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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掰玉米之类的农活儿外,我小学时候的主要任务是完成给牛割草的配额。生产
队养了大约15头耕牛,每家的小孩儿放学后或者星期天都要到山坡上或者农田边上
野竹林里割草,然后送到牛栏去过称,登记斤两。多的就像大人一样记工分,少的
就扣掉,到时候影响家里粮食的分配。
从小到大,我认为牛都是一种悲剧动物,一看到它那种空洞无物深沉落寞的眼光我
就觉得这个世界基本都是与它为敌。当年生产队的公家牛更是如此。没有吃饱,没
有饲料,就是简单的杂草,很多小屁孩儿还往里面渗石头沙子。但牛的任务如此艰
巨,背上的鞭痕历历在目。还有蚊子,那种个头儿巨大一叮上就甩不掉非要吸掉你
二两血的恶毒蚊子。牛皮都能穿透,要是叮上人,基本就是一个血包。牛个儿大,
但拿这种蚊子没办法,只好用尾巴把屁股上的蚊子甩掉,但身子上和颈部的就没办
法,如果就近有水,牛可能把身子沉进水里去;要是叮在头部,牛就蹭墙壁,血迹
斑斑。 牛要是病得不能犁田了,队里的人就准备把它杀来吃肉。虽然有些小屁孩儿
很欣赏这种热闹,我决不去看这种残酷的行刑。
后来的日子,我曾经想过去读畜牧系或者兽医系,给牛羊们弄点儿好生活。我没有
读成,一是因为听说还是要作实验折腾动物,比如解剖杀牛什么的;二是这些研究
的结果基本都是为了满足人欲,跟动物的生活没有什么关系。1988年,我到北京的
窦店参观牛场,再次触目惊心。牛们被拴在离地30厘米的地方,只能睡着吃,睡着
长,不耽误能量,据说这是最高的投入产出模式。牛成了一个产肉的机器,比当年
我喂养的生产队的同类还不如。
1991年,我到河北衡水地区毕业实习。那个地方有成片的盐碱地,不长庄稼,老百
姓生活也苦,大多数都是贫困县。我查了一些资料,觉得这个地方可以搞农牧结合,
种苜蓿 养牛,既改变土壤结构,又能提高经济收成。但这些牧场必须是有一定规模
的圈养或放羊,小时候的阴影还在提醒我即使是牛的短暂一生,我们也可以做得稍
微人道一点儿。按如今的说法,叫“双赢”。就在两年前我读到一个消息,基本验
证了这个想法还是有道理的。那消息说德国研究表明,高兴的猪会多长肉,而且比
起郁闷的猪来肉质更好一些。一些德国农民给猪们放音乐,看上去好像它们也很enjoy。
今年早些时候,渥太华大学的学生们开始抵制笼养鸡蛋,说笼养的鸡不人道,应该
让鸡们自由地行走。
我不是动物主义者,但对毫无必要的残忍和有些人与生俱来的冷酷,对那种在与人
争斗中的败者把杀气转移到软弱的动物一方,我从心底里已经不把他当人。我不知
道当年的那篇毕业论文是否有所实施,虽然得到学校和当地的好评。我唯一的希望
是,如果那里真搞了牛场,那些牛们可以自由地行走,可以饱餐营养丰富的苜蓿,
即使是短暂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