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否共同生存
一错过,二错过,总错过,今天终于我看到了“鬼子来了”。当最后一刻,马大三那颗微笑着的头颅被斩下的时候,我低声骂了一句。影片结束。
“鬼子来了”,这个语句包含着轻蔑和恐惧的双重含义:“鬼子”是对日本侵华军人的蔑称,而“鬼子来了!”又包含着被奴役的中国人对奴役者的恐惧。轻蔑和恐惧这两种心态构成了近百年来中国人对帝国主义列强的基本心态。也许,我们至今还没有走出这种奇特的心理空间。
同地雷战,地道战等影片不同,在鬼子来了中的中国农民形象缺少令人扬眉吐气的英雄气质或行为。故事发生的地点叫挂甲台,是不是可以说这是一个“解甲归田”爱好和平的高雅形象,而对于沦为被殖民者的村落来说就是一个反讽。马大三和众村民即使在太阳旗下也奉行与世无争的非暴力主义。用他们的话说叫“惹不起主义”,即从东边来的,西边来的,都惹不起。
我不愿重复,近一二百年来,中华民族频繁的遭受外侮,近几十年虽然“站起来了”,但由于经济,军事以及精神上的原因,依然是一个自卑感挥之不去的民族,而这种自卑的心理情结又常以莫名的优越感表现出来。其实这点大家心里都明白。“鬼子”是个蔑称,但这个蔑称的背后隐藏着深度的自卑。我们都学过阿Q ,谵妄情结“如果我当了主人,我将要… …”现在,日本军曹被人装在麻袋里扔到挂甲台村民们的脚下,成了他们的阶下囚,做主人的梦想就这么实现了。这一切太突然也太容易了。
在这个由两个麻袋改变了的小世界中,挂甲台村民得以展示他们统治世界的独特理念,即“化干戈为玉帛”的大同光荣理想:他们对待那个日本人花屋小三郎和那个翻译官可真好啊,可谓仁至义尽,宁肯自己感冒也要把棉被给他们用,马大三用八倍的高息借来白面给他们做最后的晚餐。在他们不得不杀掉这两个俘虏时,竟然找不到一个自愿的行刑者。只好用高额报酬---豆子,去雇用杀手。呵呵呵~那位被雇来的杀气腾腾的什么一刀来,据传,怎么怎么样,差不多就是天人合一的意境吧,还做出白鹤亮翅等酷动作,有如金庸笔下的风流剑客。但是,奇绝的是被刘一刀,对了,刘一刀斩过的鬼子和翻译官依然活蹦乱跳。“看刘爷舞刀如饮美酒”,我简直要说,中国武术本质上不是一种暴力,而是一种艺术。人们越是胆怯,就越是让流血的事实充满自己脑际。武侠文化越发达,它所掩饰的卑怯越深。
我觉得装在另一个麻袋里的那个翻译官其实挺可怜的---他的命从来不属于自己,而迂回于冲突的两者之间,临死也够凌然。翻译,信息传递。其实他自始至终都协调的挺好,也算是为维持暂时的和平尽了份心。有些句子够搞笑。
平等,挂甲村的村民们以此换来了与花屋小三郎之间的“和睦”, 并且情不自禁的想扩展这种友好到同整个日本占领军之间的关系。挂甲台的祸端就是起于此。当挂甲台的村民决定“以命换粮”的时候,他们认为这是平等交易,双赢地交换,实际上是对,要用自己的文化改造世界上的劣质民族的殖民者的一种公然挑衅。可怜他们的行径已经大大地伤害了日军的优越感和自尊,最终招致被杀光,烧光和抢光。
如果说,挂甲村的村民在村子被烧杀抢光之前一直处于谵妄状态的话,在他们死前却是清醒过来了。马大三手持斧头去袭击日本战俘营,看上去似像更大的谵妄,我以为,这却是清醒后的无路可走。其实我一直都被“共同死亡原则”萦绕着。
最后那个国民政府的接受大员大混蛋高某慷慨激昂的对马大三的“恐怖活动”作了宣判。告诉大家谁有权力,什么是依法行事。这多现代化啊。法律崇尚证据,如果要求马大三“拿证据来!” 那他就必须先把自己变成大款,花钱聘请大律师,拍摄照片,进行访谈等。是这样吧。即便如此,打赢这场官司的希望也很渺茫,只要看看南京大屠杀是何等证据确凿的罪行,至今尚无日本法律上的认可,一个小小的挂甲台何足挂齿?根本提不上日程。人们有理由怀疑,野野村和花屋这些下级军官是否会受到应有的处置?到现在二战已经结束六十年了。法制建设,是近代社会的进步,但离所谓公正尚远着呐。马大三看似荒诞的行为,其实证明了现代世界的荒诞,他那微笑着的头颅就是荒诞的证明,也是对现代法律公正性的抨击。
其实还可以谈谈野野村队长在和挂甲村联欢时的“先发制人”,英美联军在进攻伊之前,不也硬说伊拥有足以毁灭全球的核武器和生化武器,为了全世界的安宁,就必须消灭萨达姆政权等。可现在呢,武器在哪?可他们仍感到神圣而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