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诱惑

gdntfra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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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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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个很年轻很年轻的女孩子,但她是一个女孩子,她的长发纠缠
不清地贴在颊上、颈上,因为汗的关系,她的薄衬衫也贴在她的身上
,成为一体,她是这么的年轻,有太阳的光辉自她的双瞳中发出来,
一种刺目的光辉。

  珍珠替我介绍说:「这是我的小表妹,我们就叫她小鬼。」

  我们坐在一桌吃早餐,她那种百般无聊是显而易见的。

  她把一片吐司翻过来覆过去的看,然后摔在碟子上,睬也不赚它


  我看看珍珠,珍珠耸耸肩,站起来,我跟珍珠站到震台上去,她
说:「这小女孩正在发育时期,像只怪物一样,她妈妈正在更年时期
,也像只怪物,老怪物旅游去了,现在你暂时与小怪物相处三天。」


  「珍珠,帮个忙,你就让我住到旅馆去好不好?」

  「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我反问

  「旅馆里杂七杂八的女人最多,你是个最随便的男人,只要是穿
裙子的便行,我走了三天,谁知μ滥慊嶙龀鍪裁词吕础!?

  「我真的那样卑下?」我微笑。

  珍珠板着脸,「一个可以跟舞女同居两年的男人,我即使爱他至
死,我也不会相信他。」

  「珍珠,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哼,‘美得叫我伤心,她美得叫我担心!’不过是假额角假鼻
子假奶子的臭货。」

  「珍珠,」我微愠的说:「过去的事你饶了我好不好?谁没有一
两件错事?当初叫我坦白的也是你,现在受不了的也是你,你总是这
么小题大作。」

  她不出声,「反正我去东京这三天,你好好住在这里,早出早归
,不然的话,我再爱你,你当心我叫你好看。」

  「你为什么要去东京?这趟子模特儿出差可以使你赚多少?我双
倍还你,我们也不要分离,你看如何?」

  「唐――

  「你要我怎么好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愤怒的进客厅,取
过外套。

  「你上哪里去?」

  「上班去!」

  「唐――」

  「什么事?」我问她。

  对不起,唐。珍珠走过来,以她一贯的、模特儿的姿态,微笑得
有点僵硬,但不愧是一个美丽的微笑。她吻了我的脸颊一下。

  我发觉小表妹目光炯炯的盯着我们两个,她正在吃一只熟透的桃
子,红色的汁水染红了她的唇与颊,她并不介意。我转身走了。

  珍珠的爱给我太多的压迫力。她爱我以全部,我报她以全部,她
并不相信。她不但要我的昨日今日明日,还要我的心,我把心给她,
她还要我的灵魂,女人都是这样的吧?还是只有美丽的珍珠如此?

  今天下午她便随大队飞东京了,我不便去送她飞机,她也不介意
,她答应过我这是最后一次,婚后她将永不再抛头露面。

 ≌庋?挠υ剩?鲎哉渲榈目冢?鞘俏业娜傩遥??降资堑苯袷??br>数二的红时装模特儿,打开杂志,哪一本没有她的照片与名字。

  下班已是下午了,我只觉得天气闷热,要赶回珍珠的家去等长途
电话,不然她会生气。没结婚就成为奴隶了成为一个那么美丽女人的
奴隶,也是值得的。

  我淋了浴,洗了头,换上一条剪短的牛仔裤,坐在露台上看车如
流水马如龙。不知道为什么,对我来说,黄昏永远是最最寂寞的,露
台的栏杆也永远是最最寂寞的,车来车往,一边是白色的车头灯,另
一列是红色的车尾灯更加落寞。我从来不在露台上欣赏风景。
  快点结婚也好,天天有个老婆在身边噜噜嗦嗦,头昏脑胀之馀,
能够偷生已经不错了。

  有人在我身后开亮了灯,我转过头去。

  那是珍珠的小表妹,她依墙站着,也穿一条剪短的牛仔裤,只是
那条裤子实在短得可怕,腿是细长的,圆型的,结实的,少女的腿,
晒得棕色。她的头发结成一条辫子,垂在脑后。她看着我。

  我也只好看着她。

  「我不喜欢这露台上的风景,」她说:「实在太寂寞了。」

  我非常吃惊她也有这样的想法。这个外表这么野的小女孩子,她
懂得什么叫寂寞?

  我倒了一杯威士忌加冰,坐在沙发上喝。

  她说:「香港男人都不喝威士忌,你不怕性无能?中国男人天不
怕地不怕,最怕性无能,表姊今年三十一岁,你可得当心点。」

  我的一日酒呛在喉头,差点没给她这番话吓得哽死,我的天,这
不是小怪物,这是小妖精!

  我淡淡的问:「你几岁?」

  「十七岁。」她说。

  「你撒谎。」我说:「你才没有十七岁。」
  她扬头笑,雪白的牙齿一小颗一小颗,双顿是玫瑰色的,她说:
「男人就是这样,告诉他们十七岁,他们偏要往下猜,告诉他们廿九
岁,他们偏要往上猜,永远不相信女人的年龄,所以女人永远只好骗
着男人。」

  好小子刘标!珍珠还没有这小东西厉害。

  「小东西,」我说:「跟未来姊夫说话,要规矩点。」

  她把腿搁在茶几上,她说:「姊夫算什么?姊夫不是一向最疼小
姨吗?有几个哥哥为亲妹子出过力?可是为小姨呀,那可真是五体投
地。」

  我看着她,「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天气热,懒得出去,等佣人开饭吃,你爱听,就跟
我聊聊,我看你也非常无聊,你若不喜欢,那么请由我自说自话。」


  她是这样放肆,这么的任性,我一生内碰见过多少女人,就是没
有她这一型的,可是她还不是个女人,但是她身体每一寸都在说:我
是女人,我是女人。我忽然变得手足无措了。

  她有趣的看着我,从头看到脚,从脚再看到头。

  「你的头发是费尔沙宣剪的?」她问:「你的手帕是彼埃波曼的
?你是个律师?你真与一个舞女同居过两年?」

  天呀,叫我怎么回答?

  我咳嗽一声,想穿衣服出去看一场电影,避开这个小妖怪,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在一个这样没有心机的未成年少女身上,我看到了诱
惑,一种与性与男女毫无关系的诱惑。我忽然发觉,那是因为她的青
春,那是因为我老了,那是因为她有无可抗拒,艳阳一般的青春。

  我也年轻过。十六七岁的时候,喜欢过一个比我大五六岁的女孩
子,她是教书的,我日日到她褛下去等她下来,她不理睬我,可是我
耐心的等着她,终於在一个雨天,我等到了她,在伞下,她看见我浑
身若落汤鸡般,她也看到了我的青春,她把伞递过,我趁机吻了她,
吻得竟这样熟练,一点也不像初吻。

  看了这个小女孩子,使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很久很久以前,当
我也年轻的时候。

  天气是这么熟。她的身体也这么热。

  珍珠是完全不一样的,珍珠的身材是秀气的,苗条的,她人如其
名,就像珍珠,不比这个孩子,有种原始,动物性的味道,要不她吃
了人,要不就人猎获了她,使人想起DH罗伦斯的诗。

  「你真的与一优舞女同居过?」她问。

  我点点头。

  「两年?」她不置信:「真的?」

  「一年多。」我反问:「为什么不能是真的?舞女不是人?」

  「她养你还是你养她?那年你几岁?」她直问。

  「那年我廿四岁。」

  「太幼稚了,廿四岁还做这种事,听说闹了很大的风波,连法科
也差点不能毕业是不是?那舞女很厉害是不是?你是一时冲动,连真
奶于假奶子都分不出,人家还是蓄心跟你捣蛋是不是?」她哈哈大笑


  我生气了,「这话你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你要是说话不斯文一
点,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奇怪,生气了,你做过的事,人家提出来,你就生气了。天下
有这么怪的事,大人真是难以了解。我考试不及格,可不介意人家天
天提,明明是不及格嘛。」

  我啼笑皆非,「你皮厚!」

  她不响,隔了一会儿,她说:「带我出去喝杯东西,我一定乖,
不给你惹麻烦。天这么热,夜这么早,我闷疯了。」

  她真是个妖怪,是的,我也闷疯了。但是我要等珍珠的电话。我
是不是真的爱珍珠?她柔滑的肌肤,略有一点松弛的,柔轻的肩膀,
美丽的眼波,我应该满足了,她不吃醋时的风情,吃醋时的狠劲,她
这么重视我。

  我要等珍珠的电话。

  夜这么热这么长。

  这个小女孩子一声不响的坐在我对面陪我等。她缩在沙发里,我
看着她小小棕色的脸,一张并不细巧,并不特别漂亮的脸,略嫌厚重
的嘴唇,太小的年纪,懂得太多。她的脸在灯光下象高更画的大溪地
女郎,但是一双眼睛却是圆的,不是狭长的。

  电话铃终於响了。

  我马上去接,东京长途电话。

  珍珠只说了几句话,叫我早点睡,她工作很忙,但是很愉快,海
娜慕莉的时装美极了,然后她温柔的挂了电话。

  我把话筒放下,良久良久不说话。

  我对面的人也良久不出声。

  我说:「穿衣服,咱们去喝些东西。」

  她马上笑,跳起来,我们就这么出去了。

  我可以做她的父亲。她看上去约十五岁多点,我已是三十五岁了
,我真可以做她的父亲。

  我开车到了郊外的小酒馆,我叫威士忌加冰,希望她喝一个鸡尾
酒,但是她不肯,「我最恨喝混合酒。」非常有型有性格,她情愿喝
啤酒。

  她悄声对我说:「别担心,我已不是处女了。」

  我没好气的低喝:「再胡说我给你吃耳光.

  她不出声,靠在我身边。

  胸脯是小小的,但是很有弹性,靠在我肩膀上,另有一种感觉。
是的,那一年初入法科,把那个舞女带出来,我们坐在车子里,她也
是这么靠着我。奇怪,这段往事我早就忘了。怎么又记了起来?我们
在车里就什么都做了,她也很年轻,从此跟着我不放,甚至乎自杀,
闹得好大件事,学业为她荒废了一年,自英国转到美国去读,不然她
还是要紧钉着我。

  那个舞女,当时在我眼中,她是美丽的,我百般的迁就她,因为
父母断绝我的经济来源,我再让她回去做,让客人摸屁股模大腿。

  这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应该都忘了,应该只是在珍珠发脾气时偶
而提出来取笑嘲讽的,怎么在一个夏日闷热的夜晚,一件件一桩桩都
想起来了呢?

  那时候年纪轻,喜欢大胸脯细腰身的女人。喜欢妖冶的面孔。现
在我喜欢珍珠,一种高贵的气质,但却略有一点点脾气,一点点善解
人意。

  但是我身边的小女孩却处处提醒我是个男人。

  我拾起她的小手,她没有长指甲,没有戒指。只是一只小手。她
任我握着,大方地,柔轻地。

  只是十点半,这仿佛是过不完的。

  到了哈佛我遇见一个外国女孩子,费城人,家中有钱,骄傲如一
头孔雀,我们一齐打网球,一局完了,也如此握手,可是我没有马上
松手,晚上我到她宿舍去,她开了门,第二天她的未婚夫来揍我,我
瘀青了一只眼睛达半个月。

  现在我握着的手比任河一只手都要危险,但是我舍不得放松。我
几岁了?到九月我便卅六足岁了,叫名三十七。我是老了。抓着一个
小女孩子的手,仿佛抓回了一点青春,珍珠唯一不能给我的,也就是
这一点。

  「我们走吧。」我说。

  她听话的跟我站起来。

  我付了账,走出酒馆,听见有虫呜,还有很闷热。

  我们上了车,我燃起了一根烟。

  我身边的小妖精说:「如果你要吻我,那是可以的。」她的声音
成熟得像她今早吃的桃子,蜜水直淌出来。

  她的肩膀一如她的表姊,很纤窄。我按熄了香烟。我并没有吻她
,我倾慕的只是她的青春,不是她的肉体,我还没有鄙劣到那种程度
,我有过太多的女人,反而经得起考验。

我把她拥在怀里,她的皮肤触觉像一种绸缎,我靠着她的脸。我微笑
说:「我的胡须又长出来了,别害怕。」

  然后我放开她。

  她有点失望吧,连我都有点失望,以前,以前正如珍珠所说的,
只要我有那种欲望,只要是过得去的女人――但现在我是个有名气有
地位的中年人了。荒唐要有个限度,这是我将来的小表妹,我要尊重
她。

  她说:「据说一张白纸是很具诱惑力的,男人喜欢做第一个染色
的人。」

  「是吗?你还是一张白色的纸吗?」我忍不住讽刺她一句。

  这女孩子实在太大胆无忌了。

  「你不试,怎么知道?」

  「我不想试,自然会有人来试,据我所知,我比较喜欢有经验的
女人,含蓄一点的。」

  她哈哈大笑起来,「点着蜡烛,脉脉含情,手拉手?喝咖啡?我
的妈,人都老了,」她忽然很伤感的看着车窗外,「表姊就是这么老
的。」

  好了,她现在攻击她的表姊了。

  「表姊小时候比我还要疯,你知道吗?」她问。

  我冷静的答:「那我们正好是一对了,别忘了我可以与一个有假
奶子的舞女同居两年。」

  她白了我一眼,我开动车子。那个舞女,他们不会明白,当我刚
刚认识她,她不是那个样子的,她长头发,穿衬衫与牛仔裤,戴一顶
小帽子,晚上是个舞女,但是白天她努力做另外一个人。她与我在夜
总会认识,我并不知道她的职业,她的美色吸引了我,当时我的欣赏
力就是在那个标准,有什么办法呢?在一起两年,占我的生命两年,
七百个日子。我们相好过吵过,为她与家庭争执,她为我自杀,我在
她生命中也占了两年的日子,真好笑,是吧,真好笑。忘了,都忘了


  真忘得了?为什么在十二年后的一个夏夜,她的脸庞会清清楚楚
出现在我的眼前?她现在也老了吧?从了良?带她的两个妹妹出道?
这一切与我还有什么关系?我要想起她?

  还有珍珠,第一次看见珍珠,是在一个午餐会上,她穿奶白带点
粉红的丝绸,她摸着胸前的真珠链子,向我微笑,她的皮肤颜色像牛
奶一般,美人成熟而尚未迟暮之前有一种形容不出的美,连她自己都
在惋惜自己,因此那种神情之温柔怯弱是说不尽的,我一看,心就说
:就是她吧,三十五岁,该成家了,她是见过世面的,她是拿得出来
的,一切非常的合理想。

  追求女人是很容易的,花与糖果,我对珍珠非常的忠心,连自己
都吃惊了,我把我的过去向她倾诉,一开始就视她为终身伴侣,我尊
重她,我爱她的一切,她很快感觉到了。认识她之后,我没有碰过别
的女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而言之,我觉得应该在这个时候好好的做
一个人了.

  我到每一处都带着珍珠,珍珠也尽可能迁就着我,到了适当的时
候,我们提出了婚嫁问题,可以说是最乏味的一次男女关系。

  多年之后,我脑中印象最浅的女人、可能是珍珠。

  我会记得她那奶油白色的皮肤,那一袭绸衣,但是我们之间没有
眼泪血汗,太平和随心,没有轰轰烈烈。

  那个舞女,她叫什么名字?小芳小草小花?

  但是我记得她。

  我也记得身边这个小女孩,花了这么大的劲来引诱我,到底是为
了什么?为了什么?为了要与她表姊争一席长短?为了她是一个孩子
,做事可以不负责任?

  我看着她。

  她叹了一口气,「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男人,唐。」

  「那是因为你年纪还轻,将来你会见到很多。」

  「我不认为,唐,我喜欢你沉默的样子,你在想什么?可不可以
告诉我早?」

  「因为你问得很温柔,我可以告诉你,我在想我过去生命中的女
人。如今我要结婚了,不打算再荒唐了,你使我想起过去很多可爱的
女人,女人都是可爱的。」

  「表姊会妒忌吗?」她像个大人。

  「我不该告诉她那么多。」我微笑,「她已经知道得太多了。」


  「你有过多少个?」她问:「廿个?三十个?四十个?」

  我微笑,「我忘了数。不在数目,我不打算创纪录,我只是想她
们是多么可爱,而我却这么疏忽。」

  「你是指什么?」

  「我对她们不好。我浪费了她们的青春,我还是可以娶得像你表
姊这么好的妻子,她们却不知道流落何方,嫁了什么人,会不会在梦
中有时候想起我。」

  「男人也记得这些过去的事吗?」

  「男人也是人。女人把自己看得太弱,把男人看得太强,我告诉
你,男人记得的事,远比女人要多。」

  「你会记得我?」她问:「我渴望人家记得我。」

  「谁忘得了你?」我笑了。

  她也满意的笑了。

  那夜回到家中,我把房门重重的下了锁,我怕这个小女孩子,我
怕她会进来噜嗦我。可是睡到半夜,她在敲门,我故意作听不见。她
太离谱了,这女孩子,非要她父母好好的管管她不可,真是太离谱了
,她真的想闯祸?她到底有几岁?

  也有女人这样来敲过我的房门。我习惯不穿睡衣,但内裤是有的
。我记得那个女孩子,长头发,马来亚籍。寒假去瑞士滑雪,回来下
飞机,就往我宿舍跑,我在看书,躺在被窝里,她敲敲房间便进来,
还要「嘘」一声,锁上门,钻到我被窝来,外头雪有很深,那年在纽
约实习。她又叫什么名字?第二天早上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她是一个
美丽的女人,家中又开锡矿又开橡胶园子,但是她叫什么名字?

  她们都那么美丽,我都辜免了她们,送上门来的艳福,我想,只
要事后没有麻烦就好。我辜负了她们,我没想到芸芸众生当中,碰见
她们,真是一种缘份,我没有爱她们,即使当时嚷着「爱」,也不过
只是为风月情浓,现在我对珍珠不是这样,我对珍珠是真的下了心。


  门越敲越响,终於停止了。

  可是我没想到浴室是两间房间通用的,她竟然从那里过来了,穿
着极薄的睡衣。

  我非常的愤怒。

  我冷冷的说:「离开我的睡房,马上。」

  「为什么?因为我不美丽?」她问。

  「因为我尊重你,如果你以为有大把男人陪睡觉的就是美女,你
就大错特错了,离开这间房间,如果你不走,我走,好不好?」

  「唐,我喜欢你。」

  「小鬼,我也喜欢你。看,我们要做好几十年的亲戚呢,你别胡
揽好不好?回你自己房中,好好的睡,OK?」我几乎声泪俱下的哀求
她了。

   她站在黯黯的灯下,还真有一种诱惑力,她很美,美得很,每
个女人都美,但是我想通了一条道理,弱水三千,我只能取一瓢饮。


  我的愤怒渐渐平下来,我温和的说:「天,听话,回房去。」我
解释:「已所不欲,勿施於人,想想看,廿年之后,你的小表妹跑到
你未婚夫房去赖着不走,你会有什么感想?别气你的珍珠姊姊,这次
她从东京回来,一定跟你带了好东西。」

  她咬咬指甲,「你非常的爱她,是不是?」她问:「所以你从一
个浪子变了一个君子。」

  「不是爱,是年纪。我不愿意再做这种事了,你不会明白的,将
来,将来你会懂。」

  「我永远不会懂。」她说:r但这不是因为我不够美,对不对?
告诉我,我长得美。」

  我由衷的说:「你的确很美,而且刚刚开始,如花蕾一般,还起
码要美个十年八年的,何必那么心急?」

  她终於离开了。

  我松一口气,连浴室的门也锁上。

  我睡熟了。夏天的夜,开着窗户,风吹着树叶,每一下树叶的摇
动,都似一个女人半夜叹息转侧的声音,柔轻的手臂搭过来,有时候
碰得到我,有时候我躺在别人的臂弯里。这些叹息,在一个夏夜里,
忽然我听到了,以前所听不到的,现在都听到了,以前所想不到的,
现在都想到了。她们的皮肤都如丝缎一般,我离开她们的时候,她们
都流过眼泪,默默的眼泪

  当我说:「我送你回去吧。」或是「你走吧。」她们的眼泪。在
麻省与一个女孩子同居三个月,她要嫁我,我不肯娶她,我说:「你
走吧。

  她哭。眼泪淌了一脸,无声无息,当时我觉得她毫不潇洒漂亮,
见了男人就要嫁。她跪在我面前,眼泪没有使我心动,我见过太多的
笑脸,太多的眼泪,女人不外是两个表情。但如果是现在,我会娶她
,只单单为那眼泪里的爱意,但是我把她送走了。

  她永远没有再回来,百分之九十五碰见一个比我好十倍的丈夫,
但是她的眼泪,我记得她有很圆的眼睛,为我织了一件黑色的毛线背
心,上面绣着三个英文字:唐。她的眼泪现在都化为珍珠,化为珍珠


  我从来没想到,我会得欠下这么多,太多了,太不应该了,凭什
么呢?凭年轻,凭有这种机会,不自爱,也不爱人。然而她们为了爱
而原谅我,有些挥一挥衣袖而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有些留下了无
数值得珍惜的东西,都没有得到珍惜,被我撇下了。

  这种内疚,使我下了决心要对珍珠好一辈子。一辈子,说得好听
,我早过了大半辈子了,前面还有多少天?我躺在床上,出着汗,多
么希望珍珠可以在身边,让我握着她的手。我会用力地握着她的手,
一整夜都不松开。

  不会像以前,女孩子来碰我的肩膀,我摔开他们,说:「你不知
道我打了一天的足球,累死了吗?」我再也不会。

  珍珠的小表妹给我诱惑使我想起了太多。

  第二天我回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小鬼头,佣人说她参加舞会了。珍
珠电话来了,我说:「我爱你。」她很诧异,我真的爱她,我的良知
到卅五岁才出现,有什么办法呢?

  我并且要坚持去接她。她把班机告诉我了。

  我去接珍珠的时候,小鬼头穿着条破得不能再破的牛仔裤出来,
嘴巴嚼口香糖,「表姊是有福气的。你认为我会嫁到你这么好的人吗
?」

  我苦笑说:「五年前碰见我,我还是个最坏的丈夫,但是现在,
现在不一样,时间才是缘份,不是人,明白吗?」

  她不会明白的。

  她更不会明白她给了我那么多的启示。

  开车到机场,把车停好。

  到花店买了三打玫瑰花,我那么想见珍珠,想得不合情理的。我
看到她们这群模特儿出来,莺莺燕燕的,跟着一大群记者,访问的访
问,拍照的拍照。

  我老远就看到了珍珠,她的皮肤永远是牛奶色的,她不爱晒太阳
,她的化妆比别人都淡,身裁比别人都高。

  她戴着一顶宽边细草帽,姿势美妙的向我这边走过来,但是却没
有看到我。

  我忽然叫:「珍珠!」

  她脸转过来。

  我奔上去,握住她的手。「珍珠。」

  「唐,你真的来了?唐,你怎么啦?」她问。

  「我想你。」我说。我额上冒着汗,「我想你。」

  她诧异。但是她明白,我们默默的拉着手。

  众模特儿过来取笑,挤眉弄眼,打听吃喜酒的日子。我挽起珍珠
的化妆箱,把她拉出人群。

  在车上,她问我:「这几天你乖不乖?」

  「一点也不乖,尽在想别的女人。」我温和的说。

  「唐,生命太短。」她的头靠在我肩膀上,「能够爱就要爱,不
能够爱不要辜负别人的爱。」

  爱是一个礼盒包,若不能接受,应该原璧奉还。若果可以接受,
应该好好保存,为何我要活到第三十六年,才发现这个真理?
  「我爱你,珍珠。」我说。

  「我相信你,唐,我很幸运,我在你心智成熟的时候遇见了你,
」她笑,「现在你经得起诱惑了。」

  不不,珍珠,不是诱惑,是良知。是良知,珍珠
 
从来不大有耐性看剪贴的长文章,这一篇却例外。感觉和亦舒写的有几分相象,不是文笔,许是作者的心态?:blink:
 
这就是亦舒的
 
最初由 米诺 发布
这就是亦舒的

你确定吗,米诺?亦舒的书我看了不少,却从未见过这篇呢。
 
转自亦舒短篇集《传奇》
《传奇》包括以下短篇:毕业日,传奇,酒吧,老师,临走,露与女朋友,玫瑰园,水彩画,夏之诱惑,心之色,意外
 
最初由 米诺 发布
我确定呀,亦舒的书我几乎全都看过,有时候连名字都不记得了,只有再重新看见的时候,有那种依稀记得的感觉。

最喜欢的还是<圆舞>。

http://www.shuku.net/novels/yishu/yishu.html

真巧,我最喜欢的也是<圆舞>。最让我感动的一幕是:付于心问小承钰(找不到“王”字旁的“玉”):作我女儿可好?承钰说不。为什么,作了我的女儿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付说。八岁的承钰答道,我不要作你的女儿,因为我要作你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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