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十元钱z

孤影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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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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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我是十元钱,加拿大货币,也就是大家通常所说的加元。我的生日是2001年3月22日,编号为FED8808579。我没有父母,如果非要扯上个的话,那就是印钞厂的工人们,是他们促成了我的诞生。但是我有很多的兄弟姐妹,很多很多。我们原本是一个整体,但每当一个新生命诞生的时候,我们就分离开来,然后各奔东西。有的时候也许我们还能碰面,互相聊聊这几年的经历,比比谁去过的地方多,在一个很大很结实也很漆黑的屋子里,人们把那儿叫做银行。有的同胞甚至还出了国。可是据那些后来回国的弟兄说,出国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情,呆得最久的地方还是银行。有个MM倒是没去银行,她飘洋过海到了中国,被中国造币局做成了标本,终日与一个在文化市场里倒卖邮票、钞票和
古币的男人为伴,天天看那人唾液横飞的与来往的顾客讨价还价。真惨。

我从印钞厂诞生之后,本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看看这个“爱我”的世界。(听长辈们讲,我们在地球上很流行,每一个人都想拥有我们,都对我们充满了喜爱。想到这儿我不禁洋洋得意起来。天生好命啊!)谁知道刚刚睁开眼睛,就被另外的兄弟姐妹压了上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扫兴的闭上眼睛,索性开始睡起觉来。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我感觉自己被搬到了车上,逛逛悠悠,逛逛悠悠,不知道会去哪儿呢?

我的旅途就这样开始了。

<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觉得眼前一亮,身上的负重变得轻了。我激动起来,顺便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像是机场。不会吧,生下来就出国了?我变得越发激动,忐忑不安的想:我可不能做标本,我可不能做标本。

我看见一位金发碧眼的姐姐朝我走过来,把我连同其他的同伴放进一个黑色的铁盒子里,然后铁盒子被盖上了。妈呀,真的要坐飞机啦?我一时害怕,一头昏了过去。

醒来之后,看见自己跟一大堆外国的钱放在一起,有美元,有欧元,还有英镑。我揉揉眼睛,向他们问道:这儿是什么国家了?他们几个起先还在小声嘀咕着,看见我醒了,马上停住不说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很沧桑的一块钱美元咳了咳嗓子,向我发问:“你是新来的吧?”
“对啊,”我自豪地说,“我昨天刚出生的。”
“这儿是什么国家了?”我怕它们没听见,又重复问了一遍。
“哈,你们瞧他问的,”10元英镑嘲笑道,“新来的就是什么也不懂。”
我疑惑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新来的怎么了,新来的不也是钱吗?
“这儿还是加拿大。这儿是温哥华机场的货币兑换处。”一块钱美元不紧不慢的说道。

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自己没能出国,我懒得再跟那些自称是经历丰富的外国钞票们搭茬,自己打起盹儿来。

<二>

“Can I exchange this 100 dollar bill into Canadian dollars?" 我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操着不熟练的英语在跟那个金发碧眼的姐姐讲话。还没来得及想,我看见黑铁盒子被打开了,我被一只手抽了出来,放到了兑换处大玻璃窗下那个不锈钢的槽槽里。这一刻我看清了那个说英语的人。是一个第一次出国的中国留学生。她梳了一个高高的马尾,穿一件蓝色的T恤,还背着一个大背包。我偷偷瞄了她一眼,她眼角还带着一点点的泪痕,一定是在飞机上因为想家而偷偷哭过。

我被她揣进了兜儿里,跟着她在机场里转悠起来。原来这个女孩儿还有一个同伴儿,一起过来的。从她们的谈话里我得知她们俩都是从北京来的,过来上大学。多大。名校。想到能跟这两个女生一起到多大去,感受一下校园的人文气息,我心里挺美。转念一想,我又害怕起来。我的多大之行八成儿让这个女孩儿扼杀在摇篮里。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用我在礼品店买了几张明信片,然后扬长而去。看着与我擦肩而过的几个1块,2块的硬币,我不由得心生羡慕。都是钱,命就是不一样。

当我还在那儿为夭折的多大之旅感到遗憾的时候,收银员小姐又把我拿了出来,找给了另一位男孩子。还是个中国学生。他小心翼翼的把我捋平,放进钱包里,又把钱包放进了裤子口袋。说实话我挺喜欢我的这第二个主人,看他的样子挺老实。记得出厂之前有张20元纸币给我说过,要是碰到个大大咧咧的主人就倒霉了,她就曾经被一个人团的皱皱巴巴的放进包里,结果骨折了,后来休息了3个礼拜才缓过来。所以从这个男孩子对待我的样子来看,他也是个整洁的人。这一点让我稍微放了一点儿心。

我就这么跟着我的第二位主人走了。
<三>
没多久我们就到家了。这个男孩子的家里很整洁――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厨房和浴室收拾得挺干净,屋子里还有点儿香味儿。我正疑惑着床头那张2人合影的时候,一个女孩儿回来了。
“接着你同学了吗?”那个女孩子一边换拖鞋一边问道。
“嗯,接着了,不就接个人嘛。”男生全神贯注的打着电脑游戏,漫不经心的回答。
“燕儿,做饭去吧。我饿了。”
这个女生叫贺燕。
“你等会儿,我这儿累着呢,刚帮我朋友收拾完屋子,一身大汗的,你等我洗个澡的。”
原来这个男生和那女生同居。从房间的摆设来看还在一起住了很久,因为屋里到处是他俩的东西,卧室里有两台电脑,浴室里还有两个牙刷。

男生好像是不满的自己嘟囔了一声,跑到厨房里抱了个饼干桶回到电脑前,边吃饼干边继续刚才的游戏。过一会儿,贺燕洗完澡出来了,头上顶着个大浴巾,跑到男生跟前,不好意思地问:“洋洋,咱们今天出去吃吧,我今天懒得做饭。”

男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说,“行啊行啊,我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懒。”贺燕脸一下红了,抱着男生的脖子亲了一下,“嘻嘻。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我正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突然意识到我可能又要被转手了,心生不安。我觉得肉麻是肉麻了点,可这个家还是挺温馨的,我不想那么快就离开。许洋跟贺燕在换衣服,我的心也紧张的怦怦直跳。

他们终于走了。我吁了一口气。

呆在家里我觉得闷得慌,于是跟身边的闹钟聊起天来。闹钟告诉我他们俩个都还是学生,但许洋是全家移民加拿大的,只不过跟父母不在一个城市。我颇有兴趣地问道:“他们俩经常在外边儿吃吗?”
“最近是,”床头那个绒毛玩具插嘴说,“贺燕刚搬过来的时候还挺爱做饭的,后来时间长了,就爱做不做的,两个人就总跑外面吃去。”
“那许洋对贺燕还挺好的。”我接道。
“什么啊,”绒毛玩具一下子激动起来,“你看着两个人挺好的,可是你呆时间长了就知道了!”
我被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这个绒毛玩具怎么就火大了。
“他们俩可没少吵架,一吵架贺燕就摔我,幸好我是海绵的,要不然几次下来我就完蛋了。”绒毛玩具气冲冲地说,“就这还鼻青脸肿的呢。”旁边的闹钟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也跟着摇了摇头,心想,幸好我不是用来摔的,要不然跟着一起倒霉。

我在他们家呆了有1个多月,虽然这个月里也见他们拌拌嘴皮子,可也没见过贺燕摔过东西。我暗自猜想是不是那个绒毛玩具被摔过一次以后得了恐慌症,总幻想自己被摔来摔去的,还见谁吓唬谁,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回事儿。我几次想问他没敢问,我怕他一激动起来又手舞足蹈的,把许洋跟贺燕吵醒。直到有一天,大战终于爆发了。

我记得那天天气挺不好,马上要下雨的样子,许洋跟贺燕回家一进门就开始吵起来。

“我告诉你,你别太任性了,你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你都多大了你,你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儿呢你?”许洋好像特别爱用“你”。

“我怎么了我?我不就是把你的车借给我朋友开一下么,人家下个礼拜考驾照,练练车而已,就在人少的地方开开,又不会给你弄坏。”贺燕挺不服气的。

“我不是怕给车弄坏,我是生气你连个招呼都没跟我打,你知道我们学校明天有活动,我都跟他们说好了开车去,你现在让我怎么办??”许洋越说越急。

“我这不是后来跟你说了吗,我怎么知道你们学校有活动,你又没跟我说。”贺燕停了一下,“一定又是你们班上那几个女生跟你借车吧,怎么,你的朋友就是朋友,我的朋友就不是朋友了?”

“贺燕,你过分了你啊。我上个礼拜就跟你说过学校有活动,跟上次我们班女生借车没有关系,你当时就没注意听!你什么时候真正听听我说话啊?”

“就算我当时没听见又怎么样,你看你刚才在我朋友那儿那张臭脸,有气你冲我来啊,我朋友着你惹你了?”贺燕也越说越激动。

“我就知道你从来没真正关心过我,还不是因为我家里有钱!”许洋气冲冲的喊了一句。

贺燕怔住了。她没想到在一起住了2年的男朋友居然跟她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她一句话不说开始边哭泣便收拾东西起来。许洋也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连忙拉住她。

“你别碰我!”贺燕愤怒的喊道,一边把床头上她的东西收拾进一个大包里。许洋拽着包不放。我正在心惊胆战的看着他们俩个,没想到贺燕突然松开手里的包,把我一把抓进衣服口袋,哭着跑了出去。

外面开始下雨了。贺燕匆忙的跑了出来,不顾身后许洋的呼喊,带着我使劲儿的跑。她跑到一家快餐店的时候,浑身都淋湿了。我也湿透了。还好我是抗水的,这点雨水还能抗得住。贺燕抹了抹脸上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把我掏出来,跟那个店员说道:“一杯咖啡。”

于是我就这样结束了在我第二个主人家的生活。看着一边哭一边用咖啡暖手的贺燕,我心里也挺难过,不知道他们俩还能不能和好。要不怪可惜的。都两年了。我看着窗外来往的车辆和行人,感叹道:“不知道下一个主人是谁呢?”

<四>
人们就是这样,总是不由分说就把我从这儿拿出来,放到那儿去,要不就是一放就是好几天,弄得我不是头晕,就是觉得自己身上捂出一股霉味儿。这不,我还没呆稳,店员大哥就又把我拿出来,找给了一个女人。这是一个加拿大很具有代表性的中年妇女。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小男孩儿,瘦得好象有点儿营养不良,但是活蹦乱跳的很精神。这个女人把我放到一个旧钱包里,端着托盘找位子去了。我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这个钱包有年头了,钱包的里子被洗得褪了色。钱包里除了几个硬币之外,还有一张二十的纸币和几张车票。

女人带着小男孩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从托盘里拿出一个汉堡,一杯可乐给小男孩吃。她自己却什么也不吃,转头看着窗外的雨,叹了口气:“这雨下到什么时候啊。”

“妈妈,”,小男孩伸出手举着那个汉堡,“你也吃吧。”
“妈妈不吃。你好好吃吧。”女人疼爱地拍了拍小男孩的头,又陷入了沉默。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我好奇的看着这间屋子。房间不大,但井井有条,屋里的摆设大都很朴素,很多看得出是自己动手完成的,可见主人的匠心独具。“该睡觉了。”女人让孩子去睡觉。小男孩很听话,点了点头,就跑去洗手间洗脸刷牙了。女人拖着疲倦的身子进了自己的卧室。

原来这女人是离了婚的,带着小男孩独自生活。怪不得屋里面不见男人的踪影,家中也没有男人的生活用品。其实她家里并不富裕,用钱也很节省,但是她很疼爱孩子,孩子说想吃汉堡已经很久了,她却一直舍不得买,今天领了工资,马上带着孩子去快餐店。

我想,加拿大也不全是有钱的。

今天是礼拜天,女人带着孩子一起去教堂做礼拜。这边的人都很信上帝。上帝创造了一切。“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女人想到这里,就觉得是上帝在召唤自己。虽然生活艰难,但她总算找到了精神的寄托。“我留下平安给你们,我将我的平安赐给你们,我所赐的,不像世人所赐的。”女人并不抱怨现状,她觉得她和孩子相依为命的日子也很平静,这就足够了。虽然以前的男人负了心,但是上帝带给她新的生命和力量,带给她一个同样需要用心去爱的孩子。这样也很好。

我看着女人和孩子虔诚地做着祷告,心里也暗自祝福他们。这个时候我倒真想赶快被他们花出去,没准儿能让女人添一件新衣服,或者让孩子多一件新玩具。但是结果出乎我意料。

小孩儿跟女人说:“妈妈,我们捐给教会一些钱,让他们去帮助那些更需要帮助的人,好吗?”女人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孩子会有这样的想法,在他那个年龄。“好,好的。”女人赶忙掏出钱包,翻来翻去,刚要捏起那几个硬币,突然看见我躺在角落里,就毫不犹豫的拿了出来。“去,把钱放到那个盒子里去。”女人拍了拍孩子的头,指指神父面前那个白色的盒子。

我就这样被捐了出去。被这样处置的结果也让我很高兴,因为我看见两颗善良纯洁的心。女人的眼角有些湿,她很高兴孩子有这样的举动。

后来我也到过很多有钱人的家里,他们对金钱的贪婪和挥霍程度成正比,但是跟他们的心却成反比。我亲眼见到一个有钱人冷漠地对待另一个前来求助的穷亲戚,只给了他一百元钱就匆匆离去。

在这个世界上你越有钱,你就越舍不得把钱拿出来帮助别人。

我静静的躺在盒子里,身边的一些硬币和纸币告诉我,他们其实也都是被不富裕的家庭捐出来的。我听的挺感动。这年头。
<未完待续>
:thanks: :thanks: :thanks:
 
顶,第一个故事让我想到自己了。。。
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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