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拉克尔的散文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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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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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 示 与 没 落

人的朦胧小径奇异莫测。那时,我沿着石屋夜游而去,每个房间都燃着一盏沉静的小灯,一只黄铜的烛台,当我僵冷地躺上床铺,陌生女郎的黑影又侍立于头颅,我把我的脸默默藏入缓慢的手掌。窗前风信子照旧蓝蓝绽放,从前的祷告爬上呼吸者紫色的嘴唇,而晶莹的泪珠从眼睑滴落,为悲苦的世界痛哭。这一刻,我随父亲之死做了白色的儿子。母亲阴森的控诉,夜风挟蓝色的威势从山岗刮来,再度死去,我窥见我心中黑色的地狱;一瞬间熹微的寂静。石灰墙里悄悄晃出一张难言的面孔――一个垂死的少年――还乡族的美人。白色的月光里,岩石的清冽笼罩着清醒的太阳穴,影子的跫音渐渐消失在倾圮的阶梯上,玫瑰色的轮舞偃息在花园里。

我曾默默坐在荒凉的小酒店里,在烟雾熏黑的木头柱顶盘下独自饮酒;一具发光的尸体俯向一只昏暗的兽,一只死去的羔羊躺在我脚下。妹妹苍白的形象步出渐渐朽坏的蓝光,她的嘴在流血,在诉说:黑刺之伤。啊,我银色的胳臂依然轰鸣如雷暴。且让鲜血流出月色的双脚,绽放在朦胧的小径上,尖叫的老鼠横穿而过。星星闪烁在我隆起的眉间;心沉吟在夜里。一个红色的影子一度携燃烧的剑破门而入,以雪白的前额逃遁。哦,痛苦的死亡。

有阴森的声音从我发出:我曾在晦暗的树林里拧断我的黑马的脖子,正当它紫色的眼睛闪出癫狂;榆树的阴影,流泉的蓝色笑声和夜的黑色清凉统统沉落到我身上,正当一个狂暴的猎人,我追猎一只雪白的野兽;我的面孔消逝在冷漠的地狱里。

一滴血闪闪坠入孤独者的葡萄酒中;我饮了一口,它比罂栗更苦;黑沉沉的云团盘绕我的头,该死的天使的晶莹泪水;鲜血悄悄流出妹妹银色的创伤,一阵暴雨落到我身上。

此刻我想沿树林走去,一只沉默的兽,粗呢的太阳早已从它无言的手掌沉落;一个陌生者站在傍晚的山岗,一边哭一边遥望冷漠的都市;一只野兽沉浸在古老接骨木的宁静之中;哦,暮沉沉的头颅无休止地聆听,或蓝云踌躇的脚步也在山岗追随肃穆的星辰。绿色的种籽在旁边默默伴送,在覆满青苔的林中小径上羞怯地陪伴小鹿。村民的茅棚哑然紧闭,一片黑色的沉寂,野溪的蓝色哀怨惊心动魄。

可是我曾经走下悬崖小径,那时癫狂向我袭来,我在夜里高声嚎叫;我伸出银色的手指,俯向沉默的湖水,那时我窥见我的面孔弃我而去。有白色的声音对我说:你去死吧!一声叹息,一个男童的身影浮现在我心中,放射出光芒,他用晶莹的眼睛凝视着我,令我失声痛哭并仆倒在树下,仆倒在磅礴的星穹之下。

心绪不宁,浪游穿过荒岩,远离傍晚的村庄和回家的牧群;遥远的落日正在亮晶晶的草原上觅食青草,它那粗犷的歌声,飞鸟孤独的嘶鸣令人震撼,渐渐消失于蓝色的沉眠。我曾在夜里清醒地躺在山岗,或者狂奔于春天的雷雨之中,此刻你却在夜里悄悄来临;忧郁更加阴沉地笼罩逝去的头颅,可怕的闪电震慑迷蒙的灵魂,你的手掌撕裂我冰凉的胸膛。

我曾经走进暮沉沉的花园,恶魔的黑影顿时隐去,黑夜风信子般的寂静笼罩着我;我随弯弯的小船漂过沉睡的湖泊,甜美的宁静触及我岩石般的前额。我默默躺在衰老的柳树下,高高的蓝天缀满星星;那一刻我凝望并死去,心中的恐惧和最深的痛苦也随之死去;男童的蓝色影子,柔和的歌声在昏暗中闪闪升起;妹妹白色的面孔随朦朦的羽翼缓缓上升,越过绿色的树梢,晶莹的峭壁。

我曾以银色的脚踵走下多刺的阶梯,走进粉刷一新的房间。一盏灯悄悄燃烧,我把我的头默默藏进紫色的百合花里;大地抛出一具童子的尸体,一个朦胧的形象缓缓踱出我的阴影,以残缺的胳臂坠入山崩,一片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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