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心情之二：锦瑟无端
阿墨
[一]
那是我的蓝。一定是前世见过的，我的蓝。
玉烟恍惚从梦中惊醒，几乎喘不过气。惶恐中侧身望去，凝视身边那人熟睡
的脸。他挺直的鼻梁，乌黑的睫毛微颤。玉烟的心顿时安稳许多，暖暖的。我的
蓝。
[二]
她就是那天桥上的舞女，沦落风尘，难道只为那一眼？那一眼，她看到他，
狂舞的人丛中她看到他，翻飞的酒杯中她看到他，炫目的光影中她看到他。她在
心里笑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多麽艰难的一个笑，艰难的仿佛玫瑰要从冰封大
地下挺出枝芽。
玉烟在高台上极尽妩媚地操纵着那副早已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可禁不住地，
她的眼光一遍遍地，从小臂旁，从胸囗上，从颈后，一遍遍地望去。而他那双澄
澈的眸子，竞纯如一泓秋水，黑白分明地，静静地流过来网住她,网住玉烟的心。
玉烟的心在网中砰砰地抖颤，她的唇也微微开启，象要呼唤他的名字。而他的眼
光温柔如丝，又锐利如刀，在污浊的空气中清清楚楚地刻下：我是蓝。我是蓝。
我是蓝。
天桥下无数的肢体随着玉烟的一抖一动在尽情扭动，玉烟的身体在强劲的节
奏中还是抖个不停，不停，四肢七窍都有些酸，她闭上眼长长地吸一口气，在心
底呻吟着，是蓝，是蓝，是蓝。
再一次抬望眼，望穿一片片的酒气，烟霭，嘈杂，尖叫，蓝，却已不见。
[三]
蓝静静地，从始至终只讲了三个字“不要走”。玉烟终於还是走出了那扇门。
也许是那扇窗。她已不记得了。忘不了的是她怎样下着狠心一遍遍地诫告自己不
要回头永远不要再回头。一把小小巧巧却锋利无比的红底镶着银盾银十字的女用
多功能刀便从此陪了她很久。
[四]
只数日不见，蓝看来竞有些憔悴，一向清爽的下巴也胡子拉渣了起来。玉烟
不敢正面去看他的脸，只感觉一只极大极暖的手掌，象千次万次握熟了的一样，
又一次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就在这一刹那，玉烟感到了―电！她浑身猛地一抖，
两滴泪夺眶而出，这男人，他让我触电！多久了？多久没有人能再给我这样的感
觉？
玉烟发现蓝身后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她和蓝的脚下也燃起了熊熊的―火。
而他们两个，蓝的双手紧紧抓住玉烟柔若无骨的掌，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在蓝色
的火焰尖端起舞。玉烟所能感到的，只是蓝掌心传来的热。蓝所能看到的，只是
玉烟白色的长裙，那长裙摇曳婆娑，在黑夜里飞扬，飞扬。玉烟终於敢抬起头，
对住蓝专注的目光，那目光中有无尽的温情与歉疚。罢了，玉烟与蓝的舞步更急，
脚下的火焰也越燃越猛，越燃越高。
[五]
蓝，你怎会在这里？玉烟惊诧不已。
那男人抬起头，我不是蓝。玉烟，连我你也不认识了麽？
红，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红？
[六]
是红，教人事初省的玉烟懂得了什麽叫做两情久长，地老天荒。那时的玉烟
没有名字，她是红的小精灵。红总爱捧着她的小脸，一遍遍用他的鼻尖摩挲着她
的。我的小精灵，将来嫁给我好不好？而玉烟每次总是鼓起嘴巴做喇叭状，不好
不好。红也总是不多话，便是无言微笑地望着她。
玉烟忘不了那个日子，那一天她刚刚满十七岁。下课后，红骑车带着玉烟来
到了天文馆。满天闪烁的星斗使玉烟不知身处何处。红象个魔术师一般，从宽大
的外衣囗袋里掏出一包扁扁的东西：闭上眼睛，我数三下才可以睁开。玉烟乖乖
地用双手把眼蒙上。一，二，三，好了！玉烟睁开眼，面前是一方鹅黄色的手帕，
手帕的一角，竟然是一片压平晒干却依然红得历历见骨的枫叶。另一角，则是几
个龙飞凤舞的小字：但愿人长久，是红的墨迹。红把手帕折好，连玉烟的小手一
起，捧在自己胸前，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手帕是我亲手做的，嘘，告诉过你我会
踩缝纫机的。那片红叶，是上星期天咱俩去香山，路上我摘的。喜欢吗？
[七]
他俩又一次起舞，在这无人的黑沙滩。玉烟与蓝。
黑沙滩，你们见过吗，真正的黑得深不可测的沙滩。
后来，玉烟就静静地舒展在那片无人的黑沙滩上，耳边回响着大海亘古不变
的低低的吟唱。蓝呢？蓝在那里？蓝的手上是有个大大的画夹的，也许是相机?
逆光中她看到蓝，蓝的身影格外高大性感，几丝乱发更令他添了几分不羁。
不要动，蓝突然大叫着扑过来,玉烟疑惑的扭一下却也不敢再动，怔怔地望着蓝。
蓝的脚步一点点放慢，终於在玉烟身畔停住。玉烟看到了画夹，是的，是画夹。
蓝捉住画夹画笔的手十分柔软，柔软得象新鲜的极纯的奶酪。而蓝的眼神,蓝的眼
神，玉烟努力地要捉到的，捉不到的，统统聚焦在玉烟和玉烟身周，那些黑色的，
无邪的，沙。
再后来，蓝的那幅画在东海岸一家颇另类颇负声名的画廊出展了，金色黑色
大幅强烈色彩的交织中，是一块块晨雾般若有若无的白。
[八]
红，你不可以这样对我的，知道吗，我的心会碎掉的，它已经很痛了。
蓝一脸无辜，玉烟，你又忘了？我不是红，我是蓝。
[九]
蓝说，玉烟，这是我的行宫，看，你喜不喜欢？
玉烟使劲地睁大眼，左看看，右看看，蓝，为什麽你家是没有墙壁的？蓝神
密地一笑，谁说没有？你看！边说他边轻轻推转玉烟。玉烟眨了眨眼，不由自主
地跟着转了起来。在这眨眼之间，她听到一阵清脆的撞击声响起。蓦然间，玉烟
在眼前看到无数个疑惑的自己。玉烟的眼，玉烟的唇，玉烟的耳垂，玉烟的小臂，
玉烟颈上的珠坠。。。玉烟的一切映现在无数片大大小小的镜中。这些镜成串成
串地从天上某个地方垂将下来，有方的，有圆的，有三角的，有菱形的，甚至还
有弯弯的月牙ㄦ形的，一片片地串起来，将玉烟围在中间。玉烟惊喜地左顾右盼，
却发现这一串串的镜子在不知不觉中丁丁当当地开始绕着她旋转。阳光从某个地
方悄悄地渗进来，在镜上折射出绚丽的光环。玉烟的身子不由一晃，却在丁丁当
当声中被蓝从后一把拥住，耳边有丝丝的发梢作痒，同时一个略带沙哑的男低音
热热地响起：喜不喜欢？
[十]
你到底是红，还是蓝？
红轻轻叹了口气，挽起玉烟的腰，在那片熟悉的草坪上躺下。你真的不再相
信我了麽，玉烟？可我的心还永远是你的。还记得那首诗吗，那天在咖啡屋一挥
而就，两大张餐巾纸都被我填的满满的。你要我送你可我没答应。还记得吗？红
说着，声音哽咽地自顾自对着树顶那片叶子念了起来：
没有尽头的林荫道
没有月亮的晚上
我策马得得疾驰
去迎接远方的新娘
夜深似井
浓黑，一如她的长发
风吹树响是她在笑
笑我痴怅的模样
我听见她她迷人的双眼温柔相望
我看见夜精灵的衣衫悉蔌的响
我一任她的长发裹起我狂跳的心
驰向没有尽头的远方
远方
有我美丽的新娘
。。。。。。
玉烟坐起，双手抱膝，一声不响。红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声音却小得几不可
闻：那时我就问过你，有一天，你也会躲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吗，我美丽又淘气
的小新娘？
[十一]
天上又出了彩虹，彩虹下的玉烟遥遥地体会着一份沁入骨髓的痛。是谁说的，
爱彩虹，就要忍受雨。玉烟不是不爱彩虹，玉烟不是不爱雨，可是，雨，当雨太
大的时候，雨中的祈祷也成了千篇一律―给我一把伞吧！记不记得，伞下的感觉，
总是温暖得象家？
[十二]
画展的最後一天，夜深人散去，蓝却没有走。他还坐在画廊冰凉的地板上，
一动不动，两眼只是痴痴地，盯着自己最爱的那幅画。白天还有人笑他水仙花情
结，笑他什麽都可以，因他什麽也听不见，看不见，只除了那一幅画。
他定定地，看着画面浓重的黑色一路延展，看着金红色的夕阳闪闪烁烁，看
着从黑色的那一端跳跃着跑来，一个白色的娇小的影子，她一路跑一路高声叫着，
蓝，蓝，蓝。她洁白的裙裾在风中漫天飞舞，在他眼中她的柔美如云如梦如百合
花瓣。
蓝就着满眼满脸的潮湿，用力揉乱自己的发。一片寂静中他突然感到身体里
面在慢慢凝固，从心尖一路凝固到发尖，然後就有什麽鲜红的液体一滴滴重重砸
在地板上，向四面八方迸溅。连空气也是腥腥的了。
蓝缓缓抬起头，却眼睁睁看着那个白影飘来又飘去了。她没有找到她要找的
人麽？我在这里呀。蓝努力地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摊开双臂，很想就此扑
倒在地永不再醒来。可他还是挣扎着站起，走开，誓不回头地走开，走远，远离
这幅”百合花瓣”。
是麽？蓝的嘴角有些颤抖，四周的空气中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好奇的眼睛。他
边走边拨开面前一排排的眼睛，自言自语着，你告诉过我，你在他的画里看到风，
肆意的风，在别人只看到秋天的果园的时候。那你在我的画里看到什麽？你看到
时光了麽，那些虽静止不动，一瞬却顶得一万个前世来生的时光？我对所有人讲，
那画的名字是”百合花瓣”。其实，其实，你该知道，在我心里那画从来都只有
这一个名字：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那竞是我一生，最美的时光。”
阿墨
[一]
那是我的蓝。一定是前世见过的，我的蓝。
玉烟恍惚从梦中惊醒，几乎喘不过气。惶恐中侧身望去，凝视身边那人熟睡
的脸。他挺直的鼻梁，乌黑的睫毛微颤。玉烟的心顿时安稳许多，暖暖的。我的
蓝。
[二]
她就是那天桥上的舞女，沦落风尘，难道只为那一眼？那一眼，她看到他，
狂舞的人丛中她看到他，翻飞的酒杯中她看到他，炫目的光影中她看到他。她在
心里笑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多麽艰难的一个笑，艰难的仿佛玫瑰要从冰封大
地下挺出枝芽。
玉烟在高台上极尽妩媚地操纵着那副早已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可禁不住地，
她的眼光一遍遍地，从小臂旁，从胸囗上，从颈后，一遍遍地望去。而他那双澄
澈的眸子，竞纯如一泓秋水，黑白分明地，静静地流过来网住她,网住玉烟的心。
玉烟的心在网中砰砰地抖颤，她的唇也微微开启，象要呼唤他的名字。而他的眼
光温柔如丝，又锐利如刀，在污浊的空气中清清楚楚地刻下：我是蓝。我是蓝。
我是蓝。
天桥下无数的肢体随着玉烟的一抖一动在尽情扭动，玉烟的身体在强劲的节
奏中还是抖个不停，不停，四肢七窍都有些酸，她闭上眼长长地吸一口气，在心
底呻吟着，是蓝，是蓝，是蓝。
再一次抬望眼，望穿一片片的酒气，烟霭，嘈杂，尖叫，蓝，却已不见。
[三]
蓝静静地，从始至终只讲了三个字“不要走”。玉烟终於还是走出了那扇门。
也许是那扇窗。她已不记得了。忘不了的是她怎样下着狠心一遍遍地诫告自己不
要回头永远不要再回头。一把小小巧巧却锋利无比的红底镶着银盾银十字的女用
多功能刀便从此陪了她很久。
[四]
只数日不见，蓝看来竞有些憔悴，一向清爽的下巴也胡子拉渣了起来。玉烟
不敢正面去看他的脸，只感觉一只极大极暖的手掌，象千次万次握熟了的一样，
又一次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就在这一刹那，玉烟感到了―电！她浑身猛地一抖，
两滴泪夺眶而出，这男人，他让我触电！多久了？多久没有人能再给我这样的感
觉？
玉烟发现蓝身后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她和蓝的脚下也燃起了熊熊的―火。
而他们两个，蓝的双手紧紧抓住玉烟柔若无骨的掌，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在蓝色
的火焰尖端起舞。玉烟所能感到的，只是蓝掌心传来的热。蓝所能看到的，只是
玉烟白色的长裙，那长裙摇曳婆娑，在黑夜里飞扬，飞扬。玉烟终於敢抬起头，
对住蓝专注的目光，那目光中有无尽的温情与歉疚。罢了，玉烟与蓝的舞步更急，
脚下的火焰也越燃越猛，越燃越高。
[五]
蓝，你怎会在这里？玉烟惊诧不已。
那男人抬起头，我不是蓝。玉烟，连我你也不认识了麽？
红，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红？
[六]
是红，教人事初省的玉烟懂得了什麽叫做两情久长，地老天荒。那时的玉烟
没有名字，她是红的小精灵。红总爱捧着她的小脸，一遍遍用他的鼻尖摩挲着她
的。我的小精灵，将来嫁给我好不好？而玉烟每次总是鼓起嘴巴做喇叭状，不好
不好。红也总是不多话，便是无言微笑地望着她。
玉烟忘不了那个日子，那一天她刚刚满十七岁。下课后，红骑车带着玉烟来
到了天文馆。满天闪烁的星斗使玉烟不知身处何处。红象个魔术师一般，从宽大
的外衣囗袋里掏出一包扁扁的东西：闭上眼睛，我数三下才可以睁开。玉烟乖乖
地用双手把眼蒙上。一，二，三，好了！玉烟睁开眼，面前是一方鹅黄色的手帕，
手帕的一角，竟然是一片压平晒干却依然红得历历见骨的枫叶。另一角，则是几
个龙飞凤舞的小字：但愿人长久，是红的墨迹。红把手帕折好，连玉烟的小手一
起，捧在自己胸前，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手帕是我亲手做的，嘘，告诉过你我会
踩缝纫机的。那片红叶，是上星期天咱俩去香山，路上我摘的。喜欢吗？
[七]
他俩又一次起舞，在这无人的黑沙滩。玉烟与蓝。
黑沙滩，你们见过吗，真正的黑得深不可测的沙滩。
后来，玉烟就静静地舒展在那片无人的黑沙滩上，耳边回响着大海亘古不变
的低低的吟唱。蓝呢？蓝在那里？蓝的手上是有个大大的画夹的，也许是相机?
逆光中她看到蓝，蓝的身影格外高大性感，几丝乱发更令他添了几分不羁。
不要动，蓝突然大叫着扑过来,玉烟疑惑的扭一下却也不敢再动，怔怔地望着蓝。
蓝的脚步一点点放慢，终於在玉烟身畔停住。玉烟看到了画夹，是的，是画夹。
蓝捉住画夹画笔的手十分柔软，柔软得象新鲜的极纯的奶酪。而蓝的眼神,蓝的眼
神，玉烟努力地要捉到的，捉不到的，统统聚焦在玉烟和玉烟身周，那些黑色的，
无邪的，沙。
再后来，蓝的那幅画在东海岸一家颇另类颇负声名的画廊出展了，金色黑色
大幅强烈色彩的交织中，是一块块晨雾般若有若无的白。
[八]
红，你不可以这样对我的，知道吗，我的心会碎掉的，它已经很痛了。
蓝一脸无辜，玉烟，你又忘了？我不是红，我是蓝。
[九]
蓝说，玉烟，这是我的行宫，看，你喜不喜欢？
玉烟使劲地睁大眼，左看看，右看看，蓝，为什麽你家是没有墙壁的？蓝神
密地一笑，谁说没有？你看！边说他边轻轻推转玉烟。玉烟眨了眨眼，不由自主
地跟着转了起来。在这眨眼之间，她听到一阵清脆的撞击声响起。蓦然间，玉烟
在眼前看到无数个疑惑的自己。玉烟的眼，玉烟的唇，玉烟的耳垂，玉烟的小臂，
玉烟颈上的珠坠。。。玉烟的一切映现在无数片大大小小的镜中。这些镜成串成
串地从天上某个地方垂将下来，有方的，有圆的，有三角的，有菱形的，甚至还
有弯弯的月牙ㄦ形的，一片片地串起来，将玉烟围在中间。玉烟惊喜地左顾右盼，
却发现这一串串的镜子在不知不觉中丁丁当当地开始绕着她旋转。阳光从某个地
方悄悄地渗进来，在镜上折射出绚丽的光环。玉烟的身子不由一晃，却在丁丁当
当声中被蓝从后一把拥住，耳边有丝丝的发梢作痒，同时一个略带沙哑的男低音
热热地响起：喜不喜欢？
[十]
你到底是红，还是蓝？
红轻轻叹了口气，挽起玉烟的腰，在那片熟悉的草坪上躺下。你真的不再相
信我了麽，玉烟？可我的心还永远是你的。还记得那首诗吗，那天在咖啡屋一挥
而就，两大张餐巾纸都被我填的满满的。你要我送你可我没答应。还记得吗？红
说着，声音哽咽地自顾自对着树顶那片叶子念了起来：
没有尽头的林荫道
没有月亮的晚上
我策马得得疾驰
去迎接远方的新娘
夜深似井
浓黑，一如她的长发
风吹树响是她在笑
笑我痴怅的模样
我听见她她迷人的双眼温柔相望
我看见夜精灵的衣衫悉蔌的响
我一任她的长发裹起我狂跳的心
驰向没有尽头的远方
远方
有我美丽的新娘
。。。。。。
玉烟坐起，双手抱膝，一声不响。红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声音却小得几不可
闻：那时我就问过你，有一天，你也会躲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吗，我美丽又淘气
的小新娘？
[十一]
天上又出了彩虹，彩虹下的玉烟遥遥地体会着一份沁入骨髓的痛。是谁说的，
爱彩虹，就要忍受雨。玉烟不是不爱彩虹，玉烟不是不爱雨，可是，雨，当雨太
大的时候，雨中的祈祷也成了千篇一律―给我一把伞吧！记不记得，伞下的感觉，
总是温暖得象家？
[十二]
画展的最後一天，夜深人散去，蓝却没有走。他还坐在画廊冰凉的地板上，
一动不动，两眼只是痴痴地，盯着自己最爱的那幅画。白天还有人笑他水仙花情
结，笑他什麽都可以，因他什麽也听不见，看不见，只除了那一幅画。
他定定地，看着画面浓重的黑色一路延展，看着金红色的夕阳闪闪烁烁，看
着从黑色的那一端跳跃着跑来，一个白色的娇小的影子，她一路跑一路高声叫着，
蓝，蓝，蓝。她洁白的裙裾在风中漫天飞舞，在他眼中她的柔美如云如梦如百合
花瓣。
蓝就着满眼满脸的潮湿，用力揉乱自己的发。一片寂静中他突然感到身体里
面在慢慢凝固，从心尖一路凝固到发尖，然後就有什麽鲜红的液体一滴滴重重砸
在地板上，向四面八方迸溅。连空气也是腥腥的了。
蓝缓缓抬起头，却眼睁睁看着那个白影飘来又飘去了。她没有找到她要找的
人麽？我在这里呀。蓝努力地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摊开双臂，很想就此扑
倒在地永不再醒来。可他还是挣扎着站起，走开，誓不回头地走开，走远，远离
这幅”百合花瓣”。
是麽？蓝的嘴角有些颤抖，四周的空气中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好奇的眼睛。他
边走边拨开面前一排排的眼睛，自言自语着，你告诉过我，你在他的画里看到风，
肆意的风，在别人只看到秋天的果园的时候。那你在我的画里看到什麽？你看到
时光了麽，那些虽静止不动，一瞬却顶得一万个前世来生的时光？我对所有人讲，
那画的名字是”百合花瓣”。其实，其实，你该知道，在我心里那画从来都只有
这一个名字：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那竞是我一生，最美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