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色生死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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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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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少说话。他是个三轮车夫。
C城是个三轮车泛滥的城市。我喜欢这种交通工具，带着点怀古的韵味。喜欢它缓慢的节奏，在微风中游走。观看四周急急忙忙来往的人群，焦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我，悠然自得与一贯的漫不经心，显得与这个匆忙的社会格格不入。
我喜欢这样。
那一年，我高三。学校很远。我每天走40分钟去上学。有时候累了，便随辆三轮车坐去学校。我一直是个漫不经心的人，更不会去记住三轮车夫的样貌。
那天，一直在下大雨。我不喜欢雨天。抑郁的天气让人提不起精神。我是个容易感伤的人。灰蒙的天空使我莫名的哀伤。放学，我撑着伞走出学校，刚好有三轮车经过，便随手招他停下。我上了车，说了一个我家附近比较有代表性的地方。三轮车在雨中慢慢行走着。我照旧望着街上的行人。大雨模糊了整个世界。树木在摇曳。落下豆大的雨水，打在三轮车篷上，发出“嗒嗒……”声。平时繁忙的世界，现在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群在雨中匆匆而过，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空白而麻木。机动车在身边呼啸而过，溅起高高的水花，喷到三轮车夫身上。而他似乎对这一切毫不在意，依然踩着车子在雨中缓缓前进。这时候我才注意他没有穿雨衣。雨早已湿了他全身。望着他的背影，我突然难过起来。雨一直下，并逐渐加大。或许是同情，或许是出于本能的难过。我对他说：“我们停一下，等雨小些再走吧。”而他反而更卖力地踩着车子。“不用了，也快到了。”望着他被大雨打湿的背，我不再说话，心里却多了一股莫名的惆怅。
“到了。”他把我送到了家门口。我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我并没有告诉他我家的具体地址啊。他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啊！？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你以前坐过我的车，就在这里。”我想了想，实在没印象。三轮车那么多，何况我从不注意他们。可这次，我破了例。我开始打量这个三轮车夫。他很年轻，应该大不了我几岁。雨水顺着他的发滴落。他揩了揩脸上的雨水。眼神沧桑而麻木。也许是生活的磨砺，也许是社会的残酷……我记住了这眼神。我给了他
三倍的车钱。“不用找了。恩……去买件雨衣吧。”他看着我，似乎有话要说。最后，他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接下来的日子，我得了重感冒。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星期，也因此瘦了一大圈。依然是虚弱。我是个庸懒的人。或许也因为这样，我一直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待着。然而，人是群居动物，我们不得不开放部分的自己走进人群，也让部分的人群走近自己。或许，这是无奈，或许这是可悲，亦或许，这就是生活。而处于人群中久时，便是一种难言的折磨。人们总需要有属于自己的一块空间来释放自己悲伤的灵魂。
生病在家的那段时间，给了灵魂休憩的间歇。病愈了，要再一次走进人群。这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一早，带着满心的郁闷出门。是那个三轮车夫。我记得他的眼神。他坐在三轮车上，还是那眼神，沧桑而麻木，没有任何表情。他望着天空，像在期待什么。
我慢慢走了过去，近乎他身边，他才蓦然发现了我。他朝我笑笑。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笑。苍白无力。而当中似乎更多的是无奈，笑容中写满了生活的磨难。他放下车篷让我上车。一路上，我们没有讲话。我甚至没说我要去哪里。他把我送到学校门口。我给他车钱。他看着我，欲言又止。他没拿车钱，走了。
放学，在校门口，又是他。那个三轮车夫。一路上，我们依旧没有讲话。不知为什么，彼此都没有打破这层沉默。他无奈的眼神，他空白的表情，他宽厚的肩膀。我已渐渐熟悉，而且，深植在我脑海中。
那一天，已记不住是因为什么事了。心情很不好，他仍然等在那里。我上了车。“四处逛逛吧。兜兜风。”他有些惊讶。因为这是第一次我没有直接回家。他载着我，在海滨路兜了好久。深秋的黄昏，已经有了些许凉意。夕阳褪去，大海渐渐蒙上了一层黑衣。空中夹杂着浓浓的海腥味，伴随着海波撞击堤坝的啸声。凉风袭来，冷得发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风从脸上拂过，从耳边擦过，从发中穿过，从指中流过，带走悲伤，带走忧愁。这成了多年以后我心情不好便会到这来的习惯。
“走吧。回家了。”我对他说。他掉转车头往回走。依然没有说话。第二天。他依然来送我上学。到了学校，他突然叫住了我：“等一下。”我掉过头看他，心中有种莫名的欣喜。他递给我一张纸。折得四四方方，用心折出来的那种。然后，他走了。我打开，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大海带走哀愁，她容纳我们所有的哀伤。”
日子依然平淡地过着。他依然每天来接送我上学。只是我们之间，多了一个互传纸条的习惯。有时一两句，有时一两篇。然而，我们的笔下从不涉及情爱，也不涉及彼此的生活。或许鼓励，或许安慰，亦或许只是一个笑话。而他，依旧很少说话，只是他沧桑麻木的眼神里多了一分神采。
第一次与他的接触，是帮他剪头发。不知为什么，他总是不剪头发。从不过三寸长的发留到现在的过肩。看着他近乎飘逸的长发，我突然萌生了给他剪发的想法。于是我对他说：“下午我帮你剪头发好不好？”他摸摸自己的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未置可否。
那天下午，他在我面前坐下，第一次，我们如此靠近。我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他轻轻甩了一下头发。长长的发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我简直难以相信这会是一个三轮车夫的发。飘逸而柔顺。我突然有种不忍剪去这发的怜悯。我问他：“我们不剪了好不好？这发，好看。”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说：“剪吧。”
我拿起剪刀，剪下一缕长长的发。轻柔幽香的发从手中滑落。慢慢地落在地上。映着夕阳的余辉，泛着美丽的光。我小心翼翼的剪着，而他，依旧保持着沉默。经过大半天的努力，我看着我经手下修饰出来的发，不觉满意的一笑。
“好了。”我递给他一面镜子。
他拿着镜子看看，笑笑：“你怎么会剪发的？”
“你怎么是现在才问这个问题的呢？其实你都算好勇敢，居然敢让
我剪发。”我摆摆手。
他笑笑，依然没有讲话。其实这确确实实是我第一次给人剪发。以前经常看发型师们手起发落，娴熟自然。看得多了自然知道剪发的一些小技巧。然而看似简单的几招小动作实际操作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当中有几次我是捏了把冷汗。所以，以后他头发长了，我还是乖乖带着他到我常去的发型屋剪发。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次剪发，他比我还担心。
寒假的时候，我们少了很多见面。从窗口望出去，我总是能看见他熟悉的身影。有时候，有人坐他的车，但过后不久，他又会回来。依然等在那里。等待的时候，他总是望着天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个网络作家安妮宝贝说：“当一个女子在望天空的时候，她不是在寻找什么。她只是寂寞。”那么，当一个男子在望天空的时候，是为什么呢？
大年初一，朋友来拜年。大家相谈甚欢，不知是谁提议一起出去吃饭。大家一致赞成。出门，看见他仍在那里。他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朋友开着车载我从他身边而过。我回过头望他，他的眼里，有着浓浓的哀伤，失望，自卑。这是我最不愿见到的，心里顿时感伤莫名。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变得模糊。不记得那天是怎么渡过的，恍恍惚惚。回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那里。心里莫名的失落，难过。
接连的几天，他都没有再出现。每天，我都在窗口望着那个熟悉的地方。等待他的出现。然而，一整个寒假，他都没有再出现过。我知道我伤害到他了。但他连一个解释沟通的机会都不给我。他像断了线的风筝，毅然的飞出了我的生活。而我，一直惆怅莫名。等待他的出现。
一直到开学，他依然没有出现。生活回复到没有遇见过他之前的平淡。偶尔有三轮车从身边经过，我总会神经质的去看那是不是他。
可是，他却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或许，他在躲着我。我依然有时坐坐三轮车。只是，以前的悠然自得和漫不经心不见了。反而是满心的惆怅。我不知道他到底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时间或是就是这样在漫不经心中飞逝。7月份，高考开始。我考的学校在V城。九月，我便要离开这个我熟悉的城市。千言万语的不舍。这里，记录了我的喜悦，我的哀愁；这里，有我的亲人，我朋友，还有我的三轮车朋友。
我依然每天等待他的出现，守在这里，这个他曾经每天出现的街口。在即将离开的日子里，越发的希望能见到他。心里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他说。手里握着写给他的信。日复一日，信在手中慢慢地变皱，慢慢地变旧。而他，依然没有出现。我不明白。
终于，9月16日，我背着行李包，慢慢走出了家门。他依然没有出现。我失望的走了。爸爸妈妈亲自送我到车站，望着妈妈湿湿的眼眶，我心里有难言的难过。这里有我太多太多的不舍。当车子缓缓开动，我的泪无声的滑落。
新的城市或许有太多的幻想与新鲜，然而，我不在意。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个陌生的地方。第一次，我离开了爱我的人，守护我的人。我总是莫名的感到恐惧，对一切。跌跌碰碰，不知摔倒过多少次，带着混身的伤，我无言的落泪。我知道，对一切我已无能为力。
半年后，我放假回家。这里的一切似乎没有什么改变，然而，物是人非。一天，我到信箱里收家庭报告书，在信箱里，我看到了一封信，不知在信箱尘封了多久。信封上没有写字，看样子是自己放进去的。我打开一看，那歪歪扭扭的字体，是他。
“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或许是无心，我碰到了你。我从不相信会有好运会降临到我身上。我从不感谢上天，第一次，我真心的感谢他。让我遇见了你。
你总是漫不经心。你总是喜欢空乏的看着周围，然而，你的眼神没有焦点。你是个特别的人。我并不是有意窥探你。请你原谅。你不喜欢雨天。每次下雨，你的眼中便多了一抹忧伤。你的哀伤带来了我的难过。我想逗你高兴，可是，我竟无话可说。第一次，我发现自己知识的贫乏。多年的冷漠使我变成一个不苟言笑，甚至不欢讲话的人。于是，我选择用文字表达自己，尽管我读的书不
多。可是在你面前，我发觉到我们的差距。你从不过问我的生活。这是你尊重我的方式。于是，我逐渐放下了那份紧张与自卑。那一次，你说你要帮我剪头发。我心中莫名的欣喜。你没有鄙视我。在你面前坐下，心中兴奋不已。你轻轻地撩起我的发。我感觉到你指上柔柔的肌肤，我甚至可以闻到你身上淡淡的清香，此刻，我们如果接近。我期待每一次与你的见面，你漫不经心的样子，你空乏的眼神。然而现实总会不经意的来打断一切。当你和你的朋友们从我身边咧过，我才突然意识到我们的距离是这样的遥远。你曾经对我说：人生只是一艘疲劳、争斗和痛苦建造的船。漫无目的地漂泊。不要奢望有停留的码头。那只是一个脆弱的梦。当迷雾散尽，世界仅剩下一片荒凉的哀号。我渐渐明白了你的意思。我感谢过去的这段日子，珍惜曾经与你在一起的每个日子。你的每个画面都深藏在我的内心。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我最宝贵的记忆。后天，我将离开这里。九点火车站。我希望能见到你。如果见不到你，那么，我明白了……”
我看了日期，9月16号。刚好是我离开C城的那一天。泪无声的滑落。抖动的双手已无法承担这张枯黄的信纸。突然，天空下起了雨。依然记得，那一次，坐他的车，就是这样的雨……
C城是个三轮车泛滥的城市。我喜欢这种交通工具，带着点怀古的韵味。喜欢它缓慢的节奏，在微风中游走。观看四周急急忙忙来往的人群，焦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我，悠然自得与一贯的漫不经心，显得与这个匆忙的社会格格不入。
我喜欢这样。
那一年，我高三。学校很远。我每天走40分钟去上学。有时候累了，便随辆三轮车坐去学校。我一直是个漫不经心的人，更不会去记住三轮车夫的样貌。
那天，一直在下大雨。我不喜欢雨天。抑郁的天气让人提不起精神。我是个容易感伤的人。灰蒙的天空使我莫名的哀伤。放学，我撑着伞走出学校，刚好有三轮车经过，便随手招他停下。我上了车，说了一个我家附近比较有代表性的地方。三轮车在雨中慢慢行走着。我照旧望着街上的行人。大雨模糊了整个世界。树木在摇曳。落下豆大的雨水，打在三轮车篷上，发出“嗒嗒……”声。平时繁忙的世界，现在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群在雨中匆匆而过，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空白而麻木。机动车在身边呼啸而过，溅起高高的水花，喷到三轮车夫身上。而他似乎对这一切毫不在意，依然踩着车子在雨中缓缓前进。这时候我才注意他没有穿雨衣。雨早已湿了他全身。望着他的背影，我突然难过起来。雨一直下，并逐渐加大。或许是同情，或许是出于本能的难过。我对他说：“我们停一下，等雨小些再走吧。”而他反而更卖力地踩着车子。“不用了，也快到了。”望着他被大雨打湿的背，我不再说话，心里却多了一股莫名的惆怅。
“到了。”他把我送到了家门口。我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我并没有告诉他我家的具体地址啊。他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啊！？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你以前坐过我的车，就在这里。”我想了想，实在没印象。三轮车那么多，何况我从不注意他们。可这次，我破了例。我开始打量这个三轮车夫。他很年轻，应该大不了我几岁。雨水顺着他的发滴落。他揩了揩脸上的雨水。眼神沧桑而麻木。也许是生活的磨砺，也许是社会的残酷……我记住了这眼神。我给了他
三倍的车钱。“不用找了。恩……去买件雨衣吧。”他看着我，似乎有话要说。最后，他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接下来的日子，我得了重感冒。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星期，也因此瘦了一大圈。依然是虚弱。我是个庸懒的人。或许也因为这样，我一直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待着。然而，人是群居动物，我们不得不开放部分的自己走进人群，也让部分的人群走近自己。或许，这是无奈，或许这是可悲，亦或许，这就是生活。而处于人群中久时，便是一种难言的折磨。人们总需要有属于自己的一块空间来释放自己悲伤的灵魂。
生病在家的那段时间，给了灵魂休憩的间歇。病愈了，要再一次走进人群。这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一早，带着满心的郁闷出门。是那个三轮车夫。我记得他的眼神。他坐在三轮车上，还是那眼神，沧桑而麻木，没有任何表情。他望着天空，像在期待什么。
我慢慢走了过去，近乎他身边，他才蓦然发现了我。他朝我笑笑。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笑。苍白无力。而当中似乎更多的是无奈，笑容中写满了生活的磨难。他放下车篷让我上车。一路上，我们没有讲话。我甚至没说我要去哪里。他把我送到学校门口。我给他车钱。他看着我，欲言又止。他没拿车钱，走了。
放学，在校门口，又是他。那个三轮车夫。一路上，我们依旧没有讲话。不知为什么，彼此都没有打破这层沉默。他无奈的眼神，他空白的表情，他宽厚的肩膀。我已渐渐熟悉，而且，深植在我脑海中。
那一天，已记不住是因为什么事了。心情很不好，他仍然等在那里。我上了车。“四处逛逛吧。兜兜风。”他有些惊讶。因为这是第一次我没有直接回家。他载着我，在海滨路兜了好久。深秋的黄昏，已经有了些许凉意。夕阳褪去，大海渐渐蒙上了一层黑衣。空中夹杂着浓浓的海腥味，伴随着海波撞击堤坝的啸声。凉风袭来，冷得发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风从脸上拂过，从耳边擦过，从发中穿过，从指中流过，带走悲伤，带走忧愁。这成了多年以后我心情不好便会到这来的习惯。
“走吧。回家了。”我对他说。他掉转车头往回走。依然没有说话。第二天。他依然来送我上学。到了学校，他突然叫住了我：“等一下。”我掉过头看他，心中有种莫名的欣喜。他递给我一张纸。折得四四方方，用心折出来的那种。然后，他走了。我打开，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大海带走哀愁，她容纳我们所有的哀伤。”
日子依然平淡地过着。他依然每天来接送我上学。只是我们之间，多了一个互传纸条的习惯。有时一两句，有时一两篇。然而，我们的笔下从不涉及情爱，也不涉及彼此的生活。或许鼓励，或许安慰，亦或许只是一个笑话。而他，依旧很少说话，只是他沧桑麻木的眼神里多了一分神采。
第一次与他的接触，是帮他剪头发。不知为什么，他总是不剪头发。从不过三寸长的发留到现在的过肩。看着他近乎飘逸的长发，我突然萌生了给他剪发的想法。于是我对他说：“下午我帮你剪头发好不好？”他摸摸自己的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未置可否。
那天下午，他在我面前坐下，第一次，我们如此靠近。我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他轻轻甩了一下头发。长长的发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我简直难以相信这会是一个三轮车夫的发。飘逸而柔顺。我突然有种不忍剪去这发的怜悯。我问他：“我们不剪了好不好？这发，好看。”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说：“剪吧。”
我拿起剪刀，剪下一缕长长的发。轻柔幽香的发从手中滑落。慢慢地落在地上。映着夕阳的余辉，泛着美丽的光。我小心翼翼的剪着，而他，依旧保持着沉默。经过大半天的努力，我看着我经手下修饰出来的发，不觉满意的一笑。
“好了。”我递给他一面镜子。
他拿着镜子看看，笑笑：“你怎么会剪发的？”
“你怎么是现在才问这个问题的呢？其实你都算好勇敢，居然敢让
我剪发。”我摆摆手。
他笑笑，依然没有讲话。其实这确确实实是我第一次给人剪发。以前经常看发型师们手起发落，娴熟自然。看得多了自然知道剪发的一些小技巧。然而看似简单的几招小动作实际操作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当中有几次我是捏了把冷汗。所以，以后他头发长了，我还是乖乖带着他到我常去的发型屋剪发。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次剪发，他比我还担心。
寒假的时候，我们少了很多见面。从窗口望出去，我总是能看见他熟悉的身影。有时候，有人坐他的车，但过后不久，他又会回来。依然等在那里。等待的时候，他总是望着天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个网络作家安妮宝贝说：“当一个女子在望天空的时候，她不是在寻找什么。她只是寂寞。”那么，当一个男子在望天空的时候，是为什么呢？
大年初一，朋友来拜年。大家相谈甚欢，不知是谁提议一起出去吃饭。大家一致赞成。出门，看见他仍在那里。他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朋友开着车载我从他身边而过。我回过头望他，他的眼里，有着浓浓的哀伤，失望，自卑。这是我最不愿见到的，心里顿时感伤莫名。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变得模糊。不记得那天是怎么渡过的，恍恍惚惚。回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那里。心里莫名的失落，难过。
接连的几天，他都没有再出现。每天，我都在窗口望着那个熟悉的地方。等待他的出现。然而，一整个寒假，他都没有再出现过。我知道我伤害到他了。但他连一个解释沟通的机会都不给我。他像断了线的风筝，毅然的飞出了我的生活。而我，一直惆怅莫名。等待他的出现。
一直到开学，他依然没有出现。生活回复到没有遇见过他之前的平淡。偶尔有三轮车从身边经过，我总会神经质的去看那是不是他。
可是，他却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或许，他在躲着我。我依然有时坐坐三轮车。只是，以前的悠然自得和漫不经心不见了。反而是满心的惆怅。我不知道他到底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时间或是就是这样在漫不经心中飞逝。7月份，高考开始。我考的学校在V城。九月，我便要离开这个我熟悉的城市。千言万语的不舍。这里，记录了我的喜悦，我的哀愁；这里，有我的亲人，我朋友，还有我的三轮车朋友。
我依然每天等待他的出现，守在这里，这个他曾经每天出现的街口。在即将离开的日子里，越发的希望能见到他。心里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他说。手里握着写给他的信。日复一日，信在手中慢慢地变皱，慢慢地变旧。而他，依然没有出现。我不明白。
终于，9月16日，我背着行李包，慢慢走出了家门。他依然没有出现。我失望的走了。爸爸妈妈亲自送我到车站，望着妈妈湿湿的眼眶，我心里有难言的难过。这里有我太多太多的不舍。当车子缓缓开动，我的泪无声的滑落。
新的城市或许有太多的幻想与新鲜，然而，我不在意。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个陌生的地方。第一次，我离开了爱我的人，守护我的人。我总是莫名的感到恐惧，对一切。跌跌碰碰，不知摔倒过多少次，带着混身的伤，我无言的落泪。我知道，对一切我已无能为力。
半年后，我放假回家。这里的一切似乎没有什么改变，然而，物是人非。一天，我到信箱里收家庭报告书，在信箱里，我看到了一封信，不知在信箱尘封了多久。信封上没有写字，看样子是自己放进去的。我打开一看，那歪歪扭扭的字体，是他。
“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或许是无心，我碰到了你。我从不相信会有好运会降临到我身上。我从不感谢上天，第一次，我真心的感谢他。让我遇见了你。
你总是漫不经心。你总是喜欢空乏的看着周围，然而，你的眼神没有焦点。你是个特别的人。我并不是有意窥探你。请你原谅。你不喜欢雨天。每次下雨，你的眼中便多了一抹忧伤。你的哀伤带来了我的难过。我想逗你高兴，可是，我竟无话可说。第一次，我发现自己知识的贫乏。多年的冷漠使我变成一个不苟言笑，甚至不欢讲话的人。于是，我选择用文字表达自己，尽管我读的书不
多。可是在你面前，我发觉到我们的差距。你从不过问我的生活。这是你尊重我的方式。于是，我逐渐放下了那份紧张与自卑。那一次，你说你要帮我剪头发。我心中莫名的欣喜。你没有鄙视我。在你面前坐下，心中兴奋不已。你轻轻地撩起我的发。我感觉到你指上柔柔的肌肤，我甚至可以闻到你身上淡淡的清香，此刻，我们如果接近。我期待每一次与你的见面，你漫不经心的样子，你空乏的眼神。然而现实总会不经意的来打断一切。当你和你的朋友们从我身边咧过，我才突然意识到我们的距离是这样的遥远。你曾经对我说：人生只是一艘疲劳、争斗和痛苦建造的船。漫无目的地漂泊。不要奢望有停留的码头。那只是一个脆弱的梦。当迷雾散尽，世界仅剩下一片荒凉的哀号。我渐渐明白了你的意思。我感谢过去的这段日子，珍惜曾经与你在一起的每个日子。你的每个画面都深藏在我的内心。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我最宝贵的记忆。后天，我将离开这里。九点火车站。我希望能见到你。如果见不到你，那么，我明白了……”
我看了日期，9月16号。刚好是我离开C城的那一天。泪无声的滑落。抖动的双手已无法承担这张枯黄的信纸。突然，天空下起了雨。依然记得，那一次，坐他的车，就是这样的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