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乘与净土--谈锡永上师的一些相关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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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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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乘的基道果-------《密宗百问》(谈锡永著)


  密乘修习,很重视“基、道、果”。此三者,或又分为“见、修、行、果”。
  基即是见。即是拿什么见地来做修行的基础。
  道即是修与行。也可以说,修法为道,道则包括两重因素:出世间法的修,以及世间法
的行。再说得简单一点,即是——
  当我们在座上依著仪轨修持之时,叫做修;一旦离座,其日常生活便称为行。
  学密宗的人应当理解这点,如果只知道修法,却不知道怎样生活,那便不能称之为“道”
。至少亦必须说在道上有所欠缺。
  所以一个真正的密宗行人,并不须要摆出什么庄严法相,日常中的言行举止亦与常人无
异,只在修法时才见其庄严的一面,见其智慧的一面。倘若昼夜二六时在人前无不装模作样,
那就肯定其人根本不理解“见、修、行、果”的意趣,亦不知道前辈祖师的密意。
  在低层次修持时,修的成分要多一些,行的成分比较少一些,因为这时还未能要求行者
能除去分别心;于高层次时,倘分别心仍在,不知日常生活亦即是道,那么,其修行的进境
亦必有限。所能得的,亦必非解脱之果。
  有些人说,一入密坛,历代祖师亦会加持,因此在今生即便能得解脱之果。这说法非常
之权宜,绝非了义。

  基是“般若”
  笔者对密乘“基、道、果”的体会是——基是“般若”,道是“唯识”,果是“如来藏”
。但对此说法,却须要加以说明。
  我们并不是炒杂碎,将大乘佛学的三种主要思想炒为一碟。也即是说,此间并无机械的
分割,是故对此必须通盘理解。
  “般若”即是空性,这是大乘佛学的基础。诠释“般若”,有许多家的说法,每种说法,
都出于实际的证悟,是故都有价值。
  “空性”的定义是,宇宙间一切事物与现象,都无永恒不变、独立自存的本质,是故宇
宙物质无最基因,亦无造物主。
  然而在这定义之下,如何理解,便有各宗各派的不同。龙树的理解,称为“中观”;无
著的理解,称为“唯识”,前者又名“空宗”,后者却名“有宗”。
  中观家说,一切事物与现象为什么既非永恒,亦不能独立自存呢?因为他们的成立,都
凭“缘起”。缘即是客观条件,当客观条件具足时,事物与现象生起;当客观条件变化时,
事物与现象亦随而变化(变即是不永恒);当客观条件消失时,事物与现象亦随之还灭。
  这是从事物的本体来说空性,名为“缘起性空”。然而唯识家却从另一个角度出发,来
看空性,这个角度是专看事物的外象。

  修行道上的“唯识”
  唯识家说,宇宙间纷纭万法,都没有本质,只是由心识变幻而成。
  人的心识相同,是故对现象的理解便亦相同;而一切法对人类的功能,亦便相同。假如
换过不同的心识,则理解与作用便都可能大异。例如空气对我们来说,是维持生命之必须,
但对另外一些生物,却可能是毒药。
  因此全部唯识学说,其实都在说明人的心识作用,与内外诸法所互涉的机理。因此他可
以说是对客观现象与主观心识关系的研究。
  跟中观不同的是,中观根本不去管内在心识,因为内在心识无非亦是诸法中之一法(一种
事物),只是属于精神领域的事物而已。对诸法既一体看待,则自无特别拿出来研究的必要。

  但在修行道上,中观家的般若见地可以作为理论基础,却不能拿来实践。因为修法时的“
止观”,固然是心识的活动,即在日常的行道上,人与客观事物接触,必然有觉受,而客观
事物对自己亦必然有作用,是故便只宜基于唯识家的立场,来作为修行实践的依据。——这
时候,并非叫你立刻抛开中观家的“缘起性空”,恰恰相反,是叫你通过唯识家的实践,来
体会“缘起性空”。
  我们说基是般若,道是唯识,便是这重意思,绝非将二者机械割裂。

  自然可得“如来藏”果
  为什么说果是“如来藏”呢?如来藏又名“大中观”,是故我们先须理解何谓“中观”。

  中观之“中”,是不落断常二边。断边即是虚无主义,常边即谓有永恒的事物基因。
  大中观是将这断常两边扩大,断边扩大到轮回界,常边扩大到涅槃界。也可以说是分别
扩大到污染界与清净界。不落这两边,即是中道,即是大中观。
  什么叫做不落两边呢?对二者都不生分别,不学在维摩诘室中闻法的诸大弟子,谓“此
花不如法”,要用神通将衣服上的花除去;亦不学婆子烧庵故事中那个禅和,将断绝生机视
为清净。而要像一些禅密祖师那样,平实地生活,生活即是道,在修与行中体会诸法一味,
由是生活中的烦恼毒,即便无所染于心识。无染即是清净,心识在这方面的功能,便即是“
如来藏”,如此便是修道之果。
  但此虽然是果,我们却必须有般若见(基),用唯识行来实践(认识心识与万法的作用机理)
,然后才能自然而然得此如来藏果。倘若不然,只在生活中乱七八糟,却标榜为“大圆满”,
那便比禅宗的口头禅更坏。
  如此体会密乘的基、道、果,而且不停留于理论,且付之于实践,那才是修密的正确态
度。修密宗,岂止于摇铃打鼓念咒耶?
 
王亭之(1935年-),本名談錫永,筆名王亭之,來自“姑妄言之,姑妄聽之”的“妄聽之”,是香港的佛學家及專欄作家,亦是紫微斗數(中州派)、玄空風水及中國畫的專家。現時已移居加拿大多倫多。

談錫永是廣東南海漢八旗鑲白旗世家子弟,所以自少就已熟習琴棋書畫、醫卜星相、西派道家諸學,對子平八字、易理更為有研究。曾隨中州派近代傳人劉惠蒼師父學習紫微斗數和玄空風水,得其真傳,並使其在香港發揚光大。一方面收了門徒40人,成立紫微斗數學會,從事學術研究;另一方面亦在《明報》的專欄及其著作指出當時香港流傳之紫微斗數各種問題及流弊錯誤。
談在佛學亦有很深造詣,並為佛教聯會撰寫多本有關佛教基本要理的書。二十八歲得機緣加入金剛乘學會,隨劉銳之上師及其上師敦珠仁波切修習藏傳佛教。三十八歲得阿闍梨位,法名無畏金剛。後來成立了密乘佛學會,翻譯寧瑪派叢書。他亦精通梵文和藏文,會同一眾弟子翻譯、校勘與疏解佛教經論,致力於弘揚四重緣起與如來藏的義理與觀修。由於受學於20世紀寧瑪派領袖敦珠仁波切達20年,他作為精通漢藏佛學並有修行證量的為數不多的漢人上師之一,以如來藏為主線貫穿佛教各宗派的見地和修習,往往能闡發前人所未發的見解。
不過,一般市民對談錫永另一個身份「王亭之」更為熟悉,原因是王亭之在1980年代的學校及知識份子愛讀的《明報》副刊撰寫專欄《因話提話》十多年,有一班固定讀者。在這個專欄,王亭之不時都會對時弊擺出來討論。當中有像粵語正音問題,以及當時香港政制發展的問題等。移居加拿大後,在《多倫多星島日報》繼續發表專欄文章。
他極力反對何文匯(甚至称他為“蛋頭”)提出的粵語正音運動,並因此成立了粵語文化傳播協會。
他也是調味料XO醬的發明者,其贡献的美食尚有爵士湯、炸奶黃飽、阿一鮑魚、杏汁官燕、王亭之糖水等,曾擔任香港半島酒店飲食顧問。
他本人创办北美汉藏佛学研究会,担任汉藏佛学研究丛书学术委员会首席顧問,同時還兼任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客座教授,主持中国人民大学汉藏佛学研究中心,並講學於浙江大學、中山大學等大學院校。
他於中國畫方面,先後師承隔山派畫家張純初先生、嶺南派畫家趙崇正先生,自稱「嶺南再傳,隔山三代」,曾長期主持多家書畫評論專欄。
 
认识净土宗与净土法门--《阿彌陀經》別序 

釋迦說法,都因弟子有問而說。如《金剛經》,須菩提問「空」,釋迦於是說 「人我空」、「法我空」義,由是演成一經。《金剛經》如是,其餘諸經亦多如是。
可是,《阿彌陀經》則獨不然。弟子無人問及淨土,而釋迦卻為弟子說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陀佛的淨土種種。是故本經,稱為「無問自說」。
這本來亦是很自然的事,釋迦諸弟子皆無佛眼,是故不能見諸佛的淨土,因而便不能問及於此。釋迦能見淨土佛剎,又以西方阿彌陀佛有接引眾生的願力,因此雖無弟子問及,便亦自說此淨土種種。
一佛剎土,即是一個本尊的壇城(Mandala)。學佛的人,觀修本尊的壇城,即能清淨心識。然而阿彌陀佛卻與諸佛不同。諸佛之中,唯有阿彌陀佛許眾生一心唸其名號者,臨終之時能得接引至其淨土,生蓮花中。這即是觀修阿彌陀佛及其淨土的利益。
這種利益,對我們這個娑婆世界的人來說,十分有用,因為我們這個世界的人,其根器與阿彌陀佛的淨土特別相應──例如觀世音菩薩,大乘佛教國家對之即特別信仰,而觀音則正是西方極樂世界的菩薩。
法界中有無量無數佛,即有無量無數佛土。釋迦說法,卻唯詳說二佛剎,即西方阿彌陀佛的極樂世界,與東方不動佛的妙喜國土。妙喜國土為密乘行人所修的佛剎,相對而言,極樂世界即為顯乘行人所修。
密乘的修習,非常不易,唸佛往生,比較起來就容易得多,因此修淨土便稱為易行門。然而實際上修淨土亦不易。
修淨土唸佛,依層次可分為三──稱名唸佛;觀想唸佛;實相唸佛。
稱名唸佛,即是只持阿彌陀佛的名號,其修行只唸「南無阿彌陀佛」,意即「皈依阿彌陀佛」,若依梵音來唸,則為 Namo Amitabaya(此即《往生咒》的首句)。然而唸佛之時,卻須「一心不亂」,這一點,便不容易辦得到。許多老修行人,唸佛之時依然散亂。
觀想唸佛,即依《觀無量壽佛經》,依次作十六種觀想。這即是觀想淨土以及「西方三聖」(阿彌陀佛,以及其脅侍觀世音菩薩與大勢至菩薩)。照密乘的觀點,這是壇城觀(淨土)、本尊觀(阿彌陀佛)、眷屬觀(觀世音與大勢至兩位菩薩)。修行人作此種種觀想來唸佛,一般來說,比稱名唸佛尤難。
實相唸佛,是不落事相的唸佛方式。有兩句話可以說明他的義理,即是「唯心淨土、自性彌陀」。這兩句話的意思,說淨土亦唯眾生的心識所變,而眾生本身即具阿彌陀佛的自性(本質)。如此唸佛,境界雖高,但卻很難辦到。可以說,比一般的修密還難。
以此而言,說修淨土為易行門,只是比較的說法,行者不能因而便對此輕視。
修淨土「唸佛往生」,並非等於成佛。所謂「往生」,只是於命終之後,轉生於淨土,生蓮花中,是故依然是有情的生命形態,並未解脫。
但往生凈土,卻轉換了我們的生活環境。我們所生活的娑婆世界,稱為「五濁惡世」,易令我們的心識受污染,由是生生世世永墮輪迴;若生於淨土,由於此土清淨,因此我們的煩惱(貪瞋痴)即無緣生起,加上種種清淨事物的陶冶(如八功德水等),所以西方淨土便有如一個方便修行的生活環境。
一般來說,淨土眾生易於成佛,是故經言,此中多是「一生補處菩薩」。也即是說,淨土中的眾生經過一生的修行,便多能成佛。所以對五濁惡世的眾生來說,修淨土便等於是一條成佛的捷徑。
 然而如今卻有些人,喜以「科學頭腦」來懷疑西方淨土的真性,尤其對淨土中的金銀七寶加以質疑,認為佛土何以如此庸俗。
其實於唐代時,玄奘三藏法師的弟子窺基,便曾用唯識的觀點來加以解釋。一切器世界(淨土亦是器世界),皆由有情的心識所變,有情認為七寶即是莊嚴,於是佛土的莊嚴即為七寶,所以經中所言的淨土莊嚴種種,只是根據此娑婆世界的有情心識而作設施--所謂「唯心淨土」即是這個意思。必須如此理解,對本經中的淨土描述,才能不生執著。甚至觀世音與大勢至兩位菩薩,亦可視為心識的建立。前者是「大悲」的象徵,後者為「大力」的象徵,唯佛菩薩的大悲與大力,始能成為接引眾生的因素。不執佛菩薩亦不執淨土,這是修淨土
行人所須注意的地方。
淨土法門於漢土流播已近千年,源遠流長,至今仍在佛教中佔重要地位。近年雖西藏密宗盛行,但學密的人,許多人只重加持與感應,是則反不如修淨土實際。
有意學佛的人,研讀本經,老老實實唸佛,是亦不失為腳踏實地的修持。筆者於此三致意焉。
西元一九九八年歲次戊寅重定稿    談錫永
 
谈锡永谈大圆满、如来藏、中观和禅宗


什么是“大圆满”

“大圆满”的修习,目的在令行者能证空性,亦即如汉土的祖师禅“知本来面目”与“顿悟”。所以“大圆满”实在是不能修的,能修的,只是引导行者证悟的种种修持法门,实际上只是“大圆满”的前行。
俱生喜金刚所传的“大圆满六百四十万颂”,一九八二年东京出版了一套“宁玛派密续编目”,已有记录,而且还作了提要。由提要可知,大部分所述都是前行,只可惜提要者语焉不详,以至难以知道,一千九百多年前的“大圆满”前行修习,到底跟今日所传的修习有什么不同。而全套密续,实在亦应该翻译出版,因为无论如何都是相当于我国东汉初年的印藏古籍。目前笔者编译的《宁玛派丛书》,即将此项计划考虑在内。
如今所传的“大圆满”,最重要的是确立一种见地,称为“大圆满见”。也即是说,“大圆满”本身虽只能悟而不能修,但“大圆满见”却必须了解。

然则,“大圆满见”又到底是什么呢?

基本上,即是“众生皆能成佛”、“众生都具佛性”的“如来藏”思想。关于“如来藏”,佛家对之有许多争论,汉土藏土对之都有批评,因此非加以讨论不可。

“如来藏”系列的经典,佛学家一向视之为晚出的大乘经典,比《般若》系列、《唯识》系列都要晚,充其量视之与《唯识》系列相先后。

实际上,《维摩洁经》中已有“如来藏”的思想。经中维摩洁问文殊师利菩萨:“什么是如来种?”文殊师利于是答以一连串的烦恼:“有身为种、无明有爱为种、贪恚痴为种、四颠倒为种、五盖为种,以要言之,六十二见及一切烦恼,皆为佛种。”

为什么烦恼即是佛种呢?

文殊师利说;“比如高原陆地,不生莲花,卑湿于泥,乃生此花。”又说:“比如不下巨海,不能得无价宝珠,是不入烦恼大海,则不能得一切智宝。”

既然烦恼即是“如来种”,是故密乘便可以在日常生活的烦恼大海中起修,而维摩洁本人亦恰恰是在烦恼大海中起修的成就者。

再进一步来说,由于六十二种邪见以及烦恼皆是“如来种”,则可谓一切有情皆具佛性,都具有成佛的潜能。

这种见地,不但小乘行人听见为之惊怖,即使一些大乘行人听见,心中亦有点不自在。是故后来当“中观宗”的学说发展至灿烂时,便有人用“中观”的理论来否定如来藏。

格鲁派力排觉曩派

其中用“中观”来否定“如来藏”思想的,是藏密格鲁派的祖师宗喀巴大士。所针对的对象,主要是当时的觉曩派。

觉曩派修习,以《时轮金刚续》为主,恰巧宗喀巴亦弘《时轮》,然而两派的宗旨却不相同,由是彼此自然有所异议。宗喀巴称觉曩派为“他空派”,并且用中观应成派的理论来将之辩破。

什么叫“他空”呢?

举例来说,我们将抽屉里的东西统统拿掉,便说“抽屉空了”,这便是“他空”。因为所空的其实是抽屉以外的东西,而非抽屉本身的本体。

觉曩派认为“如来藏”是众生成佛的种子,是故本体不空。然而众生不能成佛,却是因为将种种烦恼污染了“如来藏”,此等污染即是无明,是故应空,当无明空掉以后,“如来藏”的本体法尔显露,众生因而便可成佛。

宗喀巴称之为“他空”,便是这个道理。空掉“如来藏”上的污染,既等于将抽屉中的东西空掉,但却未知“如来藏”本身的空性,此即是“他空”。

格鲁派的说法是——自性清净心的法性,未离客垢位(未离无明污染),可以称为“如来藏”,但若已离客垢位,便只能称之为自性身,或称之为“究竟涅盘”,或称之为清净法身,再不能称之为“如来藏”了。因为“如来”称之为“藏”,便只是成“如来”之因,并非即是成佛之果。

这个说法,虽然很合中观应成派的道理,但却与宁玛派的“大圆满见”相违。因此格鲁派便亦不承认有“大圆满”这个修习的次第,只承认有生起次第和圆满次第,不许更有向上的安立。

宁玛派的说法,继承了印度晚期诸师的旧说,将“如来藏”思想称为“大中观”,亦即“大圆满见”,由是建立大圆满次第。格鲁派的新说,显然亦动摇了宁玛派的基础。

宁玛派说“如来藏”

格鲁派为什么不去破宁玛派的“如来藏”呢?原来宁玛派的“如来藏”学说,跟觉曩派有所不同。
宁玛派并不认为“如来藏”是一件事物,亦不是一种精神本体。他只认为,人的心识有两种功能,当其起清净的功能时,便称其为“如来藏”;当其起无明的功能时,便称之为“藏识”(阿赖耶识)。人常受无明污染,故心识所显无非是那称之为“藏识”的功能。若能将无明烦恼转化为清净,心识的清净功能便起,是则称之为“如来藏”。

这有如一个人,当他用心思去开保险箱偷东西时,名之为“贼”(起做贼的功能),但当他回到家中,所有的心思都变成对妻子儿女的体贴,这时便名之为“好丈夫”(起做好丈夫的功能)。所以这个人的本体虽空,但做贼与做好丈夫的功能却不空。

众生亦一样,倘如能通过修习,顿时只起心识的清净功能,那便可以成佛;而一般人则重重作业,重重无明污染,是故心识所起的功能,便是轮回六道的阿赖耶识。

宁玛派“如来藏”之说,原来如此,只可惜很少人理解,甚至许多宁玛派的人亦不解此,老是将“如来藏”当成本体,结果就得出错误的结论。

六年心血一席话

前所介绍的宁玛派说“如来藏”,看起来简单,可是这简单的理解,却花费了笔者近六年的心血。

这六年。笔者住在夏威夷岛的山谷,读古代的佛家经论、读时贤的论述、读外文译著,一边读,一边修密法,并且用不同层次的密法,去配合不同层次的理论(见地),是故读过一堆书后便去闭关,然后才领悟到敦珠宁波车所传宁玛派的“如来藏”义理。同时悟到,一切宗见,实在是该宗派祖师实修时的体验,由于每位祖师的根器不同,是故所悟的境界便有差别。所以,我们不能说这宗对,那宗错,只能说,在层次上,这宗比较接近绝对的真理;那宗则比较远离。是即所谓“次第”。

藏地宁玛派秉承印度诸师旧说,建立“九乘次第”,又建立“四宗五见”,并且将四部密续与之作配合,这样做,并非机械的建立,而是印藏诸师在修行道上确有所见,并依其所见的境界作配合。当然,凡配合必有点机械,但若违貌取神,便应该承认其配合合理。

笔者过去不喜欢“唯识”,认为繁琐,自从悟出实修境界即是见地之后,对它便再也不敢轻视,于是从头再学。后来忽地将“如来藏”跟“唯识”融合起来思索,再看宁玛派“大圆满”系列中英文著作,然后始悟出其见地如是。

世事往往很奇怪,当未得窍时,看一本书,处处都是疑问,一旦得窍,看同一本书,便觉句句可解。

宁玛派说“如来藏”是用(功能)而非体(本质),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概念。但未有这概念前,读一切有关“如来藏”的经论,都模模糊糊,总以为凡说“如来藏”,必指其为一事物,是故应追究其本体到底是空抑或非空,可是一旦得窍,则读经论时,每句话便都觉得它其实是说“如来藏”之用。

在这里,笔者不想举例,一举例便要举出一大堆经论,殊非撰写本篇的意趣,但却想说明一下:为什么许多谈“如来藏”的祖师,不简简单单介绍这个概念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便要跟实修联系了。

当我们心中存有一个见地,认为一切现象与境界都属实有,于修法观想时,便会出现一个“实有境界”;但当我们于修法时,心念一转,认为一切境界现象无非都是心识所变,这时,那个“实有境界”立刻便随心念之转而转,想恢复原来观成的样子,已经无法办到。

所以,若心中持有见地,认为“如来藏”非本体而只是功能,对修“如来藏”前行的人来说,可谓了无益处,徒然影响其修习。密乘祖师之隐约其词,实有必要。

读者或许会问:既然祖师不说,为什么你却又说呢?这就是时代所需了。

藏传中观之学流入汉土,是由于译师接近格鲁派,因此便多将宗喀巴大士师弟的论著介绍,同时又译出格鲁派所推崇的印度论师论著,多为中观应成派之说,中观学由是便在汉土发扬,一时称为显学,故与唯识家争衡。

格鲁派许应成派之说为了义(究竟的道理),“如来藏”说为不了义(不究竟,只是权宜建立的道理),这个说法,影响了汉土的学者。但假如这见地成立,则宁玛派视为至高无上的“大圆满”法门,便无建立的依据,甚至汉土的禅宗亦无证悟的依据。

再加上如今又出现了一种情形:显乘学者,居然有认为印度佛学只有唯识及中观两派,“如来藏”的学说则不成体系。这种见地,便比说之为不了义更坏。

密乘行人呢?即以“大圆满”法系标榜者,对此法门却说不出道理,只说什么光脱脱、赤裸裸、本来清净之类,这些话头,实无法抵抗中观应成派理论的评破。

为此,如今已到了要说破“大圆满见”的机遇。至其影响,实在亦可以抵消,于修行前行时,仍然把他当成是“自明本体”就可以了。所谓“自明”即是“法尔”,不假观修而成。

禅宗即是“大圆满”

《维摩洁经》说“如来种”,但非专说,是故读经的人便容易将注意力转移,注意到他的“不可思议解脱法门”。

其实,这个法门即是“无住为本”,无住者,不生分别想,能不生分别,则烦恼、非法、邪见等皆是“如来种”,因为此时心识已不为所染,亦即心识不起污染的功能,而清净的功能便自然显露。由烦恼离烦恼,即是如此。“大圆满”所修习的,即是如此。若解之为圆陀陀、光脱脱,是尤落在分别的层次,并非“无住”。

禅宗在六祖以前,用《入楞伽经》印心。此经所说,便亦是“如来藏”的思想。禅宗的修习同“大圆满”,只无其前行,由是可见,一修到这个阶段,便非以“如来藏”作为见地不可。

试举一宗禅宗公案为例——

尼到赵州问密密意。赵州伸手便探其穴。尼曰:“和尚还有这个!”赵州曰:“某无这个,汝却有这个。”

“有这个”,便非“无住”。故赵州禅师之言,等于说:“我无分别,你却有分别。”这便是禅家的“密密意”。赵州说有说无,非说本体有无,只是说心识说起的净染功能。

婆子烧庵的故事

禅宗还有一件故事——

一个婆子建庵供养一个禅和,经二十年,令二八女子送饭给伺。一日,令女子抱著禅和问道:“正当凭么时,如何?”那禅和答道:“枯木倚寒岩,三春无暖气。”

女子将禅和的话头说给婆子知,婆子怒道:“我二十年只养得个俗汉。”于是将禅和逐出,放火烧庵。
看起来,这禅和精严戒律,似无不对,婆子却为什么发怒呢?原来禅和所修的只是枯禅。枯禅也者,即与日常生活严格脱离,自己的心识是与尘世漠不相关的境地,这样的禅,似乎清净,实际上却未经考验,有如小孩子一出生便用氧气罩罩起来,跟细菌绝,但我们却绝对不认为这孩子健康。

开悟的心——或者说“大圆满”的心,是经过考验、百毒不侵的心,这样的清净,才是真正的清净。禅宗谓之“大死一场”。宁玛派祖师传下许多歌,称为“金刚歌”,其中所咏唱的,大抵类乎汉土禅宗的语录。印度的佛门之花,开在汉藏不同的土地上,用不同的养料滋养,结出来的果实却绝无分别。

所以要了解“大圆满”的在烦恼中修离烦恼,应该先了解这个婆子烧庵的故事。“三春无暖气”,恰恰便是分别执著的烦恼。
 
谈宁玛派的道次第观 谈锡永

一、五种抉择见的建立

  印度佛教的传播,主要可分为三支:一支是南传小乘(Hinayana);一支是北传大乘(Mahayana);一支是传到西藏的密乘(Tantrayana)。
  密乘亦属大乘的系统,然而传统上则将大乘显密两支,分别称为“波罗蜜多乘”(Paramitayana)与“金刚乘”(Vajrayana);或“因大乘”与“果密乘”。所以在密乘著作中,提到大乘,一般即指大乘显宗。
  中国的大乘,主要为显宗的传统。自魏晋以来,发展成三论宗、净土宗、华严宗、天台宗、法相宗、律宗、禅宗等体系,已将印度的大乘佛学发挥得淋漓尽致,非徒接受印度的佛学而已。密乘传入西藏后,亦有很大的发展。
  西元八世纪中叶,即唐玄宗天宝初年,莲华生大士受迎请入藏,始弘密法,于是译师辈出。尤以西元十世纪中叶,宝贤论师赴印度求法,十一世纪初叶,阿提峡尊者入西藏弘法,更为密乘在西藏发展的两件大事。由是显宗的理论灿然大备。无著、世亲的唯识;龙树、提婆的中观,皆发展成为严谨的学术系统。同时,每一经续亦分“见”与“修”二部而传,非徒有说无修。这即是藏传佛教的特色,亦即遥承印度论师的传统。
  西藏三大论师,即被誉为文殊三大化身之萨迦班智达、龙青巴尊者,所弘为《入楞伽经》及《宝性论》一系之大中观,亦即如来藏;宗咯巴大士则专弘佛护、月称一系之中观应成派。这种学风,使宁玛派的“大圆满”(Dzog Chen)得到重要发展,而格鲁派的“止观”亦由是发展至颠峰。如今的西藏学,则称大中观一系为旧派,应成派一系为新派。
  龙青巴尊者对宁玛派的贡献,是令修密行人的观念改变。
  于阿提峡尊者(Atisa法名吉祥燃灯智)入藏以前,密乘行人过份重视“圆满次第”的气脉明点修习,以此修习易起神通,修持者亦但以神通为证量。阿提峡尊者著《菩提道炬论》,虽亦说密法传播应依神通,但他并不以得神通为究竟,求解脱才是修持的目标。龙青巴尊者即于此基础上,提出十分重要的“七抉择见”,依其次第如下——
  ㈠执实见:凡夫于一切法都执为真实。


  ㈡外道见:外道理论,或陷于断边,或陷于常边,妄计有无,成为执著。


  ㈢人无我见:知补特迦罗无有自性,但执四谛、十二因缘等法为真实。


  ㈣唯识见:知万法皆由心识变幻而成,依此作多门观察。


  ㈤中观见:知万法生灭皆由缘起,依此作多门观察。


  ㈥俱生智见:知一切法本明,就此无生明体即能成正觉,不必对治,不必观察。


  ㈦大圆满见:诸法起时,刹那圆满,故无修无证,于轮回涅槃都不作取舍,此即无智无得。


  如是七种见,一二落于常断二边而生执著,故非佛法;三为小乘,四五为大乘,六七两种则不依文字建立,唯依口耳传承,实与禅宗相类,前者似“攀缘如禅”,后者似“祖师禅”。如是自三至七,为佛家的五种见。
  然而这五种抉择见,实在可以看成是一个“次第”的系统,后后的层次高于前前。自三至七,则前前为后后的修持基础,所以修大圆满的人,并不因层次高便鄙薄中观与唯识,亦不鄙薄小乘,没有这层层阶梯,根本便没可能修习大圆满,亦没可能得大圆满见。
  本论即龙青巴尊者的大圆满系列著作之一,名为《四法宝鬘》,而西藏学者实视之为大圆满的导论,详述小、大、密乘的修行次弟,并且依佛家五种见作一层一层的抉择。
  由本论的敍述,可知西藏的大圆满理论,虽同样以空性作为基础,但其见地却不同中国的空宗及禅宗。中国的空宗,发展成天台宗而臻于极致,禅宗于唐宋两代更绽出奇葩,是印度佛学北传之后的重要发展。大圆满则依次第而建立究竟道,可视为北传佛学的另一重要发展。汉藏风格回然不同,实亦无所谓优劣,可以视为莲池中开敷的两色莲花。
 
二、如何了解“四法”

所说的四法,即归心于法、修法为道、道上除妄、转妄成觉。
  由四法的标题即可知,四法的内容实如贯珠,一气呵成,环环相扣。先是归心于法,归法之后,即当以法为道,修道目的为求除种种妄念妄见,故谈除妄之法,最后以大圆满见转一切虚妄为觉性。
  四法中,以道上除妄一法为本书重点,龙青巴尊者在本章中,先以中观应成见抉择小乘大乘各宗见,然后再以大中观见作为抉择,是为见地之建立,也可以说,这是密法种子,种植在大中观如来藏理论土壤上,长养出来的一树奇葩。
  据说“四法”之名,初由噶举派祖师冈波巴创立,他有《冈波巴四法》传世,为噶举派重要论述。此四法,原为修行人解决四个问题:即对此生的执著;对轮回的执著;对自身的执著;对实有的执著。龙青巴尊者于造本论时,仅据“四法”之名加以发挥,然凡所发挥皆用大圆满见,是故已不同于冈波巴之四法。冈波巴另有《宝鬘论》,则与本论无关。
  至于中观见跟大圆满见的分别,仅在于前者仍有抉择的标准,用以显诸法本不生不灭;后者则以诸法起时,刹那圆满,不须更立抉择标准。然若欲理解大圆满见,则仍须以中观见作为基础。为此,已特于敦珠法王所著之《宁玛派教义》一书中,摘译出其述中观宗义部份,成《中观宗宗义》,已包括自续派、应成派及大中观宗义,大中观即如来藏,亦即大圆满见,读者可以参考,此处不予详述。
  本文所述,仅向读者介绍,欲理解论旨必具的两种基本知识——
  一为应成派的理论,及其对余宗的抉择,此为由般若、唯识过渡至大中观的桥梁。至于大中观,则暂时不讨论。(可参考《宁玛派丛书》见部《九乘次第论集》。)
  一为宁玛派九乘次第的判别,以及外内密对四宗五见的配合。这是据实际修持的建立,由此始可进入大圆满修持。
  下面,我们将对这两个基础加以简明介绍。
 
三、四宗“道次第”建立

依西藏论师的说法,释迦入灭之后,由于释经者的意趣不同,总结其见地,可分为四部。
  释尊所转法轮,分为三转。小乘二宗部据初转法轮建立,是为毘婆沙部( Vaibhasika),及经部(Sutrantika)。大乘中观宗(Madhyamika)所据,为中转法轮;唯识宗(Cittamatra)所据,则为末转法轮。
  故西藏论师,只承认此四宗为佛法。而除小乘、大乘、密乘之外,佛教亦无他乘。如《金刚心释》所说:
  “佛法三乘四宗派,第四第五非佛说。”
  这四部派,从应成派的观点看起来,其实是一次第,即是——
     ┌毘婆沙部
  小乘─┤ 
     └经部

          ┌实相派
     ┌唯识宗─┤
     │    └虚相派
  大乘─┤ ┌自续派
     └中观宗─┤
          └应成派
  上表中,后后视前前为不了义,因为都陷于常、断二边。然而每一宗派都认为自己的理论为中道。因为他们对于断除常边与断边,各自有不同的说法。
  毘婆沙宗的中道是,虽许一切法三世实有,但亦不落常边,当果生起时因已灭,是故便非常;从另一角度来看,则因灭时有果生出,是故便亦非断。
  经部宗的中道是,虽主张外境实有,但亦不落常边,因为一切法刹那坏灭,即是非常;而诸法虽刹那灭但亦刹那相续生起,是亦非断。
  唯识宗的中道是,虽许内识实有,但亦非常,因为遍计执性非真实存在,是故非常;而依他起性及圆成实性则是真实的存在,是亦非断。
  中观宗的中道是,虽说一切法的本质非真实存在,但亦非断,因为一切法在名言上的存在是真实的,是故非断;然而在胜义上的存在却非真实,故亦非常。
  以上所言,初学者或不能理解,但这却是四部宗义的纲领。下文谈及宗义,对此理解当有帮助。
  西藏学者虽然认为只有中观宗的中道见,才是真正的、彻底的中道,但却亦不排斥余宗的中道见,因为他们认为,要先了解下下的中道见,然后才能了解上上的中道见,例如要了解经部的“诸法刹那生灭而相续”,就必先要了解毘婆沙部的“因果刹那生灭”。
  这种观点,即所谓“道次第”。即将不同的观点,分别为不同的层次,是故每层次便各自不相排斥。研究西藏密宗,必须先了解“道次第”的概念,如若不然,面对诸般密法,便只能目迷五色,有如一盘散珠,必须用“道次第”的观点将他们贯串,才能成为一串串有层次的珠鬘,而这种“道次第”的观念,跟宁玛派“九乘次第”的观念,亦是一致的
 
四、四宗宗义

要详细介绍四宗的宗义,并不是我们的目的,因此我们只能择要而谈,只谈跟“九乘次第”配合的有关理论。这样做是有理由的,因为本论的大纲,实在是一个“九乘次第”的系统,并不直接谈到四宗的宗义,是则我们只须了解“九乘次第”中每一次第的理论基础,及跟余次第的分别,也就可以了。

  ㈠毘婆沙宗宗义

  毘婆沙宗——包括迦湿弥罗派(Kashmiris)、日下派(Aparantakas即西方毘婆沙师)、及中印派(Magadhas)三派。
  这三派共同许可的主张是:㈠不承认有自证分;㈡外境实有(关于自证分,下文将详说)。
  其实不承认有自证分这个主张,可以说,亦由外境实有这一主张而来。
  他们认为,外境可以离心识而独立存在,而内心亦为实体。譬如我们周围的事物,桌椅纸笔灯等等,它们的存在,跟我们的内心毫无关系,我们在书房,它们当然存在,我们不在书房,它们亦一样存在。反过来说,我们的内心,亦跟这些桌椅等毫无关系,并不因它们存在,才有我们的内心。
  换句话来说,毘婆沙师既许外境实有,亦许内心实有。
  然则,外境跟内心又有何关系呢?
  他们认为,当内心接触外境时,内心为“能缘”,外境为“所缘”,前者为主体,后者为客体。于能缘的内心上,有所缘外境的相状,称之为“行相”。行相的生起,便是内心与外境接触时的关系。
  唯识宗认为一切外境,皆由八识各自变现而成。如眼识所缘,是眼识变现的色境;耳识所缘,是耳识所变现的声境等。
  然则,内识怎样去认识自所变现的外境呢?
  安慧论师(Sthiramati)由是建立自证分。谓眼其实未见色,耳其实未闻声,所有我们见到的色、听到的声,与由识变现的色声外境毫不相干,只是我们自己在识上变现外境之后,再从识上生起一种证明,证明外界有这种种情况而已。这个识上的证明,便是自证分。(西藏所传的唯识,为安慧系统,故此处说“自证分”,亦用安慧的定义。)
  毘婆沙宗当然不能承认这个说法。因为一承认自证分,就等于否定自己的外境实有说。
  读者对上述“行相”与“自证分”的定义及其分别,应该记住,因为这分别,牵涉到下文要说的“九乘次第”分别。
  复次,毘婆沙部将一切事物归纳为五个基本范畴,即是:㈠显现的色;㈡能缘的内心;㈢随伴着心的心所有法;㈣不相应行法;㈤无为法。
  他们将这五个范畴内的一切事物,既称为事物(Bhava),亦称为“有” (Sat)。事物或有的定义,是有作用的法。所以现象也是事物,譬如晴雨是现象,但因为晴雨都有作用,所以便亦是事物。
  五个范畴的事物,只“无为法”恒常。余四者部不恒常。但无论恒不恒常,都由实体所成,虽然他们并不一定是实有。
  所谓实体所成,即由分析至最小最小的物质单位(称为极微)、或由分析至最短最短的时间单位(称为刹那)所成。极微和刹那都是实体,由他们即可建立一切法。
  但由实体所成的事物,虽真实地存在,可是却不必以实体的形式存在。这就叫做“假有”。
  假有和实体有是相对的。凡属假有,是世俗谛,实体有则是胜义谛。
  怎样去定义世俗谛与胜义谛呢?
  若一件事物,当他被破坏,或被理智分析到不成一整体时,内心便会放弃对这事物的概念,那么,这事物便是世俗谛的假有。
  例如一串花鬘,当将花鬘上的花一朵朵拆开来时,花鬘的概念就消失,只剩下一朵朵花的概念:是故花鬘便是假有。
  若一件事物,当他被破坏、被分拆为个别部份时,内心仍然维持着对这事物的概念,那就是胜义谛的实体有。
  例如:无分方的极微;无刹那的心识;无为的虚空等。
  修道即是这么的一回事——
  因为执著自我为实体的存在,是故有贪嗔痴等三毒生起。这些都成为解脱的障碍,称为染污无知。将无知除去,便是修行道上的事。
  所以修道的最大关键是,要了知自我虽为真实的存在,但却非实体的存在(实体有)。这一点,亦是“九乘次第”差别的重要因素。
 
㈡经部宗宗义

  经部宗——分为随教行经部宗,及随理行经部宗。前者尊奉《阿毘达磨俱舍论》,后者则奉“七部量论”为轨范。
  这两派都不尊奉《大毘婆沙论》,而以佛经为主来宣说宗义,是故称为经部。经部宗许自证分与外境二者,都是真实的存在。
  然而经部所说的实有,并不同毘婆沙宗。毘婆沙的实有,是“三世实有”,三世指过去、现在、未来。经部宗则仅承认现在法实有,因为过去法是已灭,未来法是未生,是故二者皆非实有。
  经部所说的自证分,亦不全同唯识宗安慧论师建立的自证分。我们且将此问题加以讨论。
  小乘部派一律承认外境实有。然而,内在的心识如何去攀缘外在的境呢?
  对于这个问题,唯正量部说,内心可以直接攀缘外境,余宗都不许可此说,另立两种说法来加以解释。
  一说,由境引生内心中的行相。
  一说,境映于心,变为一表象,然后心识再对此表象加以了别。
  前者是毘婆沙宗的说法,后者是经部宗的说法。
  比较起来,内心与外境的关系,正量部说得最直接:毘婆沙宗则间接一些;经部宗的说法最为间接。
  经部宗因此也必须承认自证分,因为用心识去了别表象,这即是心识的自证分。可是外境并非由内心生起,所以经部宗自证分所证的,是实有外境映于内心的表象,而非唯识宗“自证自所变现”的自证分。经部宗的自证分客观,而唯识宗的自证分则属主观。
  有此分别,经部宗的外境与内心,便对立了起来。外境真实,内心亦真实,二者都是相对的独立存在。不像唯识家那样,外境与内心由心识统摄。
  这一点,在“九乘次第”的建立上很重要,希望读者能够记住。经部宗对外境是这样定义的:心所能了别的事物,便是外境。因此一切心能了别的所知法,无非世俗或胜义;无非共相或自相。
  世俗和胜义相对;共相与自相相对。可分别解说如下。
  唯依靠概念施设才能成立的事物,是世俗,例如无为法;其存在不必依靠概念施设的事物,是胜义,例如瓶。
  这样定义世俗与胜义,恰恰跟毘婆沙宗相反。然而经部宗却有他们的理由。
  无为虚空等,所以给定义为世俗,是因为他们被世俗执为真实,这即是世俗分别,一落分别,我们就不能见其自相,是故称为世俗。
  瓶等所以给定义为胜义,是因为它在胜义的层面上可视之为真实。我们既无先设的概念,便无分别心,是故便能知其自相。
  所谓自相,是具有独特性质而能成事的法,例如瓶;所谓共相,则是不能成事的法,例如无为虚空(所谓成事不成事,系指具体不具体而言)。这样说,是因为瓶有自己特定的存在,而且有具体的作用(能成事),而无为虚空则无非只是一个概念(不能成事)。
  是故经部宗便主张——
  共相是假有,是世俗,是无为法;自相是真有,是胜义,是有为法。
  这样定义,在习惯大乘说法的人看来,可能非常奇怪,因此须要进一步解释其宗义。
  经部宗认为,共相是第六识的虚妄分别,第六识有寻思,因此其所分别的便只是概念,如是即为假有。自相则由前五识(眼耳鼻舌身)所了别,前五识无寻思,因而其了别的便有实体,是即为真有。
  换句话来说,他们说一切法实有,是有条件的,只存在于概念上的事物,便非实有。
  因此在修行道上,他们的主张便非常直接,只须要除去我执与污染,便能够得到解脱。这主张表面上跟毘婆沙宗完全相同,骨子里则大有分别,因为毘婆沙宗并不视概念为世俗、为假有。
  这一点,便亦成为修行道次第建立的要点。
 
㈢唯识宗宗义

  唯识宗——依西藏学者的意见,此宗可分为两派,即虚相派与实相派。
  两派的分别是这样:在根识中出现的客体相状,到底是虚相,抑或是实相,即是两派的差别。
  然而两派都共许:外境并非真实的存在。倘若执外境为实,便是遍计所执性。至于依他起性,则属实有。
  关于这点,还可以说得稍为详细一些——
  所谓遍计执性,遍是周遍,计是计较,执是执著。对一切事物或现象,因周遍计较而生执著,所执著的名言或概念,便是遍计执性。如闻人说马牛羊,假如从未见过马牛羊的人,心中便生推想,甚么叫做马牛羊,这便即是遍计。一旦见到马牛羊,便执著这是客观存在的实体,这便是遍计执。
  一般人执外境为实有,即基于遍计执性。
  所谓依他起性,是指一切事物或现象,非由自己单独即能成立,必须依靠其他事物或现象的和合而成。譬如马牛羊,无非是骨肉毛以及器官等一大堆东西的组合,马牛羊都依这堆东西而起,这便是依他起,亦即所谓“缘起”。
  由依他起而成立的事物或现象,不是依名生义的遍计所执,是故比较起来便真实了。
  因此我们也可以这样定义——
  凡于胜义上不存在,但依名言或概念而安立的事物,就是遍计执性的安立。
  凡依托其他因缘而安立的事物,就是依他起性的安立。
  此外,唯识宗又有圆成实性,为一切事理的真实体性,此即是真如,万法皆以真如为本体。所以对于依他起性,我们还可以补足其定义如下——凡依托其他因缘而生,又为圆成实所依的法,即是依他起性。
  这三种自性的安立,也就是“九乘次第”中一次第修法的理论根据,也是“瑜伽行”的理论根据。我们因此也须要将他们的定义记住。
  我们再谈一谈圆成实性。
  陈那论师举过一个例子,来说明三种自性的分别——这个例子说,有人于黑夜中碰到一条绳子,误以为蛇。这种错误,即是遍计执;后来点着火来一照,知道是绳非蛇,这一根依因缘和合而成的绳,本身便是依他起;若知绳不是蛇,更知此绳由麻等因缘所成,则是圆成实。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譬喻。
  依他起,只是一件因缘和合的客观事物存在,例如绳;圆成实则是证知客观事物的境界,例如既知其是绳非蛇,又知此绳的因缘和合。这种证知,用术语来说,便叫做“观察思择”。
  我们有两种观察思择,一种名言,一种胜义。例如对绳作观察思择,那便是名言;对绳的空性作观察思择,那便是胜义。
  由此便可以建立世俗谛与胜义谛。
  由观察思择名言而建立之境,为世俗谛;由观察思择胜义而建立之境,为胜义谛。
  依照这样的定义,依他起亦只是世俗谛中的真实,而遍计执即于世俗谛中亦不真实。如陈那论师举的例,在世俗谛中,蛇不是实,绳则是实。
  若在胜义谛的层面,则唯圆成实是实,依他起亦属假法。如陈那论师举的例,在胜义谛中,绳只是因缘和合所生的事物,无有自性(本体);而证知其为绳,且为因缘和合的绳,这样的境界才是实法。
  所以依他起只是在客观现象上的真实存在,也是识心分别作用下的存在。而圆成实则是一切法性的存在,即一切法的真实(如空性)。
  至于外境跟内识的关系,此宗认为,唯识无外境,即一切事物与现象,皆由内识变现而成。然而所谓变现,却不是像变戏法那么地变,识的作用在于了别,所谓变现,即是了别的作用。唯识宗喜欢举恒河水为例来说明这点。如同一恒河水,鱼视之为自己的生活环境;人视之为可以沐浴饮用的水;饿鬼视之为脓血;天人视之为琉璃,这即是不同的了别。因了别不同,水便有种种变现。
  因此,修道便是这么的一回事——
  初依抉择慧观,知一切有为法皆不可得,唯有识起,即一切事物现象皆依了别而建立(如恒河水例)。这时,还有能所的分别,即能了知的内识,与所了别的外境。
  第二步,观察能所二者皆空,即皆无自性,乃于能所本空的圆成实上作修学,直至最后,转识成智。未转识前,识是实有,渐次转依而至究竟。
  这便是修行道次第上的要点。
 
㈣中观宗宗义

  中观宗——包括应成派与自续派(大中观暂置不论)。西藏密宗格鲁派所依止的是应成派,而且认为,应成派是了义,自续派是不了义。
  两派共同的主张是:于胜义谛中,无微尘法有自性,即不许一切事物与现象为真实的存在。所谓真实的存在,是指事物的本体而言。
  事物或现象的本体有三种——
  一指它们的性质,如火的热性等,此为世俗。
  一指它们的空性,此为胜义。
  一指它们能独立存在,且属永恒,此则为外道。
  中观宗承认前二者,否认后者。因此中观宗所说的空性(自性空、无自性),其实是指一切法皆不永恒(有变易性),而且不能独立自存(缘起)。
  自续派跟应成派的分别是——
  虽承认一切法无自性,但在名言范围内,承认诸法皆以自相而存在。
  应成派跟自续派的分别则是——
  即使在名言的范围内,亦不承诸法有自相。但却承认诸法的功能(用)。
  此外,自续派认为,须要自己建立理论,来破斥其余宗派不同的说法,因此他们亦称为“自立量派”;应成派则不然,他们只用归谬法,指出敌宗的说法站不住脚,这样就自然能够显出自己的立论,因此他们亦称为“应敌成派”。

  (甲)中观自续派
  我们先谈谈中观自续派。
  他们又分为两派——瑜伽行派、经部行派。两派的分别是这样的:承认有自证分而不承认外境实有的,属瑜伽行派;不承认自证分,而承认外境有真实的自相,属经部行派。
  瑜伽行的中观自续派大师,是寂护论师,他于西元七六三年入藏,然后建议藏王赤松德真迎请莲花生大士。他死于西藏,死后,他的高足莲花戒入藏继续弘化。
  经部行的中观自续派大师,是清辩论师。他的著作《大乘掌珍论》破大乘有宗护法论师之说,引起空有二宗的诤论。
  由于瑜伽行派虽不承认外境实有,但却亦承认外境有自相,因此这一点便成为自续宗两派共同的主张,亦即自续派跟应成派的主要分别。
  自续派对二谛的定义,是这样的——
  在现象界中,呈现主客二元的对立状态。这种状态名为“二显”。若在二显的情况下,由现量直观对象,此对象的建立即是世俗谛,如瓶。这时的主客二元,即是能观察的人,和所观察的瓶,人能见到瓶的存在,这即是世俗谛的真实。
  若在二显消失的情形下,由现量直观对象,此对象的建立即是胜义谛,如“瓶的空性”。对瓶的空性,不须在现实上有所观察的瓶,才能作现量直接观察,是故便说是二显消失。
   世俗谛又分为两类,正世俗与倒世俗。
  人仅凭常识即知其不实的,是倒世俗,例如由云显现出来的形象如犬如狮,若执之为犬为狮,那便是倒世俗。
  正世俗是世俗常识所认可的存在,如云。
  凡认知,都是正世俗,他有四项性质——㈠不须观察即能认可其存在(即仅凭直觉即可认其存在);㈡有生灭;㈢有具体功能;㈣为世俗常识认许,此相当于唯识宗的依他起性。
  这样建立胜义谛和世俗谛,就不须像唯识宗那样,要建立第七末那识和第八阿赖耶识。因为实际上须观察思择的,仅为倒世俗(如观察云所幻现的犬,然后思择其为实为假),在正世俗以及胜义的层次,不须观察思择。第七第八识的作用即在于观察思择,如今他们根本派不上用场,是故即不须建立。
  所以自续派的两派,共同主张,意识便即是“自我”。其分别是——
  瑜伽行派认为,自证分即是意识的作用。
  经部行派则认为,意识可直接攀缘外境。
  因此在修行道上两派都认为,人我执是烦恼障,法我执是所知障。修道便是对这二障的清除。两派的分别是——
  瑜伽行派认为能同时断尽二障。
  经部派则认为先断尽烦恼障,然后才能断尽所知障。——可比较一下应成派的主张:先断尽烦恼障,然后才能开始断所知障。
  在西藏密宗的修行道次第上,以中观自续派为理论基础的次第,其要领即在于此。

  (乙)中观应成派
  接着,我们介绍一下中观应成派。这一派的论点,西藏密宗新派认为是了义,而视自续派及唯识宗、经部宗、毘婆沙宗为不了义(旧派则视应成派仍非了义)。
  应成派不承认诸法有自相,亦不承认自证分。这两点都须要加以说明,因为这两点即是应成派用以破余宗派的基本立场。
  不承认诸法有自相。乍听起来,似是将一切法断灭,这样便失去中道,陷入断边。有些人对中观应成派便是如此批评。其实应成派并不否定世俗法能生所生、能作所作等一切功能。既有功能,则一切法虽空,而一切法亦不坏,这便是应成派一条很重要的原则。有这样的原则,便不陷入断边。
  月称《入中论》有一颂说——
  设若观察此诸法 离真实性不可得
  是故不应妄观察 此间所有名言谛
  这颂文的意思即是说,世俗谛唯假名言安立,无非只是一堆概念,因此不应该用观察真实义的正理去观察他,若一观察,则一切世间名言皆便失坏。因此有一颂说——
  瓶衣帐军林鬘树 舍宅小车旅舍等
  应知皆如众生说 由佛不与世诤故
  瓶衣等种种,无非都是因缘和合而成的聚积假法,众生许其为有,佛亦许其为有,因知佛亦不破坏世俗。所以众生皆见有外境,便不应用观察寻求去破坏这外境,一观察寻求,便坏世间法。月称又设一颂,引伸这重道理——
  世间一切非正量 故真实时无世难
  若以世许除世义 即说彼为世妨难
  为甚么不可以对世俗名言的假施设作观察寻求呢?因为世间的六识都不是观察真理的正量,故于观察真实时,便不能用胜义来破世俗。假如有人失去一瓶,你却去对人家说:你的瓶子未失,因为瓶子本体非实,如梦如幻,本来无瓶,怎会失去。这种说法,一定不会给失瓶的人接受,盖现见有瓶是世间共同承认的事实,你这说法,便跟世间现见相违。
  所以应成派是用世俗来观察世俗,用胜义来观察胜义。界限分明,两不相混。如此即知一切法本体空(胜义),而一切法都有世间共许的功能(世俗)。
  他们对二谛的安立,是这样的——
  凡由名言量所得的,都是世俗谛;凡由究竟量所得的,都是胜义谛。
  这样的安立,就必然得出诸法无自相的结论,因为凡名言量无不迷乱颠倒。如《宝积经》有一颂说——
  随有情业力 应时起黑山
  如地狱天宫 有剑林宝树
  地狱中的剑林,天宫中的宝树,无非都是随众生业力所显现的幻相。同一境界而有天堂地狱的不同,是则由众生随业安立的名言,显然便无真实的相状。
  是故应成派便有这项重要的原则——
  不承认一切法有自相,但承认即使是由名言量假设安立的法,都有其不可坏的功能作用,这功能作用为世间共许。
  在“九乘次第”的修行道上,这是十分重要的理论基础,读者应该把它牢记。应成派不承认有自证分,如《入中论》有一颂说——
  彼自领受不得成 若由后念而成立
  立未成故所宣说 此尚未成非能立
  自证分的定义是“自领受”。亦即此心自能证知,此自知之心,即名为自证分。
  然而自领受则实在不能成立。如刀不自割,火不自烧,是故心亦不自缘。心既不能自缘心,是则如何能自见自体,成立自证分呢?
  倘若这样解释——由忆念可以证明有自证分。我在今天亿念其境,则以前必曾有见此境的心,这“曾见此境之心”,便即是自证分。
  应成派说,这亦不合道理。请问,你所说的后念,是不是实有?如果说是假有,则不能据之而说自证分为实。如果说是实有,那么问题就来了。
  自证分与后念,不能说是同体,只能说是异体。因为若一说是同体,便又是“自领受”,那又回到我们原先所讨论的问题上去了。
  假如是异体,那么,已知者能引生后念,未知者定亦能引生后念,因同样是异体故。这样说来便很荒谬了,张三曾见过某境(已知),李四却能忆起这个境界(未知)。由此可知,不能用忆念来解释自证分的存在。
  寂天论师在《入菩萨行论》中还举过一个有趣的例,来否定自证分的存在——
  在印度,有一种田鼠,齿上有毒。它们在冬天咬了人,其毒不发,可是等到春雷一响,其毒便暴发了。
  如果有人,在冬天被咬,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中毒。及至春天毒发,这时忆念起来,却知自己当时已经中毒。那么,这忆念显然就跟当时的自证分无关,因为如说有关,即应说当时已经知道中毒。
  由这个例可以说明,用忆念并不能解释自证分的存在,倒不如像世间法那样解释,亿念只是由忆念之力,引生心识中曾见之境。如上例,当人毒发时,便有忆念之力,于心识中引生当日被田鼠所咬的境况。
  这样解释,便比安立自证分要直接了。
  我们因此就可以将应成派对于自证分的态度,作如是归结——
  可以用念为因,来比知有曾领受的境;但却不以用念为因,来比知前领受心有“自领受”,然后由此“自领受”生出一境。
  这个原则,在修行道上的“九乘次第”中,亦为重要理论基础。
 
五、应成派如何评价余宗

谈到这里,我们已经将四宗的宗义,择要介绍完毕。接下来,便应该介绍应成派如何评价各宗的宗义,由此显出一个“道次第”。
  应成派认为,由自续派以下,各宗的空都是不彻底的,其不彻底,仅有程度的不同。
  他们的不彻底,都由一个观念造成:认为假必依实,倘若一点实法都没有,则假法亦无由安立——在这样的立场下,他们反而将不立实法的人,视为落于断边。
  自续派跟应成派最大不同之处,是承认一切外境有自相。这即是他们执以为实之处。
  这其实是用甚么观念来见世俗法的问题。
  自续派见世俗法,一方面见其如幻,可是一方面却又觉得这“如幻”是有自相的。因此说,胜义无自性,世俗则有自性。世俗法在世俗谛的层次,这自相即是它自性的表徵。
  应成派则不同。见世俗即是见世俗,不觉得它有甚么自性。因此便不须用“自相实有”来安立世俗的自性。
  再说得通俗一点。自续派对于人(补特迦罗)或对于法(事物或现象)始终摆脱不了一个概念:名言假设之外,总要有点甚么。应成派则认为,名言假设就是名言假设,若于名言外有一安立,无论其安立如何微细,都是实执,一有实执,便是“人我执”、“法我执”的烦恼障,由是成为轮回的根本。
  所以在应成派的立场,若“唯觉有我”、“唯觉有法”,这种直觉观念并非错误,因为它仅属于世俗名言量。可是一旦加以寻求,则无论认为有点甚么可得,这“得”便是错误,因为成为执著。
  也可以这样说,觉得有“我”、有“法”,一点也不要紧。但有“我执”、“法执”,那便是烦恼障与所知障,障碍我们解脱。
  由这样的观点,便知道唯识宗的“自证分”,在应成派看来便也是执著。依自证分而建立的依他起性,当然更属执著。而且比较起来,自续派的执著还细一点,唯识宗的执著则较粗。因为自续派的执著唯在外境,而唯识宗的执著则在内心。
  至于经部宗,他们的执著又比唯识为粗。因为他们认许自证分与外境都属实有。
  毘婆沙宗若跟经部宗比较,则他们的执著更粗。他们认为“三世实有”,那就比经部宗只认为“现在世实有”要粗一点。
  四宗次第的建立,即依其对“人”、“法”的概念而定。对此二者执著愈粗的,次第最下,而无任何执著(即不依任何实法来建立名言量)的应成派,则次第最上——但须注意,下下实为上上的阶梯,所以只是认识层次的问题,而不是只持上上,便去否定下下。亦不是将四宗的宗义混合来应用,在修道过程中碰到甚么观点适合自己,便割取这观念来支持自己。近人有责西藏密宗随意割裂宗派理论者,他们其实是绝不理解“道次第”这个重要原则。
  可以举一个例来说明这点——
  学习“纯数”的人,虽然层次比“算术”为高,亦不宜因为自己有了纯数的概念,便去否定机械式的算术(但却可以指出算术运算的机械性)。
  在运算过程中,有时要应用到“集论”,有时要应用到“算术”,亦并不因为集论的层次比算术高,就硬要不应用算术。当他使用时,亦并非对集论或对算术的割裂。
  下面的一张表,应该可以帮助我们建立这“道次第”的概念。要理解西藏密宗,这概念极为重要——
  应成——诸法名言无自性
  自续——诸法名言有自性,胜义无自性
  唯识——内识有自性,外境无自性
  经部——内识外境皆有自性
  有部——内识外境三世实有自性


  这张表,是依“有”的立场而建立,即道次第愈低者,其所“有”则愈粗。我们再提供另外一张表,依“空”的立场而建立,即道次第愈低者,其所空愈不彻底——
  应成——诸法名言无自性空
  自续——诸法胜义无自性空
  唯识——诸法能取所取空
  经部——独立实有体空
  有部——名言中之独立实体空
 
六、宁玛派的九乘次第

西藏密宗的九乘次第,是自莲华生大士以来,宁玛派一贯的说法,其来源实即印度古师所说。仅在格鲁派建立之后,才有异议。因此藏密的修行道次第,便有“旧派”与“新派”之分。本论所采用的当然是旧派的观点,因为论主龙青巴尊者即为旧派祖师。
  依宁玛派的观点,世间一切哲学宗教流派,可先区分为世间法及出世间法两大类。九乘次第的九乘,皆属于出世间法。然而世间法中亦未尝没有佛法,所以须判别为外道乘与人天乘,后者即为佛法所摄。
      ┌外道乘
  世间法─┤    ┌人乘
      └人天乘─┤
           └天乘
  外道乘原指释迦时代的印度六师以及九十六种外道,然而亦统指佛教以外的宗教及哲学流派。
  人天乘即依佛所教,修种种善行,因而得轮回为人,或轮回为天人的果报。此虽非出世间法,亦是佛法。
  或者说,外道亦求生天,如婆罗门、穆斯林、天主教以至基督教等,亦谓人死即归于一天的天主,虽所立的天各不相同,而求生天则一,何以却会跟佛家的人天乘有分别呢?
  主要分别在于所求的目的。外道认为,信徒能生天国便是究竟,更无其余向上的建立。而佛家则视人及天人都是轮回的六道有情,即使是天人,当命终时,亦须依业力牵引而流转生死,甚至还可能堕落为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的有情。所以轮回为人固非究竟,即使生为天人亦非究竟。佛教徒追求的目的是脱离轮回,脱离六道。所以人天乘便只是佛教徒在修行道上的一个阶段,有如长途旅行的一个歇脚点,并不以此为目的地。
  人天乘又分人乘及天乘。前者为求再生得暇满人身,后者则求得天人身,故在修持方面便亦有差别:人乘修五戒,天乘则修十善。
  由人天乘再向上建立,即为出世间法的九乘。然而却不是说修出世间法即不须持五戒、修十善;盖依藏密观点,凡次第居上的诸乘,必以次第居下的诸乘为基础,因此才能称为次第。次第,即是拾级而上的意思。
 
七、出世间法九乘

出世间法的九乘,大别为二,即共因乘,与不共果乘。前者指小乘及大乘的显宗,后者则总括密乘各次第而言。
  共因乘分三,即声闻乘、缘觉乘及菩萨乘。前二为小乘,后者为大乘。
  密乘亦修菩萨行,这将菩萨乘专指大乘的显宗,只是为了立名的方便。因此,大乘显宗亦名“波罗蜜多乘”,密宗亦名“金刚乘”,此即大乘显密二宗的建立差别。
  不共果乘分外密三乘与内密三乘。外乘是事密(又名作密Kriyatantra)、行密(Ubhayatantra)及瑜伽密(Yogatantra)。内密则为大瑜伽(Ma- hayoga)、无比瑜伽(Anuyoga)及无上瑜伽(Atiyoga)。
  如是显三乘、密六乘,即成为九乘次第。
                ┌声闻乘
            ┌小乘─┤
       ┌共因乘─┤    └缘觉乘
  出世间法─┤    └大乘——菩萨乘(波罗蜜多乘)
       └不共果乘——密乘(金刚乘)
         ┌事乘
     ┌外密─┤行乘
     │   └瑜伽乘
  密乘─┤
     │   ┌大瑜伽乘
     └内密─┤无比瑜伽乘
         └无上瑜伽乘
  这里须要解释一下显密所别的名义。称为“共”,是指其理论而言,显乘与密乘都以同一理论作为根据,是故便称为共。如密乘行人亦须了知声闻乘所修的四谛、缘觉乘所修的十二因缘、菩萨乘所修的六波罗蜜多等。称为“不共”,是指修持的方法而言,密乘有自己独特的方法,跟小乘及大乘显宗有所不同,是故便称为不共。
  至于将小乘及大乘显宗称为“因乘”,那是依照西藏密宗的观点,他们所修,唯为成佛之因;而密宗则称为“果乘”,因为依密法修持,可得成佛之果。
  将上述两项定义融会,因此,便有“共因乘”与“不共果乘”的判别。
  显宗的人,对共不共的分判容易接受,但对因乘果乘的判别则多持反对,往往指密乘“即身成佛”为虚诞,甚至谤曰:成的不知是甚么佛。这类诤论,须要略加解释。
  密乘分判九乘次第,表面看起来似乎是将自宗高判,低判余宗,实质上态度却非常持平。以大乘显宗言,他们所修的是菩萨行,故判之为菩萨乘,可谓并非低判。修菩萨行只是成佛之因,盖必须经历菩萨的十地,然后始能进而得佛果,判为因乘,道理就在这。
  至于密乘自许所修为成佛之果,亦不是说任修外内密六乘皆可即身成佛,所指仅无上瑜伽乘而言,其余五部,因为是无上瑜伽乘的阶梯,因此便亦摄在果乘之内。
  然而说修无上瑜伽乘可得佛果,实际上亦是笼统的说法,此中仍有次第。
  无上瑜伽乘分为三部。即心部(Sems-sde)、界部(Klong-sde)及口诀部(Man-ngag-sde)。或称外部、内部、密部。其中口诀部复分三部,即随机、口耳及心髓。
         ┌ 心部
         ├ 界部
  无上瑜伽乘─┤     ┌ 随机
        └口诀部─┤ 口耳
             └心髓
  这里说口诀部复分三部,所据为敦珠宁波车(Dudjom Rinpochf)的说法(亦有将之分为四部,即外、内、密、心髓部,或称为阿谛、遮谛、仰谛、宁谛等)。龙青巴尊者一系的修习,即属于心髓部。
  西藏密宗仅许心髓部的修持可即身成佛,并未说凡修无上瑜伽乘可即身成佛。关于各部的义理,详见后说,知道了这些义理之后,便当不以判心髓部为佛果乃属高判。
  然而由此亦可知,并不是一学密乘即可成佛。如今传播密法的人,每每过份强调“即身成佛”,对道次第则未同时强调,这便失去西藏密宗的主要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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