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太阳的战车》【第一部辽南仙踪完结】

【二十一】浮雕

突然,巴苏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低头看了看雕像脚下燃烧着的篝火,又抬头看看雕像流血的双眼,然后笑着说,“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不过是个设计精巧的热动力结构 。”

听巴苏这样说,光轩几个人都大惑不解,便赶忙询问缘由。

巴苏解释到,他们刚一进入这间大厅时,并没有发生异常,点火之前,包括点火之后的一段时间,雕像都安然无恙。

可是,等到火焰燃烧一段时间后,雕像的双眼便开始出血了。其实这是一种通过热量产生压力推动液体上升的巧妙设计。如果她的猜测不错,雕像双眼的部分应该会有极细的管道,管道通下方乘着血液的容器相连。

容器的上方会有活塞装置,这个装置又与雕像脚下的火盆相连。点燃篝火后,热量使气体膨胀,通过气压的变化推动活塞,然后活塞将容器中的血液进入管道,再从雕像的双眼流出。

这种设计在古希腊的庙宇内屡见不鲜,最早发明该装置的人叫海德,是一名古希腊的工程师。他将这种设计用于生殖女神阿佛洛狄忒的神像中,当信徒点燃祭祀女神的篝火时,便会从女神的乳房中流出乳汁。

听了巴苏的话,光轩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也不由得佩服巴苏的渊博。“博士就是博士,果然懂的比我们多。”

在经历方才的虚惊一场后,众人都显得十分疲惫。大力和东子继续在篝火上做饭,果然那石雕的双眼不一会儿就停止流血了。

巴苏虽然昏睡了很久,但还是感到有些虚弱,于是又重新躺了下来。光轩这时候没有什么事可做,便接着给巴苏讲起刚才在通道中的经过。

他们在看到X2-2捕捉到的那张怪脸之后,便分成了两派。一派以光轩为首,主张回去看个究竟,不管后面是什么东西,一直跟在他们后面总是个潜在的威胁。

另外一派都同意X探员的观点,觉得在通道中回头是浪费时间,没有这个必要。这期间,只有李恪一言不发,默默的看着他们争论。

不过争论到最后,众人又把目光投向李恪,毕竟目前只有他才知道这座地下神殿的许多秘密,因此,他的决定才会直接影响小队的计划。

光轩看李恪一直不说话,便问到,“怎么样闷闷, 提点儿意见吧。”

李恪看了看光轩,又环视了一圈其他人,提起背包说到,“别自寻烦恼了,继续前进吧。”

这让光轩十分郁闷,不过既然向导做出决定,他也就不能多说什么了。于是众人又开始重新前进,光轩背着巴苏,总觉得心里不大舒服,他时不时的回头看看,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们。

光轩身后的大力似乎也有同感,看到光轩时不时回头,便小声说到,“是不是那个东西一直在跟着咱们啊?”

光轩倒是不想闹得小队里人心惶惶的,含糊说到,“没事,可能是心理作用吧。”

这样又向前走了20分钟的样子,他们所处的通道突然开阔起来,两旁的墙壁之上也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壁画。这些壁画的主色调为金黄,线条粗犷,笔法朴实。大部分壁画已经从岩壁上剥落,只剩下一些斑驳的痕迹,组件壁画的年代距今甚远。虽然这些壁画残缺不全,但还是依稀可以看出画中以树为主,树的周围又围绕着飞鸟走兽。
 
【二十一】浮雕

众人一边看着墙上的壁画,一边继续向前行进。突然东子奇到,“师傅,这些壁画都好奇怪。”

花九爷问东子,“怎么了?”

东子到,“这些画中总是每两棵树距离很近,如果将固定的距离作为分隔画面场景的标尺,那么就是说每一个场景中必定会出现两颗大树,这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呢?”

花九爷骂到,“亏你还有脸问,平日里叫你多读些经史子集,就是不听,如今却要来问我。”

东子被花九爷这一骂,有些羞愧,便不再说话了。

光轩却被东子的问话勾起了兴致,问花九爷到,“九爷,这话中的树到底是什么啊。”

花九爷到,“《山海经》云,汤谷,上有扶桑。扶桑者,因二桑相扶,故此得名。相传东海之上生有扶桑树,上栖三足金乌,为日出之地,也是天界、人间与冥界的通道。”

说到此处,花九爷指了指几幅壁画,光轩凑近去看,只见画上的大树下面,似乎有一群人在顶礼膜拜,另一群人驾着木船,似乎刚刚到达。

花九爷继续言到,“相传上古中原有一族,名曰夸父,其族人以拜日为生。后夸父族乘船东渡,前去寻觅传说中的扶桑神木。故《山海经》中著有夸父追日之典故。”

光轩说到,“夸父追日?这个我知道,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听老师讲过,后来夸父喝干了三条大河的水,导致水土流失,引发大洪水,才有了大禹治水的故事。”

东子笑到,“你他妈的在哪上的幼儿园,老师怎么跟说相声似的。”

花九爷说,其实上古时的神人,都是被夸大了的,比如:伏羲、女娲、遂人、神农,都并非一人,而是一个氏族。这些氏族在人类发展的道路上有所建树,便被以神话的方式记录下来。

夸父追日之典故也确有其事,只不过古人误将一族写成一人,将追日向东写成向西了。相传夸父氏族崇拜太阳,也在氏族中逐渐形成拜日的文明,后来便乘船出海了向东寻找传说中的扶桑树了。南北朝时还有夸父族的记载,说是这些人在远离中原两万余里的地方建立了扶桑国。

光轩听着觉得新鲜,便顺口问X探员到,“保保,离中国两万里是什么地方啊,是不是有什么扶桑国。”

听光轩这样问,X探员突然心念一动,叹到,“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看着这些壁画如此古怪,原来是这样。”

“怎么回事啊?保保,你又发现什么新大陆了?”光轩急忙问。

X探员缓缓说到,“多亏九爷,也多亏光轩你问了一嘴,咱们这次可能会发现一个大秘密,一个比发现新大陆还要令人震惊的秘密!”

众人听X探员这样说,便都安静下来,只听X探员继续说到,“光轩刚才问我,在远离中国两万里的地方是不是真的有个扶桑之国。首先,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在远离中国东部海岸两万余里的东方,确实有一个国家。这个国家,现在被称为墨西哥。而在古代,在墨西哥人到来之前,在这片土地上曾经建立起一个强大而神秘的王国——玛雅。”

“我靠,你不会说玛雅人是中国人的后代吧。”光轩对于这个推论有些吃惊。

X探员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下去,“玛雅人崇拜太阳神,在很多地方修建祭台供奉太阳神,这一点上与九爷所说的夸父氏族一致。而夸父族离开中国是在石器时代,玛雅人的文明也停留在石器科技上。因此推测,这个传说中在中原神秘消失的夸父族,很可能就是玛雅人的祖先。”

“恭喜你揭开了这样一个大秘密,下一界的诺贝尔考古学奖非你莫属,”光轩一边摸着墙上的壁画,一边说到,“可是这个发现对于咱们来说,似乎没什么用啊。”

“事实并非如此,现在考古界的很多人认为,玛雅文化是美洲印第安文化的代表,也就是说是先有玛雅文明,才有了南美印第安文明。据说当时玛雅人已经掌握了某种太阳神力,很多出土的印第安古文献中也有类似记载。也就是说,玛雅人当时掌握的所谓太阳神力,很有可能同现在咱们寻找的日车有关。”

“不会吧,”东子插嘴到,“既然玛雅人那么牛逼,怎么会突然消失了?难道是遭天谴了?”

X探员摇头到,“所谓玛雅人突然消失不过是一个误区,其实现在的墨西哥还生活着很多玛雅人的后裔,玛雅人没有消失,只是衰落了。根据考古学家的发现,玛雅文化开始衰落于公元999年,许多祭祀太阳神的庙宇被抛弃,从而导致北方蛮族的入侵。现在看来,祭祀神庙之所以被抛弃,不是由于什么天灾,而是那个关于太阳神力的秘密被隐藏起来。”

“被隐藏起来,被谁隐藏起来了?”光轩奇怪的问。

“玛雅鼎盛时期,统治国家的贵族与大祭司,这些人掌握了玛雅文化中的所有秘密。很可能他们在了解关于太阳神力的秘密之后,由于某种原因,将这个秘密隐藏起来,并成立了秘密的组织。如果我的推测是真的,那么或许这便是一直以来对我们纠缠不休的那个组织的真实来历。”

“你是说,‘光明使徒会’是一群玛雅人?”光轩双眼瞪得老大,不敢相信X探员的推测。

“很有这个可能,这个组织的发起人是玛雅人,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吸纳各种精英,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利用玛雅人的秘密找到日车!”
 
【二十一】浮雕

“或许这个组织的历史,比玛雅还要遥远。”走在最前面的李恪突然开口了,他已经离开小队有一段距离,并认真查看着左侧岩壁上的图画。

“比玛雅还要遥远?”光轩不解其意,便快步走到李恪身边,这时他才发现,岩壁上的图画突然变成了一组浮雕,而且有了固定的边框分隔每块浮雕的内容。

第1块浮雕内,雕刻着9块大陆,仿佛是个地图,在9块大陆的8个方位,分别雕刻着8跟手指形状的东西。而在地图的左右两侧,则出现两棵古树的图样。

光轩看得似懂非懂,便去观看第2块浮雕,这块浮雕中雕刻着许多匍匐在地的人,这些人的前面另外雕刻了一个更大一点儿的人,这个人头戴羽翎,却生着一颗兽头,虎目獠牙,狮鼻血口,让人看着很不舒服。只见兽头人的手中高举一物,似乎是块石头。这人的身后,耸立着一跟巨大的石柱。

第3块浮雕的雕刻手法与前两块截然不同,之前的人形器物都是凸出岩壁,而到了第3块,浮雕中的图案却是凹陷下去。只见那兽头人正带领一群人穿过一片树林,树林的边缘,有一颗巨大的古树。由于浮雕的空间有限,雕刻匠师并没有刻出古树的根须和顶端,从浮雕上推测,古树应该是向着上下两方延伸的。

下一块浮雕中,这些人似乎在向下攀爬这课巨大的古树,因为那片树林已经出现在他们头上方的位置。接着块浮雕的内容同之前的一块十分相似,只是那颗古树似乎从一棵变成了两棵,还有一群人在树上生火,好像在火上烤着长条状的东西。

第6块浮雕中,已经出现了古树的底部,是一片波纹状的地面,似乎是个水塘,水塘的下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条。浮雕中人群在兽头人带领下,在水中朝一个石台走去,水中有人被那些线条吸附,倒在地上。

第7块石雕雕刻一只巨大的三足怪鸟,周身布满花纹,昂首向着兽头人,后者正高举第一块浮雕中那块石头。他身后的人,此刻都做出一个怪异的双膝环抱的姿势,他们的头顶上方,似乎还雕刻着许多怪眼。

光轩摸了摸脑袋,走到第8块浮雕前,却愣了一下,只见第8块浮雕光滑如镜,上面空空如也。他赶忙去看下一块浮雕,却发现通道已经到了尽头,前方出现的,是一片黑暗。

每个人都在仔细的观察着浮雕,揣测着浮雕内容的意义。

东子说到,“这第1块浮雕,描述的应该是8座太阳神殿的位置,9块大陆应该代表九州,看来,的确有人在围绕中国的不同方位建造了8座神殿。不过这两棵树我就不大确定了,听师傅刚才说的,东边这棵应该是扶桑,那么西边那棵又是什么树?”

花九爷到,“不错,九州东方的这棵树确实是扶桑,若是老夫猜测不错,西方与之对应者,应为柜格之松。《山海经》中云,‘西海之外,大荒之中,有方山者,上有青树,名曰柜格之松。’相传此树乃日落之所。有次看来,这第1块浮雕上所描述的,应当是远古先民在中原祭祀日神的位置,以及古人对于日出日落的认知。咱们从各种渠道得来的关于巨大石柱的传说,也在此得到验证,或许这神殿中当真有日车存在。”

大力问到,“师傅,这些浮雕是什么人雕刻的啊?怎么跟我过去在斗儿里看到的不一样啊?”

花九爷到,“从浮雕内容推测,整座神殿的修建年代应该早于夏商。你们看这第2块浮雕上双臂高举之人,兽首人身。老夫曾在汉中一座近代古墓中盗得一本奇书,书中所载都是上古先民氏族之形貌特征,比如神农族身形高大,头顶生角,轩辕氏人首蛇身,善造车械。而夸父族,则是兽首人身,喜好拜日。由此得见,这浮雕中所述,便是夸父巫师在神殿前祭祀的场景,而跪在他脚下之人,都是献给日神的祭品。”

“不会吧,你是说还真有黑猫警长?”光轩听花九爷说的邪乎,表示怀疑。

X探员说到,“古代人类对于图腾的崇拜,导致他们往往想象出拥有强大力量的动物与人结合的生物,这一点不光是在中国,希腊神话中拉庇泰国王伊克西翁的后代,便是半人半马的生灵。如果真像九爷所说,这座神殿是夸父氏族所建,这一系列浮雕所描述的,应该是祭祀太阳神的一个过程,或者说,是找到太阳神器的说明书。”

他指着第2块壁画中的兽头人说,“此人手中高举的石头,便是双鱼玉佩,而此画中所描述的也并非祭祀,而是进入神殿的仪式。你们看后面几块浮雕中的人物图案都是凹陷的,只有前面两块是凸出的。这是一种立体表现手法,所表达的意思应该是之前的图形都在地上,而后来的都在地下了。这与我们刚才的经历正好相符,都是在双鱼玉佩的作用下发生了对位空间转换。看来早在万年前,夸父氏族就已经掌握了这个秘密。”

众人都觉得X探员说的有道理,光轩便问到,“那第3块浮雕就是进入神殿后的场景了,可是跟咱们经历的不一样啊。浮雕里是一片树林,可是咱们出现在通道之中,后面还跟着张怪脸,浮雕里也没有提示啊。”

X探员说,“咱们刚刚所经历的怪事,浮雕中确实没有记载,说明那张怪脸不应当出现在神殿之中,或许是因为咱们触动了某种机关,才导致这种现象。所以说我们刚才经过的通道,本来是不应该发生什么事情的,而接下来我们进入的应该是浮雕中描绘的那片树林。走出树林之中,应该会看到一棵巨大的古树。”

然后他又指了指第4块浮雕,“这里所有人都攀着树枝而下,说明祭祀的地点应该在下面。第5块浮雕中的人群在树上生火烤东西,我就不能确定工匠的意图了,不过看样应该是在原地休息,我的猜测,是这棵古树太高,所以需要在中途休息,吃饭。不过真正的情况,只有看到古树才能知道。这第6块浮雕,描述的应该是树底的场景,下面应该是一个水潭,不过既然人可以行走,说明水潭不是很深。而水潭中的那些线条是值得注意的,浮雕中被线条缠绕的人,都倒毙在地。看来这些线条所表达的,很可能是一种条状的水生生物。”

说到这里,X探员停顿了一下,皱起眉头,似乎被什么困扰了。

花九爷见X探员不再说话,便接着到,“依老夫之见,这第7块浮雕中所现的,便是祭祀日神的仪式了,之前夸父巫师带下的人都成了祭品,夸父巫师高举双鱼玉佩,向着三足怪鸟,这三足怪鸟在《山海经》中也有记载,称为,金乌,相传此鸟乃日神羲和之子,口中可喷烟吐火。至于浮雕上的那些怪眼,老夫便不得而知了,而浮雕中被当做祭品的人又为何不是跪着而是抱腿而坐,也令人费解。”
 
【二十一】浮雕

“是太阳圣火。”李恪开口到,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第8块浮雕发愣,仿佛能从那光秃秃的石壁上看出什么似的。

“太阳圣火?”花九爷惊到,他之前听巴苏提起过关于太阳圣火的事情,也在采石场的古墓中见过李跃进的惨死之状。的确,这浮雕之中那些人的姿势的确同李跃进有几分相似,但由于浮雕的线条太过写意,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在花九爷的脑中,一直坚信烧死李跃进的是失传已久的三昧真火。

至于太阳圣火什么的,他是不大相信的。其他人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因此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于是众人都将目光投向最后一块浮雕,揣测着其中的含义。

光轩猜测说,“如果把这8块浮雕当做一部电影的话,在电影的结尾处导演都要打出一个END,示意电影放完了。这种手法在早期的无声电影中很普遍,而浮雕是绝对不会有声音的,因此雕刻工匠在最后用上一块空白的浮雕,表示祭祀结束了,这个解释很合理。”

X探员摇头到,“浮雕不是电影,而夸父族在神殿中修建浮雕,也绝对不是展示祭祀过程的。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其必然的原因驱使。这是苏格拉底在两千多年前提出的‘因果定律’。这些浮雕中,前7块中描述的可以看做事情的发生,那么最后一块,也就是本应该出现的祭祀后发生的事情,必然是造成祭祀的原因了。可是这个原因,居然是空白,从逻辑学上分析,这怎么也说不通啊。”

“也可能祭祀后发生的事情,工匠也不清楚。”东子猜测到。

“有道理,”光轩也点了点头,“或许只有完成祭祀的人,也就是浮雕中的那个夸父巫师,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X探员并没有说话,他用手托着下巴,努力的思考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到,“古人对于未知事物的描述,往往是以怪力乱神的形式流传下来,而绝对不会不去描述。”

花九爷见X探员纠结与此,便劝慰到,“所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此种画中无图之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比较著名的便是无字碑了。中国历史上有数块无字碑,一块为汉武帝所立于泰山登封台,本应作为他登基之记载,却空无一字。另一块则是武则天墓前无字石碑,本应记录墓志铭,却也是没有半点分说。后来还有秦桧无字碑,孙中山无字碑。大多的用意在于,功过自有后人评说。这块浮雕虽然不是什么无字碑,但老夫想来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众人都觉得花九爷所言甚是,便又迈步向前,走入那一片黑暗之中。

通道之后的空间似乎格外的大,无论小队队员手中的强光手电筒如何前后左右乱照,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始终是手电光打在黑暗中的圆形光斑。有那么一瞬间,光轩甚至感觉他们不是在地下前行,而是穿梭与无尽的黑色夜空之中。

不过没多久,小队前方的手电光便在黑暗中捕捉到一个物体。那是一个灰色的柱状物体,手电只能在黑暗中照亮它的一部分,众人无法洞悉全貌。X探员扭动着手电的调节阀,让光线强度达到最高,并让光圈沿着这个物体上下移动。

光轩看见,这跟柱子上似乎被雕刻出一道道横线,很像是棕榈树的树干,再向上看,却没有看到类似枝杈的部分,只有在石柱顶端生出了好多好像头发的东西。远远看去,便好像一把硕大的倒放的拖布。

看到这种景象,光轩的心里一阵不舒服,上高中的时候,他曾经被那个在校园中广为流传的人头拖布的故事吓得够呛,很长一段时间不敢一个人在夜里去厕所。从那之后,光轩便对头发状的物体产生了一种抵触情绪。

X探员将手电从那石柱上移开,又向两侧胡乱扫射,结果发现那石柱的周围居然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物体,密密麻麻的排列着。

X探员示意大家停住脚步,自己则走向最前面那根石柱,用带着手套的手指在石柱上摸索了一会儿,回头对众人说,“这些是石松化石,属古代蕨类植物,出现在泥盆纪时期,看来我已经走到浮雕中描绘的那片树林了。”

光轩也走上去,用手敲了敲那古蕨化石,“你确定这是森林?这也跟浮雕里的不一样啊。”

“我早就说过,古人认知的世界同现实是有很大差别的,也许在他们修造这座神雕时,那些古蕨可能还存活着,但万年之后,这些地下的之物自然会成为化石。”

“不可能,你刚才说的什么盆纪,好像是上亿年之前吧,不是什么数万年。”光轩显然对X探员的推测持怀疑态度,“再说之前不是一直在说扶桑树吗?怎么突然又变成古蕨了?”

X探员显然没有兴趣和光轩拌嘴,“石松这类古蕨植物在泥盆纪出现,并不代表现在就灭绝了,或许在赤道的原始丛林中,或者地底火山岩地带,还存活着许多上古世代的生物。至于为什么这片树林不是扶桑林,我倒是真的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我们才要去寻找问题的答案,所以不要再问那么多为什么了。”

光轩被X探员说的很不爽,张了张嘴还要说些什么,却看到李恪已经迈步走进树林,无奈之下便也跟了进去。15年的军旅生涯,让光轩经历过很多丛林行军与演习。可不知为什么,走在这些2米多高的石松化石中间,他却丝毫找不到往昔的感觉。

手电的冷光在树林间摇曳,他们的脚步声在这片黑暗的空间回荡,除此之外,光轩感觉不到丝毫的生气。大约走了一个小时,周围映入眼帘和消失在脑后的依旧是单调、呆板、灰色的石松化石,这种如同在原地转圈的行军让人感到恶心和厌恶。

有很多次,光轩都想开口询问到底还有多远,不过看看周围的人,他马上又住了口。对于X探员和李恪,他没有话说,因为这两个人跟超人差不多,似乎不会受到人体极限以及情感的影响。

“地鼠门”的4个人,两个老的还好说,可就连东子和大力都一言不发的走着,尽管有些吃力,可丝毫没有怨言。光轩不禁暗自咂舌,看到中国民间的帮会,门众弟子的选拔有时远比国家军队还要严格。

来这里之前的路上,他曾听东子说过自己是如何入门的。经历了重重考验之后,最后一步是让入门弟子空身进入一座深山古墓,然后有人在外面摧毁墓道,弟子必须在一天之内打盗洞出来。东子自豪的说,在没有光源和工具的情况下,他凭着一根墓主的大腿骨,半天就爬了出来。

这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啊。正在胡思乱想间,走在前面的李恪忽然停了下来,光轩以为总算到达了树林的尽头,便赶紧向前看去,手电的光柱前,没有出现预料之中的什么巨大古树,而是在几米之外的地上,趴伏着一个人!
 
我还在前面爬楼呢. :D
如你所说, 后面越写越好. :cool:
 
【二十二】死路

从神雕入口走到现在差不多半天时间过去,这还是第一次在此处遇到人,不过看那人趴伏的姿势以及身上的灰尘,可以断定那一定不是个活人。李恪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一边用手电照着那人,一边伸出足尖将那人的身体翻转过来。

果然是具死尸,而且尸体已经完全风干,皮肉犹如烂苹果皮一般贴在骨头上。不过这里的人,都是见惯尸体的,所以也没有在意。光轩本来很奇怪,这里湿度很大,怎么会出现干尸。可是他看了一眼正在仔细检查尸体的X探员,便吞了口吐沫,没有说话。

这是一具没有任何特征的女性干尸,满是黑牙的大嘴空洞的张开着,身上没有衣服,两颗干瘪的乳房贴在胸骨之上,辨认不出生活的年代。X探员看了一会儿,双手一摊,表示完全没有头绪。

于是众人便一起将目光投向花九爷。要说到同尸体,尤其是古尸打交道,“地鼠门”从大清朝开始,在南七北六13省中一直当仁不让。而花九爷,这个在斗里摸爬滚打数十载的土夫子,更是行家中的行家。

花九爷对众人说,倒斗自古分为南北二派,南派尊楚人伍子胥为祖师,北派则供奉曹孟德。北派以发丘摸金为首,而南派则为土夫子天下。北派称古尸为粽子,而南派直接称呼古尸为尸。

南派中将古尸分为4种,即干尸、鞣尸、湿尸和蜡尸。土夫子中,于古尸鉴别自有一套独门绝技,称为观、闻、品、触。所谓观尸,即观看尸体外形,便可推测其年代。闻尸,则是通过尸臭辨别尸体种类。品尸与触尸这两门手艺先进已然失传,相传只有天赋异禀之人才可窥其门径。不过单单观、闻两项,辨认眼前古尸足以。

光轩说到,“九爷,你说的这么热闹,赶紧开始吧。”

花九爷笑到,“这观尸辨气之法,老夫是不会的。”

光轩刚想吐槽,花九爷又说到,“不过我六哥却是此种相家,无论怎样古尸,他一观便知。”

于是众人“唰”的将目光都投向白六爷,这个不苟言笑的白面老者一直很少说话,这同侃侃而谈的花九爷形成鲜明对比,光轩显然不信,背着巴苏看白六爷如何分晓。

白六爷走到古尸近前,只用手电照了几下,便说到,“这不是古尸,最多死了20年,而且也不像自然风干。”

听白六爷这样一说,众人都十分惊讶,花九爷忙到,“老六,这从何说起?”

白六爷说到,“百年干尸,皮肤都是灰黑,而这具干尸却是深褐色。自然风干的古尸,皮肉绽开,可以感到尸骨,但这具女尸却是完好无损,如果我猜的不错,她是被什么吸血吸干了身体。”说罢用手电照了照女尸高高隆起的肚皮。

此话一出,众人更加惊骇,都急忙看了过去,这女尸的肚子的确有问题,仿佛怀胎4个月一般。东子抽出腰间猎刀,便要破开女尸的肚子,看看里面有什么名堂。虽然当兵15年看到过很多死尸,也参与过法医解剖的行动,但在看到东子用猎刀划破女尸肚皮的一瞬间,光轩还是免不了一阵恶心。

不过强烈的好奇心还是驱使他一直看着,只见东子将一只手伸进女尸的腹腔,在里面摸索了好一阵,一脸惊异的表情,“师傅,师伯,这里面没有内脏啊!”

“可能是木乃伊吧?”X探员在一旁猜测到。

突然,东子的手好像摸索到什么,他努力的掏挖着,最后干脆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进去,似乎那女尸腹中有什么很难拿出的东西。费了好大劲,东子才从女尸腹中捧出一堆黑色的好像煤渣的东西。众人赶忙用手电照亮,围上去查看,只见黑乎乎的煤渣中间,似乎掩埋着一条麻绳。

“是肠子吧?”大力到。

“不会,肠子不可能这么细。”X探员皱眉到,“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东西,嗯,我一定见过。”

他用手托着下巴,努力的思索。光轩觉得恶心,看了几眼就把头转了过去。可是,就在他将目光移开的一瞬间,光轩似乎看到那根草绳扭动了一下。其他人也察觉到了这个情况,都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那草绳忽然跳了起来,向着东子的面门飞去。东子没有防备,何况离得如此之近,他竟吓得长大了嘴,而那草绳正飞向他的口中!
 
【二十二】死路

与此同时,旁边闪电般的伸出一条手臂,一把抓住那根草绳。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出手相救的正是李恪。李恪一只手紧握着草绳,而那东西在他手中不停的扭动,还发出如同小孩般的叫声。X探员赶忙上前相助,可李恪突然低哼了一声,一把将那草绳甩向远处的黑暗之中。紧接着,李恪刚才握住草绳的手掌流出了汩汩的鲜血。

X探员见状,便拿出绷带要给李恪包扎,李恪却摆摆手,示意没什么大碍。东子和大力拿着手电快步走到李恪刚才甩脱草绳的地方,可是地上除了一摊血迹,什么都没有了。众人又回到那具女尸身旁,可是没有一个人能说清刚才逃走的是什么东西。

“不管是什么,这具女尸应该是它的杰作,这东西一定是钻入女尸体内,吃光了内脏和血液,才形成这种干尸的。而且看到,这个东西对于温度的变化十分敏感,它本来是处于某种休眠状态,东子手上的温度让它慢慢苏醒,才暴起伤人的。”X探员分析到,“看到这片看似安静的树林并不安全,可能有很多这种东西,我们要小心了。”

于是众人不再理会那具女尸,继续前进。可是没走多久,X探员的手电光便又照到前方的一具干尸,也是呈俯卧的姿势。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众人决定不去碰那尸体,而是绕了过去。可是没走出多远,又有一具俯卧的干尸拦在路中。

“真是奇怪啊,头一次看到拿尸体做路标的。”光轩看着地上的干尸,有些没好气的说。

“我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啊?”大力说到,“我怎么感觉咱们走了半天,是在原地转圈呢?”

“怎么可能?”东子说。

“可是我真的看着这具尸体眼熟啊,好像就是咱们头一次看到的那具。”大力有些慌张。

“你说什么呢?绝对不是同一具,你忘了第一具尸体已经被我翻过来了。”东子说着用SPAS15的枪托捅了捅干尸,然后将尸体一把翻了过来。

这一翻不要紧,在场的众人顿时都傻了眼,只见那女尸干瘪的小腹上,赫然有一条被切开的口子!

“我靠!”光轩当时就叫了起来,“这他妈的真是活见鬼了!肯定是这娘们儿生前有天大的冤屈,死后才拦轿告状。”

东子也惊疑不定,问花九爷到,“师傅,是不是鬼打墙啊?”

X探员摇头到,“所谓鬼打墙,不过是视觉和大脑的修正功能失灵,导正生物圆周运动的出现。可是现在,我们的视觉没有任何问题,而且我可以肯定,我们是一直向前走的。”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东子显然有些急了。

“要想知道我们是否在走直线,其实方法很简单。”花九爷说到,“咱们向回走,看看后面那具女尸便知。”

众人都觉得花九爷的话有道理,便都向回走去。果然走了不远,便看到那具俯卧的干尸,东子上前翻开一看,干尸肚子上竟也有一条刀口。

“这他妈的太诡异啦!”光轩有些慌了,从出生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经历如此莫名其妙的事情,“看来咱们还真是在原地转圈啊。”

X探员沉默了好久,一字一句的说到,“之所以我们有在原地转圈的感觉,是因为参照物单一的原因。首先周围的树林都是十分相似的,无法为我们提供任何参考信息。其次,重复出现的尸体以及尸体上的刀口,都让我们觉得一遍遍在走老路。看来要想验证是不是迷路,也只有一个办法了。我们中的一个人留在这里,如果是在原地打转,那我们走出不久之后一定会碰到后面的那人。”

众人都觉得有道理,于是开始讨论把谁留下,最后决定大力待在这里。大力显得有些紧张,想叫东子留下来陪他。

东子说到,“你胆子怎么越来越小,又不是没一个人在斗里待过,有什么好怕的。”

大力吐了吐舌头,便不再说话了。于是众人又重新开始朝前走,这一次走了很长时间,却没有再看到那具女尸。

X探员首先停了下来,皱眉到,“有些不对头了,刚才我们只走了不过10分钟就看到女尸,可是这一次已经超过15分钟,却什么都没发现,这里一定有问题。”

“那大力他,会不会有危险……”东子的话立刻提醒了众人,他们赶忙转身朝后奔跑。

然而,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这一次他们跑出更远的距离,后面居然也没有那具女尸,更不见大力的踪影!

“他妈的,这是谁在玩儿老子啊!”光轩大叫到,声音在成片的石松化石间回荡。东子显然更关心大力,他不停的大声叫喊着,可周围的黑暗中却没有丝毫的回应。一连串的喊叫之后,便是很长时间的沉默,这一次,连X探员在内,都似乎彻底崩溃了。

过了好久,没有人说话,众人似乎都疲惫了,一个个坐倒在地,低头琢磨着这一连串的怪事。有那么一分钟时间,光轩真的想自杀了,他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紧绷的极限,几乎无法呼吸了。

他真的后悔卷入这场本不属于他的探险之中,也终于明白李恪所说的“没有退路”的真正含义。如果当初没有跟着来到这里,或许他现在正舒舒服服的躺在家里,一边抠脚一边看球呢。

又过了一会儿,光轩好像听见身边树林的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颗本来平静的心脏立刻又剧烈的跳动起来。其他人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都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起向黑暗中望去。
 
【二十二】死路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居然还伴随着喘息,显然是有人正向他们走来。光轩从背后抽出手枪举在胸前,并打开枪口处的电筒,只等目标进入视野便立刻开枪,此刻他脑中闪现出的,便是先前在通道中尾随他们的那张怪脸。

X探员也抽出长弓,并抬手向远处扔出一个荧光棒。借着荧光棒的照明,光轩他们果然看到一个人正蹒跚着向这边走来,这个人身上穿的冲锋服居然和他们一样!

“大力!”东子喊了一声。

大力答应着走黑暗中走出,他浑身是土,似乎在什么地方摔倒了。

“你刚才去哪了?怎么不打手电?”东子嚷到。

大力本来就不大会说话,加上自从进了神殿就开始担惊受怕,所以讲起刚才的事也就越发的含糊不清了。过了好久,光轩他们还不容易才明白事情的经过。

原来,刚才光轩他们离开不久,大力就听见树林的伸出传来女人的哭声,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中听来,显得分外诡异。大力当时吓坏了,站在原地不敢动。可是过了好久,也不见光轩他们回来。

而从刚才女人发出哭声的地方,似乎传来东子的声音,好像是叫大力过去。大力战战兢兢的循着声音走过去,却什么都没找到,刚想向回走,脚下一滑,突然摔进一个地洞里,手电摔没了,眼前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他当时吓坏了,拼命的大叫,可是周围一点儿回应都没有。过了好久,他隐约中才听到东子的叫喊,于是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出树林。众人听了大力的讲述,便去查看那地洞,发现原来下面是处通道,走到尽头后,便是现在休息的这间大厅。当光轩一口气把遗忘经过讲完时,东子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挂面。

“我靠,拿走拿走,我现在对条状物体过敏。”光轩嚷到。

东子笑笑,“等饿的半死的时候可没得吃。”

然后将一碗面条递给巴苏。光轩自己去拿了些压缩饼干和罐头,坐在巴苏旁边啃起来。巴苏一边吃着,一边问李恪哪里去了。

“你说闷闷啊,他说先去探路了。”

听光轩这样说,巴苏便环顾四周的8条通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通道都伸向哪里?”

光轩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一无所知,“从石柱升到地面那一刻开始,我们就一直被动着,能了解的东西太少,至少我自己是这样。”

光轩将最后一口压缩饼干塞入口中,又喝了几口水,然后伸了个懒腰,对巴苏说到,“晚安博士,不,也许应该说早安,反正咱们几个小时后见吧。”说着就翻到一边的睡袋里不动了。

东子、大力和白六爷吃过饭后也都相继入睡,留下花九爷守夜。

X探员将电脑合上放入背包,走过来对巴苏到,“你感觉如何,博士?”

“我很好,谢谢。”巴苏冲X探员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睡了一整天,但如果可以,还是继续休息吧。天知道我们下一次停下是什么时候。”X探员钻入睡袋,对巴苏说了最后一句话,便不再动弹了。

花九爷走到篝火旁,将火焰压成火苗,然后点起一袋旱烟,吧嗒吧嗒的抽起来。巴苏闭上眼睛,试图再睡一会儿,但也许是昏睡了几乎一整天的缘故,始终无法入眠。于是她索性翻身起来,走到花九爷跟前坐下。

“九爷,你去睡吧,我来值第一班。”花九爷摇摇头,“人上了年纪,觉也就越发少了。”

两个人沉默下来,巴苏突然重新对花九爷产生了一种陌生感。在过去的十几个小时里,其余7个人经历了自己不曾经历的,而她似乎在小队之中成为一种累赘。同这些刀头舔血,终日以牺牲性命为生的人,他们之间似乎没有丝毫的共同语言。

望着火盆中忽明忽暗的红光,巴苏陷入了沉思。笛卡尔说过,“一个为情感所支配,行为便没有自主之权,而受命运的宰割。”这句话用在巴苏身上,再贴切不过了。从在“圣•马林斯派克”地下了解真相的那一刻起,巴苏已经失去了自主之权。

她转头看了看在睡袋中的队友,尽管他们都是出于自愿来到这里,然而如果没有巴苏,他们也不必经受如此的危险。命运往往便是如此,上一秒同你素昧平生的人,下一秒也许就可能成为你远难与共的同伴。

盆中的火苗跳动了一下,“啪”的一声响,巴苏的思绪也就跟着跳动了一下,她又想到了恩里克。自从来到这个陌生国度,巴苏便很少去想恩里克了,虽然她出国的一半动机是因为自己的爱人。

恩里克真的也被卷入其中了么?如果是真的,那个关于寻找太阳战车的事件到底有多么庞大?虽然没有人向她承诺什么,但巴苏却在心底相信,只要追随着外公当年的足迹,就一定能够揭开真相。然而这个真相,是自己能够接受的吗?

真相,这个所谓的真相现在真的距离自己很近很近,或许明天,他们就能够找到传说中的日车了。然而事情绝对不会如此简单,巴苏清楚的意识到在自己同真相只见,一直存在着一片硕大无比的阴影,这个阴影的名字叫做“光明使徒会”。

如果真如X探员的推测,“光明使徒会”的核心成员便是古代玛雅人,巴苏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了。她的导师卡门教授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与历史的任何对抗都是徒劳的。”或许在西方文明还未建立时,“光明使徒会”便已经开始寻找日车的旅程。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否同当年夸父族东渡追日是一样的?还是他们已经了解到一个足以天赋现代文明世界观的秘密?

巴苏真的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这种看似徒劳的执着到底会换来什么。曾经见过一位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获得者,获奖后却用尽毕生心血研究超自然心灵学,结果受到主流科学界的一直讨伐,最后的下场很惨淡。作为一名学者,巴苏深知有些话是不能随便乱说的。最近几个月在她身边发生的事情,已经可以颠覆她自己的世界观了,可是发自心底的,她不愿意相信。

巴苏想要做的,就是找到自己失散的家人,找到恩里克,然后让生活重新步入正轨。然而前途未卜,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到底会是什么,她没有看到那些浮雕,但相信一切绝对不会如浮雕描绘的那样简单。

于是她又想到花九爷的那个关于钻天耗子贵五的故事,既然睡不着,索性让他接着讲吧,说不定自己还能找到些线索呢。巴苏抬头看了看花九爷,后者还在聚精会神的吸烟,烟锅中的烟丝忽明忽暗,显得安宁祥和,仿佛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全是虚幻一般。

“九爷,趁现在有时间,接着说说你的故事吧?”
 
【二十三】柜格松

花九爷伸手从衣袋中又掏出些烟丝,放在烟锅中,缓缓开口到,“既然博士想听,老夫就给你讲下去,而且咱们得抓紧点儿时间,避重就轻的讲了,”说到这里,花九爷轻轻叹了口气,“快点儿讲完吧,也不知此次是吉是凶,还能不能出去了。”

巴苏苦笑了一下,花九爷是对的,或许这次他们谁也走不出去,那么听不听故事似乎也就不再重要了。这时,吊在篝火上的水壶呼噜呼噜的翻开了水花,白乎乎的水气散发出一股茶香。巴苏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花九爷倒了一杯,然后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半躺半卧下来,准备听花九爷说故事。

花九爷将烟枪从口中移开,缓缓喷出一股白烟,开始了讲述,贵五爷三人跳入井中之后,不见阿洪的踪影,却听到一阵小孩儿的笑声。

地里蹦和胡先生都吓得面如土色,地里蹦到,“五爷,莫不是这山中的什么精怪显灵了?”

贵五爷一声走南闯北,自然不会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他对地里蹦到,“怕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何况咱们现在只有一条路走。”

说罢,他便提了朴刀,一头钻入井壁上的洞口。洞内起初十分狭窄,贵五爷要弯着身子才能同行,走了一阵,却也听不到那小孩儿笑声了。

行不多时,前方便出现数条岔路。贵五爷回身问胡先生到,“咱们走哪一条?”

胡先生一届文弱书生,哪里经得起如此折腾,见五爷停下,便翻身坐在通道中吁吁带喘,一边说到,“五爷,在下学艺之时,曾在恩师处读过一本《神宫谱》,书中详述前秦至后汉各种古墓机关,于这气眼分布也有提及。方才前行之时,见这气眼石砖上的雕刻古朴苍劲、纹路粗犷,想来必是先秦之物啊。所谓秦砖汉瓦,春秋战国时,烧制砖石的技术便已然成熟。若是在下的猜测不错,此墓中气孔便有九虚九实之分,内里更是密布陷阱,一步走错,遗祸终身啊!”

地里蹦听胡先生说的啰嗦,便问到,“这如此我等可如何是好?”

胡先生叹气到,“可惜刚才在下慌忙中失了罗盘,不然以磁针定向,料来走出气眼也是不难。现如今,便只有慢慢摸索而前了。”贵五爷听说这里宛如迷宫,又密布陷阱,一时间踌躇不语,盯着手中火把出神。

旋即,贵五爷双眼发光,一拍大腿到,“是了,咱们如此这般,便可脱身!”

地里蹦和胡先生都不明所以,看着贵五爷发愣。贵五爷举着手中火把到,“气眼之中,定有风动流转,这火随风动,我等便可判断风向,循着风向自然便可进入古墓啊。”

地里蹦和胡先生闻听此言都是心中大喜,纷纷称赞贵五爷的机敏。于是3人举着火把,收拾应用之物循着风头而去。

走不多时,气眼中通道渐宽,前方出现一道石栏。胡先生喜到,“这石栏后便应是墓道了,咱们快炸了这石栏,寻路出去。”

于是3人动手在洞口放了些火药,点燃引信,便急忙退离丈许。火光闪动之处,贵五爷突然看到石栏之后的黑暗中,又现出方才竖井中的怪脸,一面心下惊骇,正要细看时,突然“轰隆”一声,石栏被炸裂开来。

贵五爷不等火药燃尽,一脚踢开石栏,跃入墓道。他双脚一落地,便用火把四下照去,寻找方才看见的怪脸。这一照之下,竟惊得他一身冷汗。原来墓道石壁之上,竟刻满了巨大的黑色怪脸。这些面具一般的人脸,在火光照耀下显得毫无生气,没有半分汉人的特征,圆脸、大耳、阔鼻,双目空洞,一些脸上还雕刻着夸张繁琐的花纹,他们个个发饰奇特,在黑暗中猛一撞见,让人不免汗毛倒竖。此时地里蹦和胡先生也从气眼中爬出,他们看到墙壁上的怪脸,也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贵五爷毕竟经过些风浪,最先镇定下来,对其余2人到,“不必惊慌,此处乃是突厥人修造的陵墓,我在贺兰山走马帮时,在不少山洞中都看到过类似的石雕,只是数量远远没有此处之多。想来这座古墓中一定是葬着某位古突厥可汗了。”

突厥在阿尔泰语系中意为“最成熟的兴旺之时”,南北朝时则把塞外贺兰山、天山、阿尔泰山一带的少数民族统称为突厥。
 
【二十三】柜格松

地里蹦到,“不对啊,五爷,方才胡先生明明说此处乃是一座前秦时期的陵墓,而咱们进入的石窟也是温宿国王所修,怎么又成了突厥可汗墓了?”

胡先生到,“墓道气眼中的砖石,确是秦砖无误,这突厥乃为匈奴后裔,而魏晋时又盛行先秦玄学,想来不知是哪一朝的突厥可汗居然仿效中原为自己修了这样一座陵墓。而那温宿国王修造佛龛时,定是不小心挖到古墓气眼,他怕墓中突厥可汗怪罪,便将石佛修造与气眼之上了。不管怎样,咱们此番算是脱险,快快顺着墓道而出吧。”

说罢便向着墓道出口而行。贵五爷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里蹦看到当家人不动,便也停住脚步,胡先生见2人不走急到,“五爷,这所谓夜长梦多,迟则生变啊。”

贵五爷说到,“先生,此番贵五本是踌躇满志,要来这天山做桩大买卖,不想出师未捷便折了这许多兄弟。所以我想索性倒了这突厥王墓,也算告慰兄弟们的在天之灵了。何况阿洪还困在此处,若是就此一走了之,我于心不安啊。”

与贵五爷相处这几日,胡先生深知此人乃是说一不二、极重义气的丈夫,于是沉吟半晌到,“五爷既然如此讲,胡某此番便舍命陪君子,咱们就到这墓中走上一趟,看看这突厥可汗的手段!”

贵五爷听胡先生如此说,心中甚是感激,冲着胡先生拱手到,“大恩不言谢,此番贵五若是得手,定然不忘先生之恩德。”说罢3人便向墓道深处而去。行了一炷香功夫,眼前便有石门拦路,两扇大门上都雕刻着与墓道石壁相同的怪脸。

胡先生到,“方才在下一路走来,见墓道形势结构虽与前秦中原风俗相仿,却无中原古墓设计繁琐巧妙,图具其表而未入其理。想来这突厥可汗墓的建造者也是个平庸之辈,咱们破了墓门,想来里面便是墓室棺椁所在了。”

贵五爷却到,“这其中并非先生所说般简单,咱们一路走来,在石窟佛像下发现气眼,从而折了大半人马,想来便是突厥可汗的手段。他所以不在墓道中设置机关,是不想有人死在他的门前,坏了风水。咱们破了这墓门后,处处还需小心。”

其余2人听了都纷纷点头,暗暗佩服贵五爷之思虑缜密。贵五爷招呼地里蹦一起在门口装上炸药,便走到两丈余外,点燃引信。“水火堂”中,历来以研制火器水法而闻名江湖,堂内数位高手都曾在神机营中奉职,因此贵五爷也学了不少把玩火药的手段。对于火药的剂量、破点以及方向都要拿捏准确,不然很可能因为炸榻整条墓道而被活埋。

贵五爷此番只想将那墓门炸开一个缺口,并未放置太多分量。只听一声轰响,待烟雾散尽,那墓门果然被炸开一处破洞。地里蹦来到破洞口,将火把探了进去,试验墓室中空气是否流通。可这一试不要紧,竟惊得说不出话来。贵五爷看到地里蹦如此神情,赶忙也过来瞧看,只见火光掩映下,墓门的破洞后居然是厚重的山石!

3个人愣了好一会儿,都不知是何道理。胡先生到,“是千斤闸吗?”

贵五爷摇头到,“历来古墓中流沙千斤闸一类机关,都是在墓门开启后才会被触发。我之所以只将墓门炸开一角,也是有所顾忌。何况咱们方才也没听到什么巨石落地之声,想来这墓门之后必然是实心的。”

地里蹦听贵五爷如此说,灵机一动到,“五爷,此处会不会是那突厥可汗设的一处疑冢?”

设疑冢,本是历来帝王司空见惯的伎俩。但费尽心机在一处空墓中设置诡异机关,却是不多见。何况贵五爷觉得这古墓中处处透着诡异,深井中的怪脸以及小孩儿的笑声都让他不寒而栗。正想到此处,只听哪墓门破损处的巨石后,又传来一阵小孩儿的笑声。只是这一次与之前的声音相比,显得更为清晰了,仿佛那石头后面正躲藏着一个小孩儿,冲着他们发笑呢!这一下,3个人可真懵了。

胡先生一屁股便坐倒在地,口中喃喃到,“这墓中有鬼,有鬼啊!”

地里蹦则僵在当场,望着墓门,嘴唇打颤,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贵五爷虽然还算镇定,但头皮也一阵阵的发麻,他怎么都想不通,这石中怎么可能传出笑声?

贵五爷一生走南闯北,鬼神之说听得多了,但与石有关的志怪典故却极少听说。他一边思量其中端倪,一边将目光投向墓门上的一排排怪脸。突然,他的眼中一亮,想到多年前在蒙古草原上听牧民说起的一件事。

那是几年前,贵五爷和几个弟兄到北方大漠中放马,见大漠中许多无人烟处都立有石堆,还有好多巨大的石人头像,这些石堆石人前都供奉着炒米、奶茶之类的饮食。他当时不解,便在打尖时向当地牧民讨教,原来漠北牧民自古信奉萨满教,而萨满祭司则有崇拜“石母”的习俗。

萨满祭司认为,孕育宇宙第一生命的母体便是石头,祭司们可以借助“石母”的生力字样灵魂,更可以将灵魂寄宿于岩石之中。牧民们说,那些散落在草原上的石堆石人便是历代萨满灵魂的归宿,庇佑草原风调雨顺,草木茂盛。因此每当经过之时,牧民都自觉自愿的供奉饮食,祈求保佑。而那些对“石母”不敬的人,灵魂则会被吸入石中,永世不得超生。据说每当信风刮起时,石堆石人中常常会传出哀怨的哭声,那些哭声都来自被“石母”惩罚的异教徒。

想到此处,贵五爷对其余2人到,“古代突厥以萨满为国教,相传萨满可将人之魂魄附与石上。想来这石头小孩儿的笑声,便是被附的魂魄。”

听贵五爷如此说,胡先生突然想到什么,对贵五爷到,“五爷如此说,便提醒了在下。在下在苏州时曾见过一种回音石,白日里只要对着石头说话,到了夜间那石头便会发出响动,将白天之话重复,甚为奇妙。想来这突厥可汗也定是在古墓中遍布回音石,想以此吓退盗墓之人。”

贵五爷虽然觉得胡先生所言有理,但心中隐隐觉得一切却并非如此简单。若是这声音单单是为了吓退盗墓之人,想来倒斗行中也有许多不信鬼神的。而那温宿国王挖到古墓气眼后,若不是以为其中必有邪灵,又为何要修佛像镇住气眼,这一切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二十三】柜格松

胡先生见贵五爷一直沉思不语,便劝到,“五爷,既然咱们没法进入这墓室之中,阿洪如今又杳无音讯,还是早些出去才是。”

贵五爷的意思是既然墓室进不去,便再回气眼之中寻找阿洪,他断定阿洪一定是在气眼错综复杂的通道中迷了路。胡先生虽然想从墓道出口就此离去,但见贵五爷坚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于是3个人顺着原路向回走,走了一段,各人手中的火把都逐渐熄灭,地里蹦便从背囊中取了新的火把点燃。

贵五爷心中算着时辰,觉得就再走几步便可回到方才出来的地方,于是高举火把想找到刚才他们爬出的气眼,可是一照之下,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只见在光滑的岩壁之上除了一幅幅的浮雕怪脸之外,哪里有气眼的半点踪影?贵五爷回头看看胡先生,后者也是一脸的惊异。胡先生对贵五爷说,可能是他们在黑暗中记不准时辰,或许刚才便错过了气眼。于是又调头回去,一路用火把照着岩壁,可是一直走到刚才的墓门前,也没有气眼的影子!

贵五爷心中大骂,觉得这突厥可汗真是太阴险了,不知使了什么妖术邪法,竟将他们活活困在墓道之中。此时他手中的火把光亮逐渐暗淡下来,于是叫地里蹦再从背囊中取出新的火把。这一叫之下,贵五爷和胡先生才发现,地里蹦不知何事不见了踪影!贵五爷依稀记得,方才他们从墓门离开时,地里蹦还跟在后面,后来发现气眼不见,原路返回时,因为担惊受怕加上着急,便记不得地里蹦是否还在了。

虽然一生中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贵五爷这次是真有些着急了。阿洪还没有找到,地里蹦又突然不见了。不过这些都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地里蹦带着他们的所有火把跟火油,等到自己手中的火把燃尽,他和胡先生就只好在黑暗中摸索了!

面对如今的困境,两个人一筹莫展,眼睁睁的看着火把越来越暗。贵五爷用双手在自己的背囊中来回摸索,想要找到些可以用来点火照明的器物。突然,他的指尖触碰到背囊一角中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触手之处冰冷异常。他先是吃了一惊,旋即想起那原来是他们在温宿石窟的佛像中找到的补天石核。

贵五爷心中突然一亮,对胡先生说,“先生,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了。”胡先生正在担惊害怕,突然听贵五爷如此说,便转头望着贵五爷,等他接着说下去。

贵五爷说到,“先前咱们一进入那温宿石窟,便怪事连连。而那温宿国王,也是开山凿石后,立刻又停了工。你可知此中的联系?”

胡先生说到,“传说那温宿国王在山中挖到一件神器,害怕山神将罪于他,才下令停止修造佛龛。我等只是在佛龛中歇脚,无意中毁了那佛像,莫非此二者有什么联系不成?”

贵五爷到,“不错,此二者确有联系。想那温宿国王开凿石窟之时,定是也发生了跟我等遭遇类似的怪事,才下令停工,并修筑佛像。而他挖出的妖物,一定也不敢带走,而是藏于石窟之中。我等进入石窟后,那妖物便再次显灵。将此二件事连在一处,那所谓的妖物便是咱们找到的补天石核了!”胡先生听了连连点头,对贵五爷所说深以为然。

贵五爷从背囊中取出那补天石核,又取出些火药到,“一不做,二不休。看来将贵五害得如此狼狈者,便是这妖石了。咱们炸了它,所不定便可逃出生天了。”

说罢,便将火药放在补天石核周围,伸出火把去点引信。也就在此时,贵五爷手中的火把闪了几闪,就此熄灭了。贵五爷心中一惊,赶忙伸手去摸那放在地上的补天石核,生怕这妖石也就此不翼而飞了。一摸之下,竟摸到一只干枯的大手,那手上的老皮如同枯树,五根手指便如五条钢钩。

贵五爷心中暗道,这黑暗中果然有妖物作祟,如今被我抓了个正着,那就说不得了。于是他右手紧按那条手臂,左手从背后抽出朴刀,便要剁了这妖怪。哪只他刚要动手,却被胡先生出言制止,原来贵五爷摸到的大手是胡先生的,火把熄灭之时,胡先生心中转过的第一个念头也是那补天石核,于是便伸手去摸。

贵五爷听胡先生如此说,拿住胡先生的手却并不放开,着许多年的大风大浪,让他的眼中揉不得半点沙子,这胡先生早些自称是个替人寻阴阳风水的金典先生,但风水先生大都手无缚鸡之力,之前胡先生的一举一动也都印证这一点。可这样一个柔弱的读书人,怎么会生有如此有力的一只手呢?

贵五爷先前并未注意胡先生的双手,而此时察觉此人有异,便决心差个明白。他心中盘算,这一路走来都是这金典先生引路,莫非他便是这天山中的厉鬼,特意引了我们走上绝路?

想到此处,便厉声问到,“胡先生,你一个读书人,怎生生了这一只满是老茧的手?”

听到贵五爷如此发问,胡先生显然也明白了后者的用意,他沉吟了片刻,才吞吞吐吐的说出实情。原来,这胡先生表面是个给人相宅看风水的金典,可暗地里却是寻龙点穴的发丘中郎将。从汉末时起,中原盗墓行儿中便分为四大派,发丘、摸金、搬山、卸岭。

发丘中郎将与摸金校尉本属一脉相承,但掌管发丘印之人必须天赋异禀,即体质特殊。因此发丘印素有传内不传外之说。而摸金符的传承却并无禁忌,凡是懂得风水寻龙诀的盗墓者在拜过祖师之后,便算是摸金校尉。而搬山道人因为从来不跟江湖中人打交道,很少有人了解他们的背景。卸岭力士,则是对其他盗墓者的统称,比如湖南的土夫子,湘西的背尸人,以及半人半妖的观山太保,只要拉帮结伙,都可自称为卸岭力士。

胡先生祖上,从元初时便开始掌管发丘印,掌印者必是十指奇长之人,而自小便用秘药擦洗双手,而使手指如同钢条一般。发丘中郎将的绝活,便是伸手入古尸口中探取稀世宝玉和夜明珠,因此也有探棺取宝之说。发丘与摸金不同,每倒一墓,只取古尸口中宝物,因此作出活儿来常常也是无人知晓。

胡家发丘印传至胡先生已是第5代,因为是家中独子,因此父亲只传他手艺,却不许他下地倒斗。胡先生空有一身绝艺而无处施展,未免便感到郁郁不得志。此番借着躲避战火的机会同贵五爷结识,便想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二十三】柜格松

哪知出师未捷便被挫了锐气,胡先生说,若是此番有命出去,便再不做这舍命不舍财的买卖了。贵五爷从前在江湖上也曾听说发丘中郎将的威名,却从未亲眼见过,可是听胡先生说的有板有眼,便放心了不少,把抓住胡先生的手松开了。

他伸手入怀,掏出火镰火石,将火折点燃,看到胡先生手中正握着那补天石核,便让胡先生把石核放在火药中间,然后二人离开丈许,点燃引信。随着一声轰鸣,贵五爷看到爆炸中那补天石核忽然一闪,便突然消失不见了,旋即周围又陷入一片黑暗。

贵五爷伸手去摸火折,却被身旁的胡先生按住手臂,胡先生低声到,“五爷,你看前面。”

贵五爷抬眼望去,只见前方不远的地方,闪烁着一片微弱的蓝光,那暗淡的光泽忽隐忽现,仿佛黑暗中有许多颗夜明珠在闪动。不出二人所料,那补天石核被毁坏之后,四周果然发生了变化,如此看来,他们大有可能死中得活了。

贵五爷一手提了朴刀,缓步向着那蓝色幽光之处挨近,胡先生则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二人走到跟前,发现那里原来是一处石头门洞,那暗淡的幽光仿佛是从门洞深处反射而来。贵五爷点亮火折向四处照了照,发现方才那满是怪脸的墓道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处环形的石室。说是石室,头上却不见屋顶,火光照亮处也只是一片黑暗,到似乎是口深井的井底。井壁四周除了这石头门洞便再无出路了。

贵五爷心下寻思,莫非他们又回到先前石窟中的那口井中了?可印象中那口井却不似这般巨大。正想到此处,手中的火折烧到尽头,“啪”的灭了,周围便再次陷入那暗淡的蓝光之中。贵五爷问胡先生此中缘由,但胡先生却也是平生第一次遇到如此离奇之事。

于是二人商议一番后,决定探一探那门洞的尽头。这石头修葺的门洞并不算长,他们只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尽头,门洞之前,隐隐有水波流转,原来那忽隐忽现的蓝光是波纹的反射。胡先生先把头探出门洞,也就在那一刹那,他整个身体立刻僵住,一张嘴大张着却全然发不出半点声音,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无比震惊的东西。

贵五爷看到胡先生如此深情,赶忙也把头探了出去,这一看之下,居然也是目瞪口呆!

贵五爷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处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水潭,水面的波纹泛着幽幽的蓝光,一直延伸到远处的黑暗中。石头门口一侧则是光滑如镜的岩壁,成弧形环抱着水潭。在水潭的中心,耸立着一棵巨大的古松,古松上千条粗大的根系没入水潭之中,而古松树干的粗细,贵五爷后来常打比方,说是有北京天坛祈年殿大小。

巨大的树干上分出无数枝干,树干上生满了如人手臂粗细的松针,远远看去便好似无数双大手向四面八方伸展。而那古松的顶端则完全被黑暗笼罩,隐隐给人通天之感。古松根部靠近水面的地方被人工的开凿出几个圆形的孔洞,从孔洞之中发出一道道柔和的蓝色光芒,光芒洒在潭水之上,便如月光般皎洁生辉。

从石门洞口有一排错落有致的圆形石台延伸向潭中的古松,那些石台被潭水打湿,又映着古松孔洞中的柔光,流光溢彩,宛若瑶池仙径一般。二人在门洞口呆立良久,一时间都看得痴了,想不到这天山之中,竟有如此令人神驰之所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胡先生轻疏了口气,声音颤抖着对贵五爷说,“五爷,这是柜格松,柜格松啊!”

贵五爷并不知这所谓柜格松是何物,便询问胡先生。胡先生说,《山海经》中曾提到,羲和之子金乌,每日加日车从扶桑树中而出,又在柜格松中而落,古人常言,“东海自有扶桑树,西山独出桂格松。”相传这柜格松中,便是金乌驾车休憩之所。此等圣地,千年中能有几人得见?贵五爷听胡先生如此说,便要顺着石台走到湖中的大树下。

胡先生赶忙拦到,“不可,此乃日神之居所,我等凡夫俗子怎可善入?想那天蓬元帅酒后误入广寒宫,以他天上神仙还被贬下凡尘,今日我等若是窥得仙境,还不是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

贵五爷听了胡先生的话却不以为然,他觉得这不过便是哪位帝王修造的陵寝,传说始皇帝动用百万民工为自己修造皇陵,皇陵之中遍布奇珍异宝,地面铺满黄金,穹顶则用水银描绘出银河星图,可谓是鬼斧神工,人间仙境。此处虽不及描述中的秦始皇陵,却也是别具一格,那柜格松中必然隐藏着什么稀世之宝,此番他已然赔了夫人又折兵,岂能错过翻本的机会?

想到此处,贵五爷不再理会胡先生,踏着水潭中的石台向着那古松而去。踏上石台之后,贵五爷边走边向四周环顾,发现此处的风景又与先前在石头门洞中看到的大不相同。只见石头门洞中一侧的岩壁生满许多岩隙,这些岩隙有深有浅,便如常人的血管一般分布在岩壁之上。越是向水潭深处走,贵五爷回头看那岩壁越是心惊,那裂开的岩隙乍一看好像是天然形成,可是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幅图案!

陡峭的岩壁大部分隐没在黑暗之中,只有靠近水潭的岩隙可以被隐约看清,那些粗细不一的线条错落的排列着,怎么看怎么像是三只生满长毛的大脚,那些深隙构成巨大的脚掌同4只脚趾,而稍浅的岩隙则好似叫上的长毛。

贵五爷正看的心惊,胡先生也踏着石台赶了上来,他本想再次劝说贵五爷回头,可抬眼看到岩壁上的图案,失声叫道,“这是金乌巨像,金乌巨像啊!”

金乌,乃是一种生有三足的怪鸟,是中国古代先民眼中的太阳象征。贵五爷见了这金乌巨像,更觉得此处便是一处皇陵,能将神像雕刻与墓葬之中的,除了以天子自居的皇帝还能有谁?于是他便不再去看那岩壁巨像,快步踏着石台向水潭中央而去。水潭中央的巨大古松,越是靠近便越给人一种难以言表的窒息感,仿佛那如塔楼般的树干会随时倾轧而下。

贵五爷不敢抬头多看,快步奔向树根处。等走到巨树脚下,贵五爷才发现原来交错纵横的树根同水面还有一层空间,感觉很像湘黔一带的土家吊脚楼。他俯身向着树根深处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那水中的黑暗里会突然蹿出什么东西。贵五爷的双眼向四下扫视着,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一根环抱粗细的树根上,那树根犹如盘蛇般卷曲而下,在靠近水面的地方,赫然趴伏着一个人!
 
【二十三】柜格松

贵五爷脑中的第一个想法,便觉得这人定是皇陵中的殉葬者。但转念一想,大凡殉葬之人,身份低的都会被抛尸殉葬坑,身份高的必同墓主一般入棺厚葬,哪有此等沉于水中的道理?贵五爷想借着潭水泛起的微光看清那人的面目,怎奈那人所处的位置正隐没在树下的阴影之中。

此时胡先生又从后面赶了上来,他也看到树根上趴伏的人形了,也是惊疑不定,对贵五爷到,“莫非是这古墓依然被人盗发,墓主被抛尸水中?”

贵五爷答到,“若要弄个明白,只有把那尸体拖上来看个究竟了。”

说罢便翻身下水,这常年处于深山地下的潭水,本应冰冷刺骨,但贵五爷双腿一入水中,却感到丝丝暖意涌上心头,不想此处竟是一处地下温泉。潭水靠近古松的水位只有齐腰深浅,贵五爷淌水走到树根交错处,发现根系交错如同水牢一般,无法通过,他挥刀在树根上连砍,但古松坚硬如铁,贵五爷砍得手腕发麻,却连树皮都没有伤到。

胡先生也翻身下水,对五爷说到,“发丘中郎将盗墓之时,从不刀砍斧凿,不论何中古墓,但凡漏的寸许间隙,便可进入,此种小巧绵软之功,名曰‘地氧’。”

说罢,便钻入那盘根错节之中,但见胡先生时而缩成一团,时而关节反转,时而又如游蛇一般在根系间穿梭。贵五爷一生从未看过此等绝技,不由得心中暗暗佩服。胡先生不多时便已靠近那趴伏的尸体,他点亮火折照过去,不由得低呼一声。贵五爷心中一惊,赶忙问胡先生看到了什么。

胡先生叫到,“五爷,是阿洪啊!”随即又伸手探了探阿洪的鼻息,喜到,“还有活气。”

贵五爷听到阿洪还活着,心中也是一喜,便赶忙让胡先生把阿洪送出来。可是二人立刻发现,虽然胡先生在树根中可以来去自如,但阿洪显然不行。他们不禁奇怪,阿洪是如何跑到此处的。贵五爷起初想用火药将树根炸开,但又害怕伤到胡先生和阿洪。

于是便决定在树洞之中的墓室里找些斧锤之类的家伙,他让胡先生在水中等候,自己攀着树根来到那发光的树洞之前。那树洞只有半人来高,贵五爷挂念阿洪的安危,来不及多想便一头钻入树洞。贵五爷钻入树洞中的看到的第一眼,令他之后几十年都不能释怀。那是一个身披白纱的女子,容貌秀丽,长发低垂,皮肤弹破玉吹。女子的面容安详,仿佛正在安睡一般,但从容貌装束来看,绝对不是大明的子民。

最奇的是那女子竟是竖立着悬浮于空中,她的周身淫浸在那片柔和的蓝光之中,发梢裙带在空中摇曳飘摆,恍惚间便如月宫仙子。贵五爷一时间看得痴了,心中隐隐升起想要拜伏于地之感。那女子的脚下是一口石井,一道蓝光从井中喷涌而出,仿佛井下还藏着什么东西。贵五爷正想上前看看那石井的究竟,忽听外面的胡先生大叫起来。

他一惊之下,忙探头出去,只见方才还光滑如镜的潭水,忽然如开锅般沸腾开来,与此同时一阵山摇地动,从头顶的黑暗中传来一阵嘶吼,仿佛有什么巨兽便要从天而降!贵五爷大惊,赶忙四下寻找应手的家伙,这一看不要紧,但见树洞内的墙壁之上,竟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暗红色的补天石核心,足有几万个之多!

此时地震之势越发强烈,贵五爷看到那些椭圆形的卵石在剧烈的震动之下在墙壁上抖动不停,吱吱乱响,并隐隐发出红色的微光。贵五爷心下大骇,以为古墓所在的山体便要崩裂。而那漂浮着的女子,也似乎被什么吸力引向井中。此时胡先生又是一声惊叫,贵五爷看到树洞之中也没有什么应手的家伙,便一头钻了出来。

胡先生依然从树根缝隙中出来,他用手点指远处岩壁大叫到,“那里有人!”

贵五爷抬眼望去,只见远处岩壁上方,果然似乎有个人形,那人形头下脚上,正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顺着光滑的峭壁而下。说是人形,而不是人,是因为贵五爷看到那人形的脑袋极大,与身体不成比例。那人形的动作飞快,一眨眼功夫已经到了潭水边,接着潭水泛起的蓝光,贵五爷清楚的看到那人形的脸部,竟是他先前在石窟地井中看到的那张怪脸!那怪脸人形顺着潭中石台飞奔而来,贵五爷看到那人形腰间还挂着个人头,正是地里蹦!

生平第一次,贵五爷心头涌上一阵寒意,他一把拉着胡先生跃入潭水之中,向着水潭深处游去。潭水清澈透明,加上有微光照亮,贵五爷看到潭底有个硕大的水眼,不知流向何处。后有追兵,贵五爷也顾不得许多,和胡先生一道手忙脚乱的游向那水眼。

中途,贵五爷取出“水火堂”至宝玲珑闭气筒与胡先生轮流换气。这玲珑闭气筒与西域火龙油一样,都是“水火堂”倒斗时的工具,由竹筒跟猪尿泡制作而成,专门为水中换气之用。贵五爷同胡先生一连用掉几个闭气筒,便游至水眼跟前,哪知水眼吸力甚大,还不等他们明白过来,便已被吸了进去,二人翻滚一阵,便被卷入一条汹涌的地下暗河之中,胡先生额头撞到一处山岩之上,失去知觉,贵五爷用飞虎爪将自己同胡先生紧紧固定在一处,才救了他一命。

二人顺流而下不知多久,才找到一处山洞,贵五爷背着胡先生爬出山洞时,已然精疲力竭。后来他们被山间采药的土人发现,才得以生还。二人在土寨中将养数月,身体逐渐康复。胡先生此番担惊受怕,再不想做这摸金倒斗之事,便将祖上“地氧”绝艺传于贵五爷,而胡家天官发丘印,后来也流入民间,不知所踪了。

贵五爷一直对自己在古墓中抛下阿洪而耿耿于怀,又对那柜格巨松中的女郎念念不忘。在习得“地氧”绝技之后,多次独自进入天山中,一来希望寻找到阿洪的下落,二来便是想再见那女郎一面。可惜数次都是无功而返,后来天下太平,贵五爷重新回到长沙,他仗着一身的绝艺在深山中盗发了几座大门,在土夫子中扬名立万,开创“地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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