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不能死(一)

路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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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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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06月03日 15:08
陈晓楠:各位好,这里是冷暖人生。2002年12月份的一天,隆冬的大别山南麓,一位农民父亲冒着严寒在高大的木梓树上摘果实,可是他不慎跌落下来,头部摔成重伤,七窍出血。抬到医院去的时候,医生说,已经很难救了,即便是能,恐怕这农民一家也根本负担不起,于是,家人们没有再说什么,痛哭一场过后,又把老汉给抬回了家,这个人就是我们今天故事的主人公,武汉大学生王群的父亲。王群他接到电话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在为父亲准备后事了,王群说,他在电话里听到家人说出一个在他听来是格外陌生的词,回来“奔丧”。

(旁白)两天前,下了几天的大雪刚停,王群的父亲闲不住,就背着家人独自上山去采木梓,以换得一点收入。结果他爬到了六七米高的树上,由于树上有积雪,很滑,他一脚没踩稳,他摔了下来。第二天拉到县医院,拍了片子,诊断结果是三级脑外伤。

妈妈:片子一拍了,我就倒在地上,猛哭,埋头哭,我想到,我娃还在读书,真是伤心,可怜。晚上,我们要把他拖回去,医生就说没有救了,没有救,就是说,拉回去等死吧。

记者:你相信医生的话吗。

妈妈:我们那个时候就拿不到主见,一个妇道之家,做不了主,医生就说诊(治)两万块钱,已经治不好了,我也搞不到钱。

记者:那你没跟亲戚,跟女儿商量一下?

妈妈:女儿也做不了主,女儿也没钱。

记者:亲戚呢?

妈妈:亲戚说诊不好,还是不用诊了。还是不要搞得人财两空。

记者:家里人都在做啥?

王:反正我回去的时候,我看到院子里面有很多人,大部分人都是来帮忙的吧。都随时在帮爸爸准备后事吧,有人发纸钱啊,还有院子里面,烧的那种香,一进去一闻就知道,估计已经是在准备后事了。

(旁白)儿子回来后,使母亲有了依靠,但是看着父亲昏迷不醒的样子,而且所有亲戚都说不要救了,王群也没了主意,任凭眼泪一直地流。

王:我觉得当时也可能认命了吧,当时真的是认命了,因为我在路上碰到我舅舅,是吧,他说,你不要担心了,反正你爸爸的后事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他说你什么都不用管了,你回来看一下吧,就是那个样子,我已经认命了,当时,一直都没有说话,因为命就是这样的吧,可能。基本上就接受这个事实了。

陈晓楠:王群的家住在两个山谷的中间,只有靠种田维持生活,而且田也很难种,因为当地非常缺水,只有靠人工挖出了一条水道来灌溉,树上的果实呢,往往也是没等成熟就都被人摘光了,王群说他印象里最困难的时候,他曾经在学校里只敢喝稀粥,因为买不起一个馒头,就是因为家里穷,所以王群的姐姐念到初二的时候就退学了,也正因为如此,九七年他考上高中的时候,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王群身上,像所有望子成龙的父母一样,为了让孩子读书,王群的父母想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去挣钱,他老父亲先后到建筑工地去当过小工,下矿井挖煤去做过苦力,也曾经在大街小巷上捡过破烂,而实际上,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摔伤了,九九年的时候,他曾经在一个建筑工地上摔伤了肾脏,那一次为了治病花去了五千多块钱,连给王群准备好的学费,生活费都贴了进去,就为这个事,父亲很多天来一直叨唠着说,自己真是没用,他可是内疚了一阵子。

(旁白)想到自己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在死亡线上挣扎,他内心深深地责备自己无能。这一晚,王群一直坐在父亲的床边,脑海里全是父亲的身影。

王:我爸爸对我比较 ,他的爱是一种非常深沉的,我小时候是不知道的,是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吧,上高三的时候,然后我有一次回去,我妈妈就跟我说,她说你爸爸特别爱你,你不知道吧,我说我不知道,我说爸爸平时对我那么严格,她说你爸爸有时候晚上起来还亲你,我当时就特别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不知道怎么搞的,觉得好像是独立惯了吧,因为一直在外面吧,我不喜欢别人和我太亲近,然后我就想,两个大老爷们,是吧,特别是我爸爸,晚上怎么起来还亲我,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然后就觉得特别不可思议,然后我再一想,这么多年以来,是吧,我爸爸对我,为了供我上学,是吧,他就跟我说,他说砸锅卖铁都要供我上学,然后我就一想种种的事情,种种情节一回忆起来,我想,可能就是的吧,可能这就是父爱吧,可能就是我爸爸一种特别的爱吧。

陈晓楠:在当地农村有这样一个习俗,就是如果有人要去世了,大家都会围着他,做最后的照料,王群和亲戚们都转在王锡文的身边,烧香做纸钱,准备衣服,忙着后事,时间到了凌晨一点钟左右的时候,人们都有点困了,王群也靠在父亲的床边,困得只打瞌睡,可是这时候,王群感觉到,他好像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他猛然睁开眼睛,看见了父亲一只粗糙的手,大拇指已经弯不过来了,可是仍然是很费力地握着王群。这时候让他为之一震的是,他听到了父亲的一声呻吟。
 
我的父亲不能死(二


2004年06月03日 15:07



(旁白)父亲一直昏迷不醒,离死神越来越近,正在王群也无可奈何之际,他朦朦胧胧地说出了几个字。

王:然后就抓着我和我妈妈的手,他说了一句话,他说群,他说你和你妈妈的责任,我完不成了,他说义务我也尽不了了,就是这么一句话,让我想起了很多很多。可是我爸爸可能对我比较严格吧,然后我妈妈非常疼爱我,就让我以前想起了很多很多,可能他供我读书的种种场面,然后我就觉得心里面特别难受,就是那一句话,让我想起了那么多情景,后来听了这一句话之后,我心里面特别不是滋味,然后我就和我妈妈把他弄到那个火塘旁边 火,然后就跟我爸爸说,我说爸爸,你不要着急,你还是有救的,我会去找国内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帮你治疗,当时我因为听了这一句话,我当时可能带着一种冲动吧,也可能是给他一种安慰,然后我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我说你等着,我马上去找医生,然后他好像当时也就说了一句话,他说好吧,那你就赶快去办吧,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他说,好吧,那你就赶快去办吧,然后从这一句话,我就看到了他一种求生的本能。

陈晓楠:说实话,刚刚回到家的时候,王群是丝毫不敢奢望,父亲能够像上次那样逢凶化吉的,残酷一点说,这样的情况下,大家也只有等待着父亲的生命渐渐结束,家人,亲戚,乡亲们,周围所有人对这一点的默认,也彻底打消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希望,可是,就在这一刻,就是父亲这一声呻吟,这呻吟着说出的几个字,突然之间让他为之一震,他说他好像是从一种昏迷的状态之中醒来似的,他的父亲还活着,他心里没有底,可是他分明意识到一种冲动,或者准确一点说,是这样一句话,在他的耳边挥之不去,我的父亲不能死。

王:当时来了很多亲戚,他们坐在旁边吃饭,他们都劝我不要去了,他们说已经没有希望了,昨天出了那么多血,你看现在人都昏迷不醒了,都劝我不要去,但是当时我就坐在那个地方吃饭,坐在家里面吃饭,我一边吃一边哭,我觉得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尽我的力量,我说反正我要去试一试。

(旁白)2002年12月30号的一大早,王群就赶到了武汉协和医院,经过七个专家的会诊,医生初步诊断。王锡文脑子里边伤太多,有骨折,有淤血,还有各种不明气体,很难开刀,估计最多活不过十天,王群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他又找到临床医生陈政良。

王:最后他说希望还是有的,只不过要冒很大的风险,他说看你愿不愿意冒这个风险,我说只要有希望,不管有多大希望,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说我都会愿意冒这个险,然后我就说了我的情况,我就说我家里面是农村的,没有很多钱,我说你看,医生可不可以优惠一点,他说至于优惠不优惠,我们会尽量的,但是这个事情必须要尽快地办,最好在这个事发后的七天之内把这个手术做了。

王:打给我妈妈的时候,在电话那头只有一片哭声吧,当时她只知道哭,什么都没说,我就知道完了,家里面肯定借不到钱了。

记:那你之前不还听到亲戚们说吗?

王:是啊。

记:向你表态吗?

王:是啊。

记:那你觉得这个变化这么大?

王:我当时也是很痛苦,当时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然后我一个人 呆了很长的时间,我一个人,呆了很长的时间,但是我没有哭,因为哭就没有用了,我一般都很少哭的,我除了感动哭,我一般都很少哭的,然后就想了很多的事情吧,当时还打了个电话打给我舅舅了,先打给我妈妈,我妈妈说借不到钱了,然后再打给我舅舅,是我的亲舅舅,然后他说要这么多钱,那怎么办啊,你看这怎么办啊,我就说,舅舅你可不可能帮点忙,他说那怎么行呢,你看我们家里面,大家都比较困难,亲戚里面,你看这个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陈晓楠:王群并不怪家里人,也不怪乡亲们,他知道重病不治,回家等死,这话说起来不好听,可是这样的事情在村子里,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不是他们都冷酷无情,也并不是他们都麻木不仁,这是他们在这样的现实当中,只能做出的一个很现实的决定,为了一丝的希望而倾家荡产,这不是这些种田人能负担得起的冒险,而且再退一步讲,即便他们愿意倾家荡产,恐怕也拿不出巨额的医疗费儿,有些坚持是需要资本的,因此人们也不能让自己想得太多,久而久之,当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次两次,三次的时候,好像也就成了一种定式,甚至会成为一种习惯,因此周围的亲乡们对死亡可以担然接受,可是他们对王群的这种执拗大惑不解。
 
我的父亲不能死(三)

2004年06月03日 15:05
(旁白)瞬间王群绝望,他不敢相信,自己寄予希望的亲情竟是如此经不起考验,此时父亲的身影又在他眼前浮现,那年父亲为了给他筹集上大学的学费,受尽了亲戚的白眼,那时,父亲在建筑工地摔伤后,身体还没有好,就柱着拐杖四处说小话给他借钱,他甚至失去了一个男人尊严。

王:所以当时我爸爸都挺着急的,他在外面为我请客那天,他晚上还在外面跑,他那天都没有回来,他晚上还在外面跑,他说他自己肚子都跑痛了,没有吃饭嘛,然后就按着肚子跑,脚都跑肿了。

记:你知道他能借到多少吗?

王: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听我妈妈说,好像没有底,那会儿,总共才只有三四千块钱,三千多块钱吧,搞得我跟我爸爸还哭了,然后就一个人把我爸爸拉到后山上,我就劝我爸爸,我说反正今天好歹我也上大学了,我说以后的事情,你们不要操太多心了,我说以后我基本上可以照顾好我自己了,你把我妈妈的生活照顾好就可以了,因为我一直是我爸爸的骄傲和自豪嘛,他在跟外面的人讲话的时候,都经常会提到我,他总是觉得他儿子好像很伟大一样,现在这个关节眼上,他自己病得这么厉害,伤得这么重,我自己作为一个儿子,一个曾经让他非常自豪的儿子,我能够做些什么呢,如果我不能够让他恢复过来的话,还有谁呢,没有人了,没有人来管这件事情了,所以只有我。

(旁白)失望的王群又鼓起勇气开始执行他的第二个方案,去找学校。因为在开学典礼的时候,校长曾说过,绝不会让武汉大学的一个学生失学,他想,学校要是知道自己的处境,肯定会帮忙的。

陈晓楠:王群说,他的父母一辈子都是胆小老实,在村子里也是默默无闻,这回呢,算是家里传出的最大的新闻了,可能这也是为什么村里人会对这么个老实之家,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很执拗的,很固执的,很不切实际的儿子感到非常奇怪的原因,王群的舅舅就劝他说,我们也都知道你是个孝子了,我们知道你这一份孝心也非常难得,没有人愿意看着你爸爸去死,可是你必须要接受现实,家里为你上学欠的债已经够多的了,如果再丢进一大笔钱,会人财两空,一辈子,你就会有还不清的人情,还不清的债,王群知道,所有的,包括他的姐姐,包括他的妈妈,都觉得这个孩子不过是意气用事,过一阵子也就好了,可是,他总是想到父亲倾尽全力,最后那一握,他想到他胆小的老父亲如何在死亡线上无力地等待着,他不能理解,也不能够忍受,一个生命就这样被抛弃,他知道这该是他,一个儿子,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王:当时我就想,不就是两万块钱吗?我说我出去之后,我不相信自己两万块钱都挣不到,我相信他们能够答应的,但是没想到,学校里面说,没有这个政策,把我给拒绝了,后来我就一个人,我什么都没有说了,我们老师后面喊我,我什么都没有听到,然后我一个人就走了,已经是三十一号了,时间非常紧急,因为等着钱去救命嘛,然后我就跑到图书馆里面去,把武汉所有媒体的报纸全都一抄,那个电话一抄,就是武汉晨报,武汉晚报,楚天都市报,楚天晶报,包括那个武汉电视台,湖北电视台,所有的报纸,媒体的联系方式,我全部都抄下来了。

(旁白)2003年的元月一号,武汉晨报刊登报道了王群的文章,这让王群喜出望外,他没想到,自己的真诚还真打动了报纸的记者,而且在第三版做了长篇报道,他在文章里做了这样的承诺。

王:因为我小时候,我妈妈经常给我讲很多民间的故事,其中有一条就是董勇卖身葬父,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在东北那边,董勇卖身葬父,后来有七仙女相配嘛,那个故事嘛,给我的印象特深刻,可能对我的人生观,价值观,各方面都有很大的影响吧,然后刚好在这个时候,刚好碰到这个事情了,刚好被派上用场了,我就想到这样的一个题材,我就说,哪个用人单位给我出这两万块钱的话,我毕业之后就先到他那里工作,直到把这两万块钱还清为止。不管多苦多累,我都愿意。

王:他说我不是疯子,他说给你钱,一方面,有理性的因素,另外一方面,有感性的因素,他说我希望你以后能够有所作为,这个钱确实令我很感动,我肯定不能凭白无故地拿别人的钱,是不是,别人能够帮你渡过这一个难关,就说明别人已经是人至意尽了,我想我以后出来之后,还是把这个钱还给他,所以我就给他打了个借条,就给他了,我当时很感动,我什么都(没说),我说不出来话来,没有说什么,当时。
 
我的父亲不能死(四)

2004年06月03日 15:04
(旁白)王群当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能幸运地遇上好心人,他希望,以后用实际行动尽早把那笔钱挣回来,还给刘先生,就在拿到钱的前一天晚上,王群给老家打电话,希望舅舅尽快把爸爸送到医院来,可是电话那头,却传来好消息,说爸爸好些了,不用治了。

王:当时他们就非常不同意嘛,因为估计他们主要是怕负担吧。

记:可是你没告诉他,这个钱你能筹到了?

王:开始之前,我没有说这个钱已经筹到了,我就说,叫我舅舅把我爸爸送过来,这边治疗,然后我舅舅就叫我妈妈过来说,他说,我爸爸已经好起来了,他说现在已经日渐好转了,他说不用送来治疗了,因为我知道这个病情嘛,因为医生跟我说,他说十天不做的话,绝对是死路一条,如果你做了的话,还有一点希望,所以后来我就跟我舅舅说,我说你不用骗我了,你让我妈妈过来,然后他又让我的一个表叔,是赤脚医生嘛,他说你爸爸已经在打鼾了,他说你也知道,这个打鼾的病人,特别是头脑有问题的病人,打鼾是一种非常不好的征兆,估计已经没有救了,然后我就跟他说,我说不管有救还是没得救,这两万块钱,哪怕打了水漂,我说我都愿意花。

陈晓楠:王群说父亲出事以来这几十个小时,他对时间的概念根本有些恍惚了,觉得如此的漫长,可是呢,又觉得自己好像在飞速地成长,他好像从来也没有像这个时候这样,那么的坚定,并且冷静,于是他开始有条不紊的指挥救治父亲的行动,为了防止父亲在路上发生意外,他叫舅舅叫了一辆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然后他自己依然去学校参加了期末考试,紧接着再去刘先生那儿拿了那两万块钱,之后,再回到医院,带父亲做检查,办手续,安顿家人,没有人知道结果是怎么样的,王群说,他也知道,这是在孤军奋战。

(旁白)三号下午,王锡文的开颅手术就要开始了,医院按惯例,要求病人家属在手术单上签字,但是医生说,手术风险大,成功率很小,如果出现大出血,人就没有希望了,这一事实,吓坏了王群的母亲和姐姐,母亲害怕手术不成功,反而保全不了尸体,她再一次犹豫了。

妈妈:王群签字,签了三次字,第一次(签)字,姐姐问,妈妈,你还要弟弟签字吗,爸爸快不行了,那也是好心,万一要是怎么样, ,王群一直要坚持到底。

记:当时不怕借完钱,手术做不好,你没有这个担心吗?

妈妈:在那个时候,王群就劝着他的妈妈,妈妈,你不要着急,要尽最大的努力,就把爸爸治好,爸爸进手术室后,王群就在那个手术室外面有个厅,有个客厅,王群就一直哭,他说也不知道爸爸怎么样,妈妈,还是治得好,还是治不好,做了九个半小时的手术,王群一直哭,在那个手术里面。

王:当时在做手术的时候,我妈妈和我姐姐都犹豫了,因为他们怕人财两空,然后又怕在头上打两个窟窿,然后又救不活,农村嘛,到时死无全尸,就那个样子,所以当时,我妈妈和我姐姐,她们都拒绝在手术病危通知单上面签字,我说既然已经来了,而且钱都已经交了,我说无论救不救得活,反正就这两万块钱,我不希望现在因为这两万块钱,后悔一辈子。

记:那你不怕不行的话,大家埋怨你吗?

王:反正你不做的话,当时那个医生就说死路一条嘛,你做了,还有点希望,我就是因为这点希望,所以才让我这么坚持了,我说如果今天因为这两万块钱我不用的话,我以后肯定会后悔,如果后悔的话,我今后一生的人生,以便是成功了,再成功又怎么样呢,没有人跟我分享,毫无意义。
 
我的父亲不能死(五)

2004年06月03日 15:02
(旁白)手术进行得异常艰难,因为开颅后,医生发现情况比预计得还要糟糕,王群在门外跟母亲和姐姐一起等候,九个小时,就像漫长的九年,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四号的清晨,伴随着温暖的朝阳,陈医生笑着,从手术室走了出来,这时王群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从眼眶流了出来。

王:爸爸醒了之后,他首先醒过来的时候,是在特护病房里面的,当时还不能说话,当时我就去喂了他一点粥吧,然后就叫他好好休息。

记:还记得跟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王:他就说感谢,什么感谢我对他的救命之恩啊,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要不是我的话,现在他已经成了一把灰了,说了这样的话,说了这些话,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因为大老爷们嘛,大家都是,说这样的话,他对自己的儿子说这样的话,我当时觉得挺不好意思的,然后我就跟我爸爸说,我说爸爸你安心养病吧,反正这是我理所应当的事情,是我的职责所在。

陈晓楠:其实老实讲,看得出王群是个挺理性的人,回想起来,刚才讲到的那些所有生生死死的决定,都发生在不过几十个小时之间,王群说那是他有生以来,最不平静的几天,可是我们觉得,他在回忆叙述的过程当中,他自己一直很平静的,不太爱渲染场面,也不太爱夸张,有的时候,还有点羞涩,似乎并不像村里人认为的,这是个太爱冲动的孩子,不过很显然,这个个头不高,而且至今还有点娃娃脸的男生,已经成为这个家里最大的依靠,到他们家去采访,能明显地看得出,现在父母在心里上,对王群是仍为依赖,我注意到王群在采访当中,提到他自己和父亲的时候,也几次说到这样一个词儿“大老爷们”,我想其实在王群的心里,他是很看中这样一种男子汉的的感觉的,而现在经过这样几个特殊的日日夜夜,在父母的眼里,他无疑已经是一个道道地地的男子汉了。

爸:我这个做爸爸的,这一生(无能),可以说是世上比较稀少,儿子给了我第二次的生命,我再苦,再累,我情愿,有这么样一个儿子,我感到自豪。

王:我估计他现在都有点内疚吧,因为说句实在话,从我上大学以来,上学以来,他确实没有给过我多少物质上面的享受,然后他现在摔伤得这么重,给了我这么大的负担,用了这么多钱,他估计确实在自己的心里面,可能是确实是有点不好受。

记:你感觉压力好大吧。

王:我觉得好像还好吧,基本上,这个社会上的每一个父母都是依靠子女吧,只不过我的压力来得更早一点,负担来得更早一点。

记:比别人早?

王:对,比别人更早,我的使命好像比别人要提前了一些。

陈晓楠:王群现在是武汉大学四年级的学生,他目前最着急的事呢,就是能赶快找一份工作,赶快还上,这还没走出校门就欠下的两万块钱的债,另外他说他还有一个心愿,他非常希望自己的父亲不要再为花了这么多的医药费而天天自责,天天内疚,他说他要让他们永远为他感到骄傲,冷暖人生,下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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