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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机如同火中取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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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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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猪有泪 原作
（1）
没有人生来就是杀手，丁零也不是。
在他九岁时，他的父母就死于一场大规模的瘟疫。从那以后，他离开家乡，
开始一个人在外面行乞度日。
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丁零走进一个叫飞龙镇的地方，有人指引他去镇上
周大善人那儿行乞，一定会有不少收获，于是他来到周宅门前叫门，准备
讨些东西充饥。周家的大门开了，出来却是一条狗，见到丁零衣衫褴褛的样子，
便向他狂吠起来，并恶狠狠的扑过来。狗并不太大，但样子很凶。丁零想拔腿就
跑，却被那条狗死死咬住了裤管，情急之下，抬起一脚，将那条狗踢了一个筋斗，
与此同时，他那条本就破破烂烂的裤腿被狗撕破了，露出了满是污泥的小腿。
这时候，里面的家人们出来了，见自己家的狗挨了踹，不问青红皂白，将丁零按
在地下一顿臭揍。那时候的丁零，还只有十三岁，如何能是这几个家人的对手，
登时被打得脸青鼻肿。其中一个家人还取来了木棒，就要一棒打下去。。。
这时忽听一女子喝道：
“住手。”
那家人的木棒，在半途顿住。丁零被打得满脸是血，脖子也几乎折断了，
他见到有一双脚，穿着绒毛一般的鞋子，向他走来。白色纱裙，几乎沾地。地
上很赃，他但愿裙裾不会沾及。他从没想过人的脚也可以那么好看。
”为什么打人？“
那家人有些畏惧，“他欺负咱们家的狗。“ 说着一指地上的丁零。
”分明是你们在放狗欺负人家，还要狡辩？“
那小姐的声音非常的好听，听在丁零的耳中，就好象山谷中的琴声。
”还不快进去拿些衣服银两赔与这位小哥？“
家人们唯唯诺诺，点头称是，丁零这时候抬起头来，发现她和自己年纪相仿，
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女，当时他只觉得好美。那女子见他没什么大碍，便转身
离去。此时阳光耀眼，透过那少女身上的薄纱，可以隐约看到里面有如羊脂玉
琢般的侗体。。。。。。
丁零并没有等那些家人回去拿衣服银两赔给自己，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在那一刻，他已决定，今生一定要和那个女子在一起，纵死也心甘，于是他走
了。他要从此发奋图强，赚很多很多的钱，直到能配得起那个女子的时候在
回来找她。
他只顾想自己的心事，却不防在周宅院墙的拐角处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他本以为又要挨一顿揍了，没想到那个被他撞了的中年人反而把他拉了起来，
摸了摸他的身子骨，忽然问道：”你想赚钱吗？赚很多很多的钱。“
丁零点了点头，从那时起，他便跟了赵老大。赵老大，就是他无意中
撞到的那个中年人。
（2）
丁零跟着赵老大来到了一处庄院，这里还有张三叔，李四叔，王五叔，风六叔，
他们都管赵老大叫大哥，还有十几个和丁零差不多大的孩子，这些孩子也
都是赵老大收养的，来得最早的也不过比丁零早来了一个月。
平日里，由这几个叔叔轮流教这些孩子们武艺，赵老大常出门去，这
几位叔叔也经常跟着出去，但至少也要留下一个叔叔指导这些孩子们练武。
奇怪的是，孩子们从来也没见过那位不知道姓什么的二叔，有时候问起这几个
大人，得到的回答是已经死了。
丁零曾受尽别人的欺负，因此深知要想不被别人的欺负，自己的拳头就要
够硬，所以在练武时格外卖力。同龄人相处，很快他就和其他的孩子们熟络
起来，成了他们当中的一员。
赵老大对他们的要求十分严格，有时甚至到了不近人情的程度。有一次，
丁零和他的伙伴阿虎，小六子在上街买东西的时候捡回了一只快要饿死的狗，被
赵老大发现了，竟命令他们三人一起举起各自的武器杀死那条狗。阿虎有些不
忍心，行动稍慢了一点，被赵老大挥手一刀劈在脸上。从此，阿虎的脸上
便多了一道深深的疤痕。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对赵老大的命令稍作迟疑。
慢慢的，孩子们也知道赵老大到底是做什么的了。他和那几位叔叔都从事
杀手的职业，赵老大是他们的首领，以杀人换取报酬，而这些孩子则是他们
培养的下一代杀手。他们经常出去，或是联系业务，或是出去杀人。用赵老
大的话说，在江湖上行走，要想不被杀，就一定要杀人，把杀人当作一种职
业，从中还可以赚到很多钱，何乐而不为呢？
终于有一天，孩子们被分成几组，要去完成他们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杀人
行动。丁零和阿虎，小六子一组，任务是杀死绸缎庄的高老板。杀手们所杀
的并不一定非是江湖人物，只要有人肯出钱，并且价钱合适，他们甚至可以
去杀上至皇帝老子，下至街头乞丐等各行各业所有的人。
丁零此时心情既紧张又兴奋，紧张是因为要去杀人，兴奋是因为可以凭自己
的力量赚到第一笔属于自己的钱，他的眼前仿佛看到了那位肌肤胜雪，笑意
盈盈的小姐在向自己招手。。。。。。
（3）
经过几天的观察，丁零他们发现想杀高老板并不容易。高老板平时深居简出，
出门时也会有一大帮手下前呼后拥，虽然这些人不见得有什么武艺，但对几
个只练过几个月武功的孩子来说，要对付这么多人，实在有些困难。
经过商讨，三人决定要夜间入高府行刺。首先在下午，由小六子扮作
乞丐，假装昏倒在高宅大门口，果然，高宅中有好心的家人动了恻隐之心，将
小六子搬入宅中。按照计划，小六子会借机赖着不走，并摸清里面的情况。
入夜时分，已把高宅情形摸了个大概的小六子偷偷打开了后门，将丁零和阿虎
迎了进来。小六子带路，三人小心翼翼来到高老板的房前，阿虎用尖刀拨开了
门闩，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了高老板的性命。当三人借着夜色从后门溜
出高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第一次
杀人，虽然杀的是没有武功的人，但仍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惊心动魄。
”好！干得不错！”张三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的身后，把三人吓
了一大跳，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赵老大并不放心，一直派了人跟踪
他们。
回到庄园后，丁零他们并没有得到赵老大许诺的银两，赵老大说他们的
银子已经被存到了钱庄，等到需要的时候自然会付给他们。对此丁零虽不很
乐意，但也无可奈何，只有接受。几天后，其他几组人也都陆续回来，只是
出去的是十五人，回来的仅有十二人。杀手，能杀死别人，但也会被别人
杀死。
转眼间，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从前的小孩子已变成了如今的小伙子，只
是当初的十五人只剩下了七个人，赵老大的身边也只余张三叔一个人了。丁零
在这几年里杀了很多人，但也有好几次差点死在对手的刀下。赵老大的组织
中有一条规定，那就是如果杀手所得的报酬达到十万两银子，就可以取出
这些银子，并且可以退出杀手组织。丁零一直在向这个目标努力，他等待着
能够攒够十万两银子，去见他心中的情人。
丁零也曾经去过飞龙镇，但周宅已是一座空宅，听人说宅子里的人在几
年前就搬走了，一夜之间，一个人也没有剩下。丁零想起当日的情景，感叹不已，
只有希望早日离开赵老大，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周小姐。
（4）
一日，赵老大将所有人都叫到了大厅。张老三和阿虎出去执行任务了，所以
算丁零在内，共有六个人。
”这一次我们要杀的是个大人物，是朝中一位回家省亲的大臣，手下会
有几个厉害角色，所以这次我要你们六个一起去。“赵老大一脸凝重的说。
“成功以后，我会把钱发还给大家，然后想洗手不干的就可以离开这儿，
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也许早已厌倦了当杀手的日子，所以听赵老大说完这句话，每个人的眼中
都发出喜悦的光芒。
"我要买一所很大的房子，再娶个老婆，好好享受一下。“还在路上的
时候，小六子已经开始憧憬未来了，其余的几个人也各自说着自己的打算，
显然，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激动，好象在讨论着明天将要发生的事情。
丁零很沉默，始终也没有说一句话。他的内心也很激动，但他知道，
这次的任务一定是最危险的，否则赵老大不会许下那样的诺言。"无论怎样，我
一定要活着见到你。“ 丁零又想起周小姐美丽的倩影，心中暗暗发誓。
据赵老大的消息，刺杀的官员名叫成功，是朝中的大员，所率领的省亲
队伍只有二十几个人，将会在傍晚时分路过黑风林。因此丁零等六人早早就
来到林中，各找险要所在埋伏起来。
黑风林，是一处很险要的所在，两边都是陡峭的石壁，只有一条
很窄的小路穿过石壁中间的这片林子。无疑，这里是最好的狙杀场所。
自从第一次独立完成杀人任务后，丁零就变得不大和群，因为他觉得
杀手这职业除了武功以外，更多需要的是机警和应变能力，人多了反而会坏事。
他并不象其他几个伙伴一样在傍晚和夜间行刺时穿夜行衣，他认为
如果事败的话穿平时的衣服更容易混入人群中逃脱。因此今天他仍穿着平日
的衣服，躲在离其他五人比较远的一棵树上。
暮色终于降临了，远处传来了一串串脚步声，要杀的人终于来了。
队伍的前面是几个兵士打扮的人在开路，中间有一顶官轿，由四名轿
夫抬着，后面则跟着一些家人和两辆马车，显然，目标在中间的轿子里。
按事先约好的暗号，小六子一声咳嗽，杀手们立即开始行动。有的自
树上跃下，有的在草丛中滚地而来，有的从乱石中窜了出来。
只见白茫茫一阵粉雨，有人撒出了石灰！
石灰漫天里，“唆唆”连声不绝，有人发出了如雨点般密集的暗器！
一切都在照计划进行。
丁零刚要掠出，衣角却莫名其妙的被树枝挂住了，这对于一名杀手来说
是不可饶恕的错误。丁零怔了一怔，立即用最快的速度摆脱了这几根树枝，
等到他想要跃下时，场中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这变化使他决定继续躲在树上。
当数不清的暗器击中轿子时，轿子顶突然裂开，一个人影从轿中一飞
冲天。执刀的军士上前拦截，立即被冲上去的杀手砍翻了好几个。趁着那人
还没有落下，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刺客立刻跃起，向那人拦腰斩下。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大吼一声，“腾腾”两声，竟于半空中踢出两脚，
将那两名杀手的钢刀踢飞，与此同时，抬轿的四个轿夫从腰间拉出软剑，顿时
将这两个失去兵器的杀手斩成几段。小六子和另两个杀手也在此刻赶到，小
六子的快剑果然不凡，一连攻出九剑，有两名轿夫倒了下来。但是就在此时，
只听两声惨叫，另两个同伴一被众人乱刀杀死，一被轿子里出来那人用掌力
击碎了头骨。转眼间，同来的六人仅剩下还在死战的小六子和不远处树上隐
藏的丁零。
小六子开始突围，他不愧是这几个杀手中武功最好的，在挨了三刀两剑
之后还真杀了出来。他向着丁零所在的那棵树狂奔，身后跟着十几个
追兵。轿子里的人可能是在自顾身份，没有追上来。
“救----” ‘命’字尚未出口，丁零已闪电般从树上跃下，一剑就把
小六子的人头砍了下来。
（5）
“多谢少侠仗义援手。“
”哪里哪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老爷太客气了。“
面前的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虽然没有穿官服，但仍然掩饰不了本身的
威仪。这就是要刺杀的那个姓成名功的朝廷大员吗？老者的态度很和蔼，但他
那两道凌厉的目光却让丁零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头升起。这种目光，让丁零感到
很熟悉；这种眼神，让丁零想到了赵老大的那双眼睛。
死去的家人和护卫的尸体被抬到了后面的马车上，而小六子等刺客
的尸体则被踢到了草丛中。不管怎样，他们都是自己昔日的伙伴，丁零
的心中有一种很痛的感觉，同时也感到很愧疚。但自己冲上前来又能如何
呢？不过是地上又多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因此在最后的时刻，为了不暴露
自己，他选择了杀死小六子。任何时候，都没有别的什么东西比自己能够
活下去更重要，更何况，丁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还没有找到那位姓
周的小姐。所以，他不能死，绝对不能！
队伍继续向前行进，来到前面的小镇上投宿。成老爷子要回前方的黑
水镇老家，丁零谎称自己也是同路，再加上刚才“拔刀相助”的义举，因此
被成老爷子力邀同宿一家客栈，以便摆酒答谢。丁零也想找机会再度下手，因
此假意推辞几句，也就欣然接受了。
成老爷子在房中吩咐小二准备酒菜，丁零站在客栈的院子里，考虑着如何
再下杀手。突然，丁零觉得背后被什么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猛的转过身来，发现
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细一打量，原来是张老三。
“张三叔。。。”
”嘘---小点声。“
张老三把丁零拉到黑暗角落里，”酒中我已下了天山奇毒，待会儿见机
行事，一起动手。“ 丁零点了点头，然后张老三就象一缕轻烟般消失了。
酒席宴上，丁零频频敬酒，自己却偷偷把杯中的酒倒入袖中。张老三所
下的毒果然不凡，丁零做了这几年杀手，自以为酒里是否有毒只要看一看，
闻一闻便知分晓，但见张老三所下之毒毫无任何蛛丝马迹可寻，不免心中
暗暗佩服。
成老爷子只管与手下人大碗喝酒，似是丝毫不觉。
”酒里----有---毒---“ 一家人捧腹倒下，接着席间十数人纷纷从椅子
上跌了下来，丁零也假装中毒，双手按住腹部，滚倒在地上。
成老爷一手摁着小腹，一手拔出防身宝剑，勉强站了起来，额头上却已
渗出豆大的汗珠。
（6）
”嘿嘿“ 窗外传来了张老三的冷笑声，屋门一开，张老三走了近来。手
中拎着他惯用的金枪。
“老二，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老二”？ 张老三居然叫成老爷“老二”？假意趴在地上的丁零感到
吃惊不小，难道他们多年前竟是兄弟？
“老三，你的下毒本领比从前厉害许多。”成老爷吃力的说道，腰也
弯得更低了。“
”哈哈哈哈，纳命来吧！“ 张老三大喝一声，手中金枪似毒龙出洞，
疾刺成老爷咽喉。成老爷似乎站立不稳，身子忽然一晃，看似要用右手的宝剑
去拄地保持平衡，突然间，他一直在捂着肚子的左手向前急速刺出，手里不
知何时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啊---“ 张老三一声惨叫，匕首深深刺入了他的腹部。
并不是张老三完全麻痹大意，他的确认为成老爷已经中毒了，但即使这样，
他仍然在小心注意着成老爷右手的剑，但他却忽略了对手的左手，更没有
想到对方左手的速度竟会比右手快好几倍！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丁零的手已摸到了剑柄，又悄悄的
松开了。
”你----“，张老三捂着肚子踉踉跄跄退后几步，后背靠在墙上，鲜血
顺着手指缝淌了下来。
“没想到吧，老三。”“这一招我已练了很久，本想用来对付老大的，却
用到了你的身上，只可惜了我这几个手下。” 成老爷看了一眼他那些躺在地上
的随从，不无惋惜的说道。
”周老二，你好狠。。。“ 张老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到死也不相信
原来自己也会死得这样轻易。
”好了，年轻人，你的戏也该演完了，起来吧。“
丁零很不情愿的站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的把戏从头到尾都未瞒过对方的法眼。
”前辈姓周？“
”不错，周成功就是我，嘿嘿，赵老大，周老二，张老三，我们都是当年
的金牌杀手。” “你那些师傅们没提起过我吗？”
”也许是晚辈出道比较晚，没听他们提起过。“
”也难怪，他们一直都在想着杀我，又怎么会提这些呢？“
”是，是，不知前辈打算如何处置晚辈呢？“
”我不想杀你，看到你，我就想起从前的我，你很象那时的我，冷血，镇定。。“
”你走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丁零慢慢向房门口走去，而周老二则陷入了往日的回忆之中。
“多谢前辈”，随着最后一个”辈“字出口，丁零已反手一剑刺入周成功
的胸膛。作为一名杀手，冒险是难免的，成功的杀手永远会选择最恰当的时机。
没有人敢相信丁零会向周老二出手，毕竟实力相差太远，更何况周老二已放过
了他；更不会有人相信丁零会背对周老二出剑，但在丁零的心中早已算计好这
一剑的部位与时机。
周老二不相信，所以周老二死。
”想不到，我躲了半生，终于逃不过这一天，我曾做了很多善事来补偿，甚至
还在飞龙镇博得过周大善人的美名，却还是。。。“
”杀人者死。。。自。。做。。。孽。。。不。。。可。。。活。。。“
周老二的话语越来越弱，但听在丁零的耳中，却好象天边的惊雷。
（7）
黑水镇。丁零在狂奔。
成家是镇上的大户，很容易打听，丁零只希望能够在赵老大斩草除根前赶
到那儿，救出周小姐。
夜幕已经降临了，成家院子里掌着灯，一位妙龄女子站在那里，脸上满
是愁容。
”愿老天保佑爹爹平安无事，早日归来。“ 小姐喃喃自语道。 显然，
她并没有发现厢房屋檐上趴着一个人-----丁零。丁零痴痴的望着院子里的
周小姐，心中感慨万千，好象自己仍是多年前的那个小叫化子，被一群如
狼似虎的家丁毒打，而周小姐正是在那时出现在自己面前，救了自己。他
想起这些年来的杀手生涯，无数次挣扎在死亡边缘，每一次危难时眼前都
会浮现出周小姐的影子，然后就会对自己说，不论多艰难，也要活下去，总
有一天，要找到她，好好的爱她，娶她。如果不是有这种信念支持他，恐怕
他早已死了几十次了。此刻，周小姐就在眼前，但丁零却又茫然而不知所措。
无意中杀了她的父亲，铸成大错，却要来救她，带她远离这里，如何跟她
解释所发生的一切呢？丁零只觉得恍恍惚惚，好似置身于一个梦中。
一个身影飘入院中，高大，冷峻，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鼻子一直拖到耳朵。
阿虎？！丁零激泠泠打了个冷颤。在阿虎的刀劈向周小姐之前，丁零已抢先从
房上掠下，向阿虎展开猛攻。
转眼间，丁零已向阿虎攻出一十二剑，他绝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周小姐。
“是你？” 阿虎也认出了丁零，“你疯了？” 丁零不答，只是手上用力，
一剑紧似一剑。阿虎显然被激怒了，不再手下留情，晃动手中钢刀，与丁零
斗在一处。
此时周小姐也取来宝剑，与丁零联手双战阿虎。周小姐身法轻盈，好似
一只蝴蝶在翩翩舞动，丁零则剑法狠辣，一招一式不离阿虎要害，但两人加
在一起，却仍不是阿虎的对手，兀自守多攻少。
丁零暗暗心惊，所有的师兄弟之中，丁零最看不透的就是阿虎。自从因为
不忍心杀一只濒死的野狗，被赵老大劈面一刀之后，阿虎就好象变成了另外一
个人。这些年来，赵老大很少派他出去杀人，只是把他留在身边，亲自传授他
刀法，连师兄弟间切磋技艺，也不许阿虎参加。想不到阿虎的武艺竟然会如此
之高，即便不如赵老大，也绝不在张老三之下。
激战中，丁零的剑被阿虎打落，与此同时，周小姐也被阿虎飞起一脚，踢
倒在地。阿虎的刀高高举起，丁零挣扎着扑过来，挡在周小姐的身前。除非自己
先死,否则他决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周小姐。
眼前闪过一蓬耀眼的光芒，好象黎明时的第一道阳光。光芒转眼即逝，
阿虎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丁零抬眼望去，只见周小姐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支
铁筒，那道光就是自铁筒中发出的。
"阳。。。光。。。普。。。照。。。“ 阿虎说出了最后四个字，死了。
（8）
如果问世间最厉害的暗器是什么，那么十个武人中会有九个人回答：阳光
普照，而剩下的那个人要么是哑巴，要么是白痴。阳光普照外表看起来是一支
针筒，是由号称当世第一暗器高手的莫虚发所制，据说因为制造者也觉得这种
暗器太过歹毒，所以只制出了两筒。二十年前，莫虚发被仇家暗算身亡，这两
支针筒就失去了下落。丁零想不到会在今晚亲眼目睹这种暗器，更想不到施放
者居然会是周小姐。
望着眼前的周小姐，丁零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哼哼“，黑暗中传来几声奸笑声，赵老大忽然出现在他们两个人面前。
”你？你怎么会找到这儿？“ 周小姐显然认识赵老大。
”大侄女，你爹以为数年前带着你们一家离开飞龙镇我就再也找不着你们
了，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俗话说：大隐隐于朝。周老二果然有两下子。但
他再厉害，也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为什么你一直不肯放过我们一家？”
”呵呵“，赵老大笑了，笑声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讥诮。”因为我们都是
杀手，这也许就是杀手的结局吧。“
“几十年前，我们几个人结为兄弟，干起了杀人这种没本钱的行当。我们
杀了很多人，多得自己都数不清了，后来你爹成了家，想退出我们这个组织，
于是我和其他几个人就制定了一条规矩，谁挣够了十万两银子，谁就可以退出。
没想到那几年你爹拼命的杀人，竟第一个先挣够了十万两银子，然后他就悄然
离开，带着一家人远走高飞。你爹他太天真了，他真以为当够了杀手，还能
够过正常人的日子吗？ 莫说他那些仇人，我们兄弟就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十万两银子！时至今日，我们兄弟哪一个不都是早已达到了这个数目？
我们哪一个人不想着早点结束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但我们结束不了，因为
我们这个组织当中有太多的人，各行各业的人，有的负责为我们打听消息，
有的负责为我们当眼线，还有的给我们联系业务，只要有他们的存在，我们
就永远也结束不了杀手的生涯。一日为杀手，终生为杀手。“
赵老大笑了，但丁零却感到这种笑声很象是在哭。
”这些年来，我们剩下的几个兄弟培养了很多新人，目的其实是想借这些
新人的手，把所有那些跟我们有过关联的人全部杀掉。我们不能亲自出手，因为
那样太冒险，万一失手的话，所有的计划就会全部暴露，所以我们要这些新面孔
来为我们做这件事。同时，我们也要那些新人也一个个死掉，因为我的计划就
是要让知道从前的我的人一个不剩。我的计划就要实现了，今晚杀掉你们两个，
明天我就可以不用再做杀手了。哈哈哈。。。“
“那你为什么要刻意培养阿虎呢？” 丁零问道。
“因为她手中的那支针筒，我需要有一个武功高绝的人来逼周老二把针
筒里的针用完，然后才有必胜的把握，这也是这些年来我们始终不敢过分逼近
周老二的原因。”
“好了，大侄女，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你爹已经
死了，被他杀死了。”赵老大的手一指丁零。
“他说的都是真的？我爹真的死了，被你杀的？” 周小姐的目光转向丁零，
声音已有些颤抖。
丁零只觉得整个世界在倾斜，不住的倾斜。。。
”不错，是我杀的，你杀了我吧。“ 丁零最后望了一眼周小姐，闭上了
眼睛。他不想告诉她从前的事情，他不想告诉她他的一生其实都是在为她
而活，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周小姐只觉得丁零那最后濒临绝望的眼神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象
在多年前的某个夏日，也曾见过同样的目光。。。
周小姐袍袖一摆，挽起一朵剑花，直刺丁零的胸膛。
丁零慢慢倒下去，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也许能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手上，
也是一种幸福。
周小姐也倒了下去，身后是赵老大，赵老大的刀上已满是鲜血，周小姐
的血。
“哈哈哈哈。。” 赵老大扔掉了手中的刀，转动着身躯，仰天长笑。
但只笑到一半，就变成了凄厉的尖叫，因为他忽然发现有一截剑尖从自己的
前胸伸了出来。
“周小姐并没有杀死我，只是刺伤我，我倒下去的时候，她在我的耳边
说了一句话，要我替她报仇。所以你一定要死。“ 丁零站在赵老大的背后说道。
”你也忘了一件事，当年是我和周老二一起杀的莫虚发，那种针。。。我
也有一筒。。。。“
丁零只觉得眼前光芒闪动，那是一种被阳光普照的感觉，暖暖的。他好象
又回到了那个春光明媚的下午，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女孩正在前方向自己
招手。。。。
＝＝＝＝＝＝＝＝＝＝
人生就是如此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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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没有人生来就是杀手，丁零也不是。
在他九岁时，他的父母就死于一场大规模的瘟疫。从那以后，他离开家乡，
开始一个人在外面行乞度日。
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丁零走进一个叫飞龙镇的地方，有人指引他去镇上
周大善人那儿行乞，一定会有不少收获，于是他来到周宅门前叫门，准备
讨些东西充饥。周家的大门开了，出来却是一条狗，见到丁零衣衫褴褛的样子，
便向他狂吠起来，并恶狠狠的扑过来。狗并不太大，但样子很凶。丁零想拔腿就
跑，却被那条狗死死咬住了裤管，情急之下，抬起一脚，将那条狗踢了一个筋斗，
与此同时，他那条本就破破烂烂的裤腿被狗撕破了，露出了满是污泥的小腿。
这时候，里面的家人们出来了，见自己家的狗挨了踹，不问青红皂白，将丁零按
在地下一顿臭揍。那时候的丁零，还只有十三岁，如何能是这几个家人的对手，
登时被打得脸青鼻肿。其中一个家人还取来了木棒，就要一棒打下去。。。
这时忽听一女子喝道：
“住手。”
那家人的木棒，在半途顿住。丁零被打得满脸是血，脖子也几乎折断了，
他见到有一双脚，穿着绒毛一般的鞋子，向他走来。白色纱裙，几乎沾地。地
上很赃，他但愿裙裾不会沾及。他从没想过人的脚也可以那么好看。
”为什么打人？“
那家人有些畏惧，“他欺负咱们家的狗。“ 说着一指地上的丁零。
”分明是你们在放狗欺负人家，还要狡辩？“
那小姐的声音非常的好听，听在丁零的耳中，就好象山谷中的琴声。
”还不快进去拿些衣服银两赔与这位小哥？“
家人们唯唯诺诺，点头称是，丁零这时候抬起头来，发现她和自己年纪相仿，
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女，当时他只觉得好美。那女子见他没什么大碍，便转身
离去。此时阳光耀眼，透过那少女身上的薄纱，可以隐约看到里面有如羊脂玉
琢般的侗体。。。。。。
丁零并没有等那些家人回去拿衣服银两赔给自己，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在那一刻，他已决定，今生一定要和那个女子在一起，纵死也心甘，于是他走
了。他要从此发奋图强，赚很多很多的钱，直到能配得起那个女子的时候在
回来找她。
他只顾想自己的心事，却不防在周宅院墙的拐角处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他本以为又要挨一顿揍了，没想到那个被他撞了的中年人反而把他拉了起来，
摸了摸他的身子骨，忽然问道：”你想赚钱吗？赚很多很多的钱。“
丁零点了点头，从那时起，他便跟了赵老大。赵老大，就是他无意中
撞到的那个中年人。
（2）
丁零跟着赵老大来到了一处庄院，这里还有张三叔，李四叔，王五叔，风六叔，
他们都管赵老大叫大哥，还有十几个和丁零差不多大的孩子，这些孩子也
都是赵老大收养的，来得最早的也不过比丁零早来了一个月。
平日里，由这几个叔叔轮流教这些孩子们武艺，赵老大常出门去，这
几位叔叔也经常跟着出去，但至少也要留下一个叔叔指导这些孩子们练武。
奇怪的是，孩子们从来也没见过那位不知道姓什么的二叔，有时候问起这几个
大人，得到的回答是已经死了。
丁零曾受尽别人的欺负，因此深知要想不被别人的欺负，自己的拳头就要
够硬，所以在练武时格外卖力。同龄人相处，很快他就和其他的孩子们熟络
起来，成了他们当中的一员。
赵老大对他们的要求十分严格，有时甚至到了不近人情的程度。有一次，
丁零和他的伙伴阿虎，小六子在上街买东西的时候捡回了一只快要饿死的狗，被
赵老大发现了，竟命令他们三人一起举起各自的武器杀死那条狗。阿虎有些不
忍心，行动稍慢了一点，被赵老大挥手一刀劈在脸上。从此，阿虎的脸上
便多了一道深深的疤痕。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对赵老大的命令稍作迟疑。
慢慢的，孩子们也知道赵老大到底是做什么的了。他和那几位叔叔都从事
杀手的职业，赵老大是他们的首领，以杀人换取报酬，而这些孩子则是他们
培养的下一代杀手。他们经常出去，或是联系业务，或是出去杀人。用赵老
大的话说，在江湖上行走，要想不被杀，就一定要杀人，把杀人当作一种职
业，从中还可以赚到很多钱，何乐而不为呢？
终于有一天，孩子们被分成几组，要去完成他们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杀人
行动。丁零和阿虎，小六子一组，任务是杀死绸缎庄的高老板。杀手们所杀
的并不一定非是江湖人物，只要有人肯出钱，并且价钱合适，他们甚至可以
去杀上至皇帝老子，下至街头乞丐等各行各业所有的人。
丁零此时心情既紧张又兴奋，紧张是因为要去杀人，兴奋是因为可以凭自己
的力量赚到第一笔属于自己的钱，他的眼前仿佛看到了那位肌肤胜雪，笑意
盈盈的小姐在向自己招手。。。。。。
（3）
经过几天的观察，丁零他们发现想杀高老板并不容易。高老板平时深居简出，
出门时也会有一大帮手下前呼后拥，虽然这些人不见得有什么武艺，但对几
个只练过几个月武功的孩子来说，要对付这么多人，实在有些困难。
经过商讨，三人决定要夜间入高府行刺。首先在下午，由小六子扮作
乞丐，假装昏倒在高宅大门口，果然，高宅中有好心的家人动了恻隐之心，将
小六子搬入宅中。按照计划，小六子会借机赖着不走，并摸清里面的情况。
入夜时分，已把高宅情形摸了个大概的小六子偷偷打开了后门，将丁零和阿虎
迎了进来。小六子带路，三人小心翼翼来到高老板的房前，阿虎用尖刀拨开了
门闩，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了高老板的性命。当三人借着夜色从后门溜
出高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第一次
杀人，虽然杀的是没有武功的人，但仍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惊心动魄。
”好！干得不错！”张三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的身后，把三人吓
了一大跳，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赵老大并不放心，一直派了人跟踪
他们。
回到庄园后，丁零他们并没有得到赵老大许诺的银两，赵老大说他们的
银子已经被存到了钱庄，等到需要的时候自然会付给他们。对此丁零虽不很
乐意，但也无可奈何，只有接受。几天后，其他几组人也都陆续回来，只是
出去的是十五人，回来的仅有十二人。杀手，能杀死别人，但也会被别人
杀死。
转眼间，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从前的小孩子已变成了如今的小伙子，只
是当初的十五人只剩下了七个人，赵老大的身边也只余张三叔一个人了。丁零
在这几年里杀了很多人，但也有好几次差点死在对手的刀下。赵老大的组织
中有一条规定，那就是如果杀手所得的报酬达到十万两银子，就可以取出
这些银子，并且可以退出杀手组织。丁零一直在向这个目标努力，他等待着
能够攒够十万两银子，去见他心中的情人。
丁零也曾经去过飞龙镇，但周宅已是一座空宅，听人说宅子里的人在几
年前就搬走了，一夜之间，一个人也没有剩下。丁零想起当日的情景，感叹不已，
只有希望早日离开赵老大，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周小姐。
（4）
一日，赵老大将所有人都叫到了大厅。张老三和阿虎出去执行任务了，所以
算丁零在内，共有六个人。
”这一次我们要杀的是个大人物，是朝中一位回家省亲的大臣，手下会
有几个厉害角色，所以这次我要你们六个一起去。“赵老大一脸凝重的说。
“成功以后，我会把钱发还给大家，然后想洗手不干的就可以离开这儿，
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也许早已厌倦了当杀手的日子，所以听赵老大说完这句话，每个人的眼中
都发出喜悦的光芒。
"我要买一所很大的房子，再娶个老婆，好好享受一下。“还在路上的
时候，小六子已经开始憧憬未来了，其余的几个人也各自说着自己的打算，
显然，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激动，好象在讨论着明天将要发生的事情。
丁零很沉默，始终也没有说一句话。他的内心也很激动，但他知道，
这次的任务一定是最危险的，否则赵老大不会许下那样的诺言。"无论怎样，我
一定要活着见到你。“ 丁零又想起周小姐美丽的倩影，心中暗暗发誓。
据赵老大的消息，刺杀的官员名叫成功，是朝中的大员，所率领的省亲
队伍只有二十几个人，将会在傍晚时分路过黑风林。因此丁零等六人早早就
来到林中，各找险要所在埋伏起来。
黑风林，是一处很险要的所在，两边都是陡峭的石壁，只有一条
很窄的小路穿过石壁中间的这片林子。无疑，这里是最好的狙杀场所。
自从第一次独立完成杀人任务后，丁零就变得不大和群，因为他觉得
杀手这职业除了武功以外，更多需要的是机警和应变能力，人多了反而会坏事。
他并不象其他几个伙伴一样在傍晚和夜间行刺时穿夜行衣，他认为
如果事败的话穿平时的衣服更容易混入人群中逃脱。因此今天他仍穿着平日
的衣服，躲在离其他五人比较远的一棵树上。
暮色终于降临了，远处传来了一串串脚步声，要杀的人终于来了。
队伍的前面是几个兵士打扮的人在开路，中间有一顶官轿，由四名轿
夫抬着，后面则跟着一些家人和两辆马车，显然，目标在中间的轿子里。
按事先约好的暗号，小六子一声咳嗽，杀手们立即开始行动。有的自
树上跃下，有的在草丛中滚地而来，有的从乱石中窜了出来。
只见白茫茫一阵粉雨，有人撒出了石灰！
石灰漫天里，“唆唆”连声不绝，有人发出了如雨点般密集的暗器！
一切都在照计划进行。
丁零刚要掠出，衣角却莫名其妙的被树枝挂住了，这对于一名杀手来说
是不可饶恕的错误。丁零怔了一怔，立即用最快的速度摆脱了这几根树枝，
等到他想要跃下时，场中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这变化使他决定继续躲在树上。
当数不清的暗器击中轿子时，轿子顶突然裂开，一个人影从轿中一飞
冲天。执刀的军士上前拦截，立即被冲上去的杀手砍翻了好几个。趁着那人
还没有落下，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刺客立刻跃起，向那人拦腰斩下。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大吼一声，“腾腾”两声，竟于半空中踢出两脚，
将那两名杀手的钢刀踢飞，与此同时，抬轿的四个轿夫从腰间拉出软剑，顿时
将这两个失去兵器的杀手斩成几段。小六子和另两个杀手也在此刻赶到，小
六子的快剑果然不凡，一连攻出九剑，有两名轿夫倒了下来。但是就在此时，
只听两声惨叫，另两个同伴一被众人乱刀杀死，一被轿子里出来那人用掌力
击碎了头骨。转眼间，同来的六人仅剩下还在死战的小六子和不远处树上隐
藏的丁零。
小六子开始突围，他不愧是这几个杀手中武功最好的，在挨了三刀两剑
之后还真杀了出来。他向着丁零所在的那棵树狂奔，身后跟着十几个
追兵。轿子里的人可能是在自顾身份，没有追上来。
“救----” ‘命’字尚未出口，丁零已闪电般从树上跃下，一剑就把
小六子的人头砍了下来。
（5）
“多谢少侠仗义援手。“
”哪里哪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老爷太客气了。“
面前的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虽然没有穿官服，但仍然掩饰不了本身的
威仪。这就是要刺杀的那个姓成名功的朝廷大员吗？老者的态度很和蔼，但他
那两道凌厉的目光却让丁零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头升起。这种目光，让丁零感到
很熟悉；这种眼神，让丁零想到了赵老大的那双眼睛。
死去的家人和护卫的尸体被抬到了后面的马车上，而小六子等刺客
的尸体则被踢到了草丛中。不管怎样，他们都是自己昔日的伙伴，丁零
的心中有一种很痛的感觉，同时也感到很愧疚。但自己冲上前来又能如何
呢？不过是地上又多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因此在最后的时刻，为了不暴露
自己，他选择了杀死小六子。任何时候，都没有别的什么东西比自己能够
活下去更重要，更何况，丁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还没有找到那位姓
周的小姐。所以，他不能死，绝对不能！
队伍继续向前行进，来到前面的小镇上投宿。成老爷子要回前方的黑
水镇老家，丁零谎称自己也是同路，再加上刚才“拔刀相助”的义举，因此
被成老爷子力邀同宿一家客栈，以便摆酒答谢。丁零也想找机会再度下手，因
此假意推辞几句，也就欣然接受了。
成老爷子在房中吩咐小二准备酒菜，丁零站在客栈的院子里，考虑着如何
再下杀手。突然，丁零觉得背后被什么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猛的转过身来，发现
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细一打量，原来是张老三。
“张三叔。。。”
”嘘---小点声。“
张老三把丁零拉到黑暗角落里，”酒中我已下了天山奇毒，待会儿见机
行事，一起动手。“ 丁零点了点头，然后张老三就象一缕轻烟般消失了。
酒席宴上，丁零频频敬酒，自己却偷偷把杯中的酒倒入袖中。张老三所
下的毒果然不凡，丁零做了这几年杀手，自以为酒里是否有毒只要看一看，
闻一闻便知分晓，但见张老三所下之毒毫无任何蛛丝马迹可寻，不免心中
暗暗佩服。
成老爷子只管与手下人大碗喝酒，似是丝毫不觉。
”酒里----有---毒---“ 一家人捧腹倒下，接着席间十数人纷纷从椅子
上跌了下来，丁零也假装中毒，双手按住腹部，滚倒在地上。
成老爷一手摁着小腹，一手拔出防身宝剑，勉强站了起来，额头上却已
渗出豆大的汗珠。
（6）
”嘿嘿“ 窗外传来了张老三的冷笑声，屋门一开，张老三走了近来。手
中拎着他惯用的金枪。
“老二，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老二”？ 张老三居然叫成老爷“老二”？假意趴在地上的丁零感到
吃惊不小，难道他们多年前竟是兄弟？
“老三，你的下毒本领比从前厉害许多。”成老爷吃力的说道，腰也
弯得更低了。“
”哈哈哈哈，纳命来吧！“ 张老三大喝一声，手中金枪似毒龙出洞，
疾刺成老爷咽喉。成老爷似乎站立不稳，身子忽然一晃，看似要用右手的宝剑
去拄地保持平衡，突然间，他一直在捂着肚子的左手向前急速刺出，手里不
知何时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啊---“ 张老三一声惨叫，匕首深深刺入了他的腹部。
并不是张老三完全麻痹大意，他的确认为成老爷已经中毒了，但即使这样，
他仍然在小心注意着成老爷右手的剑，但他却忽略了对手的左手，更没有
想到对方左手的速度竟会比右手快好几倍！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丁零的手已摸到了剑柄，又悄悄的
松开了。
”你----“，张老三捂着肚子踉踉跄跄退后几步，后背靠在墙上，鲜血
顺着手指缝淌了下来。
“没想到吧，老三。”“这一招我已练了很久，本想用来对付老大的，却
用到了你的身上，只可惜了我这几个手下。” 成老爷看了一眼他那些躺在地上
的随从，不无惋惜的说道。
”周老二，你好狠。。。“ 张老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到死也不相信
原来自己也会死得这样轻易。
”好了，年轻人，你的戏也该演完了，起来吧。“
丁零很不情愿的站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的把戏从头到尾都未瞒过对方的法眼。
”前辈姓周？“
”不错，周成功就是我，嘿嘿，赵老大，周老二，张老三，我们都是当年
的金牌杀手。” “你那些师傅们没提起过我吗？”
”也许是晚辈出道比较晚，没听他们提起过。“
”也难怪，他们一直都在想着杀我，又怎么会提这些呢？“
”是，是，不知前辈打算如何处置晚辈呢？“
”我不想杀你，看到你，我就想起从前的我，你很象那时的我，冷血，镇定。。“
”你走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丁零慢慢向房门口走去，而周老二则陷入了往日的回忆之中。
“多谢前辈”，随着最后一个”辈“字出口，丁零已反手一剑刺入周成功
的胸膛。作为一名杀手，冒险是难免的，成功的杀手永远会选择最恰当的时机。
没有人敢相信丁零会向周老二出手，毕竟实力相差太远，更何况周老二已放过
了他；更不会有人相信丁零会背对周老二出剑，但在丁零的心中早已算计好这
一剑的部位与时机。
周老二不相信，所以周老二死。
”想不到，我躲了半生，终于逃不过这一天，我曾做了很多善事来补偿，甚至
还在飞龙镇博得过周大善人的美名，却还是。。。“
”杀人者死。。。自。。做。。。孽。。。不。。。可。。。活。。。“
周老二的话语越来越弱，但听在丁零的耳中，却好象天边的惊雷。
（7）
黑水镇。丁零在狂奔。
成家是镇上的大户，很容易打听，丁零只希望能够在赵老大斩草除根前赶
到那儿，救出周小姐。
夜幕已经降临了，成家院子里掌着灯，一位妙龄女子站在那里，脸上满
是愁容。
”愿老天保佑爹爹平安无事，早日归来。“ 小姐喃喃自语道。 显然，
她并没有发现厢房屋檐上趴着一个人-----丁零。丁零痴痴的望着院子里的
周小姐，心中感慨万千，好象自己仍是多年前的那个小叫化子，被一群如
狼似虎的家丁毒打，而周小姐正是在那时出现在自己面前，救了自己。他
想起这些年来的杀手生涯，无数次挣扎在死亡边缘，每一次危难时眼前都
会浮现出周小姐的影子，然后就会对自己说，不论多艰难，也要活下去，总
有一天，要找到她，好好的爱她，娶她。如果不是有这种信念支持他，恐怕
他早已死了几十次了。此刻，周小姐就在眼前，但丁零却又茫然而不知所措。
无意中杀了她的父亲，铸成大错，却要来救她，带她远离这里，如何跟她
解释所发生的一切呢？丁零只觉得恍恍惚惚，好似置身于一个梦中。
一个身影飘入院中，高大，冷峻，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鼻子一直拖到耳朵。
阿虎？！丁零激泠泠打了个冷颤。在阿虎的刀劈向周小姐之前，丁零已抢先从
房上掠下，向阿虎展开猛攻。
转眼间，丁零已向阿虎攻出一十二剑，他绝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周小姐。
“是你？” 阿虎也认出了丁零，“你疯了？” 丁零不答，只是手上用力，
一剑紧似一剑。阿虎显然被激怒了，不再手下留情，晃动手中钢刀，与丁零
斗在一处。
此时周小姐也取来宝剑，与丁零联手双战阿虎。周小姐身法轻盈，好似
一只蝴蝶在翩翩舞动，丁零则剑法狠辣，一招一式不离阿虎要害，但两人加
在一起，却仍不是阿虎的对手，兀自守多攻少。
丁零暗暗心惊，所有的师兄弟之中，丁零最看不透的就是阿虎。自从因为
不忍心杀一只濒死的野狗，被赵老大劈面一刀之后，阿虎就好象变成了另外一
个人。这些年来，赵老大很少派他出去杀人，只是把他留在身边，亲自传授他
刀法，连师兄弟间切磋技艺，也不许阿虎参加。想不到阿虎的武艺竟然会如此
之高，即便不如赵老大，也绝不在张老三之下。
激战中，丁零的剑被阿虎打落，与此同时，周小姐也被阿虎飞起一脚，踢
倒在地。阿虎的刀高高举起，丁零挣扎着扑过来，挡在周小姐的身前。除非自己
先死,否则他决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周小姐。
眼前闪过一蓬耀眼的光芒，好象黎明时的第一道阳光。光芒转眼即逝，
阿虎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丁零抬眼望去，只见周小姐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支
铁筒，那道光就是自铁筒中发出的。
"阳。。。光。。。普。。。照。。。“ 阿虎说出了最后四个字，死了。
（8）
如果问世间最厉害的暗器是什么，那么十个武人中会有九个人回答：阳光
普照，而剩下的那个人要么是哑巴，要么是白痴。阳光普照外表看起来是一支
针筒，是由号称当世第一暗器高手的莫虚发所制，据说因为制造者也觉得这种
暗器太过歹毒，所以只制出了两筒。二十年前，莫虚发被仇家暗算身亡，这两
支针筒就失去了下落。丁零想不到会在今晚亲眼目睹这种暗器，更想不到施放
者居然会是周小姐。
望着眼前的周小姐，丁零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哼哼“，黑暗中传来几声奸笑声，赵老大忽然出现在他们两个人面前。
”你？你怎么会找到这儿？“ 周小姐显然认识赵老大。
”大侄女，你爹以为数年前带着你们一家离开飞龙镇我就再也找不着你们
了，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俗话说：大隐隐于朝。周老二果然有两下子。但
他再厉害，也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为什么你一直不肯放过我们一家？”
”呵呵“，赵老大笑了，笑声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讥诮。”因为我们都是
杀手，这也许就是杀手的结局吧。“
“几十年前，我们几个人结为兄弟，干起了杀人这种没本钱的行当。我们
杀了很多人，多得自己都数不清了，后来你爹成了家，想退出我们这个组织，
于是我和其他几个人就制定了一条规矩，谁挣够了十万两银子，谁就可以退出。
没想到那几年你爹拼命的杀人，竟第一个先挣够了十万两银子，然后他就悄然
离开，带着一家人远走高飞。你爹他太天真了，他真以为当够了杀手，还能
够过正常人的日子吗？ 莫说他那些仇人，我们兄弟就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十万两银子！时至今日，我们兄弟哪一个不都是早已达到了这个数目？
我们哪一个人不想着早点结束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但我们结束不了，因为
我们这个组织当中有太多的人，各行各业的人，有的负责为我们打听消息，
有的负责为我们当眼线，还有的给我们联系业务，只要有他们的存在，我们
就永远也结束不了杀手的生涯。一日为杀手，终生为杀手。“
赵老大笑了，但丁零却感到这种笑声很象是在哭。
”这些年来，我们剩下的几个兄弟培养了很多新人，目的其实是想借这些
新人的手，把所有那些跟我们有过关联的人全部杀掉。我们不能亲自出手，因为
那样太冒险，万一失手的话，所有的计划就会全部暴露，所以我们要这些新面孔
来为我们做这件事。同时，我们也要那些新人也一个个死掉，因为我的计划就
是要让知道从前的我的人一个不剩。我的计划就要实现了，今晚杀掉你们两个，
明天我就可以不用再做杀手了。哈哈哈。。。“
“那你为什么要刻意培养阿虎呢？” 丁零问道。
“因为她手中的那支针筒，我需要有一个武功高绝的人来逼周老二把针
筒里的针用完，然后才有必胜的把握，这也是这些年来我们始终不敢过分逼近
周老二的原因。”
“好了，大侄女，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你爹已经
死了，被他杀死了。”赵老大的手一指丁零。
“他说的都是真的？我爹真的死了，被你杀的？” 周小姐的目光转向丁零，
声音已有些颤抖。
丁零只觉得整个世界在倾斜，不住的倾斜。。。
”不错，是我杀的，你杀了我吧。“ 丁零最后望了一眼周小姐，闭上了
眼睛。他不想告诉她从前的事情，他不想告诉她他的一生其实都是在为她
而活，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周小姐只觉得丁零那最后濒临绝望的眼神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象
在多年前的某个夏日，也曾见过同样的目光。。。
周小姐袍袖一摆，挽起一朵剑花，直刺丁零的胸膛。
丁零慢慢倒下去，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也许能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手上，
也是一种幸福。
周小姐也倒了下去，身后是赵老大，赵老大的刀上已满是鲜血，周小姐
的血。
“哈哈哈哈。。” 赵老大扔掉了手中的刀，转动着身躯，仰天长笑。
但只笑到一半，就变成了凄厉的尖叫，因为他忽然发现有一截剑尖从自己的
前胸伸了出来。
“周小姐并没有杀死我，只是刺伤我，我倒下去的时候，她在我的耳边
说了一句话，要我替她报仇。所以你一定要死。“ 丁零站在赵老大的背后说道。
”你也忘了一件事，当年是我和周老二一起杀的莫虚发，那种针。。。我
也有一筒。。。。“
丁零只觉得眼前光芒闪动，那是一种被阳光普照的感觉，暖暖的。他好象
又回到了那个春光明媚的下午，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女孩正在前方向自己
招手。。。。
＝＝＝＝＝＝＝＝＝＝
人生就是如此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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