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苏三起解和毛泽东主义 (上)
那是一个长周末。带着满身的烟味和酒气,我从温哥华市中心的一家NIGHT CLUB(这里的NIGHT CLUB只是DISCO舞厅和酒吧,没有所谓的三陪小姐,也没有什么人头马和XO,只是啤酒和威士忌。)走了出来,挥别了同事和朋友,沿着BUTE街,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回我的公寓。春夏的温哥华是那样的美丽,哪怕在深夜也是如此。
走了十来分钟,就快要到家了。醉意朦胧之际,我似乎听到马路对面有一个差不多和我一样醉的男人,在用嘶哑的男音高声唱着什么歌。很熟悉,实在是很熟悉,这个调子,这个咿咿啊啊。我竭力从我的大脑内存数据库里去挖掘,“ CPU” 给酒精烧得慢了。“SEARCHING FINISHED”,THE RESULT IS:老天,这是苏三起解!这可是国粹啊,只是词儿成了英文,演绎的风格成了意大利男高音!
路边的公寓里有人开了窗抗议了:“Would you please shut the fu*ck up?! It’s two in the morning! I called the police!”
男人无动于衷:“Go ahead, you fu*ckin asshole! Who cares!”
我的酒也醒了,再不住嘴,这家伙要倒霉了。我跑过马路,跟他打声招呼:“Hey, buddie! That’s a nice song! Where did ya learn it?”
他看了我一眼,看来没全醉:“Oh, Jet Li! (妈的,不错,李连杰是真的出名了!以前成龙刚在好莱圬出名的时候,也有人叫我Jackie Chan。) This is not a song, it’s opera, Peking Opera, do ya know that? My wife taught me that!”
“Your wife’s a Chinese?” 我纳闷儿了。不成他老婆是国内什么京剧团的演员?
“You have a smoke?” 好了,这家伙不唱了,想抽烟了!掏烟。“So I was right, you’re Chinese! No, she wasn’t. But she’s been in Beijing for a couple of years.”
“She wasn’t...what you mean?” 我吃了一惊。
“Yeah, she’s dead!” 那男人一屁股坐在公寓门口的台阶上,吸了口烟,突然开始啜泣。“My God! I killed her...I shouldn’t drink that night! Liz, I’m sorry...I shouldn’t drive that day...”
我明白了。酒后开车。这样的恶习每年都给驾驶者和被害者带来莫大的痛苦,他也是其中之一。
他叫Kevin, 死去的妻子曾经在北京教过英语,学过中文。然而,最让她心醉的莫过于京剧,那扮相,那唱腔,无一不吸引着Liz。Kevin的身上有一张Liz身着青衣戏服照片,很传神。他是在Liz回国之后认识她的。从她的嘴里,他知道了京剧,知道了广州话只是中国的数千个方言中的一个,知道了中国人爱串门儿,中国人好客,中国人善良,中国人聪明,还有中国武术,少林和尚,还知道Crouching Tiger Hidden Dragon (藏龙卧虎) 是crap, 那不是中国功夫,成龙也不算,Jet Li (李连杰) 才是 the best。 “Jet Li kicks Van Dann’s ass any time, and Steven Seagal is nothing!”
Liz跟他讲,有了小孩以后,一起再去中国,去认养个中国孩子。可是两年前,也是一个周末,也是在狂欢之后,喝醉了的他非要开车回家,Liz说叫Taxi吧,他跟Liz说,相信他,肯定没事。结果,在从highway上下来的出口弯道口,车速太快,撞上了电线杆。Honda Civic变成了一堆烂铁皮,Liz 死了。Liz 一直担心这辆日本车,怕不安全。说等有了孩子,还是买一辆GMC的SUV吧,不怕撞。Kevin说,如果那天晚上开的是GMC,Liz就不会死。他没有了车,被禁止几年内开车;他酗酒,没了经理职位的工作,现在在DOWNTOWN的家具店当售货员。
跟他聊到四点钟。Kevin的酒全醒了。大家成了朋友,挥手道别,他住得离我不远。站在电梯里,我盘算着怎么哄太太。对了,明天做个烤龙虾吧,再把Kevin和Liz的故事讲给她听。可是,下回,再拿什么去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