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点感觉(ZT)

  • 主题发起人 主题发起人 GAMT
  • 开始时间 开始时间

GAMT

新手上路
注册
2002-05-26
消息
383
荣誉分数
0
声望点数
0
还有一点感觉(一)

杜裳一直到上了西北的飞机,才真正有机会琢磨自己这半年多来的生活。辞职,借钱去读这个二流学校的半奖的MBA……杜裳实在不敢深想自己这个投资到底值得不值得。

杜裳还记得在公司的告别party上,一片滥美之声中只有小雨肯跟自己说实话,“杜裳,你在公司干的好好的,去美国干吗?是找曹枫再续前缘,还是找那个第三者拼命?美国校园暴力就够多了,你就是爱国,也犯不着这么给资本主义抹黑吧?呵呵…… ”

杜裳找不出话来反驳小雨。自己对曹枫确实还有幻想,或者说是对自己的魅力还有些许自信。怎么说也是明眸皓齿,明艳端庄,摸大腿的遭遇虽然说出来不甚光彩,但至少也能说明些问题,就是自己还是具备某些让男人心动的条件的。曹枫在学校追了自己整整一年,然后两个人腻腻歪歪地在一起又两年,他怎么才走了不到一年,就会为了一个实验室的女生而甩了自己?杜裳实在想不明白。杜裳始终坚信一个男人纵使有志向要做陈世美,至少也得具备某些天时地利人和。再说了,自己怎么看也不像个秦香莲,他曹枫自个儿怎么做陈世美?

杜裳在飞机上做了个决定,只要曹枫肯对自己认错,晾他三天之后一定原谅他。

杜裳知道按计划到机场接自己的是个叫罗天凯的生物博士。杜裳因为半年前得知曹枫心猿意马之后,立刻以最快速度策划出国拯救自己的爱情。于是一切都不得不以百米冲刺速度搞定。这个roommate就是在网上在十分钟之内搞定的。尽管杜裳觉得和一个单身男生住在一起不是很合适,但罗天凯的房子听起来确实不错,离学校近不说,条件很不错但价钱却很低。罗天凯是清华的,杜裳对清华的男生向来印象不错,老实忠厚,勤奋向上,绝大多数对着女生脸不红开不了口。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和自己的腰包过不去?杜裳想了以上众多理由说服自己在金钱和对自己贞操的潜在担忧下义无返顾地替自己选择了省钱。于是罗天凯成了杜裳第一年的roommate。

罗天凯个子不算太高,长相一般,以至于晚上杜裳给小雨打电话,小雨问起的时候,杜裳想了半天,最后只好说,“清华流水线出来的实在记不太清了。”

罗天凯在读博士的最后一年。眼看着这就要博士袍加身,这年龄也是压不住地往三十上窜,家里已经急地不行。罗天凯自己其实也急,可是身边基本就没有合适的女生小姑独处。罗天凯有个原则就是绝不同意回国内相亲。这种固执当然来源于一次惨败的相亲经历。那个大专毕业的小姑娘尽管面目清秀,可罗天凯发现当她仔细盘问了自己在美国的工作前景以及能不能以最快速度把她弄到美国去以后,她竟然对自己的其他情况没有一点兴趣。

罗天凯相信不恋爱的婚姻是不幸的。

几个哥们对罗天凯说,没有对象你怎么谈恋爱?你应该找个roommate,朝夕相处才能碰出爱的火花。

杜裳不知道罗天凯其实出了三分之二的房租。在自己之前,罗天凯已经拒掉了一打的求租者,其中还包括两个洋妞儿。罗天凯的爱情理念简单而又执着,就是要找一个娴淑,聪明当然长相不能太差的同胞作自己的终身伴侣。于是二十四岁的杜裳在浑然不觉中成了“入选罗太太”的第一候选人。
 
还有一点感觉(二)

一躺到床上杜裳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曹枫。曹枫自从给自己打了那个绝情的电话之后,事实上就音信全无了。电话没人接,email也不回。杜裳想这八成都是那个挖自己墙角的第三者逼曹枫干的,要不曹枫怎么能忍心对自己这么狠。杜裳想自己对曹枫还是很了解的,三年的情分他还不至于这么对自己。杜裳相信只要自己能再见曹枫一面,一定有把握把他抢回来。

事实上杜裳因为时差的原因三点多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于是又是满脑子的曹枫。杜裳和曹枫的爱情倒称不上什么经典,走的是校园标准模式。从羞涩的相互凝视,笨拙的初吻,到大四一年的疯狂做爱。杜裳还记得曹枫奔赴美国的前一夜,两个人在那间花四百块租来的小平房里最后折腾到汗流浃背。曹枫在杜裳耳边轻轻地说,“我会对你好的。到了美国我一安定下来,就帮你联系学校。乖乖地好好等我。”

恋爱中的女人一个最明显的症状就是丧失智商和无底线的天真无邪。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明明有雨伞还要玩什么雨中漫步,淋出了病没人报销医药费不说,别人说句真话还要怒责人家不懂浪漫。沦陷在曹枫“非君不娶”誓言里的杜裳于是真的很乖,老老实实地工作,存钱,把除曹枫之外一切男人的关爱欣赏全部归结为不怀好意,还老是担心自己TOEFL,GMAT不够高,总是惦记着要不要重考一遍……直到曹枫来了那个电话。

记得那天天空很蓝,太阳很大,曹枫说了一大堆不着边际的话,因为重要的只有一句,“杜裳,我喜欢别人了,咱们俩的事算了吧。”杜裳当时觉得有点蒙,毕竟被甩是平生第一遭。杜裳从来没想过和曹枫是这样的结局,自己不是要嫁曹枫的吗?这是曹枫曾经主动跟自己说的,他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杜裳起来的时候,罗天凯已经在厨房里了。杜裳微笑着和罗天凯打招呼。

罗天凯顿时觉得自己多掏这点房租值得,因为杜裳那略带羞涩的微笑的确在自己的心头涂上了一抹亮色,就像今晨窗外那灿烂的阳光一样。女人,年轻的漂亮的杜裳,罗博士开始想,会彻底改变自己的生活。

罗天凯帮杜裳做了三明治做早餐。不过据罗博士的观察,杜裳吃的情绪不高,因为除了句谢谢,杜裳就没再和罗天凯说过一句话。罗天凯跟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如果除去实验室正常的工作交流外,基本可以概括为一穷二白。望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杜裳,罗天凯博士基本是束手无策。

最后还是杜裳打破了沉默,杜裳扬起脸,“罗大哥,你知道怎么去M大吗?”

“知道知道。”罗天凯连忙点头,“你要去?我可以开车送你过去。”

好容易才在物理系找到了个知道曹枫名字的中国学生,“曹枫早就转学了,大概来这三个月的时候吧。他导师特生气。具体转到哪儿真不太清楚。”

杜裳此刻才真正领略到什么叫无情。曹枫甩自己真叫彻底。如果受害者不是自己,杜裳心说自己一定给他喝个彩。

杜裳在回来的路上低落的情绪,即便是不解风情的罗天凯,也能猜得出个大概。这个曹枫一定是杜裳某段生活的主角。不过有一点罗博士可以肯定,这个主角已经退出了舞台。罗天凯握方向盘的手开始出汗。现在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来安慰这个看起来心灰意懒的女孩子。是一句问候还是一个亲切的动作?这个选A还是选B的问题整整折磨了罗博士一路。到家的时候,罗博士还是选择了C――就是不选A也不选B。

杜裳拿的是个大半奖,就是只有学费没有生活费的那种。三个月以后,C城昂贵的物价就让杜裳确定如果自己继续只出不进的话,带来的那些钱肯定撑不了多久了。

于是空闲便开始翻《世界日报》。细看之下,才知道在某些方面,中国美国其实差不多。什么月入万元,工作环境舒适,真是全世界招妓的广告全是如出一辙。看来看去,唯一适合自己的就是去餐馆了。杜裳不禁长叹。

乱打一通电话之后,杜裳决定去那家叫“吉野屋”的日餐馆试工。

没想到老板娘居然是个中国人。看样子三十出头,神色倨傲,眼光很冷。

问杜裳干过日餐没有。杜裳只能据实相告说没有。老板娘沉吟了一会儿,“你先干半天试试手,行就留下。”

杜裳格外珍惜这半天的恩赐,干的格外卖力。中午吃饭的时候,老板娘过来说,你留下吧,周末两天。

这家店的生意总体上不错。来的客人多数是白人,因此小费给的不错。可就是太累。客人多的时候自不必说,没客人的时候也是一分钟不得闲,因为老板娘总是会再给找点儿活儿。第一天下来,杜裳把自己整个儿泡在浴缸里两个钟头,腰疼都没缓过来。但一个月以后,杜裳的腰就以惊人的毅力适应了餐馆的劳动强度。两年来培养的温文而雅的白领作风也全部褪尽,习惯了用脚踹门,扯着嗓子跟厨房的大师傅说话。唯一不变的是效率,要一边照顾堂吃一边接电话外卖,随手算出的帐单还正确无误。杜裳想真是冥冥中上天自有安排,还好自己出身外企,早已习惯资本家的剥削嘴脸。要不直接从社会主义过渡到资本主义自己还真吃不消呢!

和杜裳一起搭班的是一个从山东来的女孩叫李红,是个F2。老公转了计算机后就没奖学金了,要交学费还要赚生活费,李红于是不得不在餐馆干full-time,只有周一一天休息。李红人很开朗,杜裳最开始就是跟着她学认各种各样的sushi和酒名的。关于餐馆里的各种逸事,杜裳也都是从李红那儿听来的。比如说老板娘Judy,据说是先嫁到日本然后跟着吉野老板移民到美国开了这家餐馆,可惜年纪轻轻就守寡了。李红说她没见过那个吉野老板,不过听大师傅说待人很凶的,要不现在的老板娘不会也给变的冷冰冰的。

“餐馆里没什么好人,厨房里的不是没事骂人,就是赌钱谈女人,”李红叹着气说,“要不是心里存着先生还有一年就毕业的指望,一天到晚混在这里真的是要崩溃了。”

那天杜裳一到餐馆,李红就眉飞色舞地说,“今天用不着那么拼命了。老板娘刚来过电话说晚上她有事不来店里了。让Frank来,呵呵,他不错。”

“Frank?”杜裳诧异地问。

李红扒在杜裳的耳边,“是老板娘的男朋友,以前也在这儿干过,我还是他教的呢。人长的帅又会说话,结果叫Judy看上了,人家于是现在就不做苦力了。”

杜裳突然莫名的一阵心痛,Frank?曹枫的英文名也叫Frank。可现在曹枫究竟在哪儿?
 
还有一点感觉(三)

心里再难过也不能耽误干活,这就叫外面的世界很无奈。还和往常一样,换工作服,然后去加冰,换茶袋,还有冷柜里的啤酒也没了,要到楼下仓库里去拿……只一会儿,杜裳就出了一身的汗,心也就没那么痛了。

一直到六点多,那个Frank也没露面。期间老板娘打了一个电话过来,问忙不忙,还说Frank一会儿就到。

李红和杜裳都是熟手,所以Judy即便不来,也还是比较放心的。

其实Judy不在,餐馆里的每个人都很放松,包括厨房里脾气暴躁的那个广东大师傅。有时候杜裳觉得中国人真是了不起。就说这个吉野屋,除了那个做sushi的佐藤,从上到下全是中国人,居然也能以“地道的日本风味”的美誉挤身于这附近有名的日餐馆之列。

厨房里开始肆无忌惮地开玩笑。李红和每个人都熟,各种荤话听得多了,倒也不在乎,有时候甚至反唇相讥。杜裳按说也在这儿做了两个月了,但还是一进厨房,一句玩笑脸就红。李红说你别理他们,他们这些人一见年轻女孩骨头就轻,你脸皮越薄,他们越愿意逗你。杜裳心里一直着实感激李红,要没李红,自己在这儿真是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杜裳,你赶紧进去催二号桌的菜!客人等急了。还有, 顺便把五号桌收了。”

李红正在接电话外卖。周六的晚上其实生意特忙。Judy一般安排三个waitress,李红和杜裳再加个新手。Judy蛮会算计,只留几个做的特别好的,同时不断雇新人,因为给新人的底薪很低,这叫最大限度降低成本。而且这样做即便是李红这样的熟手也高兴,因为新人分的小费少,虽然自己做的多点儿,但晚上结帐的时候拿大头。出来打工不就是为了多赚点儿嘛?

杜裳也是手脚不停。收了五号桌,一溜儿小跑直冲进厨房。“林师傅,二号的菜,麻烦你快点!”林师傅也是一头大汗,“这就好,这就好!没看我忙着呢吗?怎么每个都催老子!”

杜裳早就习惯了林师傅的骂骂咧咧,在火边站着这么烟熏火燎地烤上一天,换了谁也不会有好脾气。

杜裳端着托盘走到水池边。一个穿套头衫的男人正背对着杜裳在摆弄洗碗机。洗碗的刘大姐抄着手站在旁边,“Frank,还没吃饭吧?要吃点什么,叫林师傅给你弄。”

杜裳从刘大姐身边挤过去。水池里的盘子,酒杯早就堆积如山。这几天洗碗机老是出毛病。

那个男人觉察到身后有人,不由得扭过头来。杜裳的心在一刹那就停止了跳动。这个Frank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曹枫!

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摔了个稀里哗啦,还有这一年多来的委屈思念和着眼泪在这一刻倾泻而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杯碟粉碎的巨响吸引了厨房每个人的注意力,当然泪如雨下的杜裳更是一道吸引眼球的亮丽风景。

“有什么好看的!大家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刘大姐,你赶紧把这儿收拾一下。你也别哭了,打烂几个碟子没什么大不了的。赶紧到外面招呼客人去,李红一个人忙不过来。”

杜裳真没想到,曹枫竟然冷酷到面对面都不相认的地步!曹枫没去做FBI,真是可惜了这份应对的沉着冷静。

杜裳的心此刻比那堆烂碟子还碎的乱七八糟。都到这份上了,自己再留恋曹枫可真叫犯贱了。

杜裳扬手抹了一下满脸的泪水,直视曹枫。曹枫眼里只有一丝慌乱却没有杜裳期待的情分。

“曹枫,你做人也太绝了吧?你编瞎话水平真是一流。你放心,我不会妨碍你卖身求荣的!顺便说一声,本小姐现在就不干了。”

杜裳将这番话喊得声嘶力竭,再度成为厨房的焦点。

曹枫脸上没什么表情,“不想干就不干,你叫这么大声干什么?我把工资算一下,明天让李红带给你。”

杜裳这会儿真是气得肝肠寸断,五内俱焚,恨不得操起案板上的菜刀砍这个王八蛋个头破血流!不过好在失恋的女孩大多都能在瞬间从天真走向成熟,堪破情关,如梦方醒明白这情到底为何物。杜裳也是一样,理智到底战胜了愤怒,最后选择了在曹枫那张英俊的脸上狠抽了一巴掌而不是用菜刀来破他的相。

李红从厨房众人脸上的暧昧中猜出了杜裳愤然离去的原因。杜裳也知道,Judy也会猜出来,最好曹枫因此弄个人财两空。曹枫这个名字,杜裳现在恨得咬牙切齿!爱和恨其实就是一纸之隔。

杜裳在九点多的街头寂寞地走着。天气已经颇有寒意了。不知怎的,杜裳此刻的心反而没有那么难过了。曹枫是个很现实的人,这一点自己其实早就很清楚,只不过以前没有机会让这些爱中的疑点盲点暴露得这么清楚罢了。杜裳觉得这几年自己仿佛做了一场噩梦。自己一厢情愿地经营着自认为完美的爱情。嫁给初恋的确是很多女孩的梦想,但上天不会因为如此就叫天下从此太平,既然连自己深爱的人都不肯成全。曹枫既然不愿和自己继续生活在梦中,自己又何必表现地如此楚楚可怜,仿佛离开了他曹枫,自己就没法活了似的。

想到这儿,杜裳才意识到自己在今晚不仅是失恋而且是失业。这个如梦方醒带来的打击似乎比领略曹枫的冷酷无情更加猛烈。好容易在吉野做熟了,收入也一直不错,却全叫曹枫的意外出现给搅了。对曹枫的恨意不禁在无形中又增加了十倍。

“杜裳,你等等。”杜裳紧了紧大衣的领口,回头一望,背后追来的是气喘吁吁的曹枫。

“杜裳,你听我解释。我有苦衷,改天我们好好谈谈,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有苦衷?!上帝造男人的时候一定多放了一种叫做“不要脸”的作料。要不怎么每个要做陈世美的男人都是这般百口莫辩,捂着胸口告诉秦香莲,其实我甩你是有苦衷的。

杜裳冷笑,“曹枫,找了个富婆没什么可耻的,这也是勤劳致富的一种手段。只是你干吗费那么大劲骗我说是个实验室好学上进的女博士?害得我自卑了那么长时间。曹枫,散了就散了,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你放心我不会上门勒索的。”

“杜裳,你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就更难过了。刚才要不是有那么多她的人在场,我,我一定不会那么做的!”

“呵呵,曹枫,你别这样。这出戏你一直演的不俗,何苦还和我来这一出呢?Judy年纪不算大,你们不会有代沟,沟通绝对没问题。再说能让富婆看上不容易,多少人眼红呢。你好好保重,只是致富别忘了人民,将来也回去做个爱国华侨。”

“杜裳,你何必说的这么刻薄?真那么恨我吗?”

刻薄?杜裳不由怜惜地抱紧肩膀。这究竟是什么世道,陈世美居然说秦香莲刻薄。就算真的说的刻薄了,又怎抵得上他做的刻薄?

“杜裳,我不想和你吵。改天我们好好聊聊。还有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跟我说。我会尽我所能好好照顾你的。”

杜裳不禁莞尔,“呵呵,真是做了老板财大气粗,安慰旧情人都不忘了摆阔。曹枫,Judy要是知道你倒贴,你说会怎么样?”

“杜裳,你要相信我。我说这话是真心的!”

“相信你?”杜裳想说,以前就是太相信你了,自己才落到今天的下场。“好了,曹枫,别在这儿扮痴情了。说实话,你找Judy,我不觉得自己有多失败。见了钱谁不眼红?你还是继续做你的成功人士吧!”

杜裳说完,头也不回地抛下曹枫走了。

杜裳没回头,但知道曹枫一直站在风里目送自己。看来做陈世美心里也不是那么好受,钱毕竟不是那么好赚的。

罗天凯给杜裳开了门,“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把老板炒了。”杜裳一边脱鞋一边冲着罗天凯轻笑。

“不开心就找别的工作,没什么大不了的。”罗天凯尽管木讷,还是看出了杜裳脸色惨白,是在对自己强颜欢笑。

“这样,我这儿有刚从朋友那儿借来的VCD,一块儿看看。今晚就当放松一下,好不好?”罗天凯这几天特意找实验室的几个哥们参谋,弄来了几张据说是受到国内二十几岁女孩普遍推崇的言情剧。

“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罗天凯一边找碟子,一边还翻出了一大袋零食。要知道感人之处是罗博士自己从来不吃零食的,这一大袋子都是在朋友太太们的推荐之下给杜裳买的,今天正派上用场。

可惜杜裳并不知道。杜裳只是笑,“罗大哥,你喜欢吃零食?真看不出。”

罗天凯最怕杜裳盯着自己笑了,脸一下子就羞的通红,心说自己这些早有预谋要是让杜裳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看自己呢?

“罗大哥,我不想吃这些。你自己留着吧。我想吃点饭。呵呵,今天炒了老板所以没在餐馆吃饭,现在真的很饿。”

“那好,我正好今晚做了很多。我给你热热,不要老吃方便面,对身体不好的!”

罗天凯也不容杜裳分辩,就起身去了厨房。

杜裳疲惫地瘫倒在沙发上,随手拿起那摞碟子,里面竟有张莫文蔚的CD。Karen那略带沙哑的嗓音演绎的失恋之歌真是最适合此情此景的杜裳了。

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
当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沉淀
爱情究竟是精神鸦片
还是世纪末的无聊消遣
香烟氲成一摊光圈
和他的照片就摆在手边
傻傻两个人笑得多甜
开始总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
谁都认为热情它永不会减
除了激情褪去后的那一点点倦
也许像谁说过的贪得无厌
活该应了谁说过的不知检点
总之那几年感性赢了理性那一面

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
当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沉淀
爱恨情欲里的疑点盲点
呼之欲出那么明显
女孩通通让到一边
这歌里的细微末节就算都体验
若想真明白真要好几年

回想那一天喧闹的喜宴
耳边想起的究竟是序曲或完结篇?
感情不就是你情我愿
最好爱狠扯平俩不相欠
感情说穿了一人挣脱的一人去捡
男人大可不必百口莫辨
女人实在无须楚楚可怜
总之那几年你们俩个没有缘

杜裳站起身来默默地走到厨房。罗天凯正在帮杜裳做蛋炒饭。

杜裳抱着肩膀靠在门框上默默地望着罗天凯。自己自从搬进来,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打量过他。罗天凯的外表实在是没法和英俊高大的曹枫比,可是曹枫此刻正在干什么呢?八成陪着Judy甜言蜜语吧?

杜裳的心不由得一阵绞痛。

杜裳默默走到罗天凯身后,“罗大哥,你干吗对我这么好?”

“我,我……”这对于罗博士而言真是个难题。

杜裳突然一阵心酸,不由自主地从后面抱住罗天凯。这一晚所有的委屈,对曹枫的千般怨恨都在此刻化做奔泻的泪水汹涌而下。

这是罗天凯生平第一次离一个理想中的女人如此之近。杜裳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就在自己肩头,那么真实。

幸福是不是真的只有一步之遥?

杜裳全心全意地在哭,罗博士则手足无措地立在那儿,动也不敢动,生怕打扰了杜裳的痛哭从而前功尽弃。

一锅好好的蛋炒饭就这么整个糊在锅里。
 
还有一点感觉(四)

饭的焦糊味终于把杜裳从爱恨情仇以及罗博士那颤抖的肩膀上重新拉回到了残酷的现实。

杜裳急忙去抢锅铲。罗博士也从温柔乡里还魂过来。

可惜饭已经不能吃了。

“都是我不好。”杜裳不好意思地望着罗天凯,“罗大哥,你千万别误会。我刚才心情不好,有点想家,所以才……”

“我知道,我知道。”罗天凯连忙点头。杜裳看来不是轻浮的女孩子,这太好了。刚才的肌肤相亲虽然现在仍令罗天凯荡气回肠,可是罗博士毕竟还不是时代青年,这速度可真是有点接受不了。

那晚杜裳还是吃的方便面。本来失恋就该吃淡而无味的方便面,异想天开吃什么蛋炒饭纯粹是浪费感情,浪费煤气!

靠肩膀事件后,两个人之间一下子尴尬起来。罗天凯每次和杜裳说话甚至都不敢看杜裳的眼睛。杜裳固然是矜持的女孩。两个人于是毫不费力地又做回了相敬如宾的好邻居。

两天后的晚上,李红来给杜裳送工资和那晚杜裳没拿的小费。李红说这两天Judy脾气特别坏,逮着谁骂谁。现在全吉野的人都知道杜裳是曹枫的旧爱。李红说大伙都站在杜裳这一边,说Judy和曹枫这样做太过分了。

杜裳惨然一笑,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同情。自己被曹枫甩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可叹自己辞职,借钱,万里寻夫,到头来落得如此下场,孟姜女也没自己这么惨吧?人家至少知道自己的爱人到死都没有背叛自己,可曹枫呢?现在杜裳明白了做寡妇要比做弃妇至少在心理上容易的多。

“杜裳,现在还在找工吗?”李红关切地问。杜裳心说现在自己真正需要的其实就是这种同情。工作,自己需要的是工作,是真实的美元用来付房租水电和吃饭而不是什么失恋的安慰。

“杜裳,我以前在一家中餐馆干过,昨天我帮你问了,他们那儿需要人。肯定没有在吉野赚的多,但你先干着。找到好的再辞。”

杜裳不禁眼圈一酸,心想多亏自己有李红这个朋友,要不真不知道还要继续倒霉多久。

杜裳于是就去了这家叫“祥利”的中餐馆。老板姓王,是福建人,四十出头,人看起来还不错。这里确实赚的远不如吉野,但也没那儿那么累。没客人的时候可以坐下来稍稍歇一会儿。

杜裳于是又开始了边读书,边打工的繁忙日子。

转眼就到了感恩节。

这天晚上罗天凯跟杜裳说他打算在家里请同学吃饭,问杜裳能不能帮忙?杜裳说没问题,感恩节餐馆要关门的。

杜裳在罗天凯同学的聚会上真正第一次真切地感到了自己其实很早就处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尽管罗天凯对每个人说,这是杜裳,我的roommate。但似乎每个人都显而易见的不那么认为。

罗天凯一个朋友的太太甚至在厨房装作不经意地问,“男朋友工作了还是在读书?”

杜裳说我没男朋友。

不久杜裳就在厨房里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嬉笑声,而且还听到似乎自己和罗天凯的名字被连在一起。

杜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罗天凯除了做roommate,这辈子还能再成为别的什么。

杜裳觉得不管暧昧存在不存在,都要和罗天凯说清楚。这点曹枫给自己树立了光辉的榜样。不用说什么诗的对白,更不用酒后安排浪漫的交待,不爱就不爱难捱就不捱,不要以为自己特别可爱,说什么我们合不来。重要的是既然决定魅力留给别人崇拜,自己就不能耽误人家。

罗天凯送走了朋友以后,意气风发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杜裳主动要求在厨房洗碗。罗天凯烦乱地换着电视频道,今天的party开的很成功,因为开party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听取朋友们对杜裳的看法。现在所有的朋友都说杜裳不错,不仅外表清秀可人,难得可贵的就是不张扬,话也说得有分寸,更重要的还是杜裳现在罗敷未有夫,这下罗博士连个竞争对手都没有,这成功的机率岂不是百分之百?大家都一致盛赞罗博士这次投资对象选的好,告别孤苦伶仃的光光岁月已为时不远了。

罗天凯的眼睛根本就没有在电视屏幕上停留过超过一秒钟。罗天凯今晚喝了些啤酒,喝的不多,但足以壮胆。
也许,罗博士不仅想,今晚就是表白的最佳时机?

罗博士想到这儿,借着酒劲走到厨房。

杜裳还站在水池边认真地洗那堆碗碟。罗天凯默默地站在门边,望着杜裳那年轻的曼妙的背影。罗博士眼前开始出现一幅幸福的图画,不久的将来,杜裳也是这样洗着碗碟,不过是作为罗太太,而不是罗博士的roommate。自己呢?也许在陪着孩子在客厅玩。不行,怎么能让杜裳洗碗呢?罗博士想,杜裳做了罗太太,自己绝不能让她洗碗,应该自己来洗……

“罗大哥,你在想什么呢?”杜裳觉察到了身后愣愣的罗天凯,扭过头来莞尔一笑。这一抹笑意让罗天凯更觉得幻想中的幸福离自己又近了一步。

“我,我,”罗天凯本来想说“我爱你,杜裳。”,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知怎的变成了“我来洗吧,你去歇歇!”

杜裳轻笑,“就快洗好了。罗大哥,你去忙别的吧。”

但是两个人的手还是在水池里碰到了一起。罗天凯剧烈地哆嗦了一下,以至于骇的杜裳一下子就愣住了。

杜裳谈过恋爱,从小到大从来不泛男人追求的经验让杜裳一下子就看穿了罗天凯此刻在想什么。

杜裳想都没想冲口就说,“罗大哥,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当大哥看的,你千万别往其他方面想!”

罗天凯一下子就给这句话钉在了地上。

这也算失恋吗?还有什么比没有开始就结束的恋情更可悲?难道罗博士的幸福时光就这么结束了?

“罗大哥,你没事吧?”杜裳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的有点不留余地。怎么说罗天凯对自己一直非常照顾,对自己有意也没什么不对的,只不过自己是无福消受,可也得多少给人家留点面子吧。

这么一想杜裳的心一下子就软下来了。

罗天凯这时也多少回过神来了,囔囔地问,“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杜裳叹了口气,心想造化真是弄人,自己想嫁的人对自己薄情寡意,对自己恩重如山,有情有意的吧,自己却连一点感觉都没有。自己的确很累,很疲惫,罗天凯的肩膀尽管看上去不那么宽厚,可杜裳清楚自己一旦靠上去,最起码就不用这么为了生计奔波了。可是,毕竟自己才二十四岁,这个年纪的女孩是不能一点梦都不做的,没有感觉怎么相爱?
 
还有一点感觉(五)

罗天凯此刻的脸色由于极度的失望显得非常难看。

杜裳心头一软,知道不管怎样遭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当场拒绝的那种感觉都是很难受的。自己心头被曹枫割的那道伤现在发作起来还是疼的那么真切,痛彻骨髓。杜裳不愿意看到罗天凯因为自己也这么难过。

杜裳略微定了定神,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罗大哥,不是我说有可能就有可能。这种事是双方的,我们彼此还不是很了解,现在说什么都是惘然。其实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相处是不是?我们慢慢来。罗大哥,你放心,如果我们真的有缘,我杜裳是不会放弃属于我自己的幸福的。”

杜裳的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同时也重新燃起了罗博士心头的希望。自己等待自己的Miss. Right都这么多年了,又何苦急在这一时?杜裳现在既然已然明了自己的这番爱慕之情,相信不久就会被自己的诚意打动,那时再胸无芥蒂地共赴爱河,岂不更好?

想到这里,罗天凯顿时恢复了精神,讪讪地笑道,“杜裳你说的对。呵呵,我们有的是时间相处。是我不好,心太急了,你多包涵。”

望着罗天凯的窘态,杜裳不禁莞尔,要说罗天凯真是个老实人,对自己是实心实意的。可惜老天太爱和自己开玩笑,偏偏要自己对这种老实巴交的厚道人不来电。想来自己情海翻波也是命中注定,谁叫自己喜欢的是曹枫那种满嘴都是排山倒海的甜言蜜语,发起毒誓来根本就不经脑子的薄情郎呢?

话说开了,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下来。罗天凯坚持要把剩下的碗碟洗干净。杜裳拗不过他,只好把手冲干净,让到一边。

罗天凯用水哗哗地冲着盘子。杜裳站在他身后,不由得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个刚刚向自己示爱的男人。心里不禁一阵莫名的失落,如果他再高那么十公分,如果他脑后的头发再浓密一些,如果他象曹枫那么充满朝气……杜裳知道自己虚荣的毛病又犯了。男人是用来撒娇,发脾气和繁殖后代的,又不是用来看的。杜裳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男人的长相和婚姻的幸福一丁点关系也没有。越是其貌不扬的男人越有安全感。自己难道还没被曹枫伤透心吗?自己干吗不给罗天凯机会?干吗不给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再多留一条后路?

想到这儿,杜裳第一次主动张嘴和罗天凯聊天。

“罗大哥,你是不是对roommate都这么好啊?”

“没有,没有!”罗天凯赶紧否认,否认之后马上又发觉话说的不对,“不是,你别误会,我以前的roommate都是男的。你是第一个和我合住的女孩子。”

“恩?”杜裳马上就想到了什么,不禁轻笑,“罗大哥,你怎么突然想起找个女孩子做roommate了?!”

“我,我,”罗天凯尴尬地纂着洗碗布,再次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杜裳的对手,心底所有的秘密一下子就被人家洞察了个一清二楚。

杜裳望着满脸涨红的罗天凯,不禁长叹,也许这就是女人所期待的幸福吧?嫁给一个永远骗不了自己的男人,没有惊喜,没有过多的期盼,平平淡淡地一起做饭,一起洗碗,一直到死。

杜裳再也不愿继续想下去,于是和罗天凯道晚安。杜裳回到卧室之后把所有和曹枫有关的东西全都扔到了垃圾桶。扔的时候,杜裳咬牙切齿地对自己说,“曹枫,我要重新找一个人来爱我,好好过下去!”

期末考试以后,已经是来年的一月中了。“祥利”的老板娘回国过年去了,店里主事的只有王老板一个人,忙里忙外的,杜裳不得不在“祥利”做的更久了。其实这样杜裳是开心的,赚的也多嘛。现在美国经济越来越差,短短的寒假能有份餐馆打工的稳定工作也算不错了。王老板人不错,杜裳觉得他对自己一直挺照顾的,排班都尽量给自己排在客人多的周末,而且杜裳也渐渐发现很多晚上结帐的时候,他给自己的那份常常比自己估算的要多一些。不过杜裳不好意思开口问,也没法开口问。只要不少给自己就好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和罗天凯的关系没什么大的进展。应该说罗天凯对自己是越来越好了,不仅每天替自己弄早饭,晚上只要有空,都是他开车来餐馆接杜裳回去。他说杜裳一个人走夜路他不放心。

杜裳对罗天凯的称呼还是改不过来,这也就意味着罗天凯在杜裳的心目中还是个好哥哥的形象。杜裳不得不承认自己称罗天凯为“罗大哥”而不是直呼其名是早有预谋,就是担心他并非良人,对自己有什么企图,这种称呼至少可以给他一种暗示,就是“我对你没意思”。但现在这种顾虑没有了,可自己却再也改不了口了。

感觉这东西真不是说来就来的。

这天晚上快打烊的时候,杜裳和另外一个打工的女孩正忙着收拾卫生,整理当天的帐目准备下班。杜裳跑到门口去翻掉open的牌子,却见一个穿大衣的高个男人站在门口不远的地方默默地抽烟。那个男人化成灰,杜裳也认识,那是曹枫。

曹枫紧了紧衣领,走过来,“杜裳,我在这儿等你很久了,呆会儿下班能聊聊吗?”

杜裳呆了一下,很快就清醒过来,冷笑道,“曹枫,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谈的吗?”

曹枫哀求道,“杜裳,你别这样,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聊几句总可以吧?”

“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杜裳转身就要走。

“我在这儿等你!”曹枫不依不饶。

杜裳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曹枫果然还站在门口等。

“杜裳,我有些话要和你说,你不听一定会后悔的!我保证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好吗?”

杜裳不得不承认曹枫在自己心里还有分量,三年的感情如何能一下子就灰飞烟灭?

杜裳于是点了点头。曹枫赶紧跑过去拉车门,那是辆新款的宝马。杜裳的心剧烈的痛了一下。

“就这儿谈吧。我没时间。”杜裳在座位上冷冷地说。

“好,好,听你的。”曹枫坐在驾驶位置上,伸手扭亮车里的灯。

“杜裳,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吗?”曹枫话未说完,先哽咽起来。

“你少跟我来这套!”杜裳冷冷地把脸扭向窗外。

“杜裳,我知道你恨我,瞧不起我。可你知道吗?我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有多痛苦,多难受!”

对曹枫的这番抒情,杜裳惟有抱以冷笑。现今这世道真是不得了,陈世美倒要向秦香莲诉苦,还给不给秦香莲条活路了?

曹枫倒不管杜裳的冷漠,只是自顾自的讲下去。

“杜裳,我来了这儿三个月就转去学计算机了。我想着一年就能毕业然后找份工作再接你过来,送你上最好的商学院。杜裳我只是想让你过好日子。真的!”

曹枫揪着头发小声哭起来,“可是谁知道我运气不好,我学了两个月就知道美国经济完了,很多人失业,学了计算机也找不到工作,我的学费全是用信用卡垫的,我念了大半年就欠了一屁股的债。一年赚十万八万的是过去,再也没这样的好事了。我连欠信用卡公司的利息都还不上,co-op也找不到,只有去送外卖。”

“杜裳,你知道半夜三四点开着辆破车还在街头送外卖的感受吗?杜裳,我那时多希望你在我身边,陪着我!”

杜裳不由得扭过身来望着这个对着自己泣不成声的男人。

“杜裳,你看,”曹枫撩起垂在前额的头发,“这是有一回夜里去一个黑人区送外卖被两个老黑打的。那回我差点连命都没了。”

杜裳望过去,那是一道很明显的刀伤。杜裳感到自己的心开始剧烈的痛,控制不住的痛。

“杜裳,我承认那段时间我快崩溃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没有钱,眼看着毕业,找不到工作,身份也成了问题。好容易来了美国,我不能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何况我还有一屁股的债。后来我遇到了Judy,她对我很好,帮我还钱,照顾我……杜裳,我也是人,她对我做的这些我不可能没感觉。后来她跟我说她一个女人照顾一个店太苦太累了,她需要一个象我这样的男人。她是美国公民,她说她愿意和我结婚,这样我马上就可以拿到身份。还有现在经济不好,我可以先在店里做,以后经济好了,我可以出去开公司,做一番事业。杜裳,这样的诱惑,原谅我,我实在走投无路,实在没法拒绝。”

“但我没脸跟你说,我只好编瞎话骗你。我没想到你会自己申请学校来这里找我。杜裳,我在吉野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多想抱住你。可我不能,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

曹枫说到这里伸出手去摸杜裳的头发,“杜裳,我心里只有你,你明白的,是不是?”

杜裳的手紧紧扣着车门,仿佛一松手自己就要从万丈悬崖上一头栽下去。杜裳不得不承认曹枫这番话让自己对他的恨意一瞬间就消减了一大半。毕竟到目前为止曹枫在自己心目中是无人能替代的。

杜裳咬了咬嘴唇,盯着曹枫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曹枫,我可以原谅你。我们俩一起打工,把欠的钱还给Judy,然后我们一块儿回中国好好过日子,好吗?”

曹枫痛苦地扭过脸,“杜裳,你别这么天真好不好?我们回不去的!”

“回不去?你上了政府的黑名单还是有传染病?你有没有中国护照?怎么就回不去了?你怎么就这么想当美国人?”杜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杜裳,我不想再过国内那种日子了。吉野的生意非常好,一年下来至少可以净赚二十万,我已经习惯了现在这种生活!”

“曹枫!”杜裳叫起来,“你当初走投无路时犯的错我可以原谅你。但现在你既然还这么说,我们俩就没什么话说了。你继续做吉野的老板吧,以后我们各走各路,你少来烦我!”

杜裳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跳了下去。

“杜裳!”曹枫立刻跟着下来,一把从背后抱住杜裳。

“杜裳,你听我说。我对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现在事情到了这个份,小不忍则乱大谋啊!我已经和Judy结了婚。杜裳,你等我两年,我身份搞定就和Judy离婚,到时候我们有钱有身份,在美国还怕什么?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会照顾你,房子,车我都帮你安排。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放开我!”杜裳气的脸色苍白,“曹枫,当初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么无耻!你当小白脸还要包二奶,亏你还有脸说出来!对不起,曹老板的好意我实在无福消受!”

“杜裳,你理智点行不行?这是美国,没有人care你的钱是怎么来的,你只要有钱你就有尊严!”

“曹枫,这种尊严我不要!你赶紧放手!”

杜裳和曹枫在雪地里扭成了一团。到底是曹枫力气大,杜裳被结结实实地按到了车门上,

“杜裳,我爱你!你明白不明白?这辈子本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老天又让我们见面,我就绝不会让你再从我眼前跑掉!杜裳,自从那天你走后,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你听到了没有!”

曹枫按着杜裳疯了一样地喊,同时将整个身体压了过来。

“杜裳,今晚跟我回去。Judy出去进货了。我要你,今晚!”

杜裳被曹枫按着一动也不能动,泪水像潮水一样地往外涌,在脸上结了冰马上又被新的泪水冲开化掉。

“杜裳,你怎么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曹枫的身后响起,是来接杜裳下班的罗天凯。

曹枫不由得放松了杜裳。杜裳乘机一下子挣脱了曹枫,躲到罗天凯的身后。

“你和他什么关系?”曹枫怒火中烧地质问道。

“我和他什么关系需要向你汇报吗?你是我什么人?”杜裳立刻反唇相讥。

“杜裳,”曹枫突然大笑起来,“我们俩真是天生一对。你还装什么纯情玉女?你动作够麻利的!在哪儿找了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货?怎么样?身家多少弄清楚了没有?可别让人家白上了!”

杜裳冲上去就给了曹枫一个嘴巴。“曹枫,你马上给我滚!”

曹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愣了。不过反过神来立刻就扑向了挡在杜裳身前的罗天凯。

“老子的马子你也敢动!老子今天就要你好看!”
 
还有一点感觉(六)

罗天凯怎么可能是人高马大的曹枫的对手?曹枫一记钩拳就把罗天凯掀倒在地,紧跟着扑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午夜空旷的街道让打人的曹枫肆无忌惮。

罗天凯只有用双臂护着头部,躲闪着曹枫劈头盖脸的拳头。

杜裳在一旁拼命拉着疯了一样的曹枫,“曹枫,你住手!和他没关系,你有本事冲着我来。你再这样会把人打死的!”

曹枫根本不理杜裳,挥着胳膊把杜裳摔倒在雪地里好几次。

“曹枫,”杜裳最后真没办法了,眼看着罗天凯被打的鼻青脸肿,杜裳不能见死不救,“你住手,我今晚跟你回去,行了吧?”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没人强迫你!”曹枫住了手,扭过头来得意地望着杜裳。

杜裳顾不得理会曹枫,一个箭步冲上去扶起罗天凯。罗天凯的眼镜早就被打掉了,落在一旁的雪地里。鼻子也被打出血了,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满是伤痕。

杜裳找到罗天凯的眼镜,递给他。“罗大哥,你先回家去。我去去就回。”

罗天凯张嘴想说什么,但嘴痛使得他只能冲杜裳咧了咧嘴。

杜裳心里一阵巨痛。自己太连累罗天凯了。

杜裳用力握了握罗天凯的手,“罗大哥,等我回来!”

杜裳站起身来,绕过立在一旁的曹枫,径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曹枫呆了一下,很快就又恢复了得意神情,随手从钱包里摸出两百美金,扔给罗天凯,“哥们,拿去买药!你可以去报警。不过你要是真心为了她好,或者不想让她恨你一辈子,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做!”

曹枫说完就钻进车里。

一路上,杜裳一直把头靠在车窗上,连看都没看身旁的曹枫一眼。

车子在高速上无声无息地飞奔。车窗外面是望不尽的黑暗。杜裳无限怜惜地抱紧双肩,呆会儿会发生什么,杜裳早就猜出了八九分。曹枫,这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人已经完全被金钱被欲望变成了野兽。杜裳明白自己对曹枫最后的那点幻想已经被彻底地粉碎了。也许肯为自己挨拳头的罗天凯才是上天为自己安排的Mr. Right,才会在这凄冷的寒夜里给自己塌实的安全感。

“到了,下车!”曹枫在一处漂亮的白房子前面停下车。

杜裳裹了裹大衣,走下车来。房子,车子,绿卡还有每年二十万的进帐,这就是曹枫的美国梦――为了这个梦可以什么都不管,包括曾经那么看重的爱情。

想到这儿,杜裳反而觉得轻松。自己在这场游戏里其实没输掉什么。来美国也没什么错,这是一块可以让人性得到充分暴露的的土地,尽管过程那么的残酷。

“跟我进来!”曹枫拽了拽杜裳的胳膊。

曹枫掏出钥匙开门,过了门厅杜裳感到进了一个很大的厅。但里面很黑。

曹枫没有开灯。

“杜裳,”曹枫一把就把杜裳按在了墙上,“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杜裳僵直地靠在墙上。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曹枫不再说话,开始动手解杜裳大衣的扣子,然后是里面的衬衣……

杜裳的身体开始战栗,不是来自于情欲而是来自对曹枫深深的仇恨。但杜裳此刻没有反抗,反抗有什么用?杜裳能做的只有冷笑和对曹枫深深的蔑视。

然而曹枫不管,杜裳温热战抖的身体让他疯狂。他开始一心一意地撕扯杜裳的内衣,那是最后的障碍。

曹枫的带着汗的手在杜裳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曹枫开始在杜裳耳边呢喃,那是杜裳太熟悉的绵绵的情话。

“杜裳,你干吗哭,恩?你不想我吗?我知道你会原谅我,是不是?你舍不得我,心里只有我是不是?”

杜裳说不出话,此刻想做的是恨不得一刀子捅死这个畜生。

曹枫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手也越来越用力,两个人已经在撕扯中滚到地毯上。杜裳知道曹枫已经箭在弦上,自己很快就要在劫难逃。

“曹枫,你在干什么?!”客厅里突然灯火通明。怒气冲冲的Judy抱着肩膀站在门口。

曹枫一个鱼跃就从地上爬起来,杜裳也趁势赶紧坐起来,低着头匆忙地扣着衣扣。这一刻杜裳真恨不得立刻死去,还有什么比这更难堪的?

“Judy, 你听我解释。”曹枫一边匆忙地扣着裤子,一边向Judy靠过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相信我!”

曹枫咽了口唾沫,突然扭过头来指着还坐在地上的杜裳说,“是她勾引我的。Judy,是我不好,我受不了诱惑。”

“曹枫,”杜裳再也受不了了,“你还是不是人?还知道不知道什么是羞耻?你,你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是猪狗不如!小心你不得好死!”

“是怎么回事,我很清楚。你们俩用不着在这儿相互指责。”Judy还是阴着脸。不过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没有冲上来和杜裳拼个鱼死网破。

“杜裳,你赶紧穿好衣服。我送你走!”Judy看也不看曹枫一眼,抬脚走进了门厅。

曹枫急忙跟了过去,“Judy,你不会把她怎么样吧?”曹枫到底还有点人性,三年情分毕竟在关键时刻还会让他关心一下杜裳的死活。

“你心疼了?!曹枫我回来再和你算账。别以为我是傻子。她诱奸你?你强奸她还差不多!”

杜裳穿好衣服,径直走到门口。说实话杜裳此刻倒真不在乎Judy会把自己怎么样。都到了任人宰割的份上了,怕有什么用?

两个人上了Judy的车。Judy也不说话,只是专心开车。杜裳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态度,一路上倒也平静。

到了杜裳家门口,Judy熄了火,掏出烟,顺手扔给杜裳一支。

杜裳说我不抽烟。Judy也不理睬她,自顾自地点上。

“杜裳,”Judy猛吸了一大口,终于直奔主题,“今天怎么回事我很清楚。我认识曹枫的时候,他说他没有女朋友,我根本不知道有你的存在。你没来的时候,曹枫也不这样。”

“我知道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比我们长的多。”

杜裳一阵冷笑,如果感情真能用时间长短来衡量倒简单了,可惜Judy的公民身份再加上年进二十万的吉野屋一下子就把天平给砸歪了。

“杜裳,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认识优秀的男孩子,又何必和我抢曹枫呢?我已经三十七了,我既然已经和曹枫结婚了,别无所求就只想好好过日子,我不想和你斗。” Judy顿了顿,瞟了瞟一旁默不作声的杜裳,“其实就是斗,你也未必是我的对手。你年纪还小,还不太了解男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请你搞清楚,我什么时候和你抢过曹枫了?曹枫那样的人渣,白送给我都不要。你还没弄明白吗?问题在你,你看好你老公不要让他来缠我才是正事!”

“我明白,”Judy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长叹了一口气,“他才二十五岁,难免不甘心。”

杜裳禁不住开始同情这个女人,她其实比自己幸福不了多少。

“你要我怎么做?”杜裳冷冷地问。

“我要你从曹枫眼前消失掉。他看不到你自然就不会胡想乱想了。你可以转学,我可以给你出学费!”

钱,又是钱!谁说钱买不到幸福了?曹枫说的对,这是美国,有钱就有尊严,就可以挽救爱情。自己是穷人,所以尊严感情都可以论斤拍卖。

“你让我想想,转学毕竟是件大事!”

“好,我等你的答复。想好了给我打这个电话。我会看好曹枫,他不会再来骚扰你的!”

杜裳点头,拉开车门下车。

进了门,罗天凯立刻迎了过来。他脸上伤的不轻,杜裳看的一阵难过。“罗大哥,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我没事,我没事。”罗天凯突然口吃起来,“你怎么样?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这话问的杜裳不可能不敏感。当时的情形只有傻子会猜不出来曹枫要对杜裳做什么。

杜裳莫名的一阵心痛,但还是语气淡淡地说,“没什么,他太太在家,他能把我怎么样!”

“那就好,那就好!杜裳,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罗天凯掩饰不住的喜悦,“以后你不要在‘祥利’做了,免得再碰上他。”

杜裳不知道为什么罗天凯的笑容让自己觉得很不舒服。他担心什么?自己的贞操?失了贞的女人不论外表多动人,身价都要大打折扣。罗天凯既然这么在乎自己,又怎么会不在乎这个?

想到这儿,杜裳有点冲动地走到罗天凯跟前,“罗大哥,既然你一直觉得我们之间有那种可能,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和曹枫在学校的时候同居过一年。”

“啊?”罗博士一下就愣住了。像杜裳那样美丽的女孩子,不可能没有过去,罗天凯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告诉自己可以接受。但是现在亲耳听到杜裳说出来,还是打击不小,脸色一下子就黯淡下来。

“罗大哥,我要洗澡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罗天凯脸上表情的变化杜裳看了个一清二楚。纵然罗天凯一直不是自己理想中的对象,可自从罗天凯替自己挨打以后,杜裳已经决定要以身相许,来报答罗博士对自己的一片深情。不过现在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以身相许也要有冰清玉洁的前提不是?

杜裳躺在床上的时候作了个决定,自己再不能和罗天凯这么不尴不尬地合住下去了,自己得赶紧找房子搬。

第二天杜裳看了很多网上报上租房子的广告,不是贵的吓人,就是听起来根本不能住人。对租房市场的行情的逐渐了解使杜裳逐渐明白了罗天凯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也许罗天凯从来没对自己存过什么坏心,但这种被人设计的感觉让杜裳着实厌恶。

杜裳找了一个礼拜还是一无所获,最后只能给李红打电话。李红答应帮她问问房东。

晚上杜裳接到李红的电话,说有一间房,刚空下来,条件一般,在李红家的后楼,三百五全包。这几天正好他们暖气出了问题,房东要过来。杜裳于是和李红约了看房子的时间。

杜裳到的时候,李红和她先生大鹏正站在门口等。大鹏是典型学理工科的男生模样,只会在一旁陪着憨憨地笑,半天也不说句话。

李红住的是栋四层的house,李红拉开门让杜裳进去,迎面一股说不上来的霉味扑面而来。楼梯也是又窄又陡,即便这样还有东西在走廊上堆着。里面几乎全是中国面孔,来来往往,也不知道里面到底住了多少家。

李红一边叫杜裳小心看路,一边说,“明年要是大鹏毕业能找到工作,我就花八百块租间studio,舒舒服服,才不和别人合用!”杜裳一阵心酸,不禁想起了曹枫的豪宅。天下有谁不想过好日子,受得了名车阔屋的诱惑?

“杜裳,那间屋子和这间差不多。”李红敲开一个女孩的房门,那是个很瘦的女孩子,拉开门的时候冲杜裳笑了笑,杜裳也对她点了点头。屋子很小,除了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小的书桌,加上三个瘦消的女孩子,高高壮壮的大鹏竟然都挤不进去。

“你看怎么样?就在后面那栋,完全一样的结构。再看看厨房吧?”

李红说着拉着杜裳走到厨房,里面很脏,桌子上还有谁吃剩的面包屑,水池里堆着没洗的锅和碗碟。

杜裳心里一阵的恶心。

“你看,基本情况就这样,五家合用,干净不到哪儿去。一分钱一分货,三百五是不能和比你原来那一千多的公寓比的。怎么样?房东在楼下找人修暖气呢,你要是觉得可以,我陪你下去找他。”

杜裳还能说什么。李红能住自己也能住,赖在罗天凯的房子里占人家的便宜和曹枫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于是杜裳和李红下楼,一个身材很高大的男人正靠在楼梯口冲地下室里的工人喊着什么。

“杜裳,这是房东Wilson。这是杜裳。她要租后面那间房子。”

那个男人扭过头来,瞟了杜裳一眼,他看起来三十左右,应该算是很英俊的那种,可惜满脸的神色和初次见到Judy的时候一样,又冷又傲。杜裳想是不是有钱人都这样?

“你等我一会儿”。Wilson就对杜裳说了这么一句,就把头转向李红,“你们怎么用的暖气?三天两头的坏,我正经生意都忙不过来,哪有工夫天天给你们找人修暖气?!”

“房东,您可别这么说。”李红还是一脸笑意,“您得换锅炉了,已经那么老了,能不出问题?”

“换?就你们交的那点房租,知道我每年搭多少钱在这房子上?”

真是一副黄世仁的嘴脸。杜裳在心里暗骂。

“行了,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我呆会儿带她过去。”Wilson冲李红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要打发李红走。

“那我上去了,你有事呆会再过来,恩?”李红握了握杜裳的手,在杜裳耳边低声道,“他呆会儿说不定就收你三百。Wilson这个人最照顾单身漂亮的女孩子了,呵呵。”

李红转身上楼去了。剩下两个人半天无语。Wilson站在地下室门口一个劲儿地催着下面干活的工人。

Wilson终于转过身来,眼睛还是一瞟一瞟的,“南方人?”

杜裳点头。

“叫什么名字?”

“杜裳。”

“杜裳?真难叫。跟你说,杜裳,后面的房子你不要租了,四个男的,还有一个女的我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你住那儿不合适。”

“那我住哪儿?”杜裳心说这真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是有钱,这种烂地方我看都不会看一眼。看来美国真应该来一场文化大革命,让这些有钱人知道知道什么叫贫下中农的生活!

“你会不会做饭?”Wilson照例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语调,“我正好要找一个live-in student帮我做做饭,收拾一下屋子。我收你三百块。条件比这里好一千倍。”

“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我和一条狗。不过狗不用你管,我另外雇人。痛快点,行不行,我可不是每天都发善心。”

又是和一个单身男人住一间房子?杜裳心说我怎么命就这么苦?从一个火坑直接就蹦到另一个火坑里了,中间连点过渡都没有。

“你想什么呢?这样的好事还用犹豫?恩?怕我?你放心我又不会吃了你。想想吧?三百五,一间小破屋,四个男人;三百块,对着海滩的一间大屋,只有我一个男人,哪个划算?想清楚了到外面的车上找我。”

说完,Wilson看也不看杜裳转身就走了。
 
还有一点感觉(七)

Wilson就这么把杜裳晒在了一边。杜裳立在原地越琢磨越觉得这件事儿不妥,觉得还得上去问问李红。

李红听杜裳讲完,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还有这么好的事?那个Wilson今天吃错药了?”

杜裳在一旁问,“你说我应该怎么回他?他这人到底怎么样?”

“我也不是很清楚。房东了,说到底还能熟到哪里去。不过我想这事儿八成是真的,你说他怎么看也不象个变态吧?他就是坏,顶多顶多……”李红说到这儿,却捂住嘴巴不说下去了,只是坏笑着望着杜裳。

杜裳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当下就红了脸,“不至于吧?”

“不至于什么?”没想到Wilson竟然上来了。“你决定没有?搞不懂你,有便宜不占?”

杜裳提了提嗓子,“我只是犹豫天下怎么会有这等好事?”

“恩?”Wilson瞪着眼睛看了杜裳一会儿,“想知道?告诉你,我确实需要一个live-in student。但是如果是别人我至少要八百,但是我管你要,你有吗?可是呢,直觉上我又觉得你不错,不想错过,就这么简单。你难道觉得我会有什么阴谋?”

Wilson有着一抹狡邪的笑容,但眼光却柔和而又真挚,使得杜裳在他的盯视之下一阵莫名其妙的脸红心跳。

“怎么样,要不你先在这儿的厨房洗手间转转,培养一下情绪,然后我带你去我那儿,比较一下,再决定?”

话都说到这份上,杜裳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都会显得小人之心了。于是点头,“我相信你会是个好相处的人。但是我只能下个月一号才能搬进去,因为这边的房子也要转租给别人,可以吗?”

“没问题。月底的时候给我打这个电话。Wilson塞给杜裳一张名片,打后面的手机,记住了?那我们下个月见。”

晚上杜裳没去图书馆,而是特意留在家里等罗天凯。自从那天杜裳觉察到罗天凯的情绪因为自己的坦白而发生变化之后,就一直对罗天凯非常冷淡。不必要的话绝不多说一句,弄的罗天凯情绪也非常低落。但主动和女孩儿搭讪向来不是罗博士的长项,于是俩个先前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温存倾向一下子全都付诸东流。

杜裳决定今晚和罗天凯好好谈谈。本来两个人就只有做朋友的缘分,却要痴心妄想地培养其他的感觉,最后的结局就只能是这样的不开心。

罗天凯过了十二点才进门。这些日子罗博士总是故意在实验室磨蹭到很晚,因为怕面对杜裳。面对亦是无语。现在罗博士越来越怀疑朝夕相处就能擦出爱火的可能性了。

所以当晚罗天凯进门的时候,杜裳已然趴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得睡着了。罗天凯于是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屋里找了条毯子轻轻地给杜裳盖上,然后却鬼使神差地被钉在一旁的椅子上,默默地看着熟睡着的杜裳。

这是罗博士第一次这么仔细这么近距离地欣赏杜裳。昏暗的灯光映着杜裳那瘦消的肩膀,年轻曼妙的腰枝。如黛的长发垂落在一旁映衬着年轻姣好的五官,越发显得眉目如画,还有那股淡淡的但却似乎是无处不在的温暖的幽香,一时间竟让罗博士看得个心中万马奔腾,激起万千涟漪。

于是三十岁的罗博士在这瞬间决定成为一个爱情的勇士。他做出了一个这辈子迄今为止最勇敢的决定――他决定趁杜裳熟睡之际一亲芳泽。别激动,一个吻而已嘛。

然而不得不承认罗博士的情感酝酿过程过于漫长,以至于两个人的脸还差那么十几公分的时候,杜裳就突然下意识的醒了过来。罗博士当时就手足无措地僵立在作案现场,甚至还保持着作案的姿势。

杜裳呆了一下,但马上就心领神会了。不过这次杜裳却没有脸红,杜裳只是想笑。而且事实上杜裳确实笑了,笑的花枝乱颤,最后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罗博士的脸更红了,无地自容间更是手足无措。

杜裳好容易止住了笑,“罗大哥,呵呵,你刚才打算对我怎样?”

“我,我,”罗天凯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杜裳突然在内心涌起一阵莫明的感动。罗天凯是个对爱笨拙的男人,也许他对爱的理解过于简单从而使得对方甚至失去了欣赏的耐心,但无疑他是非常真诚的。这和感觉没有关系,杜裳感到了自己在感动,而且是非常的感动。

于是杜裳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很吃惊的决定。杜裳俯过身子,飞快地但却无比真实地轻吻了一下还在内疚自责着的罗博士。

这应该算是罗博士的初吻,尽管无论从技巧和投入的状态来看这吻都显得不那么正规。但这来自于意中人的完全自愿,这便赋予了这个看似轻描淡写的吻以无穷深刻的意义,当然也给了罗博士无穷的鼓励,虽然刚刚从梦中醒来的杜裳当时并没有想到那么多。

罗博士觉得自己的脸上被杜裳的唇碰过的那一处就象燃烧了一团火一样,于是罗博士的爱情之火就这么腾的一下子烧起来了,火焰之高以至于竟让罗博士再也坐不住了。

于是罗博士扑通一下就跪在了杜裳面前,说出了那句早已练习了千遍的话,“杜裳,我爱你,嫁给我!”

依然笑意盈盈的杜裳一下子就被这阵势吓白了脸。杜裳并非没有见过世面的人,男子示爱并不希奇,但哪个有罗博士这气吞山河的壮举――第一次开口示爱就谈婚论嫁?

对于罗博士而言,爱情最难的是开头,情话最难的是如何开口说“我爱你”,但既然开了头,其余的倒也不那么难了。罗博士毕竟是在美国受过专业严格的Ph.D.训练的,思路清晰后口齿一下就伶俐了许多。

“杜裳,我很喜欢你。在机场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爱你。你很独立,聪明,也很漂亮,我,我一直担心自己没有机会,所以不敢表达。但你一定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的。杜裳,不管你以前有过什么样的感情,爱过什么样的人,有过什么样的经历,都和我们俩的现在将来无关是吗?给我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好吗?”

罗博士的这番话按说没什么新意,但在这失意落魄的万里他乡,也许这就是此刻最能打动孤苦无依的杜裳的爱情宣言。

杜裳僵坐在那儿,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罗博士的这番款款深情。以前杜裳一直以为自己对爱情是很有感觉的,但是这一年多来发生的恩怨种种,对初恋曹枫的彻底绝望,甚至包括今天见到李红和不善言辞的大鹏之间那种眼角眉梢不经意便流露的恩爱,都使得杜裳对自己的爱情理念发生了深切的怀疑。爱情,难道不就是一个男人温厚包容的胸膛?

杜裳望了一眼依然跪在自己面前的罗博士。罗天凯眼里燃烧的爱火浓烈而又质朴,他正在眼巴巴地期待着自己的答复呢。

罗大哥,杜裳终于开口,“你真的不在乎我和曹枫的事?”

“不在乎,不在乎!”罗天凯连连摇头,“杜裳,你相信我,我可以写保证。你理解的,我怎么会这么小气?我那天脑子一时没转过来。你相信我!”

杜裳望着急于向自己表白的罗天凯,心中不禁长叹,杜裳,你何德何能能换回人家如此痴情一片,除了好好珍惜,还能再苛求人家什么?

于是如此感动之下的杜裳伸手握住了罗天凯的手,“罗大哥,我愿意从现在开始和你一块儿培养感觉!”

谁说从来没谈过恋爱就不是高手了?其实女孩子需要用很多东西来打动,除了甜言蜜语,除了宝马香车,有时候男人笨拙的真挚也未尝不是一枚重磅炸弹。

看似情场弱者的罗博士就这么简简单单顷刻之间赢得了昨天还看似遥不可及的梦中情人杜裳的爱情,以至于罗博士在以后接连的几个月里都经常会觉得这一切是不是都发生在梦中?

只是那个Wilson怎么办?
 
还有一点感觉(八)

杜裳想着Wilson这件事必须和罗天凯说清楚。无论如何,这个家自己都得搬。

罗天凯一听说杜裳要搬家,而且是和另外一个单身男人合住,当时就急了。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不行!”罗天凯冲口而出,“你在这儿住的好好的,干吗搬走?而且,现在你愿意让我照顾你,你就更应该留在这儿了!再说万一那个人不怀好意怎么办?”

“罗大哥,”杜裳盯着罗天凯的眼睛平静地说,“就是因为我决定和你在一起了,我才更要搬的。”

杜裳顿了顿,“罗大哥,这房子每个月你都掏一大半房租,我不能住这里。”

“杜裳,”经历过爱情表白后的罗天凯胆子也陡然间大了不少,这会儿拉起杜裳的手也是无半点犹豫。

罗博士握住杜裳的手柔声道,“你现在还跟我客气什么?你刚来美国,经济上不方便,我多掏点没什么!”

“可是,”杜裳望着罗天凯,也是柔柔的笑,但是口气确是无比的坚定。“罗大哥,你听我说。你是个好人,我很珍惜你对我的感情,更不愿意辜负你。我真心想和你好好在一起培养这份情意。所以我不想在里面搀杂别的东西。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是你待人的宽厚体贴和真诚,而不是你能够帮我付房租。如果我杜裳跟一个男人是为了这些,那我现在就不会在这儿和你在一起了!”

“你说的对。”杜裳的话在罗天凯听来入情入理,罗博士再一次感到自己没看错人,但想到杜裳要搬走而且是要和一个年轻的男人住在一起,罗天凯不由得一阵心如刀割。

杜裳怎么会看不出来罗天凯在担心什么。杜裳明白这倒不是罗天凯小气,天下哪个正常的男人会不在乎自己所爱的女人的贞操?说实话,就是杜裳自己也有点拿不准Wilson。不过到目前为止,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他,要不自己就还得和罗天凯住在一起。感情本来就扯不清楚再纠缠上钱的问题,杜裳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于是杜裳只能安慰罗天凯,“罗大哥,你放心。我也不是小孩子,我会照顾自己也会保护自己,我知道和他交往的分寸。一旦他有什么不妥,我一定会离开的。况且他,”说到这里,杜裳不禁轻笑,“未必人人都像你这样看得上我的。说不定他还会担心我对他图谋不轨呢。呵呵。”

罗天凯说不出话,只知道更紧地握住了杜裳的手,生怕这幸福就这么刹那间转离自己而去。

离月底还有十几天,但初涉爱河的罗博士立刻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和杜裳出双入对的生活。只要能和杜裳在一起,哪怕就是中午一丁点儿的午饭时间,罗博士都会跑去找杜裳。

不过杜裳的热情远没有他那么高,也许是谈过恋爱的缘故?罗博士的种种讨好在杜裳看来虽然感动有余,但实在是毫无新意。而且杜裳觉得经历过曹枫,自己对感情的热度好象已经被削减了一大半。按说罗天凯够热情的了,可是好象就是点不燃自己。

既然已经和杜裳开了头,事实上罗天凯一直很急于进一步推进自己和杜裳的关系。但不知道为何,自己在杜裳面前总有一种挫折感。两个人独处的时候,罗天凯有时候甚至很怕杜裳那抹淡淡涌起的笑意。其实罗天凯很喜欢看杜裳笑,杜裳笑起来略带羞涩而又那么的楚楚动人,让罗天凯很有一种一抱在怀的冲动。只是有时候,或者说是很多时候罗天凯一点儿也看不透杜裳那低眸浅笑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爱情真是个折磨死人不偿命的东西啊!

杜裳要搬走的前一夜,两个人难免一番伤感。虽然Wilson的房子就在校区附近,离罗天凯的公寓很近,但所谓爱之深,痛之切。热恋中的罗博士只觉得杜裳这一搬走真是“死别尚可,生离何堪?”

杜裳当然也伤感,毕竟罗天凯是自己来美国这半年多来仅有的真心对自己好的几个人之一。伤感于是酝酿出男人的胆气与女人的迁就,罗博士于是决定真正吻杜裳一次,毕竟自己的那个初吻那晚被杜裳浪费的过于草率。

于是两个人靠在沙发上在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以后,罗博士有意无意间已经靠得杜裳很近很近了。伊人的发香,体香早已熏的罗博士脸红心跳,浑身热血翻腾。紧挨着他坐的杜裳当然对这一切清楚的很,曹枫在过去的三年里教给了自己什么叫男人和男人什么时候是野兽。温文而雅的罗博士也是男人,当然也有成野兽的时候。

杜裳实在无意与罗博士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发生点什么。不是没有欲望,不是不渴望男人有力野蛮的冲击,只是杜裳觉得自己和罗博士实在还没到这个地步,感情的溪流只是若隐若现,杜裳此刻担心的是断流,实在与罗博士那头儿的波涛汹涌相差的太远太远。

“杜裳,”罗博士握着杜裳的手,舌头有些明显的僵硬。

“恩?”杜裳把眼睛从电视屏幕上移到罗天凯的脸上,不出所料遭遇的是罗天凯那热切的目光。

杜裳不想难为罗天凯。

杜裳知道罗天凯此刻想要什么。

杜裳于是顺从地闭上眼睛。一个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但罗天凯的吻太生硬了尽管有足够的温度。杜裳忍不住说,“罗大哥,你要这样,明白吗?你不要这样…… ”

这个吻最后令两个人同时兴趣索然。

这样的吻别着实太伤感,两个人晚上躺在各自的床上同时想。

Wilson的许诺是真的,一间临海的大房子里面杜裳可以拥有一面属于自己的朝海的窗。Wilson自己住楼上,离杜裳的房间很远,两个人甚至从不同的大门进出。杜裳要做的也非常简单,一顿早饭,买点儿菜,整理一下屋子。房租也是真实的,三百块,条件真的是比李红那里好上不止一千倍。

杜裳说不上自己对Wilson的感受,事实上两个人只有在吃早饭的时候见面,不过这个时候通常Wilson在看报纸。Wilson好象主要做水产生意,另外做些什么杜裳不太清楚。

Wilson有时候夜里不回来,有时候带女人回来。女人走马观花的换,都很年轻,有金色头发的,栗色头发的,也有像杜裳一样黑发黑眼睛的东方女孩儿。

杜裳发现Wilson其实是个很沉默的人,他的热情好象只有在那条又高又壮的德国狼狗和那个叫Monica的十七八岁的混血女孩身上,Wilson说那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他改嫁的母亲和继父住在山上那片高档住宅区里面。Wilson很少和杜裳主动说话,说话也是一副命令的口吻。和这样的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在一起,杜裳对自己说,就是一千年,也不会有好感。

杜裳还是继续着和罗博士的恋爱,没有惊涛骇浪,杜裳倒觉得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平稳,越来越真实。没有冲动,没有太多的期待,杜裳觉得也许不久两个人就要这么平稳地靠岸了。

这天下了课因为不打工的原因,杜裳和往常一样,径直回家做功课。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却发现李红站在门口。

好久没见李红了。杜裳高兴地和李红打招呼。“李红,今天这么有空?是专门来看我的还是来找Wilson修暖气?”

李红对杜裳的话没多大的反应。杜裳这才发现李红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怎么了,和大鹏吵架了?”一个女人见到另外一个女人眼睛红,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这个女人被一个男人欺负了,要不怎么说女权主义者是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的。

“杜裳,大鹏这个窝囊废简直要把我给气死了!”李红恨恨地说道。

“你别急,慢慢说。”杜裳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安慰李红。

“李红,你喝杯水。到底怎么回事?”

“别提了!你不知道,大鹏学习是没说的,念的也用功。虽然转了专业,可也是门门都拿A的。可是这下半年的TA又没他的份!杜裳,你不知道,一个TA的位置除了免学费还有生活费,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我辛辛苦苦地在餐馆里打工,一天能赚多少钱?!”

“李红,你别急。大鹏成绩既然这么好,TA怎么会没他的份?要不你们再到系里问问,也许出了什么岔子呢?”

“没戏没戏!”李红喝了口水,“杜裳,你是不明白这几年的形势啊。好多已经工作的失了业,就跑回学校读博士,把什么TA,RA的位置抢了一大半。就大鹏他们念的这个小master还不是拣人家的剩儿。还有了,读计算机的不是中国人就是印度人,还有什么巴基斯坦人,总之一句话全是想找工作发财的穷人。就那剩下的几个位置早给人盯死了。大鹏那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一棍子都打不出句话来,就知道闷头写作业。等他明白了,各个位置都有主儿了。我去年就天天跟他说,多去找教授套,多磨,到时候人家找TA的时候你也混个脸儿熟儿不是?就是不听我的话。中国学生谁比谁的成绩差多少。他比人家多那么几个A,人家教授找个小TA改作业会看那么仔细?!”

“李红,你也别发这么大的火了。大鹏现在心里也不好受。再想想别的办法,天无绝人之路!”杜裳望着怒气冲冲的李红,也不知道说点儿什么好。

“你也别劝我了。”李红扭过头来对杜裳说,“我今晚在你这儿借住一宿成吗?我实在是不想见他!”

“没问题。可你得跟大鹏说一声。免得他着急!”

“哎,杜裳,我是真后悔来美国啊。你说说,就连吵个架我想找个地方生闷气都没有。要不是认识你,我今晚就是气死了,也得和他睡在一张床上!”

“那还不好?!”李红的话尽管听起来有点心酸,杜裳还是忍不住笑。

李红也笑了。两个人的话题开始轻松。

晚上李红自告奋勇帮杜裳弄晚饭。杜裳于是留在屋子里看书。

“杜裳,”Wilson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门口叫,“李红在你这儿吗?门口有个男人找她。”

杜裳急忙站起身来,跑到前门,果然是垂头丧气的大鹏。“大鹏,你等等,我这就去叫李红。呆会儿,你可别忘了多说几句好话!“

大鹏点了点头,明显地底气不足。

杜裳也顾不得他,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厨房叫李红。

“让他走!”李红拿着锅铲,口气很硬。

“你算了吧。李红,”杜裳禁不住揶揄道,“带不走你,他会在这儿站成化石的。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他爱干什么干什么。我管不了他也不管了。”李红口气依然很硬,但明显有了缓和。

“李红,外面可下雨了。你要真不回去,我可这就出去让他走了?!”

“还是我去吧!”李红有点不好意思,“我出去给他送把伞。”

外面星光灿烂。

“李红,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全听你的,还不行吗?”大鹏盯着自己的脚尖,囔囔地说。

“杜裳,哪里下雨了?你和他联合起来骗我!”李红转过头来不满地冲杜裳嚷道。

“得了,”杜裳在后面使劲推着李红,“赶紧回家去,大鹏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

“以后再找你算帐!”李红象征性地冲杜裳挥了挥拳头,扭过头来冲大鹏嚷道,“想气死我是不是?还不回家?!”

杜裳站在风里,看着这打打闹闹的两口儿,既感慨又羡慕。

回到厨房,迎面碰到的是端着酒杯坐在餐桌旁的Wilson。“杜裳,今天晚上看来饭是做多了,请我吃一顿如何?”

“你自己盛。”杜裳转身就要进屋。

“哎,你怎么不在这儿吃?”Wilson叫道。

“请你吃饭又不是陪你吃饭!”杜裳头也不回地说。

罗博士要去外州开会,要去一周。临走的时候,罗博士竟然问杜裳要什么款式的戒指。杜裳笑说无所谓,你买的我都会喜欢。信以为真的罗博士高兴地走了,杜裳心里却是莫名的一阵失落,瞬间又开始安慰自己,这就是幸福,这就是幸福。

杜裳平时放工都是罗天凯开车来接。罗天凯出差了,杜裳就只能坐公车。罗天凯走的第二天,放工的时候,王老板说,“杜裳今晚你帮我核一下帐目,晚上我送你回去。”

餐馆里其他的人都走了。帐看到一小半,杜裳就清楚地感受到了王老板的暧昧。

王老板说,“杜裳,干吗做的这么辛苦?来美国不就是为了更好的享受生活吗?”

杜裳抬头看了王老板一眼,“不错,可是我现在还没权力享受。”

“杜裳,我可以给你。你尽管说个价钱,我喜欢你,一定让你得偿所愿!”话未说完,王老板放下单据就来捉杜裳的手。

杜裳触电似的跳开,顺手抓起搁在桌上的裁纸刀,“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王老板停在当场,但嘴上的诱惑威胁并没有停止,“臭婊子,你装什么正经?乖乖地过来听话,从明天起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跟着那个傻博士有什么好?他一年能赚几个钱?!”

杜裳举着刀,一言不发地往门口走。走的门口的时候,杜裳听到王老板在屋里气急败坏地骂,“不识抬举的婊子!”

清凉的夜风让杜裳清醒,才记起自己出来时什么都忘了拿,摸遍了全身只找到几个quarter。纂着这几个quarter杜裳无路可走。末班车已过,回去拿钱包,实在是没这个胆量。罗天凯又不在。杜裳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怅然地想了好几遍,只能打电话给Wilson来接自己。

Wilson接了电话不久就来了,看了杜裳惨白的脸色却连问都没问一句。

车子开的飞快。杜裳的心冷到极点,差点被人侮辱,失业,身边连个可以诉苦的人都没有,杜裳真是恨透了美国。

Wilson突然把车停住,转过头来,“想哭就哭吧!痛痛快快的把不高兴都哭出来,然后回家泡个热水澡,明天还得继续不是?”

Wilson扔给杜裳一盒纸巾,“别把眼睛哭肿了!恩,哭肿了很难看的。我到外面抽支烟,哭完了下车告诉我。”

杜裳真想抽这个无情无意,毫无同情心的家伙一巴掌。
 
还有一点感觉(九)

Wilson看起来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拉开车门就下去了。

他一下车,杜裳这满肚子的委屈一下子就再也忍耐不住了,新仇旧恨全部化作泪水倾泻而下。

杜裳伏在座位上直哭了个天昏地暗。

不过Wilson说的的确有道理,彻彻底底的大哭一场在某种程度上确实能大大减轻心灵的伤痛。杜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反正当杜裳抬起头来,觉得再也没什么值得好哭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已经飘起了小雨。

杜裳到现在才想起Wilson还呆在外面呢。自己害他淋雨了,杜裳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不过转念一想,他这种人,为富不仁,狂傲冷漠,为受苦受难的人民群众淋个雨又算得了什么?

杜裳拉开车门走下去,看到Wilson正背对着自己站在不远处抽烟。杜裳不得不承认Wilson的背影看起来确实高大挺拔,的确是很多女孩子喜欢的那种类型,至于自己在不在这个行列,杜裳不愿意去想。一个薄情寡意的曹枫就把自己害到这份田地,这个Wilson绝对不会比曹枫好到哪里去。

杜裳默默地走到Wilson的背后。Wilson身上一件薄薄的套头毛衣已经被雨打湿了,短短的头发上也挂着很多水珠,看来自己的这场大哭确实害他淋了很久的雨。

Wilson先转过头来,“哭完了?看来受的委屈不小,哭了整整一个钟头!”

还是那令人厌恶的冷嘲热讽。杜裳心底刚刚涌起的对他的那点儿好感加抱歉顿时被吹得云开雾散,不见踪影。

“赶紧上车吧。打算把我冻死?”Wilson似乎从来也不在乎杜裳对自己的脸色和看法,丢掉烟蒂,就往车里跑。杜裳只好也跟着他跑。

Wilson一路上开始打喷嚏。坐在旁边的杜裳心说这真叫恶有恶报。不过杜裳还是帮他拿了纸巾递过去。

Wilson看了杜裳一眼,第一次柔和地笑了笑,“没看出来,你还有点同情心。”

杜裳心说今天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倒打一耙。

“杜裳,”Wilson一边开车,一边说。杜裳觉得Wilson的语调有点奇怪,这应该算是第一次没有用那种趾高气扬的语调和自己说话了吧。

“比你惨的人有的是。你用不着太难过。美国就是这样,既然来了,你就要弄清你到底想要什么,然后就去做了,别的不要想那么多。吃点苦头是正常的,你长的这么漂亮,要是再万事如意,你说让别人怎么活?!”

“Wilson,你要是怕我不恨你,你就继续说下去。”杜裳被Wilson的这番理论着实气的不轻,敢情千般罪过都是因为我的长相。虽说被一位英俊男士夸奖长的漂亮到底让杜裳很受用,但Wilson的话听起来却还是那么的别扭。

“呵呵,你真恨我?”Wilson眼睛盯着前方的路面,看也不看杜裳的说,“忘了告诉你,让女人恨我是我的专长。呵呵,说不定,你以后会更加恨我。”

杜裳扭过头去,不再理得意洋洋的Wilson。杜裳知道这是个把女人不当回事儿的浪子。知道自己越理他,他就越得意,天下男人都有个犯贱的通病不是?杜裳心想现在自己又失业了,我可没有闲情雅致陪他打情骂俏。看来孔老夫子说“食色,性也。”,这食在色先真是万古不变的醒世恒言。只有象Wilson这种吃饱了撑了没事干的人才会拿爱人当衣服换,被人恨还拿出来津津乐道。这种游戏杜裳可玩不起,这对穷人来讲叫意淫,对富人来讲叫变态。Wilson就是这么个变态!

于是一路沉默地到了家,俩个人各自进房。除了句例行公事的“good night”, 连看都懒的看对方一眼。

杜裳疲惫地把自己摔到床上,连灯都懒的开。突然很想回家,又突然很想再哭一场。

黑暗中开始摸索电话。很久没有打电话回家了。

杜裳伸手拉亮了台灯。不知道这会儿为什么突然就掉了眼泪,几个号码按了几次才拨对。那头是老妈那遥远的声音。

“喂,妈,是我,杜裳啊!”杜裳使劲纂着听筒。也许是很久没打电话回家了,这会儿竟然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

“是杜裳啊。怎么这么久都不打电话回来。我和你爸爸正念叨你呢。怎么样,最近还好吧?”

“我很好。妈,你放心,我都这么大了,能照顾自己。”工作两年的杜裳早就习惯了对家里人报喜不报忧。

“那就好。家里就数你最让我放心。哎,家里你弟弟真让我操心!”

“小桐又怎么了?”杜裳尽管这会儿自己还是心乱如麻,但既然老妈把话说到这儿了,自己就不能装没听见。杜裳的弟弟杜桐因为成绩不好,高中毕业勉强进了当地一所高校,专业也不是很好。倒是花钱一点不含糊,加上本来学费就很昂贵,杜裳的小职员父母一直很吃力,好在以前杜裳在北京的时候工资还不算低,多少可以贴补一下家用。现在杜裳这一出国,钱肯定又成家里的头等难题了。

不出杜裳所料,那头老妈果然接着说,“杜裳,你不知道,最近你爸那个单位已经连着三个月没发工资了。换了个新领导,我看八成也不顶事儿,你弟最近回来跟我要钱买什么手机,说同学都有,就他自己没有。哎,你弟弟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说供你上大学都没钱呢,哪来的钱买手机赶时髦,可你弟弟就是不依不饶地跟我闹!还有你爸,在一边也不吭声,杜裳啊,你说妈有多难!”

换了往常,杜裳也许就会说,妈,你别担心,我替小桐出这笔钱。可是今晚本来就是一肚子委屈,自己在美国孤苦伶仃,每天为点儿房租吃饭发愁,弟弟却在家有书不好好念,有吃有穿的还不满意。

想到这儿,杜裳不免心头火起,“妈,你也别这么惯小桐了。他都这么大人了,该懂点儿事了。这笔钱别说你没有,有也不能给他!”

“杜裳啊,”电话那头老妈一声长叹,“小桐这孩子也挺可怜的,摊上我和你爸没能耐。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学校里的那些孩子,都在一起比。小桐回来跟我说的挺可怜的。我这心也难受啊!杜裳,你要是方便,就帮帮你弟弟。怎么说也是一奶同胞,是不是?”

“妈!”杜裳忍不住叫起来,“我没有钱,我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没有这个闲钱给他拿来摆阔!”

“杜裳,你这就不对了。你原来在北京上班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再怎么说,你也是在美国,美国的钱比中国的好赚,是不是?你帮帮你弟弟,就这么一个弟弟,你怎么忍得下心?!”电话那头母亲的语气开始有了责怪。

杜裳很想摔了电话,也很想告诉母亲自己在美国这大半年的遭遇,但终于生生忍住。

沉默了半天,最后杜裳终于淡淡地说,“妈,没什么事我挂了。你给爸还有小桐问好!”

“你不跟你爸说几句了?你爸也在!”

“不说了。”杜裳轻轻地扣了电话,伸手拉灭台灯。

黑暗里杜裳听见自己的泪流下来的声音。

门口突然有声响。杜裳翻身下床,拉开门。是Wilson在关走廊上的窗户。

“雨太大,地毯会湿的!”Wilson扭过头来,木无表情地对杜裳说。

“对不起,我忘了。”杜裳光着脚,站在房门口说。

“没事。”Wilson关好窗户,走上前来。

走廊上只有一盏昏暗的壁灯。深黄色的灯光打在两个人的脸上,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Wilson好象刚刚洗过澡,同样光着脚,睡衣的扣子甚至都没有系好,身上有股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如鬼魅一样钻进杜裳的鼻子还有……

“怎么还没睡?不困?”Wilson的眸子在灯光下又黑又亮。“是不是还没哭够?我可以借你半只肩膀继续哭个痛快。”

杜裳恨恨地望着幸灾乐祸,满脸笑意的Wilson。

“别胡思乱想了。乖乖的泡个热水澡,明天起来太阳会很大,也说不定就发财了!恩?”

Wilson冲杜裳好看地微笑,“你确实很漂亮。赶紧进屋吧,别在这儿考验我的定力了,恩?”

说完,Wilson转身,吹着口哨“咚咚咚”地跑上了楼。

杜裳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发了很久的呆,至于究竟想了些什么,事后竟然一点儿也不记得。

第二天是周日,杜裳失了业,所以也不用象往常一样急着去上班。照例和Wilson在厨房吃早饭。

Wilson感冒了。鼻子有点囔囔的。

“杜裳,呆会儿,你上楼到我房间把我床上的那堆衣服拿到basement去洗了。有几件衬衣替我烫一下,抵下个月的房租。”Wilson头也不抬地看报纸,还是那副命令的腔调。

“什么?抵房租?”杜裳有点愣了。

“你不是失业了吗?我还是个好人的,总不好为了点房租就逼良为娼吧?!”Wilson抬起眼睛,坏笑着望着对面的杜裳。

“你!”杜裳觉得这Wilson怎么就不会把好话好好说。说实话杜裳真的是挺感激Wilson能替自己着想的这么周到的,帮自己又不让自己太没面子。但是自己说什么就是对他感激不起来,不仅如此,还有点恨恨的感觉。

杜裳冷冷地点了点头,洗干净了碗碟就上楼去了。刚刚推开Wilson卧室的门,那条德国大狼狗就扑了出来。杜裳吓得一个趔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杜裳却没有摔倒。

“你没事吧?这么胆小?”

杜裳倒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楼来的Wilson的怀里。

Wilson的怀抱和想象中一样坚实而又温暖,杜裳被他抱得很紧,一时间竟然无法挣脱。

那条叫wind的狼狗从两人身边悄悄绕过。Wilson就那么抱着杜裳站在楼梯口。杜裳开始出汗,这种感觉太不好了。

“Wilson,你放开我!”杜裳叫起来。而且开始用劲掰Wilson搂着自己的手。

Wilson不说话,低下头开始轻咬杜裳的耳朵。Wilson的舌头湿润而又温柔。杜裳开始感到有欲望在自己心底悄然升起。

“Wilson,你不能这样,你赶紧放手。”杜裳还有理智,自己如何能和他这样?杜裳开始小声啜泣,“Wilson,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

Wilson把杜裳扳过来面对着自己。“杜裳,你怕什么?恩?我早就很喜欢你了,那天在旧楼那儿,你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我其实从来都不需要找一个什么live-in student。我这么做全是为了每天能看到你!”

Wilson的语调柔和而又带有某种魔力。一个声音在杜裳心底狂喊,杜裳,他是骗你的,你这么做如何对得起罗天凯?

然而Wilson根本就没有时间留给杜裳用来分辩,更不会在乎杜裳在自己背上的狠掐乱抓。Wilson用吻堵住了杜裳的嘴。Wilson的吻湿热而又让人感觉起来那么深情。

Wilson的手游进了杜裳的衬衣,一寸一寸,从背后到胸口,杜裳感到自己的防线在一点点崩溃。

“杜裳,不要拒绝我,你怎么舍得拒绝我?!”Wilson在杜裳耳边轻轻地呢喃,手上却越发不停。

杜裳已经感觉到了小腹上涌起的越来越强的热流。胶结着的唇传递着彼此的热望。两个人同时开始了气喘吁吁。

“到床上去!”Wilson已然把杜裳的上身剥的只剩下一件内衣。杜裳开始出汗,开始浑身战栗地回应着Wilson的那汹涌的情欲和绵绵不断的爱抚。

Wilson把杜裳摔到了床上,自己也甩掉了上衣。Wilson开始隔着杜裳的内衣轻轻咬着杜裳,一点一点,带着挑逗,带着诱惑入侵。杜裳开始感到火一样的燥热,开始和着Wilson的抚摩呻吟。

Wilson疯狂地扯着杜裳的裤子。逐渐丧失意识的杜裳开始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已然守不住那最后一道防线。

Wilson热烈的吻开始慢慢的下移,杜裳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这么被熊熊燃烧的欲火燃烧掉。

Wilson突然站起来,甩掉身上所有的障碍。瞬间,眼前一黑,杜裳感受到了Wilson真实的进入。

两个人开始疯子一样的撕扯,杜裳咬着Wilson的肩膀早已叫不出声来。

Wilson把杜裳一次又一次地推上了高潮。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两个人才平静下来。

杜裳靠在Wilson 坚实的胸膛上,用手指轻轻划着,“Wilson,你说实话,对我预谋多久了?”

“跟你说了,看到你的第一眼时。”Wilson 搂着杜裳开始心不在焉。

“我要出去一下。你呆会儿去楼下把你的东西搬上来。床头那个柜子里有些现金和一张信用卡的副卡,车库里的那辆camry以后你开吧。钥匙就挂在墙上。”

Wilson说着话推开杜裳,开始穿衣服。脸上又恢复了杜裳所熟悉的冷漠和倨傲,刚才的柔情蜜意早已无影无踪。

杜裳的心开始剧烈的疼,难道这就是男人?杜裳泛红的眼睛再次看不透了爱情。谁说示弱就可以拥有?

勇敢没有错,固执也没有用,因为爱情不必有始有终。
 
还有一点感觉(十)

“Wilson,”杜裳抱着被子坐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拿我当什么?”

“恩?”正在穿衣服的Wilson转过身,盯着杜裳的眼睛,有点吃惊地问,“你不愿意跟我还是对这些条件不满意?”

“Wilson,你究竟拿我当什么人?以为我真要靠卖身才能养活自己?”

“杜裳,你干吗说的这么难听?我这个人最讨厌皮肉生意。男欢女爱应该全凭自愿,否则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我说过了我很喜欢你,如果你也不讨厌我的话,你和我在一起,我照顾你一下有什么不对?你要明白,这些都是你应该得到的。将来就是有一天你决定不跟我了,有困难的时候还可以回来找我。我只要能做到的,绝不会拒绝你。不过有一点我跟你事先说清楚,如果你很在乎婚姻和所谓忠诚的话,那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合作的可能性,我这个人很容易腻的,你也会腻。所以结婚绝对没有可能。至于其他的,只要不太过分,你说出来就是。”

杜裳望着眼前这个刚才还对自己极尽温柔,转眼间就在这儿大言不惭地谈价钱的男人,几乎愤怒地说不出话来。

“Wilson,”好半天杜裳才积攒起了说话的力气,“每个人做人都是有底线的。我的底线就是我不会拿我的身体和感情去和一个不尊重我的人做交易。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从现在起我们各走各路!”

Wilson盯着杜裳看了一会儿,“杜裳,你太幼稚!你以为这样你的爱情就纯洁了?你就有尊严了?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不是free的,不是free就要付费,这是这个国家也是这个世界游戏的规则。我从来没有不尊重你,像这样的协议在这个国家里每天不知道要签多少。不过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你继续住楼下吧。至于房租你可以先欠着,方便的时候再给我就是。”

Wilson说完,站起身来,拿起外套。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停了下来,“我还是欢迎你随时改变主意。东西都放在我告诉你的地方,你随时可以拿。”

说完Wilson就头也不回地“咚咚咚”地下楼去了。

杜裳坐在床上欲哭无泪。

杜裳现在才知道其实自己对Wilson的确是存在过幻想,也许自己以前从来没有真正意识到,但现在的心痛竟和当初惊闻曹枫移情别恋时的痛如出一辙,而且同样是痛彻心肺。

也许真正使自己坚决搬离罗天凯公寓的原因是自己对Wilson下意识的迷恋,说给罗天凯的借口其实不过是用来骗自己的。

杜裳真的是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对Wilson在瞬间变得很主动。也许爱上一个人什么都会值得去做。可现在即使大声宣布对他的依依不舍,都没有机会。

爱情什么时候可以变的简简单单没有伤害?

杜裳不禁长叹现在遭此报应真是天经地义,自己不知检点又怨得了谁?

杜裳开始机械地穿衣。自己岂能一错再错,不可救药?

从现在起要庆祝自己的自由,受点伤至少可以让人变得成熟,成熟到能承受多一点的寂寞。也许自己还需要耐心地等待更适合的温柔。

杜裳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誓,从明天起我要好好一个人过。可是究竟还有多少青春可以拿来挥霍?

只是希望明天还很长,只是希望自己可以不再执着。

从那天开始两个人的关系又恢复到从前,甚至连从前都不如。更少的说话,更少的碰面。

杜裳不得不又开始重新找工,但是几天下来竟然一无所获。不是离学校太远,就是人家要合法的打工身份。杜裳再次感到生存的艰难压得自己喘不上气来。

这天又是一无所获地从外面回来。杜裳打开门,客厅里的灯亮着,两个男人在说话,一个自然是Wilson,另一个却是久违的曹枫。

曹枫见到杜裳着实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镇静下来,因为Wilson站起来给两个人介绍,“这是杜裳,我的roommate,这个是Frank曹,是吉野的经理。”

曹枫先伸出手来,然后是杜裳。两个人礼貌地问候,就像从来都没有见过一样。然后杜裳和两个人告辞回自己的房间。这两个人没一个让杜裳有多留下一分钟的欲望。

但杜裳却没想到第二天曹枫会来学校找自己。曹枫看起来很有些抑郁,与上次见面的神采飞扬判若两人。

杜裳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曹枫道,“杜裳,我没别的意思。今天来是作为朋友跟你商量点儿正事,听不听随你。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听我说完,这关系你我的将来!”

杜裳冷冷地望着曹枫,“朋友?我可高攀不上。还有你的将来和我的将来有什么关系?你这样乱扯,我可怕折寿!”

“杜裳,”曹枫很伤感地说,“事到如今我不会再纠缠你。过去的事都是我不对。我贪图富贵,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不过我现在过的很不如意,也算是罪有应得,你心里总舒服点了吧?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对你的心自始至终都是真的,我真心希望你能过的好一点。”

杜裳禁不住一阵冷笑。

“我本来想给你一些物质上的补偿,但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曹枫的声音开始低沉下去,“自从那次以后,Judy对我防的很严,稍微大一点的钱款我根本就没机会碰。她现在就是拿我当一个不开工资的伙计使。”

“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曹老板不至于这么有道德吧?亲自跑过来告诉我您遭遇不幸,是要我同情你还是幸灾乐祸?”

“杜裳,”曹枫顿了顿,“如果我现在离开Judy,你肯不肯跟我一起回国?”

“你什么意思?”曹枫的这番话倒是颇出乎杜裳的意料。“拜托,曹老板不要拿我这种穷人消遣!你舍得美国,舍得荣华富贵吗?”

“杜裳,你听我说。我想清楚了,我真正爱的人是你,既然现在我没有能力照顾你了,和Judy在一起又毫无幸福而言,还是回中国去好了。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杜裳,我想弄一笔钱然后回国和你开开心心过日子,就像我们原来在学校的时候那样,好吗?”

“杜裳,我不知道你原来在Wilson家里做live-in student。杜裳,我有一个计划,你一定要帮我,这其实也是帮我们两个。吉野现在正出面联合另外几个日本料理店和Wilson谈明年的进货,我们要是拿到这笔钱,就可以远走高飞了。你放心,我保证到时候他们以为是Judy做的,没人会发现我们的。杜裳,只要你对Wilson下点功夫……”

“你马上给我滚”!杜裳控制不住地冲曹枫喊起来,“曹枫,你已经变态了!再不走,我马上打电话给Judy!”

“你好好想想!杜裳,你冷静一下,我过几天再来找你!”曹枫看着杜裳气的惨白的脸色,知趣地走了。

杜裳整个一下午都恍恍惚惚的。

晚上罗天凯风尘仆仆地回来了。罗博士其实是提前一天特意赶回来的,因为这天是杜裳的二十四岁的生日。罗博士甚至比杜裳自己还记得要清楚。

罗博士把戒指推到杜裳跟前。“杜裳,嫁给我!让我以后好好照顾你!”

杜裳望着罗博士那真挚期盼的目光,不由难堪地别过头去。罗天凯的这份纯情痴情自己如何承受的起。

“罗大哥,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心里太乱了,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清楚。我现在实在是还不能答应你!”

罗天凯眼里燃烧的火焰一下子就黯淡下去。“杜裳,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是!”杜裳真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释。自己和Wilson的事实在是说不出口,但是无论如何自己已经做了,而且是在完全自愿的情况下,那么自己怎么还有颜面接受罗天凯的那一腔不搀水的深情?

“是不是他欺负你了?”见杜裳不说话,罗天凯急的一把抓住杜裳的手,“杜裳,你别怕,还有我呢。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对你的心都不会变的。你还是赶紧搬回来吧!”

杜裳真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服罗天凯。

晚上进门的时候,杜裳非常意外地发现Wilson竟然正坐在楼梯口等自己。

Wilson见了杜裳,伸出手递过去一支玫瑰和一个信封,“happy birthday! 杜裳,你不会恨我恨的连生日礼物都不接受吧?”

杜裳一愣,“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生日?”

“哼!就你那位罗博士,喊的全世界的人全知道了。”

杜裳打开信封,那里面是一张五千块的支票。

“杜裳,和你有仇的是我,不是钱。你用不着在我面前撕支票来表现你多有骨气。你那天已经让我见识了,呵呵,这几年真正能像你一样那么干净地下我的床的,你是第一个!呵呵,有骨气的女孩比较让人有征服欲。”

“本来,”Wilson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我是不打算放弃你的,不过现在既然那个罗博士能给你提供你更想要的东西,我愿意成全你。这点钱算不上什么,但也许对你的那个什么纯洁的爱情理念有所帮助。拿去用它和罗博士AA制,免得你误会人家也是不尊重你。”

杜裳被Wilson的这番话钉在了当场。再迟钝的人,也会感到Wilson在不知不觉间流露的那份情意,也许自己真的是要求太高,不该这么急噪地跳开,应该给两个人或者自己的感觉一次机会?

或者至少应该跟他说一下曹枫的阴谋?提醒一下要小心?

“Wilson,”杜裳的嗓子听起来有些沙哑,“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你说!”Wilson显然兴奋起来,一双亮亮的眸子紧盯着杜裳的脸。

“Wilson, 你干什么呢?赶紧上来!”一个裹着浴巾的女孩从二楼楼梯探出身子,不耐烦地催着Wilson。那是Sue,Wilson的某个女友,杜裳认识。

杜裳觉得一股浓烈的妒意自心底陡然升起,而且立刻弥漫全身。Wilson呆会儿要做什么?是不是和那天一样?

Wilson尴尬地站起来。“什么事?杜裳,你要告诉我什么事?”

“我要从这里搬出去!”杜裳气急败坏地喊起来。
 
还有一点感觉 (十一)

Wilson脸上尴尬的神情反而因为杜裳这么一叫荡然无存了。

“杜裳,爱的我女人有一个大忌,就是不要乱吃醋。Sue你也不是没见过她在我这儿过过夜。呵呵,杜裳,你把上床看得太重了。上床是一种娱乐,而不是彼此占有。看来我们真的是不合适。呵呵,你搬出去也好,看来你爱我爱的不轻。在这儿留的越久恐怕越会高烧不退。不过记住,将来有什么困难千万别一个人摆骨气硬逞强,回来找我就是。”

Wilson说完竟大摇大摆地扔下杜裳一个人上楼去了。

杜裳真是服了这个男人,也服了自己,怎么每回爱上的都是这种翻脸都不需要过渡的薄情郎?

杜裳想了一夜,决定暂时接受Wilson的那笔钱。等工作了,一定连本带利地还给他。因为就像Wilson说的那样,有了这笔钱,至少可以在罗天凯那里暂时找到一些独立,自己再和他这么不明不白地纠缠下去,对谁也没有好处。

但是罗天凯一定要杜裳搬回自己那儿。

罗天凯说,“如果房租真的是障碍的话,我们可以平分。如果平分你吃不消的话,我们找更便宜的房子,直到除掉这个障碍。”

罗博士就是这样一个死心眼,一条道跑到黑。把女孩子当实验室里的小白老鼠,以为每个女孩儿嘴上说的就是她们心里想的那样,实不知上帝造人时为了让女人有力地对付男人的不要脸,也偷偷给女人多放了一种作料叫做“口是心非”。

杜裳望着眼前这个决定誓死追随自己到贫民窟的老实男人,真是百口莫辩,欲哭无泪。杜裳其实很想告诉罗天凯,我很可能会让你失望,你的真情让我很疲惫。但话到嘴边,就被罗博士那期待的眼神吓回去了。

杜裳长叹,自己的灵牙利齿倒是在Wilson,曹枫那些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人面前发挥地淋漓尽致,遇到了老实巴交的罗天凯,自己捂着胸口就是说不出来狠话。

于是杜裳又犯了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跟着罗天凯又搬回了原来的公寓。只不过这次说好,两个人平分房租。

杜裳很快就认识到了自己这个决定是非常错误的。如今的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或者耐心来招架罗天凯猛烈的求爱攻势。杜裳好容易说服了罗天凯自己现在还不能考虑和他的婚姻,但显而易见地自己已经被放置在了罗天凯未婚妻这样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罗天凯说已经跟家里说过了认识杜裳的事,家里人都特别高兴,催着要杜裳的照片。有一回罗天凯往家里打电话,罗博士的父母非要和杜裳这位未来的儿媳妇说几句话。杜裳被罗博士求的无奈,只好拿起听筒,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更多的尴尬是在学校,罗博士已经是最后一年,就是第六年。学校的中国学生圈子就那么大,罗天凯为人厚道,倒也是人缘极广,认识的人着实不少。于是杜裳就跟着名声大震,不为别的,就是作为罗天凯漂亮的未婚妻出名的。

杜裳其实已然跟罗天凯又提了几次自己搬出去住的想法。罗博士死活就是不同意,只会瞪着眼睛问杜裳,“我做错了什么?你说出来,我改就是。感觉不好我们可以培养!只是你千万别和我再提这搬家的事。”弄得每回杜裳都只好怏怏作罢,很多时候反而还要来劝看起来很受伤的罗博士,

其实罗天凯的这种坚持也来自几位朋友背后的撺掇。其实大家都是一番好意嘛。都是希望自己的哥们学业有成的同时也有伊人相伴,红袖添香其实不就是中国很多知识分子的“罗米欧与朱丽叶”的翻版吗?这罗天凯老实木讷,一直情场失意,这回眼见着希望很大,胜利在望,哪敢马虎大意,让准新娘就这么飞了?所以私下里几个要好的哥们没少给罗博士出主意,光“三个代表”就弄出了好几个版本,但中心的原则是一个,就是绝不能让杜裳再搬出去与别人合住。

杜裳于是就这样每天被罗天凯熊熊燃烧的爱火折腾的头晕脑涨。本来有了Wilson的那笔钱,杜裳打算这学期少打点儿工,多花时间在功课上,争取在暑假找个intern也好还了Wilson的那笔钱。可这心里真是一天也不得平静。在国内的时候不开心的话可以找小雨她们几个去bar喝酒跳舞,尽情发泄。而且再说了,自己也从未落魄到现在这步田地。以前最是崇尚单纯的爱情,现在竟然和几个男人的感情全部都纠缠了钱。而且最不能容忍的是和罗天凯,Wilson的这两段孽缘说到底竟还是为了几个房租钱。杜裳不禁黯然神伤。

而且更让杜裳难过的是自从自己和Wilson的那次疯狂以后,自己对罗天凯向自己表示的任何肢体上的亲热都有一种本能的抗拒,身体上如此,心理上更是如此。杜裳其实非常恼恨自己这种对Wilson近乎病态的迷恋,这不是犯贱是什么?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尤其是深夜无眠的时候,当小腹那股欲望化做暖流撞击内心,眼前竟全是Wilson晃动的脸。而那罗天凯虽然是日日相见,杜裳却觉得离自己越来越远。

一个飘雨的中午,杜裳照例是在系里的图书馆做功课,却没想到会和Wilson意外相逢。Wilson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杜裳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和Wilson每次见面,自己都是惨败而归,打肿脸充胖子地装坚强。这次不知道又会怎么被他耍。

Wilson看到杜裳有点意外,但看起来很高兴。杜裳最佩服Wilson的就是他的健忘,他好象都不记得自己和杜裳之间有过什么不愉快。老熟人似的走过来,“好久不见,出去喝杯咖啡?”

杜裳还是鬼使神差地收拾书包跟着Wilson去了学校的咖啡厅。

Wilson端了咖啡坐下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杜裳看。“你好象有点瘦了?恩,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杜裳把头别过去。这是调情的老套,杜裳很清楚。

“你怎么来这儿?”杜裳只有岔开话题。和Wilson这种人在一起,要想抵抗诱惑最好的办法就是没有诱惑,所以敏感话题还是少碰为妙。

“你可能不知道,我在你们学校的Dr.Wong这里做心理治疗已经三年了。然后Monica要我帮她找本书写term paper,所以就去了图书馆,没想到遇上了你,真是天意。呵呵。”

“心理治疗?”杜裳冷笑,“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心理变态!怎么样?有没有希望治好?”

Wilson大笑,“本来是没有的,不过最近博士说有一种方法可以一试。其实我的病史对你挺有帮助的。我今天心情好,免费给你讲讲,保证你受益无穷。”

Wilson也不管杜裳有没有兴趣,自顾自接着讲下去,

“二十年前有一对夫妇借了一笔钱来美国,本来以为美国真象听说的那样,遍地都是黄金,打算好好干几年,买大房子,然后就把儿子接过来,一家人好好地过日子。可是哪有那么好的事。两个人三十多了,英文也不够好,更惨的是男人的身份是短期,很快就过期成了非法居留,花了所有钱找律师也没有摆平。男人想回去,可女人心不甘,总觉得好容易出来了,怎么也得混出个人样才有脸面回去见人。于是两个人就黑了下来,在中国城的餐馆里。最穷的时候,女的去跳过脱衣舞。呵呵,比你惨吧?”

杜裳开始被这个故事吸引,全神贯注地听着。

“后来那女的在酒吧认识了一个白人。他当时有一艘船,主要是捕龙虾的。他去过中国,呵呵,觉得中国女人有味道。后来很简单,女的被生活磨掉了所有的理想,道德和亲情,脱衣舞就跳到了人家床上。”

“男人被甩掉,不久在送外卖的时候就出了车祸死掉了。呵呵,女人算是攀上了高枝,身份解决,而且那鬼子生意越做越大,小房子换大房子,最后搬到了山上的高尚区。”

“呵呵,杜裳,你这么聪明,猜得出来吧?呵呵,那女的就是我妈,也是Monica的母亲。”

“我妈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把我弄过来,呵呵,算是补偿吧,送我上很贵的男校,后来又上很贵的私立大学。可是,我在中国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在来美国之前,管那个女人叫杀父仇人,来了之后她是我的监护人,就是没有母亲的概念。而且我一直没法相信女人。这些年来,交往的女人有钱的呢,是单纯为了性,这类算是最好的,没钱的就是为了钱为了身份,呵呵,至少有一打的女孩儿还没下床就和我签了卖身契。我不是暗示你什么。你老抱怨遇人不淑,我又何尝不是?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不能向你求婚的原因了吧?我实在很不了解女人,呵呵,我也怕受伤。”

“你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让我对你这种玩弄女性的行为表达同情还是致以无限的哀悼?说实话有时候我觉得一个女人想做婊子又立牌坊还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这种行为发生在你身上真让我感到恶心!”

“杜裳,”Wilson突然握住了杜裳冰凉的手,“我一直生活在这种悖论里,不能恋爱也不能好好做人。可最近博士说我的感觉有点对了,你明白吗?恋爱的那种感觉?
医生说,你就是我的良药!”

杜裳抬起眼睛,直视着凝视着自己的Wilson,“你的花言巧语真是一流!这一次的单我来买。只是请你原谅我心情还不够激动,因为你已经不是伤害我的那种人才了!”
 
还有一点感觉(十二)

望着怒气冲冲的杜裳,Wilson却依然神色悠闲,“杜裳,过去你总说我没有同情心,请问你自己呢?你这可叫见死不救!”

“Wilson,请你搞清楚,对付你这种人,这叫为民除害!”

“杜裳,你这个人其实很奇怪。你心里明明喜欢我,却处处和我作对,请问这很有意思吗?我真心诚意的一番话,你却说我是在花言巧语地骗你,请问对我公平吗?”

“那请问,”杜裳盯着Wilson的眼睛,“我应该怎么理解你这番话?是示爱?还是言欢?“

“杜裳,我早就跟你说了,我讨厌皮肉生意,我要的是恋爱的感觉,你明白吗?”

“Wilson,”杜裳望着Wilson那双看似很真诚的眼睛冷笑道,“那请问你那天说的那番话呢?没有婚姻,没有忠诚,你在和我谈什么恋爱?”

“呵呵,”Wilson也笑,“杜裳,你处处标榜你不卖身的底线。给你钱,车和房子,你说我是不尊重你。请问你上来就跟我要婚姻,这和要钱有什么本质区别?很多人恋爱可也有很多人分手,我不能在一开始就和你谈什么婚姻的问题,这不符合逻辑也不符合实际。”

“Wilson,前提和结果完全是两码事。你从一开始就决定根本没有婚姻,和恋爱失败没有婚姻是一回事吗?Wilson, ”杜裳开始轻笑,“你真不愧是个生意人,拿一份嫖妓的钱却要同时享受肉体和别人的感情,还口口声声打着谈恋爱的名义。可我告诉你,买卖是双方的,你也得问问你这个价钱人家卖不卖!”

“呵呵,”Wilson也笑,“杜裳,看来我以前低估了你。你是有志青年,卖价不低,看来这买一送一的好事是没有了。请问你是要我先和你签婚约,还是先去见律师看看能分多少财产再做决定?”

“Wilson, ”杜裳盯着Wilson一字一顿地说,“谁也救不了你,因为钱已经让你变态了。你以为穷人就不配谈感情了,就全是冲你的身家去的?Wilson,我不是你的良药,因为我在你眼里和其他没钱的女孩儿一样,你早晚会腻,因为你没有信任也没有投入。青春苦短,我和你玩不起这种游戏。我再没想象力,也想得出有一天被你一脚踢下床的情景。我们交往不多,可你变脸的速度我早有领教。麻烦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杜裳,”Wilson脸上倨傲的神色开始收敛,“你别说的这么刻薄。无论如何,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感情?杜裳,你有太多的小心翼翼,太多的奇怪逻辑,更有太多先例条例下不为例,却忘了爱情也可以即兴,是吗?”

“Wilson,爱你不爱你是我一个人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水落石出地做一个恋爱中的女人,就会用爱情这个借口来纵容自己的愚蠢。Wilson,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你以为我那天和你上床是因为你魅力足够大,功夫足够好?告诉你,那是因为我当时脑子不清楚,我以为你是真心的,可你还没穿上裤子就跟我翻了脸。这样的日子让我怎么过?错一回是傻,一错再错就是犯贱!我脑子是没你转的快,可还没下贱到和一个嫖客意淫什么天长地久。Wilson,我是一个床上床下分不清的人。没婚约的性在你看来叫恋爱,对不起,对我来说叫交配,我实在没有兴趣!”

Wilson第一次在杜裳面前涨红了脸。“杜裳,算你狠!难怪你这么喜欢那个老博士,他不就是肯跟你结婚吗?那是因为结婚对于他来说不会失去什么!”

杜裳莞尔一笑,“Wilson,你的毛病不是什么悲惨的身世,而是因为钱。钱让你觉得所有人都在算计你,尤其是我这种身无分文为了省点儿房租就要强迫自己相信你是个好人而跟你归家的人。天下女人只要比你穷的,在你眼里哪个不下贱?Wilson,你怎么看你母亲当年的?不用我说吧?”

“你给我闭嘴!”Wilson终于恼羞成怒。“杜裳,你行!这算什么?算正式拒绝我?”

杜裳抱着胳膊别过头去,突然一阵心酸,“Wilson,上一场恋爱我输了个精光。不顾一切跑来这儿,那个人却为了钱已经变成我完全不认识的样子。我其实根本不应该来美国,更不应该认识你。我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你,至于其他方面,我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我。”

“杜裳,”Wilson有点伤感地站起来,“你最好别那么急就嫁给那个罗博士,稍微给我点儿时间。”

杜裳始终没有把头扭过来看Wilson。

Wilson长叹一声,一言不发地走了。

晚上杜裳跟往常一样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看书,可是不知怎的却又想起了Wilson,也许是下意识的,也许是故意的。杜裳不敢仔细分辨这两者的不同。Wilson是不会回来找自己的。

一时的感动就是一时的感动。自己如何还在做那天长地久的梦?

客厅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应该是罗天凯从实验室回来了。杜裳抬头看表,果然已经过了十二点。

罗天凯在敲自己的房门,沉重而又急噪。

杜裳急忙站起身来拉开门,门口站着的罗天凯酒气冲天。

“罗大哥,你怎么喝这么多酒?”杜裳急忙伸手去扶已经站立不稳的罗天凯。认识这么久,杜裳还是第一次见到罗天凯喝这么多酒,这么失态。

“你别碰我!”罗天凯伸出手一把拨开杜裳的手。

“你今天中午干什么去了?!”罗天凯的口气严厉但却透着深深的绝望。

“我……”杜裳吃了一惊,中午?中午自己在图书馆学习,然后,就遇到了Wilson。

“杜裳,我真看错了人!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全学校的中国学生都知道!啊,你却背着我和他混在一起,你居然还让他拉着你的手!你,你太下贱了!”

“罗大哥,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我中午确实和他在一起……”

杜裳急的有些语无伦次。

“你不要说了,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要不是给你们留面子,我,我就……我早就知道,你和他之间扯不清楚,为了钱还是身份?杜裳,过苦日子的中国留学生多得很,我没想到你这么贪图富贵!”

“罗大哥,你听我说,好不好?”杜裳现在真是百口莫辩。

“杜裳,我自认对你真心一片,可还是换不回来你的真心!”罗天凯说到这儿,揪着自己的头发声音哽咽起来。

“罗大哥,你要是不相信我,我打电话叫他来。你亲口问问他,我跟他说了什么!”

“杜裳,我不是傻子。很多时候我只是不愿意告诉自己真相而已,因为我对你存着希望。你住在他家的时候,每次你看他的眼神我不是不明白,我也是男人,我知道那里面包含的东西!”

“罗大哥,”杜裳没有想到罗天凯其实早就洞穿自己的心事,一下子僵在那儿说不出话来,“我对不起你!”

“杜裳,我说了你和曹枫的过去我不介意,可是现在你既然和我在一起,你怎么还能和他这么纠缠?!”罗天凯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脸色因为酒精和愤怒涨的通红。

“杜裳,你说,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不想胡里糊涂地这么下去!”

“罗大哥,”杜裳开始哭起来,“我对不起你。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说清楚,我们俩不合适。可你对我太好了,我实在说不出口。”

“是不是因为他?”罗天凯眼里还闪烁着一丝希望的火焰。

“罗大哥,没有他我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你心地这么善良,是我配不上你。”

“杜裳,既然不是因为他,那给我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吗?”罗天凯冲动着抓住杜裳的手,满怀期待地望着已经泪水涟涟的杜裳。

“罗大哥,算了。这句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今天既然已经开口了。我索性就跟你坦白了,”杜裳顿了顿,望着罗天凯一字一顿地说,“罗大哥,我不爱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心里面过去是曹枫,现在只有Wilson一个人。不管他对我怎么样,我和他有没有未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我最真实的感受,我不想再欺骗你下去了! ”

罗天凯听完,绝望地捂着脸蹲了下去。

“你让我静静,静静!”

坦白后的杜裳虽然如释重负,但眼前这个被自己伤的体无完肤的男人却令自己心乱如麻。

杜裳拿起外套,打开门走了出去。

午夜的风吹到脸上那么清凉惬意。杜裳用力吸了吸,空气里弥漫的是异乡的味道。杜裳到现在已经完全确定自己当初不顾一切的来美国完全是一个错误。失去了曹枫,亲眼目睹他的裂变,还顺带伤害了无辜的罗天凯。至于认识了Wilson,杜裳不愿想。自己已经走到了爱情的边疆,满眼全是对爱情的不确定,既然对自己都没什么把握,还能要求别人什么?

杜裳不知不觉来到了Wilson家门口。这是条太熟悉的路,以至于选择起来根本就不需要思考。

自己在这里住了多久?

杜裳静静地站在街灯的阴影里,整栋房子漆黑一片。Wilson现在在做什么?

杜裳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在非常脆弱的时候怀念Wilson,是因为太放不开他的爱还是因为太熟悉他的关怀?杜裳实在分不开这种想念算是安慰还是悲哀。

一辆银色的宝马从黑影中悄然驶进院子。那是Wilson的车,杜裳太熟悉了。

一男一女从车里嬉笑着钻出来,两个人有些摇摇晃晃,似乎喝了酒。女的靠在门廊上一边点烟,一边用脚蹭着正在找钥匙开门的男人的腿。

“Wilson,这么多年我没白疼你。关键时刻还是你替我摆平。”

男的伸出左手,企图抓女人的脚。女人笑着灵巧地避开。两个人之间的亲密透露着一种长久的默契。

那个女人是Judy。

那个男人是Wilson。

杜裳的泪水在顷刻间汹涌而下。
 
还有一点感觉(十三)

新东方的老俞同志曾经用非常生动的语言仔细描绘过一个不惜一切代价,一心要留学美国的大好青年在惨遭第八次拒签后的真实心情。

据老俞同志说,这个年轻人首先想到了自杀,原因有三,第一是因为男人的自尊,第二是因为对结果一直期望太高,对失败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最后是因为看不到其他出路,所有的金钱包括感情,当然还有大量的时间都压在去美国这件事上了。但是,老俞同志接下来说,当死都不怕了的时候,人就会突然爆发出一股超乎想象的力量。于是这个参透死亡的青年就决定把剩下的所有钱都拿去做签证费,生命将延续到这笔钱全部花光为止。但功夫不负有心人,年轻人对美利坚合众国先进技术的执着热爱和无比情深终于打动了傲慢而又多疑的签证官,尽管还是那么怀疑他的移民倾向,但因为实在是找不到盖拒签章的地方了,这个曾经心比金坚的签证官只好长叹一声,签发给了这个年轻人梦寐以求的签证,于是他在瞬间就获得了那曾经遥不可及的幸福。接着敬爱的老俞同志结合这个故事又第一百零八遍地回顾了他的奋斗史,其中为了增加趣味性,又无偿地搀进了他的爱情点滴花絮(此处略去三百五十字)。当然最后的结论是伟大的,一个人只要有决心有毅力,单词是可以背下来的,GRE是可以上两千一的,姑娘是可以追到的,暗恋更是可以开花的……

不知道这番话可不可以用来安慰遭到杜裳惨拒的罗天凯?

从严格意义上说,这应该是罗博士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失恋。惨遭心上人明明白白的拒绝,昨天还想着那“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今天就成了“当结果是那么赤裸裸,以为你会说什么,才会离开我,你只是转过头不看我。”

怎么向家里人交代?怎么面对周围的朋友同学?还有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的感情,时间,费劲心思地讨好,可到头来怎么就感动不了杜裳的心?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算起来杜裳前前后后总共在Wilson那儿才住了一个多月,这其余大半年时间都是和自己朝夕相处,怎么自己反而就输给了Wilson?不仅是一败涂地,而且看来更是毫无余地。罗博士狠命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死活也想不明白。

也许罗博士现在才有机会仔细想想自己过的这三十年,从小到大,只是想着好好读书,年年拿A,多出paper。而在生活上更是老老实实的做人。对爱情不是没有过憧憬,但实在是因为心里一直想着大丈夫先立业再成家的古训,所以即便是那道听途说来的爱情理理念都没有机会付诸于实践。杜裳算是第一个物化自己爱情理论的人,谁想到竟然只是个小小邂逅,还没怎么样呢,就成了擦肩而过,这般无疾而终。

要说这男儿有泪不轻谈,那只是未到伤心处。罗博士这晚真是掉了眼泪,满以为自己拿了这个博士,开始了事业,爱情就会随之降临,现在看来自己这兢兢业业的三十年完全是生活在一片没有女人的荒漠里,自己完全不懂女人,不懂爱情。杜裳总跟自己说什么感觉,感觉,现在才明白这感觉可不是说培养就能培养出来的。再漂亮舒适的公寓也不是实验室,这女人更不能装在试管里根据自己的设计一厢情愿地成长。

女人,罗博士最后抬起头,根本就不是守生物法则的动物!

一想到“生物”这两个字,罗博士的脑子徒然清醒过来。这才发现杜裳不见了。
深更半夜的,她一个人到哪儿去了?

罗天凯到底心地太善良,这个时候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还是挂念杜裳。虽然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怨恨杜裳对自己的无情,但男人终究还是气量大一些,关键时刻分的清感情和其他,于是罗天凯还是毫不犹豫地抓起外套冲到楼下去寻杜裳。

可外面哪里有杜裳的踪影?

已经一点多了,罗博士跺着脚在楼下转了好几圈,心里越来越担心。罗博士现在有些明白了杜裳所说的那所谓感觉,就是即使不能在一起了,可这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份对对方的牵挂,而且这牵挂是绝对无条件的,心甘情愿的,即使对方对自己是那么的无情。

罗天凯终于看见了跌跌撞撞一路走回来的杜裳。

杜裳的脸色这会儿比纸还要白。

“怎么了?”罗天凯冲过去一把扶助杜裳,“杜裳,我想明白了,我不该强迫你和我在一起。我们之间还是做回朋友比较合适。你只是千万不要这样!”

杜裳望着罗天凯关切的目光,眼泪却流的更凶。

心爱女人的泪水都能让楚霸王英雄气短,更何况是这软心肠的罗博士。这阵势一下就使得罗天凯更加的手足无措,刚才心里仅有的那点儿对杜裳不满早已烟消云散。

要说罗博士对杜裳的那份痴情,竟连分手都要迁就着杜裳!

好半天,杜裳才渐渐收住悲声,“罗大哥,不关你事。我没事,刚才是风大迷了眼睛。”

罗天凯就是再傻也不会相信这话。

然而怎么问,杜裳也是不说。无奈最后罗天凯只好放弃努力,跟着杜裳上了楼。

谁又能想到曹枫竟然站在门口等着两人。

“杜裳,”曹枫一见杜裳,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你去哪儿了?我等了你半天了!”

杜裳这会儿只觉得筋疲力尽,只想着一头倒在床上,然后最好永远都不要醒来。万没想到曹枫这会儿竟然会出现,真是老天都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曹枫却完全不管杜裳对自己的冷漠,一把抓住杜裳的手,“杜裳,你救救我,救救我!这回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死定了!”

杜裳这会儿眼前晃动着的还是Wilson和Judy调情的那一幕呢,曹枫的话虽然钻进耳朵,但脑子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杜裳,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你帮帮我。我才二十五岁,我不想坐牢,我不想这辈子就这么毁了。”

“杜裳,Judy对我太狠了,串通Wilson来算计我。什么代表吉野谈生意,全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他们拿了那笔钱,现在全都栽在我头上。现在和吉野联合进货的那几家日本店的老板全都以为是我黑了那笔钱。我要是交不出那笔货款,就要送我去坐牢!我实在是不想啊!”

曹枫纂着杜裳的手大声哭起来。

罗天凯使劲推了杜裳一下,杜裳才回过神儿来,不过曹枫的这一番话倒也听得真切。

“曹枫,这好象是你的主意吧?我觉得人家一点儿都没冤枉你。再说,就冤枉你了,又怎么样,我自己都顾不了自己,实在管不起你的闲事儿。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杜裳,你怎么这么无情,就这么忍心见死不救?”曹枫看来真是急了。

“你放开我!”杜裳用力甩开曹枫的手,扭过头对罗天凯说,“罗大哥,你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把这个人渣带走!”

“别!”曹枫一下子就蹦得老高。

“大家进屋说,都冷静冷静。”这会儿倒数一旁的罗天凯最为镇定。

曹枫一进屋就给杜裳跪下了,“杜裳,我这回真是被他们算计了。你不帮我,我就死定了。杜裳,杜裳,看在我们好过一场的份上,你帮帮我!”

“Judy发现我对你一直旧情难忘以后,就开始算计我,先是不让我碰钱,后来就设计了这个圈套让我钻。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是个机会呢,就象我那天和你说的,我是打过这笔钱的主意,想拿了它和你一起远走高飞。可没想到Judy和Wilson早有一腿,他们是商量好了要一石二鸟的,Judy要除掉我,为了保住她的店,那笔货款作为酬劳就给了Wilson,而这个黑锅最后就由我来扛!你说我有多冤枉!”

杜裳这会儿,已经基本相信曹枫的一番话的真实性了。Judy和Wilson勾结,这就解释了自己刚刚在Wilson家门口看到的那一幕,Judy对Wilson说的什么关键时刻还是你替我摆平的意思。

但是杜裳此刻只是觉得非常厌倦,什么曹枫,Judy还有那个Wilson统统都和自己无关。这大半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几乎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生命。刚才在Wilson家门口亲眼目睹Wilson和Judy之间的暧昧,更使杜裳感到了一种感情的透支,此刻只想着可以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再也不理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

然而曹枫却不依不饶,“杜裳,你帮帮我,帮帮我!”

站在一旁的罗天凯甚至也开始说,“杜裳,毕竟人命关天,如果他真是被陷害的,你能帮他还是帮一把吧!要不他这辈子不就这么毁了?”

杜裳此刻真佩服罗天凯的胸襟。竟然会帮着一个痛打过自己的小人求情!

杜裳冷冷地说,“你要我怎么帮你?”

“杜裳,”曹枫见杜裳终于松了口,急忙连滚带爬地挪到杜裳跟前,“你去替我向Wilson求情!Wilson 喜欢你,他一定会给你面子的!”

“你给我马上闭嘴!”曹枫不提Wilson还好,而且竟然要自己去向Wilson求情,杜裳此刻简直快被曹枫的无耻气疯了!

曹枫这会儿也是急得慌不择言,竟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已使杜裳处于暴怒的状态,竟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杜裳,我偷听过Judy 给Wilson打电话。我听得出来Wilson很喜欢你,因为Judy很生气!”

“曹枫,你马上给我滚出去!”杜裳气得腾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不会去找Wilson的,即使我去,我也会告诉他想办法一定让你再多蹲几年。你这个人渣有今天真是老天有眼,罪有应得!”

“杜裳你不要这样!”曹枫死死地抱住杜裳的腿,“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可我这次真的是冤枉的!”

“杜裳,你冷静一点,有话慢慢说!”罗天凯伸出手来扶助已经气的浑身哆嗦的杜裳,却发现杜裳的手很凉很凉。

杜裳突然觉得眼前有无数的金星在跳,罗天凯的脸也开始模糊起来。

杜裳终于眼前一黑,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在罗天凯的怀里。
 
还有一点感觉(十四)

杜裳醒来之后才知道自己这接二连三的霉运今天才算真正走到了高潮,不过这打击真是来的太猛太突然,以至于杜裳已然欲哭无泪,倒是眼前这两个男人看起来都比自己镇定得多。

曹枫说,“杜裳,我要是逃过这劫,我一定和Judy离婚。如果那时候Wilson不要你,我来娶你,你跟着我回国。那你知道现在要做什么吗?你去找Wilson,把这一切全都挑明,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他一定会妥协的,很可能还会给我们一笔钱。乖乖的,不要再这么糊涂下去了。我们俩本来挺好的,干吗和他们这些人搅在一起放着好日子不过?现在大好机会就摆在眼前,你可千万别糊涂啊!”

罗天凯说,“杜裳,这个时候你不能意气用事。你好好想想再做决定。但是退一万步讲,如果所有的法子都行不通,我,” 罗天凯顿了顿,但是眼光却异常坚定地望着还傻愣愣的杜裳说,“我愿意照顾你,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自信自己的真心和诚意比他强一百倍!”

罗天凯指的是曹枫。

曹枫愤怒地扭过头来,“姓罗的,你什么意思?把老子往绝路上逼?”

“你怎么样和我无关。你什么时候能替她着想一下?你到现在还这样做,还全是为了你自己,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和下半辈子的幸福?”

曹枫还要分辩,杜裳却突然大声打断了他,“你们都不要吵,我要去见Wilson!”

“杜裳,”罗天凯按住杜裳,“我去找他到我家来,你在家好好等着,不要到处乱跑!”

罗天凯扭过头来对曹枫说,“你开车送她到我家,好好照顾她!她要是有什么不对,没一个人会放过你!”

曹枫没好气地点头,“用不着你提醒我!哼,就是怕你太笨,人家Wilson根本不会跟你来!”

罗天凯也不理曹枫,用力握了杜裳还是冰凉的手,转身走出了医院。

还好Wilson这会儿在家,不过好象脸色不太好,有点倦殆似乎还有那么一点不高兴。见了罗天凯有点吃惊,但很快就又换上了一副趾高气扬的神色,“你来这儿干吗?”

“我想和你谈谈杜裳的事儿!”罗天凯自己都听出来自己的嗓音因为激动竟有点发颤。

“杜裳?”Wilson这回是真是吃惊不小,“和我谈杜裳?你脑子没糊涂吧?”

“Wilson,你让我进去。我需要和你详细谈一下。杜裳这次受的打击不小,怎么样就全看你的了!”

“你等一下,”Wilson顿了顿,“我们能不能再约时间?,我母亲在这儿,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和杜裳的事!”

“Wilson,你看看这个,到这个时候你不会这么没人性吧?”罗天凯对Wilson的表现非常失望,心里再次一阵绞痛。知道即便是这样此时此刻在杜裳心里占第一位的恐怕也还是这位甚至从来都没有打算让家里人知道她的存在的Wilson。

Wilson伸手接过,目光扫了扫,“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今天找个时间去见她!不过这事你最好让她自己解决。至于钱让她想个她可以接受,我也可以接受的价儿,免得到时候和我讨价还价,谈不拢!”

“你,你这个混蛋!罗天凯再也忍耐不住,自己真没想到Wilson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处置杜裳。罗博士只觉得血往上涌,要知道现在杜裳在罗博士的心目中绝对是占第一位的,爱情的力量在此刻再次发挥了它神奇的力量,将曾经那么心地善良,甚至有些懦弱窝囊的罗博士在瞬间造就成了一个勇士,罗博士突然挥起拳头,对准Wilson的脸上就是一拳。这一拳发生的太突然,不但出乎Wilson的意料,就连打人的罗博士都有点吃惊,毕竟这是今生的头一遭。

还穿着睡衣的Wilson没有躲开,鼻子顿时被打出了血。

血让Wilson完全清醒了,不过他反而望着罗博士笑了,“你这拳打的好,把我打清醒了。看来你对她用情很深,我现在开始很怀疑这件事。你回去跟杜裳说,我要重新考虑钱的问题!”

“你,你简直没人性!”罗天凯此刻已经气的暴跳如雷,反正一拳已经打了,今天索性就跟这畜生真正动回手!

可是Wilson根本不想纠缠下去,“你赶紧离开这儿,要不我打电话报警”!

“Wilson,你干什么呢?”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老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Wilson的身后。老太太气质不错,一看就是那种保养得体,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只是此刻眉头紧锁,一脸的怒气。

“妈,我没事,你到书房等我,一个朋友找我有点事。这就好了,我马上上去听你的教诲还不行吗?”

“朋友?朋友怎么不让人家进去?你这是受的什么教育?!还有你鼻子怎么了?”

Wilson的鼻子还在出血,老太太立刻急了,“他打的?马上打电话报警!”说着老太太就要去抓电话。

“妈,算了,是我不小心碰的。我们上楼去吧!”

“Wilson,”罗天凯这时不能不说话了,“正好你母亲在,我们一块谈谈杜裳的问题!”

“杜裳?”老太太一愣?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有点尴尬的Wilson,“又是女人?这个是不是也是有夫之妇?Wilson,你到底打算干什么啊?你赶紧把楼上那个给我打发走!我跟你说你再这么胡闹,你继父会不高兴的!你是不是打算气死我才算完啊?”

“我是Mrs. Cohen。”老太太转过头来对着罗天凯说,“我是他母亲,你有什么事跟我说! ”

罗天凯道,“我是罗天凯,是杜裳的朋友。你先看看这个!”罗天凯指了指Wilson手里握着的东西。

“拿过来!”老太太口气严厉!

Wilson有些犹豫,但还是乖乖地递过来。

老太太扫了一眼,“她现在在哪儿?带我去见她!”

“妈,你听我说!”Wilson扑过来拽住老妇人的手,“你不要搀和我的事。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人全都是为了钱!你不要这么容易就上当好不好?”

“Wilson,”老太太一下就甩开了Wilson的手,“我花我的钱,我替你出!行不行?你怎么看了三年的心理医生一点儿好的迹象都没有!上次要不是你,能出那种事儿吗?!”

“妈,这些女人都是这样,她们拿了钱就不会跟你守什么信用的!你上次被骗的还不够?!”

“你给我闭嘴!Wilson,你知道吗?上次全都是因为你。我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到老了都不让我消停一会儿。还有我要打电话叫林珂来帮我劝她。你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妈,你叫她来干什么?还嫌不乱吗?”

“乱?是够乱的!我就是看着你这些年过的太乱了,才这么做!你赶紧把那个女人给我打发走,穿上衣服和我一块去找杜裳!”
 
还有一点感觉(十五)

杜裳和曹枫一前一后走出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曹枫去开车子,杜裳就站在门口等他。其实C城有点像北京,但三月的风吹到脸上还是觉得很凉。路上的车子已经开始多了起来,马路上也多了许多行色匆匆的赶着上班的人流。杜裳突然想到其实美国和中国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有区别的只是人本身,欲望在变,感觉在变,可人却总是在抱怨环境,抱怨时间,因为无论如何,和环境时间相比,人都显得那么渺小易碎,脆弱不堪。

杜裳上了车,把头紧贴在车窗上,突然觉得对这样一个有阳光的早晨非常的依恋。

曹枫一言不发地开着车,杜裳也没有任何说话的欲望。车里的气氛有些燥热,于是杜裳轻轻摇下了车窗,冷风一下子措不急防地窜进来,把杜裳的长发吹得漫天飞舞。

车子被猛地煞住。杜裳觉得肩膀被安全带猛的勒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对不起,”曹枫揉着眼睛,“你的头发掉进我的眼睛里了。”

两个人于是就这样在车子里沉默地坐了许久。

“杜裳,”曹枫突然说,“你还记得我们上学的时候,有一天早上去广场看升旗,回来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可是你趴在公车上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一直睡到学校,我拖你下来,你还跟我发脾气,说我不让你睡觉。”曹枫说到这里,开始好看地微笑。

记忆里是有这么个早晨。杜裳想起来了,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过得也很慢,自己的生活里单纯的只有曹枫一个人。

“杜裳,你真的那么恨我吗?”见杜裳不说话,曹枫的语调重又开始了淡淡的悲伤。“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你,但你和Wilson上床,我真的很难过。”

杜裳有些被那如烟的往事以及曹枫的悲伤所感染,但是嘴上还是一如继往地倔强,“把我推到他的床上,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呆会儿,你不还指望人家念在和你弃妇的这点儿床上交情,好保住性命吗?”

“杜裳,”曹枫扭过头来,眼睛里竟然隐隐约约有泪光在闪,“我也是人,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未变。弄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也难过的!”

杜裳不禁冷笑,“曹枫,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又何苦再跟我演戏呢?你这种话我听了三年,迷糊了三年,再要不清醒地和你继续搅下去,观众都要退票了!哼,曹枫,你不就是担心呆会儿我在Wilson面前说你的坏话吗?你太高估我了。我真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不去求Judy。你们夫妻恩爱一场,她又是吉野的老板又是Wilson的老相好,怎么说也比我这个吉野经理的前女友说话有分量吧?呵呵,曹枫,实话告诉你,我对你的事就是有心也是无力,曹老板,你也是开宝马的有钱人,应该比我更了解Wilson。以为作为你的弃妇就能在他的床上受到什么特别优惠?呵呵,实不相瞒,我也是一脚被他踢下床的!”

“杜裳,其实我自己心里很清楚,我这次是在劫难逃。我也更不会去求Judy!”

“怎么了?我怎么记得是她把你从水深火热里拉出来的啊,要不你恐怕也不会以身相许,做陈世美都在所不惜吧?俗话说百年修的同船渡,千年才修的共枕眠。你为了娶她牺牲也不小,于情于理她这次都应该再帮你一次,你说是不是?”杜裳一脸嘲讽地把头扭向窗外。

“杜裳,怎么跟你说呢。我想有些话我现在如果不说出来也许将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是应该的。其实,你不觉得我们是完全一样的人吗?心里明明知道错了,可还是喜欢一条道跑到黑。杜裳,你知道虽然身子累成一摊泥但半夜却紧张地睡不着觉的感觉吗?我现在承认自己当初来美国太冲动,动机错误,定位错误。我以为这里是一个只要有梦想有努力就能实现一切的地方,可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我都觉得自己活的像条狗,有时候甚至觉得连狗都不如。我承认我很感激Judy,当时你不在我身边,她关心我,在乎我的感受,给我尊严。于是我的防线崩溃了。”

“错就错在Judy其实是和我们一样的人,或者说就是我们将来要做的人。她用五年的青春和热情从吉野那里换到了现在这家店。我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屈辱和忍耐,总之Judy把这家店看成她的宗教,因为那是用不菲的代价换来的,为了它什么都可以牺牲掉。呵呵,于是我们之间的猜疑从来就没有断过。我也知道要想相安无事的妥协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忠于她,忠于吉野。可是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不想你,控制不了不去找你。那次去‘祥利’找你之后,她就开始像防贼一样的防我,逼的我不得不想办法自保。”

“后来,”曹枫咽了口唾液,艰难地说,“有一回我们俩在床上,我一时忘形,情不自禁地叫了你的名字,Judy当时就和我翻脸了。不久就出了和Wilson谈生意这件事。”

“杜裳,”曹枫把头伏在方向盘上,痛苦地喃喃道,“我知道我错了很多,迷失了太久,越挣扎,就离原来的自己越远,今生恐怕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你的身边。”

杜裳在一旁闷不吭声,只有静静地看着窗外这喧嚣新鲜的凌晨。只觉得这寂寞下手实在是毫无分寸,自己的身体早已失去平衡在慢慢下沉,黑暗竟和着晨光在空中盘旋,自己究竟应该往哪儿,一点也看不见。也许爱在梦的另一端,因为无法存活在真实的空间。

杜裳忍不住扭过头去看曹枫。他那年轻的脸上仍带有一点稚气和羞怯。杜裳想起在某个时段自己曾经和这个人相爱,那时常常想着只要靠在一起就能感觉甜蜜,怎舍得说什么有一天离我而去这样的话。然而时间的注意怎可分散,散乱的思绪不断阻挡回忆,盲目的追寻不过仍是空空荡荡。

孤单照例伴在身旁。

车子终于在两个人的再次沉默中被发动。两个人真正开始明白无论如何昨天再也无法回去。杜裳此刻心里只有一片无穷无尽的空空荡荡。

罗天凯三个已然先回来了。这会儿正坐在客厅等着两个人。

Wilson穿着很整齐,正神闲气定地喝着coffee。看见杜裳进门,竟没事儿人似的简简单单地打了个招呼。

罗天凯连忙给大家介绍。

老太太盯着杜裳看了半天,扭过头来冲Wilson说,“你赶紧重新再换个医生!怎么五年前的场景今天还要再来一次,我说过的话今天还要我再说一遍?”

杜裳倒有点吃惊,因为没想到Wilson的母亲会来。

老太太说,“杜裳,你放心,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一定会拿出一个让你可以接受的解决的办法来的。”

杜裳却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Wilson。但是那英俊熟悉的脸上却是一如继往的倨傲冷漠,现在似乎又搀进了些嘲讽和不屑。

杜裳没理老太太,只是径直走到Wilson面前。“Wilson,我想和你单独谈,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对吧?我只想听你一个人的意见!”

Wilson不在乎地点了点头,“随便!我这个人向来尊重女性”。

于是两个人离开众人进了杜裳的房间。

“Wilson,”杜裳说,“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我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只是希望结局稍微可以人道一些。”

Wilson看也不看杜裳,两个眼睛只是盯着窗外的风景,“杜裳,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吃我搁在桌上的药,恩?忘了,还是故意的?呵呵,我已经五年没有被女人这么设计了。杜裳,以前我一直以为你真是什么三贞九烈,什么只谈性不谈钱呢,用这种方法来算计我?把我当没见过世面的三岁小孩?杜裳,不是我小看你,你有本事就把孩子生下来。不过到时候你不要来找我,你去找我妈。呵呵,你运气好的话,就是说如果这孩子确实是我的,老太太不会亏待你的。她一直觉得对不起我爸,你给顾家留个后,也好让老太太心里好过一些,没那么多噩梦打扰,好塌塌实实地安享晚年。”

Wilson的话就像一镑重锤狠狠敲打着杜裳的心。杜裳扶助桌子,感到了身体的摇摇欲坠和彻底的绝望。

半晌,杜裳咬了咬嘴唇,“Wilson,既然这样,我们俩之间再也无话可说,你走吧!我自己会照顾自己,我们就当从来都没有认识过。”

“杜裳,”Wilson这时脸色却柔和下来,“干吗说的这么绝情?你忍心我还不忍心呢。呵呵,说个价儿,也算你跟过我一场。还有,我可以替你找个医生,问题很快就可以解决!”

“Wilson!”杜裳冷笑起来,“干吗来这套?是不是坏事做多了良心不安?我说过了我们之间再无瓜葛,我的事儿我自己会解决。用不着你操心!”

“呵呵,好,有骨气,总算没让我失望!”Wilson也冲着杜裳笑,只是英俊的五官那么的陌生。

“Wilson,还有曹枫,我想你最好不要坏事做尽。你这么害他,小心有报应!”杜裳到底对曹枫于心不忍,终于忍不住开口求情。

“呵呵,”Wilson的笑更加灿烂,“我怎么忘了,这孩子也可能姓曹,是吧?可是,杜裳,你想想我这么疼你,你现在公然替另外一个男人说话,我也是人,我也会吃醋啊!你说我会不会帮他?!”

杜裳冲上去就给了得意洋洋的Wilson一记响亮的耳光,“Wilson,你不认就算了,干吗还这么作践别人?”

Wilson不在乎地望着怒气冲冲的杜裳,“干吗这么大火?被我说中心事了?呵呵,我没说不帮他。只是我有个条件。”Wilson顿了顿,“你出去跟我妈说,这孩子和我无关!”

Wilson突然把眼睛转向窗外,“老太太想要良心的平安,哪有这么容易?!”
 
后退
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