在接近云层时发生了爆炸,火花四射。机体分成了几块,带着火花和浓烟向着四面散开,不久就全部消失在云层里。

文学城链接:
给我一条波希米亚红裙 (149)
 
那也不会疼得大叫一声,那意味着他的身体会有动作。任何手术病人不能动,否则手术刀先伤人。
我觉得大维是在手术中间醒过来,身体麻醉了,应该感觉不到手术的痛苦,但是意识里在回放琵琶姑娘死前的情景,感受到子弹击穿琵琶姑娘后的疼痛。疼是心里的感觉,不是身体上的。
 
红裙渐渐到了尾声却毫无疲态,反而是越写越精彩了!

这一节尤其是飞机拦截的桥段,真可谓步步惊心啊,逆转+逆转,太惊险了。而且文字也好,不疾不徐,很紧张的情节写的却一点都看不出仓促,明明是凶残丑陋的政治争斗却给赋予了《山本五十六》那样的电影中才能表现的艺术情怀,谁说拥抱哥只能写风花雪月...
 
那也不会疼得大叫一声,那意味着他的身体会有动作。任何手术病人不能动,否则手术刀先伤人。
我觉得大维是在手术中间醒过来,身体麻醉了,应该感觉不到手术的痛苦,但是意识里在回放琵琶姑娘死前的情景,感受到子弹击穿琵琶姑娘后的疼痛。疼是心里的感觉,不是身体上的。
嗯,我觉得是一种有效的艺术处理方式,更好地让人体会到大维那种痛惜和懊悔的感觉。
 
红裙渐渐到了尾声却毫无疲态,反而是越写越精彩了!

这一节尤其是飞机拦截的桥段,真可谓步步惊心啊,逆转+逆转,太惊险了。而且文字也好,不疾不徐,很紧张的情节写的却一点都看不出仓促,明明是凶残丑陋的政治争斗却给赋予了《山本五十六》那样的电影中才能表现的艺术情怀,谁说拥抱哥只能写风花雪月...
谢谢灵兮。
政变这样一件大事,要是写的太简单了就让人觉得像是儿戏,失去了真实感不说,也会让人觉得没意思。所以虽然写这些有些头疼,但是还是花了一些时间写得详细点儿,而且正好借这个机会把一些人物身上平时看不出的一些特质写出来,会让剧中人给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也免得有虎头蛇尾匆匆结尾之嫌。
 
毛主席曾经说过:水至清则无鱼
本着怀疑一切的原则,上网狗了一下“毛主席说过水至清则无鱼吗?”,结果发现,毛主席还真讲过这句话:
毛泽东的“水至清则无鱼”让罗瑞卿疑惑至死
http://history.people.com.cn/GB/198305/198865/15325636.html

而且这句话的含义,被罗瑞卿的女儿罗点点悟出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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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深思,点点似乎悟出了一点道理:当毛泽东自己水很清时,水清就是优点;当他希望水浑一点的时候,水清就成了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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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灵兮。
政变这样一件大事,要是写的太简单了就让人觉得像是儿戏,失去了真实感不说,也会让人觉得没意思。所以虽然写这些有些头疼,但是还是花了一些时间写得详细点儿,而且正好借这个机会把一些人物身上平时看不出的一些特质写出来,会让剧中人给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也免得有虎头蛇尾匆匆结尾之嫌。
作品下没下功夫读者是看得出来的,常常看见文学城原创上的文章能有3个,5个支持就很不错了,人品好口碑好的也就最多10个支持吧,还多是写手之间的互赞。拥抱哥这一节到目前已经有19个支持,一大半都是读者点赞,所以很能说明问题了。
 
本着怀疑一切的原则,上网狗了一下“毛主席说过水至清则无鱼吗?”,结果发现,毛主席还真讲过这句话:
毛泽东的“水至清则无鱼”让罗瑞卿疑惑至死
http://history.people.com.cn/GB/198305/198865/15325636.html

而且这句话的含义,被罗瑞卿的女儿罗点点悟出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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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深思,点点似乎悟出了一点道理:当毛泽东自己水很清时,水清就是优点;当他希望水浑一点的时候,水清就成了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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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记得有这么一句话,哪里看到的已经不记得了,什么时候看的也忘记了。但是这句话让我一下子认识到原来我们生活的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让我印象特别深刻。
 
一五零

中国芭蕾舞大剧院阴暗幽凉的展览厅里,她坐在藤椅上,凝视着面前玻璃展柜里的那条波希米亚红裙,长叹了一口气,停止了对往事的追述。大厅里静悄悄的,蟋蟀的叫声顺着玻璃窗的缝隙流进来,老榆树的影子被街灯钉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让大厅里显得更加空荡和寂静。对面窗外的黑蓝色的天幕里,星星在沉默地眨着眼,像是被她的故事感动,又像是在催促她继续讲下去。

厚厚的立式玻璃柜台里,红裙挂在一个檀木衣架上,发旧的百褶裙面反射着屋顶垂下来的淡黄色的灯光,上面绣着的一朵朵金合欢花带着暗红的颜色,像是弥漫开来的血迹。她咬着嘴唇,双只手掌十指交叉放在小腹前,两只大拇指互相抚摸着,像是在竭力掩饰着内心情绪的起伏。室内灯光的照耀下,玻璃柜台里映出了坐在她身边的一个穿着展览厅工作制服的工作人员和一对大学生青年情侣的身影。

志宏。。。就这样自杀了?女大学生问她说。

嗯,她点头说。他枪杀了政变的主要人物,逃不过一死的命运。与其被对手押上法庭侮辱之后再死,这样死得比较尊严。

那齐静和孩子呢?工作人员问她说。

她们都很好,还在伦敦,她说。齐静和我是在新闻上看到政变和志宏自杀的消息的,都无法相信。那些人在志宏死去之后也不放过志宏,把志宏贪腐的证据和一些男女的录像带在海外公布了出来。志宏在国内的房子和财产都被没收了,瑞士银行的存款也被冻结了。看了那些录像带后,齐静有一度精神几乎崩溃。我和明宵买了房子后,把齐静接过来,跟我们住了一段,慢慢的她的精神恢复了正常。志宏的女儿云云是个很坚强的孩子,自己和男朋友一起去了北京,把志宏的骨灰带回了英国,埋葬在伦敦的海格特公墓里。

志宏去世半年之后,他的做房地产的老同学去了伦敦,给了齐静两个百慕大银行的帐号,里面有一大笔钱,她继续说。志宏后来虽然退出了公司,依然帮了公司不少忙。老同学知道志宏的财产都被没收了,怕齐静她们在国外生活困难,从自己的份额里拿出一部分钱,给了齐静,说是志宏应得的。齐静后来入了天主教,每周去教堂,经常参加教堂里活动。齐静说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盼着云云跟男朋友早日结婚,生个宝宝,好趁着身体还好,多给云云带带孩子。

这一段历史在网上都被封禁了,就像六四一样,男大学生说。现在在百度上查徐泽宁,只有徐泽宁的简介,知道他曾经担任过中国的最高领导人,曾经厉行过反腐和从严治党。简历上说,徐泽宁犯了严重错误,被中央免除职务后,想凭借西安对抗中央,公开进行武装叛乱,煽动民众反对中央。在党中央强大的政治攻势和大兵压境下,徐泽宁慑于中央的威力,畏罪自杀了。事情真相是这样的吗?他那样一个强势的人,怎么会自杀呢?

泽宁是不想打内战,也不想出国去被人利用,更不想被抓受辱,就在西安自杀了,她说。政变发生后,泽宁携带小寇从莫斯科飞回中国,在一些自愿保护他的战斗机护航下,安全降落到西安机场,受到了西安党政军的一致欢迎。他在西安工作多年,为政清廉,在位期间为陕西人民做了不少儿实事,陕西人民喜欢他。他在西安成立了新的中央和政府,想在西安号令天下,粉碎政变,但是可惜对手控制了北京,控制了政治局。对手启用军队中被泽宁打倒的那些老将,控制住了军队。各地诸侯们对泽宁先是虚与委蛇,后是观望,看到泽宁失去了军事实力和政治实力之后,最终都抛弃了他,纷纷效忠北京,与泽宁撇清关系。

看样子老四的死还真是对徐泽宁的致命一击,男大学生说。可是那些过去支持他的红二代们呢?他们应该站出来支持徐泽宁啊!

公平的说,泽宁反腐,虽然主要是对着自己的政敌,但是也不局限于自己的政敌,她说。比如说,他把军队的上将和中将们踢到一边,提拔下面的少将上来主事儿,这里面的上将和中将们有不少都是红二代。红二代们最初集体站在泽宁后面,支持泽宁,主要是想把权力从一些外人手里夺回来。当泽宁开始反腐的时候,有些反到红二代们的头上,他实际上掀掉了支持自己的基石。另外,反对泽宁的主要人物,他们也一样是红二代出身,代表红二代的利益。对红二代们来说,泽宁或者他的对手谁在台上都问题不大,只要红二代们的利益能够得到保障,这个国家掌握在他们手里就行。在泽宁失势后,红二代们看到形势有变,泽宁困居一隅,也抛弃了泽宁,转而支持他的对手了。泽宁失去了老四和志宏,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失去了对中央的控制,失去了红二代的支持,失去了各省的支持,最后众叛亲离,只有陕西一省跟着泽宁,在实力上远远无法与对手抗衡,老百姓也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站起来支持他。经过了一年多的相互之间的口头和笔头论战之后,北京调动的军队从四面包围了陕西,要求泽宁解散西安的党中央和政府,回北京接受批评教育和处分。西安的情况也不稳,有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权位,阴谋秘密逮捕泽宁,把泽宁押送回北京。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避免内战,泽宁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解散自己成立的中央和政府。

那些人难道不能跟徐泽宁妥协一下,让徐泽宁担任个人大政协闲职什么的?女大学生问道。

政治斗争是你死我活,非常残酷,不把对方置于死地就无法安稳睡觉,她苦笑了一下说。泽宁自己非常清楚,他若是回到北京,被对手抓起来,等待他的只有上法庭受辱和被判刑,最后死在狱中。对手绝对不会对他仁慈的。泽宁太了解中国的司法制度了,根本不会有公正的判决。过去,泽宁也是利用中国的司法制度把对手抓了起来判刑的。现在,轮到他被审判了。特别是听到他过去抓起来的国字脸成了中央成立的徐泽宁专案组的负责人后,泽宁知道此人心狠手辣,一定会不择手段地让他身败名裂。他知道那些人是什么都可以做出来的。更何况,他也不能说自己完全清白,他也做错过许多事,比如像抓明宵,抓大维,还有家族里老四的那些事儿。谁都知道,若不是有背后有徐家的势力,老四怎么可能赚那么多钱?若不是泽宁信任,一点没有军中经历的老四,怎么可能空降到军队里,成为掌控实质军权的上将呢?话说回来,这个体制下,有谁敢说自己是真正清白的呢?真正清白的人早就被体制淘汰了,根本上不到泽宁这样的高位。

可是他可以出国啊,男大学生说。到国外去做个寓公,带着小寇和孩子,不是很好吗?

泽宁不是一个贪生怕死和贪图安逸的人,他也不想被外国利用,她说。到了国外,受到外国保护和控制,对他来说比死了还难受。既不想打内战,又不想出国,更不想受辱,泽宁只有自杀一条路了。他是在对手扬言第二天要发起对西安的进攻时,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用手枪自杀的。他让人给他准备了氰化钾,但是最后还是选择用手枪自杀了。他最后留下遗嘱,死后火化,骨灰运回北京,葬在他出生的地方。

那小寇和孩子呢?女大学生问道。

小寇那时刚生了老二,给泽宁添了一个儿子,她说。反对派把泽宁在北京的儿子给控制起来了,作为人质,要挟泽宁。泽宁跟对手做了一笔交易,要对手把儿子送到西安,泽宁宣布解散自己成立的中央和政府。对手把儿子送来后,泽宁用一架专机把小寇和两个儿子送去了伦敦。小寇不想离开泽宁,但是泽宁说动了小寇,让她到国外去好好培养两个儿子。

小寇最后也离开徐泽宁了吗?女大学生问道。她不是要跟徐泽宁同生死共患难吗?

是的,她点头说。要说真正了解泽宁的人,还是小寇。其实,劝说泽宁到国外去做寓公,对小寇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小寇知道泽宁死意已决,没有劝说泽宁跟着自己回伦敦,而是与泽宁在机场洒泪告别,把两个儿子带回了伦敦。

您也在伦敦,后来见过小寇吗?工作人员问她说。

还真巧,她说。我和明宵买的房,在一个很好的学区。小寇回到伦敦后,也在那个学区买了房,离我住处不远。我的两个女儿和小寇的大儿子在一个学校,他们在一个校乐队里。有时乐队演出和排练,我还能见到小寇。小寇是个虎妈,对儿子要求很严格。小寇想让一个儿子长大后去西点军校,一个儿子进剑桥,以后两个儿子一个从政,一个从军,将来互相帮助,也成为泽宁那样的人。

那明宵呢?女大学生问。

明宵还在继续拍他的电影,她说。他喜欢拍文艺片,不是很叫座儿很赚钱,但是我们也不需要很多钱。他想拍什么就拍什么,很自由。记得年轻的时候,明宵说想得奥斯卡奖,现在他好像对那些都看淡了,只想拍出自己最好的最喜欢的电影,别的都无所谓了。这次是我回来参加中央芭蕾舞团的一个纪念庆典,也顺道儿回来看看我靳凡爸爸。明宵在伦敦带着三个孩子,孩子们在上学,不好请假,没能跟我来。

你们后来,结婚了吧?女大学生继续问道。自己有没有生个宝宝?

我们那年已经买好了房子,本来预定是五一结婚,她说。后来因为政变引起的一些事情,还有那段儿齐静受刺激太大,精神状况不稳定,我们把婚礼推迟到了夏天。我们那年七月份结的婚,可是没去蜜月旅行,因为在家照顾齐静来的。我们结婚第二年生了一个孩子,还是女儿,我们家现在是三个千金啦。

那您,还跳芭蕾吗?男大学生问道。

自从怀孕之后,我就离开皇家芭蕾舞团了,她说。年龄大了,也跳不动了。后来明宵帮我在伦敦成立了一家芭蕾舞学校,聘请了一些皇家芭蕾舞团的演员做老师,教孩子们跳芭蕾。慕名而来学舞的学生挺多,一开始就有了一百多学生,能排练整场的芭蕾舞剧了。我的两个女儿也在里面,她们挺喜欢芭蕾的,但是我不想让她们做专业芭蕾舞演员,只是当业余爱好跳跳好了。去年夏天我们芭蕾舞学校的学生排练了《卡门》,我带着他们去了莫斯科参观学习,在莫斯科大剧院演出了三场,反响不错,又到北京演出了几场,就在这个芭蕾舞大剧院里。演出后,剧院的领导找我,问我有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东西留在展览厅里,我就把这条跟了我大半辈子的红裙捐给了展览厅。今天回到这里,看见这条红裙,还挺感慨的。

真好,女大学生说。没想到这条裙子有这么多的故事。

有时我回想过去,觉得命运也挺有意思的,她说。泽宁,志宏,明宵,齐静和我,我们都是成长在八十年代,当年无论志宏也好,明宵也好,泽宁也好,当初一个个都充满了朝气,带着理想,让人敬佩和仰视。几十年过去,每个人都发生了不少变化,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有了不同的归宿,让人感慨。我曾经希望,等我老了,我们这些人还能住在附近,经常见面,聊聊当年,那会多好。可是泽宁死了,志宏也死了。如果他们不是升得那么高,下场可能也不会这么惨。

真是,女大学生说。我挺为志宏惋惜的,不然,你和明宵,还有齐静和志宏,在英国生活在一起,多好啊。

谢谢你们在这里听我唠叨,太晚了,我该回去了,她从藤椅上站起来说。明天我要去公墓,给泽宁扫扫墓,看看泽宁。

噢,对了,还忘了问您一件重要的事儿了,女大学生也跟着站起来说。那个大维最后怎么样了?

医生把他给抢救了过来,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伤一好就被公安局抓走了,她说。因为大维刺杀老四,帮助反对派除掉了泽宁最主要的帮手,而且老四也并不是大维直接杀死的,所以反对派没有重判大维,而是只判了他几年徒刑。我后来没有再见过他,想必现在也该出狱了。

大维真可怜,女大学生说。还有那个琵琶姑娘也是。您讲的这段历史里面,这几个人物,我最喜欢的还是大维和琵琶姑娘。我挺能理解琵琶姑娘的,北京的职场多难啊,特别是娱乐圈,除了潜规则还是潜规则,吸毒,乱搞,忒乱忒黑了。一个外地的女生,学戏剧的,在北京无依无靠,想在娱乐圈找份儿好工作,也只能靠找个硬一些的靠山。我觉得琵琶姑娘一定是很喜欢大维,不然也不会最后毫不犹豫地扑过去,给大维挡住了致命的子弹。要说老四也太黑太狠了,怎么能对着自己想要娶的老婆开枪呢,真是死有余辜。大维是个质朴又有才华的人,而且敢爱敢恨,可惜遇到了两个女人,一个无法得到,一个为他而死,肯定心都伤透了,不知以后会怎么样?

大维刺杀老四之前,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她说。当时我在医院里守着明宵,看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接起来,里面没有人说话。后来,我把电话号码让齐静看了,齐静说是大维的号码。我再打过去,大维那边已经没人接了。唉,过去了的事情都无法改变,如果当初我知道是大维给我打来电话,我会好好劝劝大维,不要去刺杀老四,我想大维是会听我的劝说的。那样,琵琶姑娘也就不会死了。不过,这都是命啊。今天时间太晚了,明天要去扫墓和有一些别的事情,我真的得回去睡觉了。

我们也该走了,男大学生和女大学生互相看了一眼说。真高兴今天在这里遇到您,听您讲了一个曲折的红裙的故事和这段儿我们不太了解的历史,太让人唏嘘感叹了。希望以后有机会还能遇见您。



一辆黑色轿车从高速上下来,拐上通向墓园的一条小马路的时候,空中飘起了细雨。窗上不久就落满了细小的雨珠和笔直的水痕,模糊了视线。她和靳凡坐在车后座上,目光打量着雨中逐渐显示出来的墓园的暗红色的院墙和四周的景色。通向墓园的路有些颠簸,路上没有行人和车辆,两边是一片片像是荒芜了的农田。农田边上是一丛丛泛黄的野草和秋风里凋零了的一片片桃树。天空灰蒙蒙的,显得很压抑。细雨夹带着凉风从空中斜着落了下来,把路面淋得湿漉漉的。

弟弟坐在驾驶座上,一边开车一边问她说:

姐,按说泽宁这资历这背景,怎么也应该跟他爸妈一起葬在八宝山啊,一个最牛的太子爷怎么能葬在这普通的私人陵园里呢?

主要是因为老四,她说。老四得罪人太多,死了之后,有人不让老四的骨灰葬在八宝山。泽宁当时在西安,虽然气愤,但是也无可奈何,只好让人把老四葬在了这里 ---

要我说,老四是自作自受,弟弟打断她的话说。不过泽宁对老四真够好的。

老四文革时父母双双自杀,被抄家,流落街头,是泽宁从街上捡到家里来,她说。泽宁去陕北插队,不放心老四在北京,把老四也带去了陕北。在知青的窑洞里,泽宁和老四同吃一锅饭,睡一张土炕,盖一床被子,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泽宁在去世前跟小寇说,死后要跟老四葬在一起,怕老四自己在这里太孤单。小寇遵照泽宁的遗愿,先坐飞机把孩子安全送到伦敦后,自己亲自坐飞机返回西安,一路护送泽宁骨灰从西安到北京,葬在老四的墓碑旁。

我觉得小寇应该是希望泽宁能葬在伦敦,这样带孩子去扫墓也方便,靳凡说。小寇一定是为了遵照泽宁的遗愿,才把泽宁葬在这里。要说泽宁也是遇到了知己,小寇是真的无怨无悔地对泽宁好。

是啊,这也是我后来原谅了小寇,在伦敦还能跟小寇往来的缘故,她说。我觉得小寇比我更适合泽宁。我是比较任性,只顾了自己的芭蕾,对泽宁照顾得也不好,也没有怎么关心过泽宁。泽宁一生清廉,离婚时把家里的积蓄都给了我,听说后来也没攒下什么钱。老四的家财死后都被没收了,小寇除了当初老四出面替泽宁给她购置的伦敦的一处房子,别的什么财产也没落到。她现在伦敦,靠着自己的工作,带着泽宁的两个孩子,也挺不容易的。明宵说小寇现在还不到三十,应该再嫁个人,小寇说她只想把泽宁的孩子好好带大,不想再嫁人了。

有了泽宁,估计小寇什么人也看不上了,弟弟说。我们到了。



弟弟把轿车开进墓园大门左侧的停车场。雨中的停车场里空荡荡的,几乎没有车。弟弟把火熄了,递给她一把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雨伞。她推开后车门,打开雨伞,挎着一个黑色的包欠身下了车。弟弟也下了车,打开另一把雨伞,走到后车门边,伸手拉开车门,把坐在里面的靳凡给扶了出来。

靳凡头发都已经花白了,穿着一件蓝色的绸缎唐装,手里拄着一个黑色的拐杖,身体在凉风中显得有些颤巍巍的。她快步走到靳凡身边,把伞罩在靳凡的头顶上,搀扶着靳凡一起向着墓园大门走去。

徐泽宁和老四的墓在墓园的西北角。远远望去,一个气势恢宏的八角亭子屹立在一片暗绿色的青松古柏之中,在雨中显得分外肃穆和庄严。她和弟弟打着伞,一左一右搀扶着靳凡,走了有几百米,来到亭子前。亭子古色古香,富贵华丽,有五层汉白玉台阶,四周是雕栏玉砌,后面是松柏隔成的自然屏障。

她搀着靳凡迈上台阶,来到亭子里,把雨伞收好,依靠在白色的圆柱上。她看见柱子上挂着几个花篮,里面放着一些还未枯萎的花朵。亭子正中是两个并排竖立的黑色的花岗石墓碑,一个上面刻着老四的名字和生卒年月,一个刻着徐泽宁的。墓碑四面放着一些花篮,里面也放着花,碑前的两只香炉里布满了余烬,上面插着一些几乎燃尽的檀香,像是前不久才有人来过。

弟弟从挎包里掏出一瓶纯净水和一个抹布来,把水倒在抹布上,擦着墓碑。她在墓碑前站着,抚摸着墓碑上刻着的徐泽宁几个大字,心里涌上一种悲伤。听到徐泽宁自杀的消息后,她感到震惊,也很难受。虽然跟徐泽宁的婚姻过去有许多不快,特别是因为徐泽宁跟小寇的事儿被发现后,更闹到分居和离婚,但是毕竟是二十多年的夫妻,还是两个领养的孩子的父母。两个人分手时,徐泽宁把家里的存款都给了她,还把她和两个孩子送到伦敦,给她们买了房子,让她们在伦敦能够不用担心经济状况地生活下去。徐泽宁跟小寇结婚后,对在伦敦生活的两个孩子依然很好很想念,逢年过节让老四寄一些钱和礼物过来,安排人把孩子送进最好贵族学校,孩子放假时让孩子回北京去徐家大院住一段,带着孩子们去北戴河海滨度假。靳凡生病时,她在伦敦正在演芭蕾舞,不能及时赶回去,徐泽宁听说了后,派秘书把靳凡送进三零一医院的高干病房,嘱咐院长好好照顾,让她感觉徐泽宁还是挺有情有义的,也很感激离婚后徐泽宁为她做得这一切。



她从弟弟手里要过抹布来,把墓碑前面和底座擦洗干净,随后转到墓碑后面,擦洗墓碑的后座。她看见老四的墓碑背面刻着徐泽宁亲笔书写的一幅字体刚劲的对联,

赴汤蹈火,生死与共,此生无负手足情。

肝胆忠心,福祸相依,来世愿成骨肉亲!

徐泽宁的墓碑后面则刻着小寇亲笔撰写的碑文:

一个为了理想和改变中国而长眠于此的人。不论你的敌人如何诋毁你,世人如何评价你,历史如何书写你,在我的心里,你都是一个悲剧性的英雄人物,一个伟大但是把国家利益放在个人利益之上的政治家,一个对妻子关爱和体贴的好丈夫,一个孩子们眼中的慈祥的好父亲。泽宁!我不能伴在你身边,但是我会每年带着孩子们来看你,而且把他们好好带大,让他们长大后成为像你一样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安息吧,你的英名将在爱你的人心中永存。无论你在哪里,我的爱将与你同在,永永远远。

要说小寇还真是不错,靳凡看着墓碑的铭文感叹地说。她嫁给泽宁的时候,才二十多岁,泽宁已经五十多了,差了三十岁。小寇跟泽宁年龄相差那么多,给泽宁生了两个儿子,对泽宁一直照顾得很好。那次我病了,你在伦敦忙,泽宁听说了,让他的大秘亲自来,把我送进了三零一医院的高干病房,找了院长之后才走,还把我当老丈人照顾。小寇来医院做身体检查,听说我住院,买了一些水果来看我。那孩子给人感觉知识很渊博,也挺懂礼貌的,说话有分寸,有教养。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都说,三零一医院住院的高干多了,经常有高干家属无理取闹,让医生和护士很难堪。小寇在医院里没架子,对人非常客气和尊重,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她,真有一种国母的大度和风度。

小寇和泽宁,他们都算是找对人了,她说。可惜志宏的骨灰被接到伦敦去了,不然泽宁,老四,志宏,这三个生前几乎天天凑在一起,死后葬在一起也挺好的。



清扫完墓碑,她站在徐泽宁的墓碑前,从挎包里掏出一些孩子们的照片放在墓碑底座上,又在香炉里点了一束香。她穿着一身黑衣黑裤,在墓碑前站着,把孩子们在伦敦的情况对着墓碑讲了一遍,也把小寇那边的情况讲了一些。

你的几个孩子都挺好的,她说。每个孩子都很聪明,也很朴实和上进,勤奋好学,身体健康,在学校和家里都表现得很好。小寇有时带着孩子到我那里去坐坐,孩子们就像是亲兄弟姐妹一样,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凑在一起玩游戏,看电影,玩得很开心。我也不跳芭蕾了,开了一所芭蕾舞学校,教孩子们跳舞,做得是我喜欢的事儿。这次我来北京,孩子们知道我会来看看你,让我把照片给你带来。你放心吧,小寇是个女强人,儿子在她的调教下,长大后一定会很有出息。女儿呢,像你说的,就不让她们太幸苦了,没让她们走芭蕾的道路,怕她们吃太多的苦。希望她们能过得健康,快乐。

姐,自从你去了伦敦之后,我的买卖突然好做了许多,弟弟说。我过去一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好像突然变得特别顺,别人办不下来的事情,我都能办下来。后来,姐夫去世的时候,我去参加葬礼,在葬礼上遇到姐夫的大秘。他告诉我说,是姐夫听说了我生意不好,让他打电话找人,让人照顾我一下。大秘说,以后我有什么困难,还可以去找他,他认识人多,能帮我的地方就会帮我。姐,你知道,我一直不喜欢依靠权势赚钱,从来没有跟人说过有这样一个姐夫。但是姐夫这样暗中帮我,我还是挺感动的。姐夫去世之后,我做买卖依然很顺,我发觉那些知道咱家和姐夫的关系的人,他们还是很喜欢姐夫的。很多人在姐夫去世后依然帮助我,他们并不图什么,完全是因为敬佩姐夫而照顾我。

弟弟这一番话,让她觉得很感动。弟弟虽然从小在家里受宠和很任性,但是长大后却很正直,最反对以权谋私。弟弟在老四公司里工作了一段,因为看不惯老四的作为而辞职,下海自己干,做得很辛苦却经常赔钱。弟弟不喜欢老四和泽宁,这么些年来,在背后从来没叫过泽宁姐夫,这是第一次听弟弟管泽宁叫姐夫,却是在泽宁的墓碑前。

要我说,泽宁其实一直是很爱你的,靳凡说。记得你们结婚时,泽宁对我说,要我放心,他以后一定会把你照顾好。后来出了小寇那桩事儿后,泽宁给我打电话,说他做错了,让我去劝劝你,让你不要离婚。再后来,你去了伦敦,有一次我去北京市政协开会,正好泽宁去讲话。他让秘书把我请到一个屋子里,跟我单独聊了聊,对我道歉说没能照顾好你,说你那么年轻就嫁给了他,他辜负了你。

她扭过脸,眼圈有些红,觉得鼻子有些酸。过去对泽宁的怨恨,在离婚之后逐渐都忘却了。泽宁自杀之后,她既震惊,又难受,很为泽宁惋惜。现在听到靳凡这样说,过去泽宁对她的一些好,一下都涌上心头。过去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原谅的事情,现在回头看看,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可以原谅。



从徐泽宁的墓地出来,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她和弟弟打着伞搀扶着靳凡沿着墓地之间的石子铺成的甬道向南走着。快走到南边靠围墙的时候,她听见几颗松柏掩映的墓碑群里传出一阵小提琴声。小提琴的旋律既熟悉又陌生,她想了一下,才记起来这是一首叫《追梦人》的曲子。

这样的雨中是谁在拉这首小提琴呢?她觉得很奇怪,于是抬头向着松柏树后的矮矮的墓碑群望去。她看见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的人,正站在一个墓碑前面,拉着小提琴。小提琴手站在雨中,一把小提琴抵着脖颈,黑色的袖子在雨中翻滚着。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滚下来,流进了白衬衫的领口里。小提琴手的头发浸湿了,贴在脸颊,但是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全神贯注地在拉着小提琴。

看到拉琴人的时候,她一下愣住了,停止了脚步。与此同时,拉琴人像是也看到了她,小提琴的弓弦一下停在了半空。

这不是大维吗?她对自己说。



她松开了靳凡的手臂,举着伞向着大维走过去。弟弟和靳凡好像一下也猜到了什么,他们站在原地,眼睛看着她。她绕过松柏,走到拉琴人身边,看见果然是大维。大维穿着正式演出的黑色西装和白衬衫,腿上是西裤,脚上是黑皮鞋,就像是在音乐厅演出或者在地下通道演出一样。大维站在墓碑前,看着她,眼睛里带着一种惊异的目光。

她站在大维对面,跟大维隔着一尺的距离,仔细端详着大维。大维的脸庞比过去沧桑了许多,肌肤比过去苍白了,看着也比过去瘦了。重新见到大维,她有一种想伸出双臂跟大维拥抱的冲动,但是大维在雨中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石雕一样地看着她。

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大维张开嘴,头摇晃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但是话没有出口。她看着大维,心中百感交集,也觉得有许多许多话要说,许多许多话要问,但是不知从何说起。这个爱过,心疼过的男人,这个给自己带来过爱的感觉,带来过快乐,也带来过腕上的伤痕的男人,此刻,就不期而遇地站在面前,在雨中的沉寂的墓地。她和大维站在雨中互相看着,像是被雨水凝固了一样。

虽然只是几秒钟的静默,但是她觉得像是一个世纪那样长。站在大维的对面,许多画面一下在脑海中闪了出来:大雪纷飞中的拥抱,房门关上后的热吻,深情的拥有,永远相伴的誓言,雪地里汽车后视镜中逐渐消失的孤单的人影,审讯室里的惨叫,切开的手腕。曾经以为是刻骨铭心爱情,会天长地久的幸福,没想到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变成了一生无法完全治愈的伤痛。当年曾经像是飞蛾扑火一样地不顾生死的粉身碎骨的相爱,如今近在咫尺,隔着一层雨幕对面看着,却像是隔着一重天涯。

她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低头扫了一眼墓碑,看见墓碑上刻着一个陌生的名字,碑座上放着一把看着崭新的琵琶。



这是琵琶姑娘的墓吧?她率先打破沉默说。

大维点点头,把手里的琴弓垂下,用袖子擦了一把脸颊上的雨水。

你。。还好吧?她问大维说。

还好,出狱有一段时间了,大维低头看了一眼墓碑说。来看看琵琶姑娘,给她买了这把琵琶。过去我们在地下通道里经常一起合作演奏《追梦人》。我不是很会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给她拉一首过去她喜欢的曲子。

她看见大维身边立着一个蓝色的小行李箱,问大维说:

是要出去旅行吗?

回西安,大维说。

回西安?她惊异地问。

嗯,大维说。我出狱以后,不知道该干什么,回乐团肯定是不行了,就跟过去认识的人打听了一下。西安少年宫说原来的小提琴老师刚辞职,正在找一个替补的。他们说工资不高,但是不累,时间也比较灵活,大部分时间都不用坐班,问我感不感兴趣。我想回少年宫去,我觉得那里其实最适合我。拉拉琴,教教孩子,过个简单清静的生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我想也就是这样了。所以,我就答应了去少年宫。他们要我赶紧去。我想走之前来看看琵琶姑娘,告诉她我回西安去了。

我听说琵琶姑娘的事情了,她说。可怜的姑娘,真为她惋惜。

大维点点头,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许多话要说,但是只问了她一句:

你还好吧?

还好,她说。还在伦敦,不过不跳芭蕾了,开了一家芭蕾舞学校。对了,我们芭蕾舞学校也需要音乐老师。要不,你给我留个通讯地址,以后,我想办法请你去伦敦教音乐吧。

大维看着她,笑了笑,摇了摇头说:

我想我还是回西安,安安静静的自己拉小提琴吧。

也好,她说。能够干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就好。

她看了一眼站在松柏那边在雨中举着雨伞等着她的靳凡和弟弟,又看了一眼大维,期望大维能再说些什么。大维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小提琴顶在脖颈上,像是准备继续拉琴。雨水依旧下着,从大维的头发上滚下来,从脸颊上流下来,顺着衣服流到脚底。大维跟她离得这么近,却又这么远,原来咫尺依然可以是天涯。此生已恨天涯远,更隔天涯一万重。她不知道怎么想起了这样一句话。她想抬手摸摸大维的脸颊和头发,当年跟大维坐在沙发上亲昵,她最喜欢摸摸大维的头发。她抬起手来,没有去摸大维的头发和脸颊,而是跟大维笑了笑,在雨中摆了摆手,转过身沿着来时的甬道快步走去。她听见大维的琴声在背后响了起来,是大维在西安少年宫时经常拉的《梁祝》。也许是雨水的缘故,背后的琴声有些发涩,有些呜咽。她快步走着,一低头,温热的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合着雨水顺着脸颊流着。



大维拉着淋湿了的小行李箱,提着小提琴盒子,跟着前面的人走上了开往西安的动车的一节车厢。他沿着两排座位之间的狭窄的走廊走着,找到了自己靠窗的座位,把小行李箱放在座位底下。他把小提琴盒子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脱去了淋湿了的西服,把西服搭在提琴盒子上,坐到高背椅上。

一个身穿紫裙子肩挎一个白包的高个子姑娘沿着走廊走来。紫裙子姑娘走到大维的座位边,看了一眼手中的票,把白包扔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大维对面的高背椅上。前面座位上的几个人在兴高采烈的聊着天,争论着一部电影,听起来像是几个回西安的学生。

手机铃声响了,大维伸手去摸手机。他的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淋湿了的裤子口袋里。大维抬头寻找铃声的起源,看见对面刚坐下的紫裙子姑娘把一款漂亮的手机从放在桌上的白包里掏出来。紫裙子姑娘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之后,用手指划开了手机,对着手机大声讲了起来:

姐,是我,小慧。我男朋友有外遇了,被我发现了。这臭不要脸的,刚出国两个月,就跟别的女人搞上了。 他傻X脑残,居然把他跟那女的亲密自拍给放QQ上了,刚才一下让我看见了,照片上两个人亲亲密密的,女的穿着露肩衫,趴在他的后背上,搂着他。好几张呢。

大维转过头看着窗外。窗外的细雨已经停了,但是月台上依旧湿漉漉的。几盏银灰色的铝制灯杆耸立在月台出口处,下面不断有旅客拉着行李箱走进月台,也不断有旅客走出月台。对面的一列动车刚进站停下,滑动门缓缓地打开,一些面带倦容的旅客提着行李箱走出车厢。动车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挂着警告牌的铁丝网,警告牌上的红色大字“危险”十分醒目。大维看着月台上来来往往的旅客,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对面紫裙子姑娘的讲话声。

。。。我没有,我直接告他妈了,我把照片存下来,在手机里发给他妈了,让他妈看看她这个宝贝儿子干的什么鬼事儿。。。我不跟他谈,我等他给我打电话,看他怎么给我解释,简直气死我了。我瞎了眼了,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这几年来我对他一直这么好,也有不少人追过我可我从来没有动过心,只对他一个人好。过去觉得他挺本分老实的一个人,我也不需要他有钱也不需要他有房也不需要他发大财,只要一辈子对我好就行了,就因为他看着实诚也不会出去讨女人喜欢,我才一直跟他好的,那些油嘴滑舌的我理都不理。可没想到这么一个看着老实的人,才出国两个月就跟人劈腿,跟没见过女人似的,你说丫还是人吗?他给我打电话来,我就直接告诉他,我们吹了。他爱喜欢谁喜欢谁去,我给他自由,以后别来找我,也别说跟人说我是他女朋友,我丢不起这人。像他这样要个子没个子,要长相没长相,要拼爹时没爹的人,还幼稚得像个小P孩,懒得跟猪似的,让他给我倒杯水丫都会唧唧歪歪的,一身臭毛病全是让他妈给从小惯的 。。。他妈怎么说?他妈说要把他狠狠的骂一顿,让他跟我道歉求我原谅。其实也就是我可怜他,跟他好了这么长时间,除了我谁会要他。。。以后丫爱跟谁好跟谁去,我不稀罕。。。美女?我靠,姐也太抬举他了,照片上根本就不是美女,就是一大饼脸,脸盘子比十五的月亮只大不小。他找个这么难看的真给我丢脸。丫根本就不是人,这臭流氓。。。叫他流氓都高抬了他,丫就是一动物。瞧这厮这德行,我想起来就想吐。我就不明白了,那大饼脸比我又难看,看着又老,他没长相总得有点儿脑子吧。。。姐,车快开了,回头我再跟你慢慢说,拜拜。

紫裙子把手机挂上,放回白包里,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大维放在桌子上的湿淋淋的西服和小提琴,对大维说:

我说同志,您没坐过动车啊?能不能把您的东西放在那边的架子上,一个桌子都让你给占了,合适吗你?

对不起,大维说。我真没坐过动车,第一次。

你是大维吧?紫裙子姑娘仔细看了一眼大维,眼睛发亮说。

不是,大维说。

你认不出来我了?我可一直记着你呢,紫裙子姑娘说。还记得几年前,在护城河边上,几个少爷想欺负我,你一枪把谭少给撂倒了?你开枪的样子真帅。后来电视新闻上播放刺杀老四的法庭审判,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坐在被告席上的是你。你行啊,居然敢把老四给毙了,让我党损失一员五虎上将。后来法庭宣判你只判了几年,大家都欢呼,我党光明伟大正确啊。

不是我,大维摇头说。你说得那个人,他早已经死了。

想骗我,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紫裙子姑娘眯起眼睛看着大维说。姑奶奶没别的本事,就是眼睛贼亮,认人贼准。大维就是拉小提琴的,你看你的小提琴还放在桌子上呢。

你说哪里有个架子可以放东西的?大维问道。



动车晃了一下,缓缓开动了。对面的紫裙子姑娘在对着手机鬼鬼祟祟地讲着什么,一边讲一边偷偷地瞥着大维。大维看着窗外,一点讲话的欲望也没有。他平时就拙于讲话,在一个热情的姑娘面前就更不会讲话了。窗外的电线杆一根接着一根向后倒去,高耸的建筑,拥挤的立交桥,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车流,像是幻灯片一样不断在窗玻璃上变幻着。

他想回到西安,那个他自小生长和习惯的地方。那里有个少年宫,门口有颗大树,树边是一片草地,不远处有个汽车站。秋末了,那里的树叶也该落光了吧。他想。他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发黄的和光秃了的树木,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一个秋天,在少年宫门口,红色的叶子散落在大树旁边的绿色的草地上,铺成了一片火红的叶床。不知道是谁在树下安放了一张木头长椅,一把看上去有些发旧的公园里常见的那种漆成绿色的木头长椅。他和她坐在椅子上等汽车。她一手抱着自己的手包,一手撩着被风吹乱的黑色的头发,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从长椅上可以看见少年宫门口放着的一个秋千,有个年轻的妈妈在一下一下地推着孩子打秋千。那天车怎么也不来,他们就一直坐在长椅上聊天,她讲她的芭蕾,他说他的提琴。那时他觉得世界真美,从来没有那么美过,秋色从来没有那么动人过,落叶像是被染过,像是油画里的风景。

列车驶过一个长长的隧道,车厢里一下黑了下来。他不知道那颗树还在不在那里了,那条长椅还在不在那里了,秋天的落叶还是不是那么红了。他要回到那个地方去,坐在那颗树下的长凳上,看着头顶坠下的火红的落叶,拉他的小提琴,让琴声和落叶揉在一起。直到天黑下来,直到路灯亮起来,直到月光升起,让银色的月光洒在身上,琴上,像是银色的液体,随着琴声流动,把粗糙的沥青路面上铺满跳跃的乐符。

他累了。他闭上眼睛,头仰靠着椅子背,手放在小腹部,在动车的摇晃中和窗外的风声中,睡了过去,一下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完】
文学城链接:

给我一条波希米亚红裙 (150 结局及后记)
 
虽然早知道红裙要杀青了,可是这一天真的来了还是觉得突然,好像马拉松长跑冲过了终点线,还收不住脚一样,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不过,我还是很喜欢这个结尾的,人物都交代到了,也回应了前面开篇在博物馆的回忆场景,首尾呼应合情合理。没想到徐泽宁最后自杀了,不过这样写应该是最方便的,省了很多麻烦。人死为大,很多事情大家也就释怀了。

拥抱哥一直说会让大维和靳曦再次遇到,我有过很多猜测,但是真没猜出相遇的地点是墓地。想想看,权贵如泽宁,老四,最后却和琵琶女埋葬在同一个私家墓地,是不是暗喻着众生平等,造化弄人吧....而大维和靳曦之间纵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实在让人感慨。

故事以大维去西安的火车上遇到紫裙子为结尾我挺喜欢的,大维去少年宫教琴,过上一种闲适又简单的生活其实最适合他不过的,紫裙子姑娘的段子很搞笑,冲淡了不少惆怅失落的气氛。而且是开放式的结尾,大家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大维或许真的需要一个机灵活泼的女孩唤醒对生活的热情,不过紫裙子爱说谎,太能惹事儿,未必是大维的良伴啊,哈哈哈,看我这都是在操的什么心啊,打住打住。

借此机会祝贺红裙收官,2年弹指一挥间,多少辛苦多少心血最后才有了这么一部上百万字的小说,拥抱哥毅力可嘉,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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