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寻找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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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

  作者:何仁

  2月14日是情人节。下午,我专门请了假。因为那位莹小姐说,她今天晚上不回来。我决定专程到她的单位去送我春节时在家乡给她买的一盒"金帝"巧克力。它有一个包装很好的红色方型礼品盒,上面还有金丝带。给她买"金帝"巧克力是因为我特别喜欢它的广告词:"只给最
爱的人"。

  我没有到过她的单位,我只知道她的单位在南城某个立交桥附近。午饭后,我就动身了。到了那个立交桥,我便开始打听,某某建筑设计院在什么地方,但问了好多人都不知道。我不愿意打电话问她,我想给她个突然袭击,我想给她个惊喜。

  我有"惊喜"情结。

  既然都不知道,那我就自己找吧。我先沿着立交桥往东走,走了大概有两公里,我仍没有发现那个设计院,于是我又往回返,到了立交桥中心,我再沿着桥往西走。走了大概也有两公里吧,仍然没有发现那个设计院。再折回,又向南走去,没有。再折回,向北走去。这时,终于有人知道了,告诉我:一直向前走,走到路的尽头就是了。我立时来了精神,"曙光"就在前面了。

  我用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她的单位。我很顺利地就找到了她的办公室。她正在画图,我站在门口喊她。她抬头看见了我,她示意我进去。

  我"怯生生"地进去了,我从包里拿出了那盒精美的巧克力,递上去,她接受了。她坐在大屏幕的电脑前画着图。我坐在她的身后,这时,我突然想起了应该在那巧克力盒上写几句话。写什么呢?我用英文写了"你是我的唯一,我永远爱你!2001年情人节。"

  我又把那盒子放到她的桌上。

  过了一会儿,她回过头来对我说,还有别的事吗?

  "今天下午,我是专门请了假来给你送这盒巧克力的,这是我过年时,在家乡特意为你买的,我怕今天见不着你。"

  "现在不是见着了吗?巧克力我也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今晚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饭。"我"怯生生"地说,仿佛是在邀请着某位大领导或者是某位"大仙姑"。我态度十分谦恭,谦恭到了事后我感到恶心的地步。

  她当时就感到恶心了。

  "我没有时间,无论以后我们是什么关系,我都请你现在就走。"

  "我会走的,让我在这儿与你再呆一会儿吧?"

  我这是怎么了,我有病了吗?

  "不行,你马上就走,不然的话,我叫保安了。"她恶狠狠地说。

  多么让人伤心的话啊,可当时我竟然一点都不生气,我仍然谦恭地说,让我再呆一会吧,今天下午,我是专门请假来的。

  "不行,你马上走。"她站了起来。"走!"她往门外走去。

  我不想让办公室里的人听见,尽管那是一个很大的办公室,每个人都有一个相对独立的工作区域。我不想让她生气,我不想让她感到不高兴,我不想给她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我不想……

  我当时想到的只有她,她的利益,就像她一样,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一样,她已经把这种品德传染给了我,我也只会为她考虑了。

  我当时没有想过自己的尊严,不知道自己的感受,没有自我的感觉,那时我已经不"存在"了。她不就是太阳吗?她不就是一切吗?她让我走,我就得走了。不然的话,她会不高兴的。她不高兴了,那怎么可以?那时,我仿佛是一个虔诚的教徒,而她则是我顶礼膜拜、甘愿奉献自尊和生命的教主。

  我跟在她的后面,"怯生生"地下了楼。她把我送到大门外,不,应该说是"押送"到大门外。"你走吧!"

  "我等你下班后,咱们一起走。"

  "哼,你等吧。我不会出来的。"她露出一阵"很轻蔑"、抑或"很冷酷"的笑。我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笑,反正当时我只知道那是"不友好"的笑。

  是浅薄的笑?

  不能这么说,怎么可以这么说"教主"呢?"教主"是无尚伟大的。

  是那种让人恶心的笑?

  不能这么说,如果说恶心的话,也只能是自己恶心,教主怎么会令人恶心呢?教主是无尚崇高的。

  正月里的风是多么地刺骨啊,可是我怎么就没有感觉到它的寒冷?

  噢,我知道了,因为"教主"在我心中。

  我站在门口目送着"教主"远去的背影,"教主"进楼了,我站在那里孤零零的。我感受到了寒风的刺骨,我需要"教主",我给"教主"打了个传呼:

  "你是我的唯一,我永远爱你!"

  打完传呼后,我就感觉到了一丝温暖,是"教主"给的。

  感谢"教主"!

  我没有走,今天是情人节,今天是"教主"的圣日,我要在这里奉献我的虔诚和祝福。这好像也是我此生头一回过"情人节"吧,是的,是第一次。以前的"2月14日",我都没有"信仰"。我是曾有过好多个"信仰",可是没有一个"信仰"在情人节里还是"信仰",不是我远离了"信仰",就是"信仰"抛弃了我。反正,此前我从未感受过情人节的愉悦。今天,我感受到了,因为我有了"信仰",因为我找到了"教主"。

  阿门!

  我在寒风中继续期待着,祈祷着!

  终于到了下班的时间,人们开始陆续走出办公大楼。我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搜寻着"教主"的身影。班车一辆辆地开走了,"教主"没有出现。

  我不能走,因为"教主"还没有走呢?今天是"教主"的圣日。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教主"终于出现了,她和另外一位女士一起走过来。我不能过去,因为我不能影响"教主"的活动,尽管我非常想过去。

  "教主"和那位女士钻进了一辆两厢夏利车,那女士为什么不把车开走呢?"教主"怎么也在车里东张西望呢?

  难道是在找我吗?

  难道是"教主"知道了虔诚的信徒在寒风中等待的辛苦吗?

  难道是"教主"明白了信徒在冬日里大老远辛辛苦苦跑来的不易吗?

  "教主"真是伟大!

  不,"教主"搭乘的夏利车走了。

  "教主"仍然伟大!

  "教主"永远伟大!

  只是不知道"教主"干啥去了?

  我要给"教主"祝福。传呼:

  "祝你今晚玩得愉快!"

  不知道"教主"去哪儿了,我的心也不知去哪儿了。

  可我的身子还在那儿站着,身子不知道该去哪儿,因为心不在了。

  好久好久,身子终于感受到冷和饿了。

  身子到了一家西餐厅,那里的人好多啊!都是一对一对的,今天是情人节!

  终于等到了有空位子,身子坐下了,身子伸出手把刚才装巧克力的包放在了对面的座位上,那是给"教主"留的!

  一想到"教主"就坐在身子的对面,身子猛地一颤,灵魂回来了一半,另外一半还在追寻着"教主"。这时,终于觉得有自己了。

  是的,信徒在此!

  "教主"在我对面,"教主"在我心中。

  不知道是因为饿了,还是因为想着"教主"在我对面,我吃得真是有劲,真是香啊!

  今天是"教主"的圣日,当然,我也跟着"教主"沾了光,这也成了我的节日。

  感谢"教主"!

  餐厅里的人今晚好像吃饭特别慢,大家似乎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过节的。你看那一对对脸上洋溢着快乐和幸福的男男女女,轻轻松松嬉笑着。

  我看着他们,感受着他们的快乐和幸福。

  他们也开始看我了。

  他们为什么要看我啊?

  是因为他们都是一对对,而我是孤零零?

  我是孤零零吗?一群俗人,一群俗眼。他们竟然没有发现我的对面坐着我的"教主"。

  餐厅里怎么都是俗人?怎么只剩我一个可以看见。

  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浊我独清。

  我不能再在这里坐下去了,否则那些俗人会老盯着我看的,他们看不见我的"教主"。

  走出餐厅后,一阵寒风吹来,我忽然觉得此时此刻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连"教主"也不在了。"教主"刚才不是还在吗?

  噢,她一定是驾着刚才那阵风先回去了,她怎么也不想想信徒呢?

  阿门,我不能这样要求"教主"。

  我于是向着"教主"的住处赶去,到了那儿才发现,"教主"还没回来。不知"教主"现在何处?不知此时"教主"脸上是否也洋溢着快乐和幸福?

  那我就再次呼她,并虔诚地为她祈祷:"祝你今晚玩得愉快!"

  "教主"肯定收到了我的传呼,但不知她是否感受到了我的祈祷。

  "教主"知道我现在在这儿吗?"教主"知道我此时些刻正站在她的窗下为她祝福吗?

  信徒是不应该要求"教主"知道自己是多么地虔诚,信徒只应该奉献,不应该想着什么回报。否则"教主"就会不高兴的,比如,……

  是的,奉献也是一种幸福和荣耀。

  愿"教主"今晚玩得愉快!

  我又开始在那里虔诚地祝福和祈祷了。

  晚上11点了,我给"教主"又打了个传呼:

  "此时此刻,我正站在你没有灯光的窗下,寻找着情人节的月光。祝你今晚玩得愉快,愿我俩明年的今天能在一起!"

  不知这个传呼是否会打扰"教主"。

  12点了,情人节已经离我而去了,"教主"还没有回来,我得回去了,再过几个小时我就得上班了。上班真是又烦又俗啊!要是每天只为"信仰"活着该有多好啊!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一门心思地敬拜"教主"了。
 
失约

作者:何仁

  3月1日晚上,她告诉我,她要出趟差,周二回来。周三可以跟我见面聊聊。于是,我把周三下班以后的时间早早地就给她留下了。那天下午我给她打电话,问几点在哪儿见?她告诉我,下班后还要画会儿图。


  我说:"没关系,我等你。7点左右可以好吗?"

  "说不准。"

  "那到时我再与你联系吧,我是给你往办公室打还是往宿舍打?"

  "恐怕两个地方都不在。"

  "那怎么办?"

  "明天吧。"

  "好吧,那你要早点回去,不要太劳累,保重身体,明天下午我再给你打电话,确定具体时间和地点,明天见。"

  "好的。"

  一扣掉电话,我才意识到:周四,我已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安排。表姐所在的大学邀请了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一位教授来华讲学,表姐建议,我可以跟那位教授聊聊,我可以根据我以前所学专业和我现在所从事工作的复合优势,来选定某个对方感兴趣的研究课题,然后申请到美国做访问学者。表姐说,如果这位教授对我的研究课题感兴趣,如果这位教授愿意提供帮助,那我去美国深造的事易如反掌。表姐最后联系好,决定让我周四晚上去拜访那位教授,好好与他聊聊。表姐说,我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可我刚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还有这回事呢?因为我的脑子里全是章莹,她是核心,她是首要,她是我的整个世界。是的,周四晚上,我是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安排,但无论怎么重要,都无法与见她的重要性相提并论。是的,那确实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无论怎么重要,都没有她重要。

  我非常不礼貌、不理性的把与美国教授的约会取消了。

  中午,我给章莹办公室打电话,同事告诉我说她刚才还在,让我呆会儿再打。我不好意思老给她的办公室打电话,我一直熬到4点钟,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我给她打了电话,但办公室的人告诉我她刚走。

  难道她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

  不会的,她一定是现在去做别的事了,她一定记得我们的约定。

  她去哪儿了呢?

  她也许是先回宿舍了,她可能是想先把图纸和其他东西放下,然后再去见我。也许是她先到公主坟了,她也许会在那里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她已经在那里了,那是我们头一次见面的地方。

  我要不要现在也出发,我可不能让她在那里等我,这么冷的天。

  我于是给她打了传呼,此前,我已下定决心再不给她打传呼了。可现在,我已经不想那些了,不让她受冷,早点儿见到她才是最重要的。

  我用的是她知道的我的一个笔名,因为她的呼机"锁"着我的真名。

  "你现在在哪里,如果方便,请回电话。"

  我开始在期待中一分一秒地煎熬了。我把手机拿在手里,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期盼着铃声响起,期盼着她的声音传出……

  一分一分又一分,天已经黑了下来,仍然没有她的音讯。我又给她的宿舍打,没人接。于是我接着等待,等待后又是给她的宿舍打电话,还是没人接。我一直等到快11点,终于她回到了宿舍。

  我说,我们说好的今晚见面,你跑到哪儿去了?

  我的口气非常缓和,非常谦恭,好像不是她不守信用,而是我;好像不是我等了她一晚上,而是她等了我一晚上;好像……

  可她的口气却异常的严厉:"我没有时间。"

  "你今天晚上去哪儿了?"我仍然态度谦和地说。

  "有必要告诉你吗?"她仍然那么严厉。

  "我们说好的今天晚上见面。"我的声音和语气越来越虚弱了。

  "我没有时间,再见。"她把电话扣了。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

  脑子不转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后,我才意识到昨晚我把原定的与美国教授的见面取消是多么大的错误。不过,昏昏沉沉中想想那是因为章莹,似乎又不再那么懊悔了。

  我好像没有睡醒,是的,我肯定还没有清醒。

  那天下午,我又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昨晚见美国教授的事是多么地不应该那样对待。我开始后悔了,但后悔也来不及了。

  到了晚上,我的心思又变成了"想她!"

  打电话仍然没人接,我不停地打,一直打到11点多。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没必要告诉你。"

  "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谢谢。"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着我们过去的事情,我觉得我有很多地方对不起你,有些话我不应该那么说,有些事不应该那么做。同时,你也有一些事情做的不对。我说这点不是想把责任往你的身上推,我是希望你也能冷静、客观地看待过去发生的事情,也能吸取一些教训。也许我们之间的事情没有什么前途了,但这些教训对你以后与别人的交往会有警示作用。

  我总觉得你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今天下午在报纸上看到一幅广告画。画面上一男一女面对面,他们之间放着某个牌子的手机。旁边写着一行字:相遇了就不愿再错过。我当时一下子就想到了你,马上补了一句:爱上了就不愿再放弃。我真的是很喜欢你。可……,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我现在放弃你也许对我目前的'那份心情'会是一种解脱,我可能会暂时得到些许轻松和愉悦。但这只是短暂的自我欺骗和麻醉,不久我就会开始被更大的痛苦和更深的后悔所折磨。我不想失去你,爱上了就不愿再放弃。"

  "我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好。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人越是觉得它好,可一旦走近它,得到它后,就会发现它原来并不怎么好。"

  "我现在不是你说的那种情况,我不是现在才觉得你好,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你好,并且贯穿始终。我想我会永远觉得你好。"

  "你有时候太容易激动了。"

  "我有时候是容易激动,但那是因为我遇到的事情本身就是激动的事情,如果我不激动,那说明我有问题。同时,我要再一次告诉你,总的来说,我是一个理性的人。不然的话,我不可能现在还没有结婚。一个人在他年轻的时候会遇到许多诱惑,或者说许多机会。在遇到某种诱惑时,只要稍不理智,就会发生一些事情。而一旦一些事情发生了,结婚就只是一纸证书的问题了。我现在还没有结婚,因为我还没有发生过某些事情,不是我没有那样的机会,而是因为我把结婚看作一件很神圣的事情。你现在还没有结婚,我想也应该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不是没有机会,而是因为太看重某些东西了。

  我有时是爱激动,那是因为我有激情;

  我有时是爱激动,那是因为我有一颗年轻的心;

  我有时是爱激动,那是因为我有真爱;

  我有时是爱激动,那是因为我遇到了你。

  激动只是一种表现形式,在激动的形式下,是理智的核心。我是在理智的判断和决定下,自然而然地从心底迸发出了那抑制不住的激动。这种激动是美的,是难得的。

  我是真心的,希望你能接受我的爱。遇到了你,我就不想再错过;爱上了你,我就不愿再放弃。否则,我们以后也许会很后悔的。"

  "也许我会有些遗憾,但我不会后悔。就像我去商店买东西,可能我看到了一件非常好的衣服,但当时因为种种原因,我没能买下它。等有一天,我真的又去买它的时候,它已经不在了。那时,我是有些遗憾,但不会后悔。我会想,它本来就不该我拥有。"

  "首先,我觉得你这个比喻非常不恰当,恋爱对象不是衣服,而是人。衣服是没有灵性的,但人有,是有真情、会激动的人。双方是平等的,不是单向的一方对另一方的购买和选择。"

  "也许我的比喻不恰当,但我仍然觉得我们非常不合适,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已经发现了我们之间的问题。"

  "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吗?多吗?我不这样认为。我们之间其实只发生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你脚踩两只船。

  在这种不正常的情况下,发生了一些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但所有的不正常、不应该,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你脚踩两只船,这是源头,这是本质。

  一些事情发生以后,首先要想这件事到底是因为什么发生的,然后你才可能对这件事有个清醒和正确的认识。不能我一有让你不高兴的言行,你就大喊冤枉,大叫不合适。你应该想想,我为什么会那样,一个正常的,受过教育的,生长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里的,非常爱你的我,怎么会说出或做出你认为不可接受的话或事?到底是我的错,还是你的错?

  找到了事情发生的原因,找到了问题所在的症结,才可能正确、理智地解决问题。而你现在还没能客观地去看待和分析所出现的问题。所以,你还是不要急着下结论,不要急着把别人'一棍子打死'。我希望你能冷静一些。"

  "我现在很冷静。"她说。

  "那好,我很希望在你我都冷静的时候,我俩坐下来好好面对面聊聊,周六和周日,你有时间吗?"

  "没有。"她很干脆。

  "那什么时候有?"

  "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她声音严厉。

  "忙什么呢?"

  "没必要向你汇报。"

  "那好吧,不要太劳累了,身体最重要,要吃好,休息好,多保重,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我感到身心疲惫。
 
奶奶病重

作者:何仁

  3年前,我的奶奶检查出得了不治之症。尽管家里尽全力去救治我的奶奶,但仍然挡不住奶奶身体日渐衰弱。奶奶一直与我的父母生活在一起,我们家4个孩子都是奶奶抚养大的。3年前,当我得知我的奶奶得了重病时,我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哭了整整一个下午。


  我的奶奶10年前就盼着我娶媳妇,可我现在30多了,还仍然是孤独一人。奶奶一直在不停地催我,我也一直在不停地向奶奶保证,我会尽快结婚。

  11日,家里给我打来电话说,奶奶又住院了,医生说,奶奶最多还有3个月时间。奶奶躺在病床上仍然不停地对家人说,让我赶紧结婚,不要再拖了。当天中午,我把电话打到了奶奶住的病房,奶奶喊着我的乳名说:"赶紧把事定了,然后给家打个电话,家里好给你准备。"奶奶只对我说了这一句话,奶奶已经病重,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别的话了,奶奶最想说的就是这句话,奶奶为了我的婚事一直放心不下。

  打完电话后,我满眼是泪。我下决心一定要尽快结婚,让我的奶奶在离开这个世界前看到我的"爱人"。

  现在愿意马上跟我结婚的大概只有高姑娘了,但春节一过,她就公派去了法国,她要在那里呆10个月。可即使她现在就在北京,我也不好意思提出那样的要求,我觉得那样对她不公平。

  可无论如何,我现在都必须尽快结婚了。

  为了我的奶奶。
 
我的“爱人”(完)

作者:何仁

  3月12日,我的一个朋友给我打来电话说,有一位28岁的北京女子,大专文化,身高1米68,外企职员。朋友问我是否有兴趣见见。我立即说,可以。

  她的年龄和学历都不符合我的"四项基本原则",但
我已经不想再去寻找什么"真心爱人"了。我现在需要的是马上结婚,需要的是让我的奶奶能尽快看到我的"爱人",我必须抓紧时间。现在我已经顾不上什么"基本原则"了,我现在要的是"马上结婚"这个"中心"。

  金豆豆、银豆豆,最后找个泥豆豆。

  朋友问我何时见面?我说:明天如何?

  第二天中午,我跑到了万寿路附近的一个饭店,我的朋友在那里预约了一个包间。包间有个很特别的名字--"迦南地",这个名字取自《圣经》,我想这家饭店的老板或许是个基督徒。在"迦南地"相亲,我想我一定能获得来自上帝的恩泽。我能成功,我能马上结婚,我能让我的奶奶看上一眼我的"爱人"!

  我的那位朋友携夫人和6岁的女儿来了,我的朋友对我的婚事很是尽心。这次要见的女子的表姐与我的朋友是同事,那天这位表姐也要来。12点钟,一位40岁左右的女士和一位高高个子的女子推开了包间的门。

  朋友介绍说,这是李姐,这是……。

  我根本就没有听清那位女子叫什么,我当时所有的心神都贯注在她到底长得什么样?那位女子个子很高,头发梳成一个马尾巴,前面露出很大的脑门儿,眼睛大大的,但有些往里窝。她给我的第一感觉一般,没有一见钟情,但也不讨厌。她被安排坐在我的对面,朋友大概是想让我和她相互观察方便一些吧。她的表姐是个很爽快的人,一坐下来后,就对我考问起来,问我的工作情况,问我的家庭情况。

  ……

  一大桌的菜都上来了。

  我的心情不太好,因为我奶奶的病,因为以前寻找爱人的历程,因为……,我现在已经不想,或者说不敢奢望再去寻找那种爱在魂里梦里的感觉了。我要的只是一个妻子,一个女人。我需要让我的奶奶能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看到我的"爱人",我需要完成一个结婚的任务。

  我无法高兴起来。

  我也不太适应这样见面的方式。本来是两个人的事,却又来了几个"督战者"。尽管大家都是好心,但在这样的场景下,当事双方根本无法进行正常的交流。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女子,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我不知道该如何应付那样的场面。

  她的表姐成了主角,而我则显得很不自然。

  她的表姐一个劲儿地让我多吃菜,我本来就不自然,这下更加不自然了,我吃得更少了。于是,她的表姐就越发地让我多吃菜,我就越发地显得不自然。

  这期间,我没有看那女子一眼,在"督战者"面前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她坐在那里的表情,我不知道她在这种场景下的心情。

  朋友的女儿童言无忌,大声说,我和那女子坐在那里像个木头似的。她的妈妈赶紧让她闭嘴。

  我想,我可能真的是块木头,但我当时并没有想改变的愿望,或者说没有那样的能力。我做的仍然只是坐在那里,低着头没有表情地看着桌子上的菜。但当她的表姐问我话时,我则抬起头来直面回答。当她的表姐让我多吃菜时,我则微笑着说,我一直在吃。朋友和朋友的妻子可能觉得我的神情实在是值得同情吧,于是不停地对她的表姐解释说,我吃饭一向很少。

  我没有心思管他们说什么,我在那里好像真是一块木头。

  这仿佛是一场戏,因为两个中心人物都不说话,或者说我和那女子都一直不肯登台亮相,那些配角或观众也觉得越来越没有意思了。戏有些乏味,不爽朗。

  一个小时后,戏就收场了。

  桌子上的菜剩了大半。

  出得包间,她的表姐和我走在后面,那女子则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她的表姐问我,对那女子印象如何,愿意不愿意再继续交往?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努力露出笑容,但没有说话。

  她的表姐又问我,觉得那女子到底怎样?

  我说,挺好的,都挺好的。

  她的表姐又问,愿意继续交往吗?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能努力地笑笑。

  我的朋友替我解围说,随后他会单独跟我谈,然后他再告诉她。

  那天回来的路上,我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我就像一匹狼,一匹迷失在空旷、辽阔的大草原的孤独的狼。我不知道东南西北,我不知道日出日落,我不知道身在何处,我不知道该向何方?

  我是一匹狼,一匹孤独的狼。

  我饿了。

  我渴了。

  我精疲力竭。

  我本来是喜欢吃兔子的,但我一直看不到兔子的影子。偶尔,视野里也会出现兔子漂亮的身影,但它太矫健了,离我太远了,而我已有些反应迟缓,老迈乏力了。面对那一闪而过的鲜活、可口的兔子,我总是想旋风般地扑上去,把它吃掉,可我却总是感到四肢乏力,我总是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本来是喜欢喝清泉的,但我一直听不见泉水叮咚的声响。偶尔,也能远远看见一点绿色,但我不敢肯定那里有的是泉水还是沼泽。以往,一看见一丁点儿绿色,我就会奋不顾身地狂奔而去,以为那是解渴的清泉,可最终看到的总是沼泽。我怕了,我累了,我老了。我不想,也无力再去狂奔了。

  鲜活、可口的兔子看不见,清凉、醇美的泉水找不到。天上没有日,也没有月,天空有的一直是散不去的乌云。空旷、辽阔的大草原上只有我这一匹孤独的狼。

  我饿了,饥肠辘辘;我渴了,口干舌燥。

  不远处,我看见草丛里有一只田鼠在蠕动,我想它也一定是老了,或者病了,不然怎么会是那样的形与态。我不知道该不该去把它吃掉,我也算一个口味挑剔的狼,一般情况下,是宁愿饿着,也不愿随便进食的。我一向是对除兔子以外的食物都很鄙夷不屑的,但现在却有些坚持不住了。我不是喜欢那爬不动的田鼠,我以前不喜欢,现在仍然不喜欢。可我现在确实需要进食了,我不能再等待了。不是坚持不住了,而是支撑不住了。我现在想,田鼠也应该算一种食物吧,我现在已经不能再去奢求什么美滋美味了,我现在首要的是要填饱肚子。

  我还看见那田鼠身下是一汪泥水,污黑、混浊的一小汪水。我本是一个很讲究饮水卫生的狼,以往看到这样的污水,别说喝,就是我的脚都生怕沾上一点儿,我会远远地绕着走。可现在当我看到田鼠身下那一汪污水时,我的舌头却在巴嗒巴嗒响了。我需要喝口水了,我知道这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与泉水相比的,但……,但它毕竟也算水啊,不是吗?

  我想我得把那田鼠一口吞掉了,当然它身下的那汪水我也要一饮而尽。

  一想到这些,我的狼眼里便满是泪水,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伤心。

  次日,她的表姐给我打来了电话,问我还愿意与那女子进一步来往吗?

  我说,我对那女子一无所知,因而我对她没有什么感觉,我想跟她再单独聊一次。

  她的表姐说,那女子认为我太内向了,而她却是一个非常开朗、活泼的姑娘;那女子还认为我们家孩子的学历都太高了,怕我们以后接受不了她。她认为我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我们决定再一次见面了。

  这次见面的地点是在北京大学的勺园留学生餐厅,那个大餐厅里分中餐、西餐和韩国料理等好几个部分。我问她,爱吃什么?她说,中餐。

  餐厅下午的开放时间是17:30-19:30,我们到那里时,还不到5点,但门已经开了,我们成了首批食客。我们面对面坐下后,我可以仔细端详她长得什么样了。大脑门儿,窝窝眼,棱角分明的鼻子,整齐洁白的牙齿,皮肤保养得不错,很有活力。不过,我仍然没有找到感觉。

  两人面对面地坐在那里,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场面有些尴尬。还是我先开口说话了:"你工作忙吗,在外企感觉累吗?"

  我实在是不知道该首先说些什么,找不出一句一说就出彩,一下子就能营造出一个融洽气氛的话。

  "不算太忙,外企也有大锅饭,有时资本主义的大锅饭可比社会主义的大锅饭要香得多。我们单位规定是9点上班,但我只要11点之前到了就没有人管我,有时是自己不好意思去得太晚。"

  "想自己开公司吗?"

  "想啊,不过,目前我的经验和资金都还不足以开公司。况且,我对现状还比较满意,等有一天,我感觉我应该有更好的发展前途和获得更多的薪水,而现在的公司又不能满足我时,我会考虑跳槽或想办法自己开个小公司。"

  "也许等你有了足够的经验和资金时,你却没了自己开公司的心力和拼劲了。"

  "也许吧,不过,我有时想,给别人打工可能比自己开公司要更省心,我是一个自由主义者,不想被自己做的茧缠住。'我只要高兴就好'。"

  "你们公司大多数职员是学理工的吧?"

  "是。"

  "男的多吧?"

  "嗯。"

  我是想问她,在那个男子占多数的公司里,她为什么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对象。我是想问,可还是没有明说出来。尽管我现在仍想问这样的问题,不过已经没有什么劲头儿了,也就算"回光返照"吧。我现在基本上已经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我现在想的就是尽快结婚。既然已经认定上帝已经死了,我也就没有必要再对世上别的俗物抱有什么圣洁、虔诚的信仰了。

  世上的事不都是那么回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啊?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啊?有什么不能舍弃和忘怀的啊?

  我知道上帝已经死了,但我已经不哭了,因为我的心已经死了。

  她在说着什么,而我却不看她,我的眼睛盯着旁边的桌子,那桌子上什么也没有,空空的,也许正是因为空,我才盯着它吧。或许是因为我盯着它,它才变空了。

  我没有感受到激情。

  我还想着激情吗?我还能奢望激情吗?

  我不能。

  "平时你经常看电影吗?"我问。

  两个人已经好久没有说话了,我不想让场面继续尴尬下去。

  "不经常去电影院,但经常看碟。"

  "最近看的一部片子是什么?"

  "《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不过,演得不好,一点味儿也没有,比小说差许多。"

  要是在以前,要是在我心情好的时候,我想我一定会继续就《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痞子蔡、网恋,或者别的话题继续聊下去,但现在我一点儿愿望也没有,什么话题都是一点而过,好像是在急着赶什么过场。

  急着赶什么过场呢?我觉得什么过场也没必要再过了,我现在就想着结婚,马上结婚。

  一了百了。

  我要让我的奶奶看到我的"爱人",我要把"找对象"这章赶紧揭过去,人生就这么几十年,我已过了而立之年,我这辈子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能把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全部耗在找对象这个问题上。我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否则我对不起我的奶奶,对不起我的家人,对不起我自己。

  我现在已经不想与别人谈恋爱了,我想的就是结婚,马上结婚。金豆豆、银豆豆,那

  是昨日黄花,那是梦里情怀,那是与我不相关的东西。泥豆豆,就泥豆豆,泥豆豆也是豆

  豆。我不能再对我的奶奶说:"奶奶,请相信我,请等待,我一定会给您带来一个金豆豆。"我的奶奶已经没有时间再等待了,我的奶奶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我一直对我的奶奶说:"不要再催我了,我一直在努力,可人努力还得天帮忙啊。可老天一直都不肯帮我的忙。"奶奶听了我的话后,总是马上一副虔诚的神情说:"求老天帮忙!"

  我的奶奶和我都不知道,其实老天,也就是上帝已经死了,它已经无法帮我了。我不能再傻乎乎地期待着它了,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一切全靠我们自己。

  可惜我觉悟得有些太迟了,我让我的奶奶等待得太久了。

  我俩坐在那里又陷入了无语状态。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于是我一个劲儿地让她多吃,多吃。

  餐厅里的人已经很少了,打烊的时间快到了。我觉得我得问点实质问题了:"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对我的初步印象如何?"

  她好像没有料到我现在就问她这个问题,我好像有些心急,她迟疑了一下说:"你很成熟,也很稳重,知识丰富。"

  我是成熟吗?我是稳重吗?

  我是因为没了追求,没了理想,没了生气,没了灵魂,我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什么,我快成一尊泥塑了,可这样竟给别人是成熟和稳重的感觉?

  是我的悲哀还是她的悲哀?

  "还有什么?"我继续问。

  "人很正直、善良。"她说。

  我原本是个正直、善良的人,但我现在这样还能叫正直和善良吗?

  听她说我"正直、善良",我都觉得对不起她了。

  我是个正直、善良的人,我会慢慢对她好的,我会把她当作金豆豆、银豆豆来看待。

  难道她本身不是金豆豆、银豆豆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感觉,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我现在很想马上跟她结婚,我要让我的奶奶看到她,我会在以后的日子对她好的。

  "刚才我回答了你,现在你也应该说说你对我的看法了,这样才显得公平。"她微笑着说。

  "你很聪明,也很活泼。"

  "还有呢?"

  "很会说话。"

  "还有呢?"

  "人很好。"

  她不再说话了。

  餐厅服务员委婉地示意我们:关门的时间到了。我们走出了勺园,我问她,到哪儿走走?她说,哪儿都可以。我说,那就到风入松书店吧。

  我本来是应该邀请她到未名湖畔走走,坐坐的。夜晚,春风,未名湖,一对男女。如果懂得情趣,那一定会有些浪漫。可我为什么要提议去书店呢?一对刚刚认识的男女,到那里岂不是有些煞风景?

  我已经没有了浪漫的心态,浪漫是心情的真诚和自由,我现在跟她在一起也许可以算是"真诚"的,但我却不是"自由"的,所以我无法浪漫。也许我根本就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也从没有浪漫过,也许我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是浪漫。以前不知道,现在更加不知道了,我现在知道的就是结婚,马上结婚。

  浪漫是何物,浪漫顶什么用?

  我们一起到了北大南门东侧的风入松书店,进去不一会儿,我们就分开了,她看她的,我看我的。在那里,我似乎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半个小时后,我们出来了,我买了两本书,《徐志摩诗全集》和《黄河边的中国》,她什么也没有买。

  8点半了,时间还早。我提议到附近的咖啡屋坐坐,她欣然同意。

  又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了,又觉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她拿起了我买的那本《黄河边的中国》翻看,然后说:"咱俩看的书真是完全不一样。"

  我说:"这本书很有名,我前一段时间就在网上看到有关的评介。你看过《山坳上的中国》吗?88、89年时非常走红,是当时的中山大学哲学系副教授何博传写的。"

  "没看过。"

  "噢,那时你还小。"

  她笑笑:"是,那时我还小,你已经很老了。"

  "我认为那本书写的非常好,这本书的书名《黄河边的中国》就是在模仿《山坳上的中国》,都是写中国问题的书籍,但我刚才看了两节,觉得写得不怎么样,跟《山坳上的中国》不是一个档次的。写的太散,太浮,太浅。"

  "那你写一本深刻的啊?"她笑着说。

  "我没有时间,如果我有时间,我一定写的比它好。"我一本正经地说。

  "你平时看些什么书?"我又问。

  "休闲的、娱乐的、爱情的。"她笑着说。

  我随手拿起了《徐志摩诗全集》说:"这就是一本爱情的书。我给你朗读两段怎么样?"

  "好啊。"她张开口笑着。

  "先来一首最有名的《再别康桥》:

  轻轻的我走了,

  正好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榆荫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蒿,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动情地念着,我仿佛回到了南京,回到了上海,我面前坐着的分明是历史系穿蓝色夹克衫的女生赵妍。

  "你读得真好。"她静静地看着我。

  我清醒了,对面坐着的不是赵妍,赵妍已经嫁人了。

  我轻轻的招手,作别上海的赵妍。

  我好像来了一股莫名的情绪:"再来一首《他眼里有你》:

  我攀登了万仞的高冈,

  荆棘扎烂了我的衣裳,

  我向飘渺的云天外望----

  上帝,我望不见你!

  我向坚厚的地壳里掏,

  捣毁了蛇龙们的老巢,

  在无底的深潭里我叫----

  上帝,我听不到你!

  我在道旁见一个小孩:

  活泼、秀丽、褴褛的衣衫;

  他叫声妈,眼里亮着爱----

  上帝,他眼里有你!"

  我深情地念罢,合上了书,书的封面上有徐志摩和林徽因的半身像。可我分明觉得封面上的徐志摩是我,而林徽因则是我的师妹,是的,那是我的师妹!我的眼里亮着爱。

  "你可以报名参加名诗名篇朗诵会。"她看着我,眼里却似乎有丝茫然和困惑。

  是她,还是我,茫然和困惑?

  是我。

  "还想再听吗?下面一首《枉然》:

  你枉然用手锁着我的手,

  女人,用口擒住我的口,

  枉然用鲜血注入我的心,

  火烫的泪珠见证你的真;

  迟了,你再不能叫死的复活,

  从灰土里唤起原来的神奇;

  纵然上帝怜念你的过错,

  他也不能拿爱再交给你!"

  我在念着,也似乎在吼着。我仿佛看到了……,我看不清那是谁,但我在努力想看清那到底是谁。我睁大眼睛看着,用力辨认着,那好像不是一个人,但似乎就是一个人。

  "你不要这么看着我,也不要再大声念了,否则别人还以为你疯了。"她微笑着说。

  我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我声音大吗?"

  "你这声音,在北京音乐厅不用喇叭全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她笑着。

  "你知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中的'王谢'指的是什么吗?"我神情肃穆、一本正经地盯着她问。

  "不知道。"她笑着说。

  "我也不知道。"

  "你疯了。"她哈哈地笑着。

  我疯了吗?

  迟了,你再不能叫死的复活,从灰土里唤起原来的神奇。

  我没有疯。

  经过我的一番深情朗诵,我们之间的气氛似乎不像以前那样拘谨了,关系似乎也近了一层。咖啡屋是个酝酿情感的地方。

  我们之间的话也逐渐多了起来。我问她,现在对我有新的认识,新的评价吗?

  "是跟第一次见你的感觉不一样,那时我都觉得你怎么会是那样内向的人,一句话也不说。说实话,前天见面后,我本来是不愿意再与你见面的。现在发现你不是我最初看到的那个样子,你也是个爱'动'的人。"

  我本来是想跟她开个玩笑的:"你差点儿把我这么一个难得的大好人给错过啊!"可一低头看到《诗集》封面上的"师妹",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对面的她,不是我的师妹,也不是赵妍,我的心直往下沉,我无法轻松地与她开玩笑。不过,当我再次抬起头看对面的她时,我发现她似乎'品质''高贵'了许多,她不是个泥豆豆,但她似乎也不是金豆豆、银豆豆。

  美学上有句很有名的话:"美是关系"。事物美不美,常常与事物本身的美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美是一种感觉,它常常是由感知者和事物之间的关系来决定的。我现在因为跟她的关系进了一层,所以便觉得她比最初美了一些。

  古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还不是我的情人,但我已经决定,或者说希望能跟她马上结婚,所以我看待她的眼光自然有些不同。无论如何,仍然有挥不去的生疏和麻木。

  临分别时,我对她说:"明天下班后,你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

  "明天我有点儿事,对不起。"

  我一下子似乎清醒了许多,无论她是土豆豆,还是泥豆豆,她都有自尊,她都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与别人有平等地位的人。我一味地想着跟她马上结婚,真是有些一厢情愿了。她不是个物品,我没有购买她的资格和权利。我能做的只是与她交换,拿我的真诚、

  真情和她的真诚和真情交换。人心换人心,我必须调整心态。

  "那好吧,我明天再与你联系,今天晚上跟你在一起,我感到很高兴,谢谢你。"

  "我也很高兴,也谢谢你。"她笑着说。

  第二天晚上,我给她打去电话,问她:"明天是礼拜六,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饭。"

  她笑笑:"哪能老让你请我吃饭呢?我请你吧,航天桥附近的'萨拉伯尔'如何?"

  "好的,不过,还是我请你。"

  这是第三次见面。去之前,我对自己说,无论她是怎样一个人,我都决定就找她了,我需要马上结婚。无论她怎样,我现在都必须以一种积极、善意的态度去对待她。我要努力去爱她,或者说努力去向她表示:我爱她。我得让她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接受我,愿意跟我结婚。

  我们都按时到了那家萨拉伯尔,坐下后,我又发现我找不着感觉,她确实不是我想找的人。我不知道跟她谈论些什么好,我不知道她对什么感兴趣,但我不能总是让场面晾着。于是,我决定找我觉得有意思的话题聊。"你看朱槠基总理的记者招待会了吗?"

  "没有看电视,只是昨天在网上看了一小段。"

  关于那次记者招待会我很有兴致地说了很多,我觉得她也应该与我一样有兴致吧,她不是一言不发吗?她应该是在聆听我的感受。我说了大约半个小时。

  过了一会儿,她说:"刚才你说得我都快睡着了。"

  我一惊,"你不关心这样的问题是吧?"

  "不关心,也不懂。"

  我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题了。

  ……

  "你们公司有多少人,有车的人多吗?"我强打精神寻找着话题。

  ……

  "你们的老板多大年龄了,是哪国人?"我苦思冥想寻找着话题。

  ……

  "你们公司跳槽的人多吗,后来都去什么地方了?"我绞尽脑汁寻找着话题。

  ……

  我实在找不出话题了,我也不想再去寻找什么话题了,我感到很累。

  旁边的一桌坐着两男两女,那两位男士爽朗地笑着,大声地说着。我很羡慕他们,我也想爽朗地笑,大声地说。我也有爽朗地笑、大声地说的功能,但我现在却没有那样的心情和机会。事实上,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那样的心情和机会了。我的本很发达的功能不知是否已经衰退,我不知道等我以后有了心情和机会的时候,我是否还能爽朗地笑出来,大声地说出来。

  我还会有那样的心情和机会吗?

  我不知道,我想应该有吧。

  我现在要做的是继续与她来往,并尽快与之结婚。

  我在努力着……

  ……

  后来的一段时间,我们平均三天见两次。

  我在努力着……

  在我们认识整整7个星期后,她随我利用"五一"假期一起回我的老家探望了我的奶奶。

  我的奶奶说话已经很虚弱了,但耳朵还好,我告诉我的奶奶,我找到了"爱人"。

  我奶奶的眼睛也已经很无神无力了,她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抬起头,睁开眼睛"好好地"看了看我的"爱人"。

  奶奶最后轻轻地点点头,奶奶一句话也没有说,奶奶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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