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探访使馆遗址 废墟和未爆炸弹仍在
国际先驱导报特约记者朝阳报道 在中国驻南联盟使馆被炸5周年前夕,本报记者再次来到位于贝尔格莱德新区的樱桃花大街3号――中国大使馆遗址探访。记者看到,从使馆被炸开始就一直拦在那里的用丝带组成的警戒线还在,只是这里无人看守。隔离带里面显得静悄悄的,禁闭的大门背后满眼皆是丛生的杂草。
使馆废墟里至今仍掩埋着一枚炸弹,那是当年美军向使馆发射的五枚激光制导炸弹中唯一没有爆炸的。当年亲身经历浩劫的潘占林大使(时任中国驻南大使)告诉记者,由于巨大的冲力,这枚重约1吨的“大家伙”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直径59厘米的弹坑。
“人们对挖掘这枚炸弹往往想得比较简单”,但潘大使告诉记者,曾去现场勘测过的当地专家告诉使馆,这种炸弹遇到坚硬地层还会拐弯,其定时装置要么损毁要么根本就没有,因此准确勘测它的位置很困难。不过潘大使告诉记者,“最近塞尔维亚和黑山共和国(从2003年开始,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的名称不再使用――编者注)驻中国大使告诉我,他们正准备出资,将这枚导弹挖掘出来。”
记者注意到,使馆上原来悬挂的国徽已经不在了。据了解,中国被炸使馆废墟当年已经移交给南联盟政府,不再归中国所有。潘占林大使向本报记者透露,之所以没有选择重新在原址建新馆,主要还是因为那是一块“伤心地”。另据记者从当地了解,目前当地政府尚未决定如何处置这片废墟。
使馆附近的居民告诉记者,最近几年来使馆献花纪念的人少多了,时不时会有一些中国人来这里看看。熟悉当地情况的华人告诉记者,一般国内来的正式的代表团都会专程到这里。
使馆栏杆上挂着的一个花环,不知经过了多长时间的风化,鲜花已经变成了干花。此情此景下,一种世态沧桑的感觉顿时袭上心头。
据记者了解,目前新的使馆还没有建立,中国驻塞黑大使馆临时分散在三个地方办公,使馆人员也散居在民宅中。潘占林大使告诉记者,新馆的筹备工作很早就已经开始了,但“在南联盟找到像原来那么大的房子并不容易”。他还记得,当年南联盟政府曾批给使馆一块地,后来却发现地下要通地铁而作罢。而据本报记者了解到的最新情况,不久前当地政府决定让中方在乌日策街25号大院内重建中国大使馆,目前部分使馆工作人员已经迁入该大院办公。
评论:失语和失忆
【作者】墨矩 国际先驱导报文章
新贝尔格莱德区的樱桃花大街上,春天,在5月来临。
一栋残破的建筑在这个生机勃勃的季节里,在?生的荒芜蔓草间更显寂寥,而据此百米,萨瓦河和多瑙河水静静流淌,日夜不息。
这是每一个中国人都不该陌生的地方,5年前的那些日子里,13亿人从广播、电视、报刊上无数次看到这里的砖头瓦砾、断壁残垣。在镜头里无数次闪回的惨痛和鲜血成为那个春天难以磨灭的印象。
然而,当我们为策划这个5周年纪念专题,而同远在贝尔格莱德的友人交流时却得知,在这个悲剧的原发地,在这个中国曾举国同情和声援的土地上,人心冷漠――即使每个人都知道中国人曾为此付出过鲜血和生命。
贝尔格莱德老城的对岸,5年前5枚导弹的弹着点――就像那个曾经获得奥斯卡大奖的科索沃战争片的名字一样――在为新生活奔忙的人们心中已成为“无主之地”。“那里什么都没有变,甚至那枚没有爆炸的导弹。”友人在电话那端的声音平静,但突然、几乎同时,我们感觉到了这种平静背后的悲哀,一时间,交谈中断――面对一个你曾经为之真诚呐喊的民族的集体失忆,我们所能做的仿佛只有失语。
清华大学事后所作的一份关于中美媒体报道的比较中指出,“《人民日报》上最打动人的照片,是三位遇害的中国记者的遗体以及痛断肝肠的受害家属;而《纽约时报》上最打动人的照片是美国大使尚慕杰透过他(驻华使馆)办公室破碎的玻璃窗往外看。《纽约时报》上也有中国人哀悼遇害者的图片,但却没有遇害者本人”。
而就是尚慕杰――这个被认为是“自司徒雷登之后对华最友善的美国大使”――在一位美国记者担心地询问“这些年轻学生如此反美,中美关系怎么办?”时如此作答:“不用急,不过几天,同样这些学生就会排着队再到这里来,苦苦申请赴美签证”(刘亚洲《美国论》)。
“炸馆”,一个新词的诞生和传播,不仅成为中国普通百姓对于美国感知的分水岭,同时也触动了自改革开放后对美国情感暧昧的青年学生和知识阶层,在之前和之后发生的更多事件中(如中国威胁论、银河号事件、撞机事件、李文和事件、2000年申奥事件等等),中国人对于自己曾经固有的对于西方世界的利益关系和情感关系,不仅开始了整体反思,而且最终导致了整体修正。
这种修正遍及各个领域,从人权观到新闻观,从普遍道义到民族理想,正如网上的一位不具名的网友所言:“是的,明天我还是要去(申请签证),但是原来我可能不会回来,可现在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这种使命感的?醒,与其说是民族主义的?醒,毋宁说是大国意识的?醒。中国人在落后了多年后,通过一次强度极其剧烈、代价极其高昂的痛楚后,仿佛重新获得了质疑西方的自信。
刻尔凯廓尔在《哲学断想》中写道:“伟大之民族必备伟大之痛苦。”也许对于前南人民的冷漠、对于西方媒体所描述的“学生暴徒”、对于尚慕杰的预言,我们会暂时因为茫然或惊诧而失语,但是,就像清华园中那个为纪念“五四”运动牺牲者所设的残柱一样,在遥远的贝尔格莱德,那座无人看管的废园,业已成为中华民族复兴道路上一座无字断碑――断碑虽无语,但能铭刻痛苦,能防止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