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黃文放是暗示,科學的決策,應該是先研究收回香港又同時保持繁榮的可行性,之後才決定是否真的收回香港主權,而非先決定收回香港,之後才去研究收回香港後保持繁榮的具體方法,從而證明中央領導的決策是正確。
對於鄧小平來說,若九七年「恢復對香港行使主權」(而非1979年後中國對澳門的名義主權),但又要維持香港的繁榮及國際地位,「一國兩制」可說是 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但是,當時不少論者,已質疑沒有了英國管治,香港賴以成功的各種制度,究竟可否維持?即使這樣也可維持,中國又能否自我約束,不破壞香 港原有的運作模式呢?1984年1月13日,信報老闆林行止就在社論〈烏龜背蝎子過河的教訓〉中,以烏龜比喻九七後的香港,用蝎子比喻中國政府,質疑一國 兩制是否可行:
「毒蠍的回答出人意外,牠說:『龜兄龜兄,難道我不知螫你一下我們就會一同葬身河底嗎?可是,這是我們蠍子的習慣,要改亦改不來啊!』」
總的來說,施諸於九七後香港的「一國兩制」,究竟係能保長治久安的可行之策,還是只係內容粗疏淺陋的權宜之計,經過接近十七年的試驗,相信大家都心裏有數。
今後香港的兩大核心問題
最近北京發表一國兩制「白皮書」,令筆者覺得要藉著追溯一國兩制的前世今生,來了解「一國兩制」的本質。這樣,我們才能明白九七後香港種種問題的根源,並進而思考香港的未來。經過上述的歷史回溯,筆者認為今後香港,須面對兩大問題:
(1) 「一國兩制」不能解決「香港問題」,咁以後點算?
新界租約期滿,產生了「香港問題」,本來中英兩國希望以「一國兩制」來解決。可是事實證明,這個辦法,越來越行不通,這表示「香港問題」至今仍未解決,這樣,究竟香港未來,該如何走下去呢?
(2) 中國民主化未必是「香港問題」的答案
有很多人認為,只要神州巨變,中共一黨專政結束,民主中國建立,香港問題自然就迎刃而解。可是,經過上述的歷史追溯後,筆者大致認同《香港城邦論》 作者陳雲所說──中國民主化未必是香港問題的答案,反而可以是香港作為自治城邦的末日。從歷史來看,中共似乎已是現代中國歷代政權中,最願意維持香港「境 外」地位的一個,若然中共倒台,日後的中國政府,會否樂於見到香港繼續享有猶如國家般的高度自治權──有自己的奧運代表隊、邊境關口、護照、貨幣以至不同 於海峽兩岸的英式法制,實屬疑問;因為香港現有的自治權,其實遠遠超出一般國家的地方自治權(即使瑞士聯邦的州份,都沒有自己的邊境關口),而更接近邦聯 (Confederation)中的一個主權國家。可是,香港享有如此廣泛的自治權,是源於西方侵略中國的歷史,而且與中國民族主義的「大一統中央集權」 思想,格格不入,而日後的中國政府,無論民主與否,都不一定能打破上述的民族主義情意結。民主化後的西班牙政府,至今仍不忘收復直布羅陀,因而常與直布羅 陀發生糾紛。直布羅陀的經驗,對思考香港未來,或許是一個很好的參考。(直布羅陀與西班牙關係的歷史,可參考拙文:〈城邦難為也要為〉)
最後,我希望香港人,以及全世界所有愛護香港的朋友,都不要氣餒。只有深入了解問題,才能夠有效解決問題,當大家認真思考、討論「香港往何處去」7時,香港的未來,就有希望了。
1、此書屬「內部發行」,但在香港多間大學的圖書館可以找到。此書有香港版,名為《回歸的歷程》(香港:三聯書店,1997年),但內容比大陸版,是有所刪減,此書在各大康文署圖書館可供借閱。
2、黃華:《親歷與見聞:黃華回憶錄》,(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07年),頁237,轉引自高望 來:《大國談判謀略──中英香港談判內幕》,(北京:時事出版社,2012年),頁44
3、李後:《百年屈辱史的終結 香港問题始末》,頁40-41
4、白莎莉、胡德品著,林藹純譯:《說吧,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1999年,頁95-96
5、Beijing to FCO, no. 1076, 19 October 1971, FCO21/855, 轉引自MARK, CHI-KWAN, ‘Development without Decolonisation? Hong Kong’s Future and Relations with Britain and China, 1967–1972’, Journal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 (Volume 24 , Issue 02, April 2014), p 333
6、《毛澤東外交文選》,(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世界知識出版社1994年版),頁602-606,轉引自高望來:《大國談判謀略──中英香港談判內幕》,頁48
7、中文大學社會學者劉紹麟博士,在其著作:《香港的殖民地幽靈--從殖民地經驗看今天香港的處境》(香港:守沖社,2005年),提出港人須討論「香港往何處去」。
2014-6-24日轉自“輔仁媒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