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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挂了编辑的电话后又给闻婧打了个电话,我特兴奋地告儿她我要回来了,跟胡汉三一个口气。闻婧也挺激动的,冲我说,林岚,你丫快点儿回来,我想死你了。回来后我领你见我的男朋友!
我一听就觉得天旋地转,我有点迟疑地看看旁边一言不发地走着的陆叙,觉得这个世界又要开始闹腾了。
我和陆叙趴在外滩的栏杆上,身后是陈旧却依然高贵的沙逊大厦,这里面出入的都是达官贵人,每天有无数衣着光鲜的人进进出出,参加着各种party扮演着各种角色,每个人的面容背后藏着更深的一张脸,而且永远不是最后一张脸――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张面容,这是他们在这个社会所向披靡的武器。
我和陆叙趴在那儿,跟俩小孩儿似的,特纯真。我们望着眼前涌来涌去的黄浦江里并不干净的潮水,心里其实挺感慨的。一不小心就在上海住了半年,感觉日子过得跟飞似的。对面的建筑群是上海人的骄傲,每个第一次来上海的人总是会惊叹于这个城市华丽的面容。
我问陆叙,我说你在想什么?
陆叙说,我刚想起一个诗人写的一句诗,他说时光带走了一切,惟独没有带走我。说完回过头来看我,江上吹过来的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我又想起以前他做设计没灵感时的模样,一小狮子。
他说,想不想满上海逛逛?反正就快要离开了。
我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不了,反正就要离开,也无所谓再去增加更鲜明的记忆。我觉得对这儿的记忆已经很深刻了。
的确,我想我不会忘记自己在上海这半年的生活,每天都要走过的浦东的石头森林,跟着火柴领略过的上海如同繁星一样众多的酒吧,无声地在地下穿行的干净地铁和无声地在空中飞过的轻轨,上海阴冷潮湿的冬天,黄浦江面上白天飞过的鸟群和晚上水中倒映的霓虹,这一切像是被浓缩成了一枚红红的大头章,重重地砸下来,在我身上印了个大大的不可磨灭的红色印记。这个联想让我想到猪肉上红红的圆圆大章,我就是生活里一只快乐而悲伤的猪。我不是苏格拉底。
我大老远就看到火柴过来了,挎了个小挎包,什么东西都没带,就跟去周庄玩儿一天似的。我看了看我和陆叙一人两个巨海的旅行箱我就挺佩服她的,歌里不是唱滚滚红尘翻两翻,天南地北随遇而安吗,我觉得火柴就是这样的人。从北京身无一物地来上海,现在又身无一物地回去,我不得不承认如果火柴是仙人掌那我肯定是牡丹,我只能呆在那个玻璃的温室里小范围地称王称霸,可是我永远走不出那个看不见的囚笼。这一点上微微和火柴挺像的。其实想起来微微和火柴也很久没见了,不过当初火柴和微微并不怎么好,闻婧和我与火柴倒
是蛮好的。也许是因为火柴和微微都是太有能耐的人,我想这次回去我一定要让她们认识,没准儿她们成了好姐妹。
我说火柴你把这边的房子和车都卖了?
火柴说这哪儿能啊,房子租了,车给我那姐妹儿开去了,她早就想买辆车了,我那辆车也是八成新的,就转手卖给她了。剩下的东西就没什么了,租我房子的也是我一好姐妹,我说我家里的东西你直接用就好,那些衣服你想穿也拿去。我反正也带不走。再说了,时不时的我也可以再回上海啊。
我对她伸出大拇指。
下了飞机,我突然觉得很温暖。似乎呼吸着北京的空气都能让我身心舒坦。我听着周围一水儿的北京话我就觉得特亲切,在上海呆了大半年了,听那些嗲得要死的上海普通话听得我骨头缺钙。
我在通道口远远地就看到闻婧那丫头片子了,在人群里窜来窜去的,把周围的人挤歪了还拿眼横人家。要我是她妈我准揍她!
我看看身旁的陆叙,我的行李都在他那儿,他一人推了四个箱子。说实话我还没想好怎么站在闻婧和陆叙面前做人。多大一条狐狸尾巴啊,我还真不知道往哪儿藏。火柴比较轻装上阵,冲在我们前面,一见面就冲闻婧挥了一拳,说,闻婧你老丫的,还记得我吗?闻婧上下打量了火柴一通,恍然大悟的表情,特兴奋地说,“哎呀,火柴!怎么是你啊?多久不见了,你丫怎么死上海去了?哎,变了变了,真变了,的确是上海出来的啊,跟我们就是不一样。”火柴听了特得意,结果闻婧又整了下半句,“上海是不是特忙碌啊,看把你整得跟四十岁似的,你看看这皱纹儿,跟我妈有一拼!”我看见火柴脸儿都绿了。都大半年了,这闻婧说话一点儿没变,逮谁说谁,都不知道看脸色。我记得上次闻婧在一饭局上硬要说人家一十八岁的女孩儿拉皮拉得好把皱纹都拉没了,硬是把人家都说哭了。她看到小姑娘哭了也挺惊讶的,说我没说什么呀,怎么哭这么伤心啊跟死了妈似的。一句话说完我看见坐小姑娘旁边的妈也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