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冬天
我对诗人的成见,在于他们喜欢问一些明知故问的傻问题, 而且这些问题看上去显
得很哲学,很穿越时空。比如这个句子: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假如你生
活在渥村,你的答案只能是:还很远。
渥村的冬天,像孙二娘的裹脚,从12月绵延到来年的5月。这期间,鸭子飞搁了,树
木凋零了,鱼潜深底了,连真菌都给冻死了。这看似了无生趣的季节,却是本地居
民盼望已久的圣典。冰球打得难解难分,运河上总有全家老小川流不息的身影,公
园里山地上正是滑雪者的天空。就连上了年纪的老头儿,也会穿得严严实实,在某
个湖边冰上扎一个洞,时不时拖出10来磅的鲤鱼或者什么鱼。
这年的12月下旬,我考完最后一门微观经济学,还拿了一个法语的A。法语老师把我
叫去,语重又心长,她说:你的词汇语法都很好,就是这个发音,特累脖,真的特
累勃,你还是放弃吧。顷刻之间,我由来已久的语言天赋遭遇沉重打击,我说了一
声傻驴,扭头跨出了这个语言学院办公室,也从此断绝了英法白领狗的梦想。
这一年的书读得我有点儿累,于是决定假装热爱一下冬天,在找工大战之前贴近一
把主流社会。然而,就像笑言老师指出的那样,有些句子你怎么也写不出,不管是
做梦还是醒着。我的感觉是,有些体育活动你永远不会去喜欢,不管真的还是假装。
比如冰球,就芝麻大点儿的一个玩意儿,看也看不清楚,还被折腾得飞快,你看到
的基本就是些头盔在移动冲撞;贼小一个门,一屁股坐下去还得拐着胳膊。要让当
年的韩复渠主席碰到了,肯定让一人发一打,自个儿玩儿去。比起足球来,冰球既
没有排兵布阵的出神入化,也没有绿色视野的心旷神怡。就那么白呼呼的一片,看
久了既不养眼也不养神儿,弄不好还落下个白内障。
冰球的事儿黄了,我又决定去运河学滑冰。狠下心花了100多买了一双崭新的冰刀,
意气风发的就上了运河。折腾了几个小时被摔得鼻青脸肿之后,我基本能像木偶一
样移动个10来米。看见别人家的小孩伸缩自如飞奔而去,我仰天长啸得出结论:不
是哪把骨头都能玩儿花的。
想去想来,只有去挖冰钓鱼了,横着滑不行,竖着挖总行吧,弄回个10来磅的鲤鱼
做酸菜鱼有多爽。但有人告诉我,要65岁以上才能干这活儿。一算,还有30多年,
又黄了。
乖乖的回到约克街的小公寓,从信箱里居然捞出一张250块的支票。看来看去看不懂,
谁没事儿给我寄钱啊。这时一个邻居老太太经过,看了我一眼说,啊,你中奖了。
我说你嘛意思,她解释说,这是政府给你的煤火费,说明你是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