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红颜》--旧欢如梦 转贴

情何以堪

总瓢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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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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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柳斯桐。我父亲是柳爽然,母亲叫萧素馨。

  一直以来我为我的名字骄傲着,它带着书卷气和中性的大气;为我的家庭骄傲着,我有着世界上最恩爱的一对父母;为我的父母亲骄傲着,我遗传了母亲雪白的肤色微卷的头发和父亲修长的身形。他们给了我他们所能给的一切。

  直到我进公司若干年后,见到我们的老总TONY,他指着我的胸牌有意无意地问:“你叫斯桐?”我不加思索的点点头,望着他英挺成熟的面容有些脸红。后来听说他找人事部拿我的档案,再后来我就成了他助理秘书。

  那天他带着我游荡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怀旧的酒吧,老旧的影院,若干年前的一部老片又给翻了出来重映。我看到导演的名字,刘德凯,那是外婆曾喜欢的一个台湾男演员,有着一双深遂的眼睛和抿得紧紧的嘴。他后来改行当导演,《烟雨红颜》是他导的第一部片子。我有些任性的指指七号影厅,进去之后,却看得心不在焉。透过明明暗暗的光线,我细细探究着TONY头上的几缕白发,他微蹙的浓眉,我甚至幻想着用指尖描摩在他薄薄的双唇上会是什么样一种感觉。他微侧过头,将手中的另一包零嘴递给我,一脸宠溺的微笑,我的脸刷一下红了,庆幸黑暗中他看不见。

  努力将视线集中在屏幕上,女主角周迅有一张小小的哀怨的脸,那是流行在我母亲那个时代的银屏美女。她的母亲去逝了,在冰天雪地里焚烧着母亲的遗物,《美丽日记》里,夹着一张她年轻时的照片,一男一女偎得紧紧的,男人却不是她的丈夫周迅的父亲。我很轻而易举的发现那照片中的男人就是导演刘德凯,饶有兴趣的盯着屏幕笑,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故事里。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象你妈妈?”TONY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一怔,下意识地点点头。“她年轻时跟你长得很象,也是这样雪雪白,头发长长的,微卷的波浪,有时候发梢掠过脸庞,痒痒的感觉。”

  我忽然感到一阵寒意,直愣愣的盯着他黝黑的眸子。“斯桐,斯桐,你知道么,斯桐曾经是我和素馨商量着,为我们第一个孩子取的名字。”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我失态的掩住嘴,瞪大了眼睛。TONY,TONY,从来都是跟着别人悄悄喊他的洋名,没有在意过他的中文名字易桐。老天……易桐,斯桐!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坐在自己的床上发呆。

  母亲一直是那样端庄温婉的女子。小时候开家长会,一群珠光宝气的太太们中间,坐着一袭旗袍不施脂粉的母亲,级任老师总是柳太太长,柳太太短,害得我屡屡对他施以白眼。父亲在自己公司里做事,但也从来不曾因为事业而忽略我们母女。经常载我们出去郊游,旅行。偶尔我能看到他们眉眼间淡淡的笑容,相敬如宾。父亲高大挺拔,母亲却娇小文弱,而且身体不好,父亲一向很小心的呵护着她,小时候还告诫我不许惹母亲生气。我知道母亲是父亲的第二任太太,但我想再也没有男人可以这样怜惜的对一个女人。

  思绪混乱得一塌糊涂,父亲帅气的脸,母亲的娇柔,还有易桐的憔悴,象幻影一幕幕闪过。我苦恼得揪住床单,一口气梗在喉咙里。

  门外哔剥一声,母亲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端着一杯浓浓的奶茶。奶香四溢,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桐儿,怎么又睡不着么?要不要妈妈陪你睡?”

  我咧了咧嘴,任由她把被子铺盖好。

  “妈妈,你看过《烟雨红颜》吗?”一种难以抑制的情绪涌上心头,我有些语无伦次的问。

  “呵,那是一部老片子了,我还象你这么大的时候,曾经和你父亲一起去看过。”母亲愣了愣,很快回答说。

  “啊,妈妈,那你记不记得,周迅演的那个女主角,她曾经在烧母亲的日记时,发现一张照片……那照片上,是她母亲和另一个男人的合影?”

  “记得啊,那本日记叫《美丽日记》。怎么会忽然想到问这个?”母亲侧头笑吟吟地打量着我。

  我不动声色,母亲穿着中式的睡袍,她的腰肢依然纤细柔软,脸上依然光洁白皙。相较于年轻女子的青涩,更多了一份成熟的温润。

  “是不是每个母亲,都会有一本《美丽日记》?妈妈,你知道我们老总吗?他叫TONY,中文名字是易桐!”

  母亲的脸刷一下白了,我忽然有些害怕,发觉自己很残忍,但仍艰难地开口:“他说,斯桐,是你和他商量好,给第一个孩子取的名字……妈,我是爸爸的孩子吗?”

  那几秒钟象有几个世纪那么漫长,我几乎屏住呼吸来倾听命运的安排。

  “你是,你当然是!”母亲颓然靠在了床头,充满了无力感。

  我的眼里迅速充满了泪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让我的鼻子异常的酸楚。

  “爸爸知道他吗?”
 
《烟雨红颜》--旧欢如梦(二)

  “他知道,他从头到尾都知道。我认识你爸爸的时候,他还没有离婚,他的前一任太太,让他非常的痛苦…,”我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象父亲这样的男人,居然还有人舍得去折磨他,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

  “而我,当时也正陷在和易桐的苦恋里,痛不欲生。有些男人,一生都在天空飞翔,我根本无法跟上他的脚步,而他,也没有试图停下脚步来等我一程。我感到精疲力尽……”,母亲看似平静的嗓音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哀伤,“其实你父亲也一样。桐儿,你还小,你不明白,人的爱情,那样全心全意呕心沥血的,一生只有一次,再有的,就不再是以前那样的完整了。爱情不是银行,可以存了再取,取了再存,她用完了就是用完了,再也不会重生。但你父亲是个好男人……而且,经过许许多多人和事,我们都不在奢求什么,所以我们可以生活得很平静。”

  “可是……可是,你还爱着他,是不是?”我握住她冰凉的手,“不然你不会用斯桐来作我的名字。斯桐,思桐,你忘不了他,是不是?”

  “是呵,忘不了。所以,在我有了你之后,我就告诉你父亲,孩子会叫斯桐,无论男女。也许,是我太自私了罢……但是,忘不了,又怎样呢?你还记得么,在《烟雨红颜》结尾的时候,周迅站在阳台上,看着柳絮如雪花般飘落,她说,这十年里,她都是为了他活着的,但男人永远不会知道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曾经她以为,有他在的地方是天堂,但后来终于发现,自己心跳的地方才是故乡……”我猛然一惊,影片里,周迅那尖尖的下巴和哀怨悲绝的眼神,如泣如诉的映在我眼前。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妈妈,他说想见见你,我替你答应他了,明天下午。”

  母亲一愣,轻轻把我揽在了她的怀里。

  那天下午,我根本就心神不宁,母亲在房间里换衫,灰底黄格子的旗袍,挽起的发髻,珍珠耳环,中跟的黑色皮鞋,还有嵌着缎子的手提包,我无比恐惧的发现,四十好几的母亲,身段依然窈窕,气质更见沉稳。她临走前亲了亲我的额头,门嘭的关上了,汽车的声音绝尘而去。

  我忽然想起电影里,周迅提着皮箱离开她的丈夫,抛开一切跟随男主角时的情景。那个男人躺在床上,悄悄的流下眼泪,至今使我难忘。仿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生怕从此母亲离开我们的生活。匆匆地拨了父亲的手机,让他赶快回家,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父亲在客厅里坐着抽烟,我欠疚地望着他,跟本不敢跟他的眼神对视,我在意着易桐的感觉,在意着他是否会失望,却忽略了父亲,忽略了母亲曾经是那么那么不顾一切的爱着他。

  时间一秒一秒的滴答着,我烦燥不安的从父亲的烟盒里拿出烟猛抽。雪茄的呛味让我咳出了眼泪。我狠狠的把烟熄在烟缸里,掏出车钥匙往外走去。

  “桐儿,站住!”父亲沉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爸爸,我……。”

  “我知道,别去。”父亲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又重重的吐了出来,“我跟你母亲,相依为命二十多年了。在我们中间的,更多是感情,亲情。她一定告诉过你了……是真的,人一辈子,只能有一次这样的爱情。你母亲是个好女人,她会选择她想选择的,我们……都没有权去干涉她,懂么?”

  烟雾缭绕着,我颓然坐在沙发上,静默着。

  门铃声忽然响了,我精神一振,跑出去开门。看着母亲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兜子菜:“你爸爸回来了吗?今天我回家的时候顺便去菜场逛了一圈,一会儿做几个拿手菜给你们父女俩吃!”

  我几乎有喜极而泣的感觉,转头望着父亲,他依旧不动声色,给了我一个笑容。

  我忽然发现我长大了许多,隔壁的程洋是个好男人,年轻,诚恳,又爱护我,而我对他,也不是没有心动的感觉。

  那天母亲在厨房里忙活着,她最拿手的糖醋鱼,酸酸甜甜的味道让人食指大动。我透过玻璃窗斜睨着她秀气的脸,陪着父亲和程洋在阳台上浇花闲聊:“爸爸,原来你最喜欢吃糖醋鱼啊!”

  “呵呵,我喜欢吃,是因为那是你妈妈最拿手最爱做的菜啊。”父亲朗朗地笑。

  我一愣,易桐最后一次带我去餐厅用餐的时候,曾指着一盆糖醋鱼对我说:“这是我最喜欢吃的菜,以前,她经常做给我吃……。”

  他回美国已经一个月了,我在机场送机的时候,他把我狠狠的抱在怀里:“桐儿乖孩子,好好照顾你母亲,我带不走她,所以,请你好好照顾她……。”透过安检的玻璃窗,我忽然发现,他的身影憔悴了许多,已经象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父亲进屋去给母亲帮手了,我把头埋在程洋的怀里,咬着嘴唇流泪:“程洋程洋,你一定要好好抓住我,千万千万不要让我离开你,这样的爱情,人一生只有一次,我们都输不起……。”

  程洋仿佛有心电感应的,把我紧紧抱住了,我抬头,给了他一个带泪的微笑:“我们晚上去看电影吧,《烟雨红尘》和《旧欢如梦》。那里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主角,你一定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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