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棒的一首诗,有一段郁在心里,且是一段无法倾吐的郁,让人读来有隐隐的心疼。诗的行文很保守,基本传习了新体诗的格式,估计作者在40-50岁之间,阅历丰富,心思深沉。诗的韵脚很平稳、宽广,读来上口也容易发挥,因此算是个聪明的选择。
全诗以烟喻人,牢牢抓住了烟的特点,先是两段貌似平铺直叙的自述,“我不是蜡烛”“我也不是火柴”,在叙述之中重点分别写出了蜡烛的无私和火柴的激情,然而,我是自私的,我的激情没在外表,而是暗中涌动的。与此同时,更将烟的特点两番阐述:伤害自己、明昧不前。
第三段,作者来了个优美的转折——我是一枝穷尽一生寻找那么一星能够点燃我的烟。那么,这烟一样的男人又是怎么样的呢?就是那样一个孤寂追逐的,冷静寻求的,当所有的朋友都一枝枝被点燃而离开了“我”也不肯放弃的,也许流浪了一生也不能遂愿的,男人。
第四段,是全诗的诗眼。这一段以“满怀希望的被燃”和“无情决绝的被灭”作了强烈的对比从而反衬出世事无常对“我”的折磨。读到这里,我不由想起这样的一句“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灭,咫尺天涯”,就是说,生了爱,远在天涯也不觉得有距离;没了爱,总是朝夕相对也冷若路人。烟,就这样被点燃了,却在他还未来得及纵情的爱一场,潇洒地旋转出烟圈,哪怕最后零落成灰也在所不惜的时候,就被“冷话”掐灭。
那么,被燃的那刻激情散尽,我们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他的无奈和无所适从,看到了他心底的幽怨和隐忍。在被掐灭的一刻,他被悬在了时空的断层,看不到未来,也回不去从前。
写诗最怕到了最后笔力减弱、草草了事,而作者强劲的笔力不但能够完整收场并且寓意深邃,实乃不易。
若说诗中微瑕不是没有。比如:1 标点有点画蛇添足。诗歌可以用标点,但是标点的作用同行文略有不同。诗歌里的标点更多的是为朗读者提供演绎的空间、增强语气的表达。比如郭沫若的《凤凰涅槃》:
啊啊!
有什么意思?
有什么意思?
痴!痴!痴!
只剩些悲哀,烦恼,寂寥,衰败,
环绕着我们活动着的死尸,
贯串着我们活动着的死尸。
这里多用逗号和感叹号,其实就是想短促而强烈的表达凤凰将要自焚之前对世界的黑暗和肮脏的那种愤恨到极点,无去无从,毅然死中求生的纷乱勇敢的心境。而作者的诗,无须表达这样的感情,因此几个句号就显得可有可无。诗要的是最精炼的语言,哪怕一个标点能省的都要省去方显轻灵。
2 诗中有些许的非诗歌用词,比如:“朋友十九、都已走完”,“冷话掐灭了我的兴燃”。“朋友十九”,前面有人提出费解。确实是。诗歌首先要让人懂,如果读者不懂,诗的价值就大打折扣了。我相信,除了作者本人,没有人能读懂“朋友十九”是什么意思,这个地方可以一改。其次,“冷话掐灭了我的兴燃”一句也不够优美。可见,兴燃只是为了入韵而勉强为之,作者可能没有用心再找更合适的通俗易懂的词来替换,因此兴燃在这里显得突兀而勉强。此外还有“冷话”一词,在这里也觉得不够精致。
作者似乎对于有着暗火将烟点燃又半路抛弃的人心存很大的忿恨,作者的怨气很重,成为半枝烟之后对于她的美好、火热和温情都避而不谈,心中纠结的只有冷话和负心。这样的一种情绪仿佛是双面刃,一来可以唤起作者的写作欲望,但是同时让作品的格调不是那么高。
最后,若要细究,烟的量词该是“枝”而非“支”。这个我特意查过,应该不会错。
无论怎样,这都是一篇佳作,期待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