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连载读物-青衣法王

林子

五大菜籽之小菜籽* 小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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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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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有人记得俺推荐的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么,这个青衣法王是该书作者勿用的新作,而且要比 他以前的血液凤凰好看的多 有赶超临兵之势。故事是慢慢展开的。。。。。如果有看过该书作者前两部书,将会在书中发现一些线索关于三个姓方的年轻人的联系,原来。。。。。。啊哈,自己慢慢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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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法王之五味寺 第一章 心动初
“三天后见,晚安!”

在屏幕上敲下这六个字后三秒,还没看到她的回应,电脑便已经自动关机了。

“该死!”

面对着黑屏的爱机,方远忍不住狠狠地在桌上擂了一拳,轻巧的电脑桌顿时猛晃了起来。

“反正再过三天就能亲眼见到她本人了,再忍忍吧。”

手扶着逐渐安稳了下来的桌子和爱机,方远就这样在不停的心里默默地安慰着自己。可已经骚动起来了的心,却久久不能归于平静。

“如果我再上线的话,她会不会还在?如果她还在的话,她和鱼舞她们会不会因此而笑话自己?”

呆坐在电脑前胡思乱想着,稍稍平静了些的方远猛地甩手就给了自己后脑勺一巴掌,:“打你这个笨蛋,好端端的,干吗要给自己硬弄个每天午夜零点就准时下线的设定?这下想上却不能上,糗了吧?活该!”

嘟囔着,他又给自己的后脑勺甩了一巴掌。

“啪!”

发出脆响的这一巴掌着实打疼了自己,不过这也把他从犹豫不决的挣扎中给拉了回来。

反正三天后就能见面了,急也不在这一时。还是继续保持自己的所谓个性吧,免得被他们几个笑话。

下了决心后,恋恋不舍的他最终还是苦着脸摆脱了重现开机上线的诱惑。揉着被自己打疼了的后脑勺,随手拿过身后床头柜上的茶杯,咂了一口浓茶咽下。不凉不热的浓茶带着枯涩的味道从喉间直冲而下,转而满口清香。

他放下茶杯,起身推开窗子。暴雨将至的小城上空,初秋的夜色阴沉。天边不时有闪烁的电光划破夜空,远处更传来阵阵地雷鸣声。

一阵凉风吹过,他骚动的心这才真正的安静了来。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几次这样失控了?第九次还是第十次?难道她和外面的世界真的这么吸引我?

师父,莫非这就是你临终前说的劫关?

苦笑着摇摇头,脸上带着淡淡哀伤的他转头往挂在床头的那张水墨人像上望去。

一脸平和的师父依然和在世的时候一样,用那种微带着怜悯和悲怆的眼神,默默注视着自己。只是,再没有了任何的回答。

“方老财,来,干杯!”

“老龙,我敬你!”

“方远,谢谢!”

三天后的深夜,就在迪厅震耳欲聋的摇滚乐的轰鸣声里,正要含笑举杯的方远发现自己转眼之间就多了两个绰号。而此时,距离他和她,还有他们见面才不过两个小时。

无声的笑了笑,浑不在意的他逐一和她,还有他们碰杯。一仰头,一小瓶百威就全倒进了肚里。

“方远,你慢点,小心喝醉。”

瓶子还没放下,耳边就传来了她关切的声音。

“没事!”心头一暖,他笑了笑,稳稳的放下了酒瓶。

“秋水,我也在一直不停的喝,怎么就没见你关心一下我这个当哥哥的?”已经红云满脸的笑红尘这会又出来捣蛋了。以往,在聊天室里,也是他每每在自己和伊人聊的起劲的时候,出来若有所指的打趣。现在见了面,还是如此。

“伊人别理他,是谁前面吹自己能喝来着?说话不算数的臭男人,一边凉快去。”这次又是鱼舞仗义出手。和网上一样,伶牙俐齿的她今天看上去又是和笑红尘做定对头了。

“方老财,今天我又见证了一句老话的正确性,你知道是那一句么?”

笑红尘还是和网上,丝毫不被鱼舞的话所动。英俊的脸上依然带着那种稍带点邪气的笑容,有些贼兮兮的盯着方远问道。

“我不知道。”

方远含笑摇头,知道他又在故技重施,企图将鱼舞对他爽约的不满转移到其它地方。

原本,在网上定约的时候,说好了他去机场接鱼舞,自己去接伊人的。但是今天,第一个飞到蓉城的他,却只顾着在酒店里补觉,最后还是气冲冲的鱼舞来到到酒店后,叫醒他的。

“那你想不想知道?”

笑红尘脸上的笑容越发显得灿烂,可能正在心里得意方远的配合。

“不想!”

方远笑着摇头,同时又伸手把桌上的最后一小瓶啤酒拿到了手里,冲着鱼舞和她一示意,一仰头又喝了个瓶底朝天。

“好,方老财就是方老财。好酒量!小弟,再取一打过来。”

已经略有酒意的鱼舞见状,大为叹服的同时,不顾身边微皱眉头的秋水伊人,弹指就招了侍应过来。

“鱼舞,好了。我喝够了。”方远自然注意到了她微皱眉头的神色,犹豫了一下,开口了。

“耶?方老财,你这只潜龙不是一直在网上说,好男儿身须成名酒须醉的吗?怎么伊人一皱眉你就不喝了?这可不像你素来在网上的豪雄作风啊。莫非你俩真的是借着这次聚会,来把网恋变成实际行动了?”

借着些微的酒意,鱼舞说话更没了遮拦。

“鱼舞!”听了这话,方远还没有所反应,秋水伊人就先红着脸,有些羞涩的轻喝了起来。

“嘿!嘿!嘿!”就在鱼舞嘻笑着住口,方远微微垂下眼帘的空里,旁边的笑红尘却嘿嘿的怪笑了起来。

这一下子,秋水伊人的那张俏脸就更红了。

“笨蛋红尘,那还不去跳舞在这里当什么电灯泡?走啊!”嘻笑着的鱼舞看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也更加明显地古怪了起来。

随即,她腾的站起身,拖着还想再说什么的笑红尘融入了舞池。

点着蜡烛的小圆桌旁,只留下了默不作声的方远和面带红晕的伊人,一时间竟有些短暂的沉默。

“你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暗中攥着满是汗水的拳头,鼓足勇气猛抬起头的方远脸上,终于带出了个还算轻松的笑容。

“你想象中的我应该是怎么样的?”反问了一句,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伊人睁大了自己亮晶晶的黑眼睛,笑意盈盈的问道。

没了那两个捣蛋鬼在场,她的心境也平稳了许多。

“一直以来,在网上读你的文字,在我的感觉中你应该是个很厉害,很外向的人。没想到会长得这么漂亮,而且这么文静。以后我是再也不相信网络上没美女的鬼话了,呵呵。”

随着她神色的平静,方远有些过速的心跳也平稳了下来。毕竟,眼前这漂亮少女可是和他在网上倾心相交了好久的知己,当最初的拘束感和陌生感过去之后,他自然就迅速的进入了状态。

“嘻嘻,人在网上会变得大方一些,这很正常的呀,你不也一样?真人一点都不像网上的那般粗犷和豪放,反倒像个第一次出门的大男孩。对了方远,你不会真的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越来越轻松的伊人仔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即熟悉又陌生的青年男子,带着笑意的眼神里流露出了浓浓的好奇。

“出省真的是第一次。以往最远到过我们那边的省城。”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方远轻轻的点了头。

“那这次出来,你的小茶楼岂不是要关门了?”伊人敏感的注意到了他脸上闪过的些微不自在,于是在心中暗笑的同时,赶紧转变话题。

这已经是她在这短短的两个多小时里,第三次从方远脸上,看到了这种有些不自在的神情。

第一次是他刚从飞机场接自己到了酒店,和红尘她们见面的时候。

鱼舞一看看到自己准备的行囊,就大惊小怪的告诉自己,从那么远的地方飞来的方远,除了钱包,什么行礼都没带!

于是,惊讶的自己就看到了搓着眉头苦笑的方远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些微不自在和淡淡的红晕。

第二次是在吃完饭结帐的时候。

当自己看到抢先结帐的方远掏出的钱包,鼓的实在有些碍眼。问为他为何不把钱存在银行卡上的时候,她从方远脸上又一次看到了这种有些不自在的神情。

结果他随后坦言,在今天之前,他从未用过任何一种银行卡。平素的金钱往来,在它的世界里,全部是现金说话。所以,这次出游,他同样全部都带的是现金。

也因此,让大笑起来了的鱼舞给他起了个方老财的绰号。

现在,她又从他脸上看到那种些微的不自在。幸好鱼舞和红尘那两个捣蛋鬼不在。

“没事,反正到了秋天,茶楼的生意也到了淡季。再说只有几天,不会影响什么的。”一提起自己苦心经营的小茶楼,方远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带着那么一股子温暖意味的笑容。

“看来你真的是非常喜欢你的小茶楼。方远,你知道么?你刚才这么笑起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温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的她脸上忽然出现一抹微带思索的表情,“我怎么会用上温暖这个词呢?”

飘摇的烛光和闪闪而过的镭射灯光的掩映下,她微皱着秀眉的俏脸看上去,有种分外的娇柔和美丽。方远心里一热,一句话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那或者就是咱们在一起的真实感觉?”

话一出口,方远这才觉得自己唐突。不过既然已经说出了口,他自然就也就再退缩。

于是他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双眼灼灼的盯上了伊人有些惊讶和羞意的双眼,再也不肯离开。

“或许是吧。谢谢你今天到机场来接我。潜龙,咱们也去跳舞?”最初的那一抹红晕消失之后,沉默了一会的秋水伊人那双眼睛忽然分外地清澈了起来。

方远有些乱跳的心在她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平静了一些。不过很快,他脸上却又爬上了一微带尴尬的笑意:“别那么客气,早在网上我就答应过要去接你的。你去跳吧,我不太会跳舞。”

“那你稍坐,我去活动一下。坐了一下午的飞机,腰背都快僵硬了。”给了他一个含意颇深的歉然微笑,秋水伊人高挑的身影就往舞池中融去。

“嘿嘿!”

低声嘿嘿的苦笑了两声,方远心里重新又兴起了要喝酒的欲望。他学着鱼舞前面要酒的样子,弹起自己的手指。

“先生需要点什么?”灯光的暗影中,幽灵一般迅速出现的年轻侍者用一种近乎阿谀的微笑低声问道。

“再来一捆啤酒!”说着话,方远从怀中拿出了新买的钱包。

“一捆啤酒?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的啤酒是按打、或者是按只卖的,没有成捆的那种。您的意思是想要一打?”

一愣之后,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年轻侍者将目光从方榕的身上,挪到了他手中拿着厚厚的钱包上,再次问道:“还照原样来一打百威?”

“嗯,照原样。”

轻轻点了点头,刚刚褪去的苦笑又淡淡的爬上了方远的嘴角。

看来,一直窝在小镇的自己真的有些老土了。心里轻叹着,他的视线就向在人群中,晃动着的她的身影追去。

光怪陆离的灯影和回荡在大厅里的音乐轰鸣声中,此刻,她修长的身影就像个时隐时现的精灵,显得是那般的轻盈和充满活力。

伸手仰头,又一瓶百威转眼就消失在他的口中。耳边,激越的鼓声越来越快的节拍,也已经开始让他年轻的心也跳动了起来。

“看上去这舞也不是很难跳啊!”心里这么暗想的同时,他的人也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舞池中正在劲舞的人群忽然乱了起来。

“臭婊子,叫你再跑,再跑!”

音乐巨大的轰鸣声里,就在舞池中的人们像潮水般四面散开的同时,方远耳中隐隐传来了这样的杂音。

紧接着,他又听到了女人尖利的惨叫声。

心里一惊,他猛然瞪大的眼睛赶紧往纷乱的人群中扫去。还好,几乎就在第一时间,他就看到了正往自己这边急步退来的她和红尘以及鱼舞。

“老龙,快走,那边打起来了。”

还没等他开口问,头脸见汗的红尘已经低声开始催了起来。

“死红尘,怕什么啊,看看热闹不行啊?”

一脸红润的鱼舞和急于离开的红尘不同,一退过来就一屁股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伸手拿起一瓶啤酒仰头就灌了下去。不过方远注意到,她绷圆的双眼还直勾勾的盯着骚乱的舞池。

此时,人群散去的舞池中,方远看到三个衣着古怪,将头发染成杂色的三个年轻人,正在围殴一个身穿侍者服侍的少女。噼里啪啦的耳光声就算在轰鸣着的音乐声里,听上去还是非常的刺耳。

起码在方远耳中,是非常的清晰和刺耳。

“伊人,怎么会事?”方远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也不是很清楚,忽然就闹起来了。方远,鱼舞,咱们还是走吧。”厌恶的回头看了舞池一眼,伊人同样也皱起了眉头。

“喝醉了调戏侍者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马上就有好戏看了,干吗要走啊。”放下酒瓶的鱼舞显然酒喝的有点多,语气中竟隐隐有点期待的兴奋。

“嗯,这在这种地方很常见的,所以都在等着看热闹。”

红尘一看鱼舞不想动身,他自己也坐了下来。经过这短短的缓冲,他脸上的惊容也消褪了个干净。

“等着看热闹?”方远眉头又是一皱,心里隐隐有怒意开始升腾。

空荡荡的舞池中,那三个明显是痞子模样的年轻人凶狠的巴掌扇打下,那原本还不停哭叫的女孩,现在只发出了一声声短促的惨叫。她年轻的脸上,血迹,泪痕还有青肿的巴掌印纠缠在一起,看上去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可是这满场子周围有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出面去管一管。除了有少部分人匆匆退场外,大多的人都和鱼舞一样,都或坐或站的留在周围看热闹。就连迪厅中那么多的侍者,现在都缩在一个角落里窃窃私语着,在那里观望。

这里的人这都是怎么了?

带着一肚子的怒火和不解,方远迈步就要往舞池中冲去。

“老龙,不要!”刚踏出一步,他的胳膊就被眼疾手快的红尘给拉住了。

“红尘,放手!”这时候,秋水伊人和笑红尘都注意到了自见面开始,就一直浮现在方远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

“老龙,不要冲动!咱们是外地人,再说为了个迪厅的小姐,没必要惹这种麻烦。”笑红尘并没有听他的话松手,反而拽的更紧了。

“方老财你干嘛,想英雄救美啊?太老土了吧?人家迪厅的保安都不过来管,你急什么啊!”一直将目光落在舞池中的鱼舞也把兴奋的目光收了回来。明显已经喝的有点过了她,并没注意到方远脸上此时隐现的怒容,径自开上了玩笑。

方远心里又是一恼,刚想说话,心里却没来由的一动,探询的目光投向了半天都没再出声的伊人。

“闹了这么半天,怎么都没见保安过来?”伊人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询问的意思,反倒皱起了眉头。

方远心里忽然一黯,原来她也不想自己去管这件事。

“是有点奇怪,按常理,迪厅的保安早就该过来制止了。莫非那三个人是这里的地头蛇?很难缠的那种!”伊人的话让笑红尘拽着方远的手拽的更紧了。

方远心里又是一黯,他尽管很少来这种地方,但是红尘话里的意思他还是能听明白的。

“要不我来报警吧!”看到他脸上的阴云,伊人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从桌上拿起了自己的手包。

“啊!”

就在这时,舞池中又传来了一声可以说是凄厉的惨叫。方远眼瞅着,那被打的少女就在这声惨叫出口的瞬间,整个身子软倒在了地上,好像晕过去了。

“混蛋!”

一瞬间,怒火就冲上了方远的脑顶。惊雷般的怒吼了一声后,他的身子就像一枝怒箭一般的窜向了舞池。

他身后,猝不及防的红尘被他突然的发力带倒在地上。连带着,他们的那张圆桌也在一阵乱响中翻了。

方远箭一般的窜到舞池中间,身子刚一站稳,带着他一肚子怒火的一脚,就把迎面的一个黄发痞子给踢的飞了出去。

还没等其他两个痞子反应过来,方远隐隐夹带着风声的一记重拳和一个转身飞肘,就把他们两个打倒在了地上。

几乎就是在一个呼吸之间,刚刚在舞池中凶横霸道的三个人都变成了地上的一摊烂泥。其中挨了他一脚的那个黄毛小子最惨,被他踢的横空飞了三米多,重重的砸在舞池边上的音箱架上才倒地。紧接着他又被轰然倒下的巨大音箱砸在上脑门上,眼看着没了什么反应。

迪厅里这下真的乱了。

刚刚还围坐在周围看热闹的人们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轰的一下乱动了起来。才不过转眼的功夫,也就是方远刚把那软倒在地的女孩扶起来的时候,硕大的迪厅里就已经变得空荡荡的,没了几个人。

“小姐,你没事吧?”等那被打的女孩,在方远大拇指摁向人中后不久醒来的时节,方远耳边传来了伊人的声音。

方远抬头,正好看到伊人淡雅的面容,随即才看到她裙摆上酒水的污痕。眼光一转,他又看到了围在身边的笑红尘和鱼舞身上,同样也有酒水的污痕,于是他的脸上出现了歉然的笑容:“对不起!刚一激动就忘记小心点了。”

伊人似嗔似怪的斜了他一眼,摇头示意没关系。

“野人方,原来你真的会武功啊,厉害!“还没等方远从伊人的那一眼中回过神来,鱼舞大惊小怪的声音也在他耳边响了起来。转眼之间,她又给方远起了一个外号,方老财成了野人方了。

就在方远刚想回答的瞬间,围在他身边的众多侍者却忽然往两边退开了。他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瘦瘦的中年人在七八个保安的簇拥下,来到了他的眼前。

“多谢先生出手救了小文,请问先生贵姓?小姓黄,是这里的经理。”那瘦瘦的中年人一来到站起的方远面前,就一脸笑容的向方远伸出了手。

“他姓吴,黄经理还是赶紧送这位姑娘去医院吧,她伤的挺重的。”还没等方远回答,站在他身后的笑红尘却先抢了出来。

“我姓吴?”

方远心里一愣,接着就注意到了转眼间,把自己这几个人隐隐围了起来的保安,怒火再一次漫过了他的心田。

此时的伊人和鱼舞也在第一时间发觉了现场的异样,两个人同时悄悄伸手拽住了方远的胳膊。

方远双眼中精光一闪,忍了下来。

这一切都被站在面前的那个姓黄的中年人看在眼里,方远双眼中猛然闪过的精光也让见多识广的他心里暗惊,于是心里念头一转,脸上虚伪的笑容顿时没了踪影:“吴先生,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作为我个人,我很感激吴先生的帮忙救了小文。但作为迪厅的经理,我不管他们三个人的胡闹,也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现在吴先生你把他们三个在这里打成这样,我回头实在是很难交代。

这样吧,你们赔了刚刚打坏的那个音箱,然后请尽快离开,其它的一切就不用管了,你们看怎么样?再过一会,恐怕就不好走掉了。”

方远一听这话,心下大怒。刚要甩脱伊人和鱼舞的手和他理论,身边的笑红尘却又接上了话茬:“那个音箱要多少钱?”

“买的时候原价两千八,现在赔两千就行。”

“老龙,赶紧走吧!”

笑红尘二话没说,付完钱就要和伊人她们硬拽着方远出迪厅的门。方远无奈之下,只能随着她们离开。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是忍不住横了他救的那个女孩一眼。因为自始至终,被救的那个只是低头捂着脸哭泣着,没说过一句话。

方远目光瞪去的时候,正好和她透过指缝向自己望来的视线相遇。一碰到方远的视线,她的手指猛的合拢了起来,头也在忽然变大了一些的哭声中,垂的更低了。

迪厅门外,夜雨淅沥不止,天幕阴沉漆黑,但怎么也比不上现在的方远心头的阴郁。被红尘他们硬拽上的士后好久,方远心里还一直不停的问着自己,这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切,会和自己的小镇有这么大的不同?
 
青衣法王之五味寺 第二章 惊魂路
车继续以五公里的时速在慢慢爬行。

如箭般的密雨,无休无止的敲打在车顶和车窗之上。急促而又单调的敲击声,让这暗夜中的山道在车灯黯淡的灯光下,鬼影般缓缓闪过的连绵树影中越发显得崎岖和狰狞,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车厢内,此起彼伏的微鼾声中,坐在前排的方远却依旧睁大双眼,出神的盯着黑黢黢的窗外,毫无倦意。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车离开公路拐上山道之后,始终就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头,怎么都挥之不去。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种古怪的感觉和不安从昨晚半夜他从恶梦中惊醒开始,就已经隐隐存在了。只是,他没顾上去细想而已。

笑红尘代赔的那两千块钱他已经还给了红尘。但心底里的那股窝囊和不解,却始终就像一片阴云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再也不能像当初那样,开心和激动起来。

所以,当天晚上,所有人的情绪都不是很高,他自己也可以说是带着满腹的郁怒入睡,而且在睡梦中又罕见的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恶梦。

但在他自己从恶梦中惊醒,看到被惊动的笑红尘惺忪的睡眼中关切的目光时,他就猛然醒悟,同时也在心里做了一个非常明确的决定,从天亮开始,再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开心而影响大家的情绪!

因为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对这次聚会和出游,他期待和准备了多久。犯不着为了一点点意外的事件,而影响到大家,特别是影响到她的情绪。

基于在这两年来在往上建立的默契,今早一起来,大家和他一样,都是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而微微有些不自然的气氛,也很快就在鱼舞和伊人拖着他去商厦买备用衣物的时候,消散在了笑声和打趣里。

因为他昨夜出手打人时的凶狠很狂暴,不幸的他又被鱼舞起了个绰号,野人方。也因为要给他买备用的衣服,他们的原定计划被推迟了半天。

本来今天的一切还是很顺利的,如果不是红尘为了给大家省下那六百块钱,而找上现在这个蹩脚的出租车司机的话。

凭心而论,这年轻瘦小的张姓司机在前半截路上的表现还是非常不错的。整整四百多公里的高速公路他也就跑了四个来小时,很顺利的按照方远他们的修订计划,在傍晚时分拐上了山道。

根据旅游地图的标识,这就意味着最多还有四百公里,将近六个多小时的路程,方远他们就能顺利到达这次出游的第一站,摩尼寺山下的摩尼镇。

但是一拐上盘旋迂回的山道,今天一整天的顺利,却似乎随着笔直宽阔的高速公路的结束而结束了。

先是天空中飘了一整天的淅沥小雨变成了急箭似的密雨,紧跟着方远的心头忽然涌上了一种说不清的难言感受。那是一种似乎被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什么东西,怀着叵测的念头给紧紧盯上的古怪感觉。

以方远长久以来训练出的敏锐感觉,他只能隐约的感受到,却又不知道该从那里查询,因为他找不到这叵测的窥探来自群山中的那里。只是本能的,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不安,让他隐约的发现,这窥探给自己的感受,和昨夜恶梦中的感觉似乎非常的相似。

而几乎就在这种古怪的感觉涌上他心头的同时,一直在他身边凝神开车的年轻司机的车速,也随着山道的蜿蜒而迅速的降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夜幕也越来越浓。方远眼瞅着司机的脸色,也在越来越慢的车速里变的越来越白。以至于到了后来,他的脸白到让方远都有些心惊胆颤的地步。到了最后,出租车行进的速度竟然降到了让他哭笑不得的每小时只有五公里。

蜗牛一般的车速很快就引起了车后座的伊人他们三个人的注意,因为长久的车程而早已没了什么话题的鱼舞可算是又找到了说话的理由。司机小张被她长时间的连珠炮似的责问和嘲讽给逼的更加面无人色,原本因为推掉了宾馆推荐来的车而省了六百块钱的笑红尘,也被她的埋怨给弄得只能低头苦笑。

开始方远一直觉得好玩,因为在网上,自命风流倜傥的笑红尘就经常被有理没理的鱼舞这样针对和欺负,而红尘也一向都是这样置若罔闻的厚着脸皮应对。不但如此,还常常故意去撩拨鱼舞。

时间久了,大家自然就有意无意的瞧出来了点什么。这也是这次出游,只有自己和伊人,还有他和鱼舞两男两女四个人的原因。

以往鱼舞的口舌攻击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分寸把握的也很好。所以尽管一向被方远和朋友们戏称为小辣椒,但从没有过不舒服的感觉。但是今天,在她的口舌轰炸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方远头一次在心里泛起了微觉厌烦的感觉,因为他觉得有些鱼舞今天的表现,有些过了。

即便对身在都市里的她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即便是这姓张的年轻司机收了自己四个人的一千两百块钱,应该给大家一个满意准时的服务,但也用不着在人家再三道歉和解释之后,还喋喋不休的责怪个没完没了。

更何况,到了最后,招架不住的小张司机都答应等到了地方,退出四百块钱来作为自己不能提供优质服务的赔偿,她还在后面嘟嘟囔囔的表示不满。

幸好车里还有方远欣赏的伊人在,就好像冥冥中她真的和方远心有灵犀一般,在方远忍不住要开口说鱼舞的前夕,她出声拦住了鱼舞的继续唠叨。

车,终于又可以在安静中慢慢的爬行了。三个小时后,车后面的三个人都慢慢进入了梦乡,只有坐在司机身边的方远,还圆睁着自己的双眼,没有一点困意。

因为随着车在山道上的慢慢爬行,寂静中。他心头的那种古怪感觉和不安也越发的浓重了。

伸手轻轻的揉动着自己的眉心,方远的头不自觉的又往身后扭去。

车后排的坐位上,头靠在左边车门玻璃上的红尘正睡得迷迷糊糊,微微张开的口鼻间,有轻轻的鼾声起伏。一手揽着他的腰,把自己的脑袋塞在他背后的沉睡的,是坐在中间的鱼舞。而身子紧靠在靠背上,手紧紧攥着车门上把手睡过去的,是容颜就连睡过去后都能让他心跳加速的伊人。

无声的笑了笑,方远摸着自己身上白天她给挑选的体恤,心里有中温暖的东西在流淌。一时间,缠绕在他心头的那些不安和阴霾都被那股温暖的感觉给淹没了。

说实话,在被那种不安的感觉侵袭了四个小时之后的现在,他已经渐渐失去了继续保持警惕的兴趣。

“呼哧,呼哧……”

忽然,沉浸在温暖感觉中的方远惊讶的发现,车内已经习惯了的微鼾声里,不知不觉间已经多了一个人越来越急促的喘息。

紧接着,就在他还未完全明白过来的功夫,蜗牛一般爬行的车很干脆的停住了。

“蓬!”车门一开之后,又重重的关上。

如刀般的夜风夹杂着浓浓的湿气,狠狠的砍在车内所有人的身上,让昏睡的人们在这突如其来的寒意中逐个醒转。

“干吗开窗户?咱们到了么?”首先醒来的是在睡梦中都能保持仪容的伊人。

“冻死了,野人方,你发神经啊?你自己睡不着也不用折腾我们啊。咦!司机呢?”

紧接着醒过来的是抱着红尘后腰睡了个天昏地暗的鱼舞,张口依然是惯有的毒舌,特别是当她还迷糊在初醒的不悦时,声音更加的刺耳。

“怎么车停在这里了?司机呢?”就在方远回头刚要说话的时候,笑红尘也醒了过来。

“他在外面,我看他好像是有点晕车。”方远冲着窗外一扬下巴,淡淡的说道。

“我的天,他真的好像在吐耶!”性急的鱼舞爬过红尘的身子往窗外一看,就大惊小怪的尖叫了起来。

“我倒!司机也会晕车?这真他妈的是奇闻。”

嘴里骂骂咧咧的嘟囔着,笑红尘有些不相信。他探过身子贴近窗户一瞧,就看到年轻的司机果真佝偻着瘦小的身子,在车大灯惨淡的灯光照耀下,就那么不顾一切的在密雨中的路边,扶着一棵小树在大口大口的狂吐。

“红尘,你还好意思说,瞧你找的这烂司机。就这德行,咱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目的地!”还没等方远和伊人说话,一边的鱼舞就先怪上他了。

“方远,他一直还是那个速度?”抬手看了看腕上指向零点的手表,伊人在不好的感觉中问道。

“嗯,最高没超过五公里!”方远有些无奈的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是说这四个多小时才走了二十几公里?”伊人清丽的脸上眉头明显的皱了起来。

“嗯,差不多。”看到她皱起了眉头,方远脸上无奈的味道也浓了许多。

“四个小时才走这么点路,这司机还真是个菜鸟!”嘴里低声的嘟囔着,红尘有些不自在的将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样的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将剩下的路程走完?自己这一路上又要挨多少鱼舞的责怪?更让他担心的是,这么拖下去,恐怕这次原本轻松的出游就要因为时间的关系而变成不停的赶路了。

“伊人你取件衣服披上,小心受凉,鱼舞你也是。我下去看看小张。”方远不等他们再说话,顺手拿出塞在座位边上的一瓶矿泉水下了车。

相对于坐在车内浪费无谓的口舌,方远自己更倾向于下车去看看司机的情况,因为这样才更符合他的性格。

人一站到地上,如刀的夜风夹着密集的雨点就狠狠的砍在方远的身上,顿时让他整个身子就打了个激灵。

“怎么样,好点了没?”伸手轻拍着年轻司机已经湿透的后背,方远淡淡的声音里流露着一抹真诚的关心。

“谢谢你,方先生,我好多了。”年轻司机使劲将漱口的矿泉水吐出去之后,这才站直身子。

“不客气。吃坏肚子了?”方远摆摆手,淡淡的笑着,示意司机赶紧上车。就这一小会的功夫,他身上的衣服大半被雨淋湿了,夜风吹过,密雨冰凉如刀。

“方,方先生!”

“哦?还想吐?”方远有些惊讶的回头,却看到年轻司机却依旧站在雨里没动。

“不是,方先生,我今晚可能没办法开车了,对不起!”黑暗中,语气中流露着不安的年轻司机抹了把头脸之间的雨水,忽然提高了他的声音。

“怎么?身体还是不行?”方远站在原地扬了扬眉,语气中并没有太多的惊奇和不满。

“不是!因为,因为以前我一直在市区开出租,所以前面几百公里公路我走很快,可这种山路我从来没走过,本来想慢点也许行。可我开车的时候,老觉得车前有两个人撞过来,尽管我明知道那是树影子,可是那种感觉就是没办法消除,而且越来越强烈。我怕,我怕再开下去会有危险。”

“咱们还是先上车再说吧,外面雨太大。”方远心头微微一沉,而后又温言劝到。

“雨大,天黑路滑,再加上我白天又跑了一整天,所以……”跟在方远身后,在上车前的几步路上,语气中充满了不安的年轻司机嘟嘟囔囔的表达着他的歉意和惭愧。

可方远这时的心思却早已经不在他的身上了。

因为此刻,那种自进入山道以来,就一直被什么东西窥探着的古怪就忽然明显了起来,伴随着这种明显起来了的古怪感觉而来的,是他心头越发清晰的不安和一种不可知的,就像昨晚的那场把他惊醒中的恶梦中,充斥着的那种巨大莫名的迷茫和恐惧。

似乎,此刻前面夜深雨浓的前方,有种他不能抗拒的巨大危险在那里静静的等着他的到来,但他却无从抗拒。

这是他心头忽然间闪过的一丝的清晰感觉,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是就在这短短的一瞬,就已经让他平静了许久的心再次被那种烙印在骨子里的不安和惧意所冲击着,不曾稍停。

说实话,他二十四年的生活里,还从未和藏传的喇嘛们有过什么接触,可为什么昨晚的梦里会不停的出现他们的身影?

梦、直觉等这类的东西对于别人来说是很偶然而又不能确定的东西,但对他,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困惑着,他的手又一次不由自主的揉上了自己的眉心。在如刀的冷风夜雨中,他自己还未曾发现,此时,他的脸色已经开始变的苍白。

“方远,你怎么了?”车门关合的瞬间,还是伊人第一个发现了他的神不守舍,伸出温热的纤手握住了他早已冰凉的大手。

“我在想咱们四个人里谁来开车。”方远握紧手中的纤手,在忽然加速的心跳里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

紧接着,他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把司机刚在车下的话简单的重复了一遍。只是在此期间,他都未曾松开伊人的温热的纤手。

“方远,你会开车?”伊人听完,斜了蜷缩在前面的座椅之中,耷拉着脑袋一声都不吭的年轻司机一眼,又把好奇的目光落在了方远脸上。网上交往将近两年,她可从来没听过方远说过他自己还会开车。

“咳,我不会!”方远在她还有鱼舞以及红尘好奇的目光中,干咳了一下,这才很快的做了回答。

“哈,还以为你会开呢。伊人,看来你的这个方远还真是个超级文物呢,极具收藏价值哦。”没等脸上泛起笑容的红尘说话,伶牙俐齿的鱼舞又抢先开口了。

“臭鱼舞,又乱嚼舌头,看我不打你!”顿时微红了脸,伊人做势要打的瞬间把手从方远手中抽走。

“呀伊人姐,我好怕哦。”鱼舞装作害怕的样子躲进了红尘的怀里,红尘呵呵笑着,顺势揽住了她的肩膀:“我来开吧,希望不会把咱们大家都给带到沟里,呵呵!”

“那就辛苦红尘兄了,鱼舞你也到前面去陪着红尘说话吧,免得他把咱们都带到沟里。”

方远心里暗暗留意着伊人的反应,脸上也露出了捉狭的笑意。

“他敢!要是他敢,我作鬼都不会让他安静。”脸上罕见的微微一红,张牙舞爪做出厉鬼样的鱼舞还是很快的和萎缩在前面的司机换了坐位。

车再一次开动了起来,以比前面快了数倍的速度。而此时方远的心跳,也在身边伊人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里,比前面快了近乎有一倍。只是微微让他有些遗憾的是,在脸上现出的微微红晕中,伊人却轻轻闭上了她的眼睛。

车越开越快,很快,在方远的眼中,窗外车大灯照耀下的树影渐渐连成了一片,一排排的往车后闪去。

“哈,红尘,车开的不错啊,以前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伸手轻拍着红尘的肩膀,前坐上的鱼舞又开始了对红尘的捣蛋。她把口中的烟雾吹成了一条直线,不停的往红尘的眼前吹去。

“拜托,我正在开车呢。”红尘晃了晃脑袋,哭笑不得的喊道。

“方远,你要不要?”前面的鱼舞并没有停止她的恶作剧,倒是自红尘开上车后,一直都闭着眼睛没再说话的伊人这时也睁开眼点上了一颗烟。

“你抽吧,我平时不怎么抽烟。”方远忍住心头的诧异,淡淡的一笑,推开了她递过来的烟盒。以前在往上,自己可从没来没听她说过她会抽烟。

“给我来一颗吧,伊人你别那么偏心啊!”被鱼舞骚扰着的红尘看起来这时已经熟悉了车况,又开始他有意无意的打趣了。

“开车的人还想抽烟?红尘你学过交规没有?”他身边的鱼舞嘴里指责着,但是手上却很快又点了颗烟,直接送到了他嘴里。

“哈,美人点烟,就是香啊!”红尘狠狠的咂了一口后,开始为自己打算了。而此时的鱼舞,却只是嗔怪的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并没有再次展开她的毒舌。

此情此景看在方远眼里,他的心也再次霍霍的狂跳了起来。隐约间,以前红尘在往上给他说过的一句话又浮上心头:“喜欢一个人要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否则很可能会错过好机会的哦!”

侧眼扫了一眼神色平静的伊人,他的脑筋开始快速的转动了起来。很快,一个主意就浮上了他的心头,就在他刚要鼓足勇气开始的瞬间,前面的红尘却忽然惊叫了一声,“哎!”

随着他的这声惊叫声响起的同时,“吱!”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里,一路颠簸的小车猛的再次停在了。

“死红尘,你在搞什么?”还没等车完全停住,车厢里就响起了鱼舞倍觉愤怒的尖利声音。刚刚的急刹车,要不是她反应够快,赶紧伸手撑住了面前的仪表台,毫无防备的她差点就把头狠狠的撞在了车的前玻璃上。但即便是这样,原本夹在手上的烟头飞舞起的火星和瞬间的紧张也让她火大了起来。

相比之下,紧挨着的方远的伊人要幸运的多,虽然她也毫无防备,手里也夹着香烟,可是在方远明显比常人快了许多的敏捷反应下,她除了一惊之外,并没有太多的事情发生。只不过,第一时间将她前仆的身子拦住的方远身上那件新买的体恤,却被她的烟头烫了一个大洞。

但此时的方远自己却没有发现,他也没来得及能成功的将伊人揽在怀里而有所欣喜,因为此时,前面开车的笑红尘颤抖着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来了。

“鱼舞,刚你看到车前有什么没有?”

“什么都没有啊,你犯哪门子神经啊,吓死我了。”

“真的什么都没有?”

根本不去管一愣之后继续生气着的鱼舞的埋怨,一把抹去了头脸之间冷汗的陆海语气之中夹杂着一种急切的不安和慌张。

“车前真的什么都没有!红尘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到了这是,鱼舞也注意到了红尘惨白的脸色和头脸之间的冷汗,语气一下子柔和了下来。

“老龙,你主意到了没?”红尘得到了她柔声的答复之后,声音中的颤抖并没有完全消失。

“车前?我刚没注意车前面,红尘你看到了什么?”方远惊讶的打量着转过头的红尘那张看上去非常紧张的脸,尽管是在模糊的黑暗中,但他那双远比常人锐利的眼睛还是注意到了红尘头脸之间不停滚出的汗珠。

“是什么会让这个见多识广,素来精明、镇静的红尘的脸上出现这么慌乱和紧张的神情?”方远在回答的时候不禁心下大奇,同时也竭力回想着车子刚刚停住前的瞬间,自己是否有发觉什么特别的状况。

可惜还是什么都没有。

“我好像撞到人了。”愣了一下之后,扭亮了车顶灯的红尘白着脸推门钻出了车。

“撞了人?天,不会吧?”齐声低叫了一声后,车上的几个人都迅速打开车门抢了下去。

“咦,车下那里有人啊?”因为坐在门边,比方远快了一线下车的伊人一抢到车外,却发现已经下车的笑红尘和鱼舞,都在下了整夜的密雨中不停的绕着小车的周围乱转,车前车后,车下面空空如也,并没有任何其余的东西。

“奇怪,我明明眼睁睁的看到一个牵着个小女孩的妇女撞在了我的车头之上,怎么会没人呢?”嘴里自言自语着,红尘脸上的惶恐和紧张却在慢慢的褪去。

“见鬼了,你大概是半夜开车太紧张看到幻觉了吧?真是服了你了,阿嚏!”脑海里绷紧的那根弦一松,鱼舞的毒舌又开始发挥起了功效,不过最后还是被夜风密雨的轻寒造成的喷嚏给阻拦了下来。

在车下也不过一小会的功夫,几个人身上的衣服都被密雨给淋湿不少,再上加上山道里的夜风一吹,衣着相对单薄的鱼舞和伊人都接连打起了冷战和喷嚏。

“红尘,刚刚你可能就是幻觉,开车确实太累了。”

在等两个女士进车换衣服的空里,站在路边一棵老树下躲雨的方远给满脸困惑和倦意的红尘递过去一颗烟,温言劝到。

“可我当时明明看得很清楚,就连那女人和小女孩脸上被撞之前的惊恐都看的清清楚楚,而且就连被撞到的时候,那女人拼命把手中的孩子往自己身后送的细节都看得明明白白。那一刻,她脸上的绝望和飘散的长发之间,闪过的那一抹眼神的凄厉都是那么的清晰,怎么可能会事幻觉呢?”

低头狠吸着拢在手心里的烟,红尘脸上刚刚褪去不久的惊容又再次浮现了出来,身体也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长发飘散?就在这下了整夜的密雨之中?”方远听了微微一愣,随即伸手轻拍着他的肩头,眼神中有温暖的笑意在荡漾。

“哦,难道真是幻觉?”红尘一愣,马上也醒悟了过来,整个人也顿时松弛了下来。没错,在他刚刚看到的那一幕里,那女人飘散的长发和脸上身上确实是干的,丝毫没有被雨淋过的痕迹。

“也可能咱们是真的遇到那东西了,前面我开车的时候也老觉得前面有人直撞过来。”

不过他刚松弛下来的神经立刻又被身边同样年轻司机的低语给绷紧了。

“你是说遇见鬼了?”红尘白着脸,勉强的在脸上挤出了个讥讽的笑容,可是他的声音却已经在微微的打颤。

“我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现在我想起来了,这一截山路被我们一起的老司机称为阎王路,这几年连续发生过不少大车祸,有好几起都是在路面上绝对没有险情的情况下发生的,我们圈子里都在传说,这条路上有那东西存在。”

神色不定的低声说着话,年轻的司机就觉的身上不停的被一股股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冷风吹的发寒,说着说着,他瘦小的身子也微微的轻颤了起来。

红尘眼瞅着年轻司机在烟头火光的照耀下微微发白的面容和眼神中的惧意,一时间也觉得这暗夜越发的寒冷和可怖了起来。

彷佛寻求支援似的,他微微有些闪烁不定的目光往方远的脸上望去,却看到方远的那张脸此刻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怎么都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即便是有他手里的烟头幻化出忽明忽暗的红芒在那里明灭。

这一刻的方远,真的就像一座亘古以来就矗立在那里的老树,沉默的有些可怖和诡异。

“方远他在干什么?”

这瞬间,奇怪的方远让红尘心中的好奇第一次盖过了刚刚泛起的那种强烈恐惧。

“红尘,上车吧,露露她们那边已经好了。”没等他开口,彷佛已经察觉到了他心里好奇的方远忽然开口,用淡然的语气打断了他的沉思。

可是,随后他又被方远喃喃出口的那句低语挑起了警惕:“今晚,怕是不适合让车再跑了。”

“为什么?”

这是红尘在车上陷入昏睡前还一直都纠缠在脑子里的一个问题。
 
青衣法王之五味寺 第三章 摩尼镇
“方远,你早醒了?”

当那一线灿烂的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透过车窗爬上眼帘的瞬间,睡梦中将头依偎在方远怀中睡了小半夜的伊人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透过惺忪的睡眼,很快挪开身体的她还是注意到,身边的方远还是昨夜自己入睡前的那幅模样,就连脸上的神态都未曾有丝毫改变。

“你一夜没合眼?”这下,她完全清醒。

“嘘,声音小点,这会还不到六点,让他们再睡一会吧。”看着她脸上的惊讶,随着他嘴角泛起的微笑,在方远脸上盘踞了整夜的肃然忽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就好像从来未曾存在过。

“方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他脸上这忽然间的转变让伊人明显的一愣,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后,伊人的眼神里有了怀疑。

因为在这一刻,方远脸上的笑容在清晨阳光的映衬下,竟有种灿烂的感觉。这与他昨夜上车后那种出奇的沉默反差太大了,再加上伊人此刻又想起昨夜他在车外,望向自己这些人的那种有些冷漠的眼神,一种强烈的不舒服和陌生感顿时就包围住了刚刚醒来的她。

“傻瓜,乱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们不说呢?昨晚是因为太累,又加上天气不好,所以心情有点郁闷。可是现在天也亮了,雨也停了,就连阳光都已经出来了,再加上休息了半夜,心境自然也开朗了。你看,外面的阳光多灿烂,让他们再睡一会,咱俩偷偷的出去逛逛?”

方远知道她心里可能会有结,所以辩解时的语气也分外的温柔和委婉。在他此刻的心里认为,或许,昨夜被突发事件打断了的机会又降临了。

“真的?”伊人眼中的疑云在渐渐褪去。

“真的!”方远敛起了微笑的脸庞在阳光下流淌着一种肃穆的味道。

“好吧,这次就相信你了。”伊人娇俏的仰起下巴,做了个勉强通过的表情,随即眼珠一转,扫视了车内还睡的昏沉沉的三个人,特意的压低了声音:“就咱俩偷偷的出去逛?”

“就咱俩!”方远展颜一笑,轻手轻脚的拉着她出了车门。

“伊人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嘴里嘟囔着,本来歪在座位上沉睡的鱼舞却在车门关上的瞬间睁开了眼睛。

“这样不是很好?”随着一声有点暧昧的低语,缩在助手席上的红尘也伸展起了身躯。

“你也早醒了?”拢着头上的乱发,鱼舞的脸上有点淡淡的红晕。

“这么灿烂的阳光照耀下,谁还能不醒?鱼舞,咱们要不也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红尘的语气里有些和平时不一样的味道。

“笨蛋!”鱼舞脸上的红晕稍褪,不过转眼望了望车外,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毕竟,在他们这些被困在雨中几乎一天一夜的远游人心里,此刻,逐渐清朗的高远天空中,那一轮越来越耀眼的朝阳是不能拒绝的吸引。

何况,还有车窗外那与平日里所见迥然不同的山势和绿意。

于是,紧随着方远和樊露之后,鱼舞和红尘也下了车。车内,只有那瘦削的年轻司机小王,还继续窝在座椅上呼呼入睡,全然将雨后晴空的朝阳浪费的干干净净。

“方远,说真的,你昨晚上车后好像真的有些不高兴?”

回头看了也同样钻出车外的鱼舞和红尘一眼,就在心跳如鼓的方远酝酿了半天,刚要开口说话的前夕,伊人却开口又一次打溃了他的勇气。

“谈不上不高兴,只是有些不太习惯而已。”面对着伊人亮晶晶的眼睛,方远发现自己很难说谎话骗她。

“不习惯我们对司机的指责?”伊人心里一叹,知道昨晚自己没看错。

“嗯,有一些。小张开车讨生活也不是很容易,再说也再三道过歉了,何况也答应等到了地头为他造成的不便退赔四百的车钱。那咱们就没必要受了点小惊吓之后,在那么难为人家。”

一口气很坦诚的说道这里,方远停住脚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这只是我心里的一点感觉,很可能跟我不了解你们对对时间和服务的看法有关。你也知道,我比较老土的,呵呵。”

本来方远是想用这种比较委婉的半开玩笑似的说法,尽快结束两人之间这种略略有些沉闷的话题的,可是不知怎地,说道最后,他自己心里竟真的有些低落了起来。

“是么?”伊人敏感的发觉了他语气里微微流露出来的低落,在应了一句后,回头一看,淡淡的笑道:“司机也醒来了,咱们还是赶快出发吧。”

方远望着她的背影,在暗骂自己笨蛋的同时,往她身后追去。

摩尼镇,群山环抱中的一个小镇。两年前还是个就连在本地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山沟,而现在却已经随着游客们的蜂拥而入,由一个默默无闻的穷乡僻壤变成了一个正在日渐繁华的山中小镇。

而且,随着越来越多的游人们的四下传播,摩尼镇俨然已经在很多喜爱寻幽探胜的都市男女心中,成了非常值得一去的旅游旺地。

特别是对于那些因为海拔原因,无法去亲身领略一下雪域高原那神秘藏传文化的都市寻幽客来说,摩尼镇更是绝佳的替代地。

因为摩尼镇本来就是根据当地有名的藏传佛教格鲁派寺院摩尼寺而得名,再加上这里除了有占当地绝大多数的藏族人和回、汉两族的人杂居之外,还有刚刚出山的白龙江穿镇而过,将小小的摩尼镇一分为二,为这群山中的小镇平添了无数秀色。

而包围着摩尼镇的群山更是地势险要,风光秀丽,特别是环绕在摩尼镇周边的群山,彷佛也沾染了佛光、江水的恩惠,形成了与广袤苍凉的西部山区迥然不同的风格,每年的春夏之际,满山满洼的盎然绿色映衬着滚滚而过的清澈江水,将这边变成了一个世外桃源。

中午十二点正,当颠簸的轿车将入口处那一片雄伟而挺拔的红色砂砾岩抛在身后时,面对着迎面扑来的满眼绿色和比宣传画报上更加秀美的山川和景色,伊人微现倦意的脸顿时变得神采飞扬了起来:“嘿,这下该相信了我安排的没错了吧?”

微显得意的笑语间,她灵动的双眼在扫过纷纷点头称赞的众人时,特意的多在方远脸上停留了一会,似乎她刚刚这句话就是专门对方远说的。

“真的非常的美丽,就像你说的那样,真的有世外桃源的感觉。”面对这超乎想象的胜景,方远也只有含笑点头应是。

他也没想到,他一路上因为前晚的噩梦和山道上的那种古怪感觉,而在心里颇有些嘀咕的第一个目的地,竟是一个这般绿意盎然而又别具一格的所在。

满目的青山绿水间,挺拔高峻的山峰的半山腰上,一座称得上雄伟的寺庙静卧在白皑皑的雪峰之下,和此时蔚蓝高远的晴空和白云,还有就是放眼所及的盎然绿色和清澈江水相互掩映,竟能带给人一种分外安静和悠远的平和感觉,还真有种世外桃源的味道。

“这样一个地方为何会和我的噩梦和不安的直觉扯上关系?”

在心底暗赞的同时,一缕不解的困惑也悄然闪过了方远的心头。

“天,真美,我忍不住了,我要立刻下车去逛!”大声的惊叹着,已经连双眼都充满了赞叹的鱼舞不等车在宾馆前停稳,就急匆匆的跳下了车。

也没太多的废话,已经将照相机和胶卷准备好了的红尘也紧跟着跳下了车。

“伊人,你也去吧,这里交给我就是了。”方远也痛快,体谅的冲着瞧向自己的伊人一笑。

这让已经按奈不住的伊人欢呼出声,雀跃而去。

“或许,在他们这些都市人的心目中,眼下是最轻松的时刻吧?”

看着伊人渐渐远去的轻快身影,方远不知不觉的在心里默默的暗想到。清晨向伊人说出了那句不了解起,他已经本能的将自己放在了都市人之外的行列。那是一种很自然,又很不经意的本能划分。

等他从摩尼镇内最新开张的二星级宾馆登记好房间,安顿好行李出来,伊人和红尘他们早已经不知去向了。

方远掏出手机想联系,却发现手机在这里没有一点的信号。不过放眼看了看并不大的摩尼镇,他并不认为自己找到他们会是件难事,于是也跟着从宾馆三三两两出来的游客,走向摩尼镇中,最显眼的目标,位于半山腰的摩尼寺。

走在稍有些泥泞的镇内小路上,方远发现整个摩尼镇东边的建筑几乎大半都是一幢幢相对简易的砖木结构房,边缘地带则多是都市里并不常见的帐篷似的毡房。这些建筑相互之间的间距并不大,紧紧凑在一起,在雪峰古寺下的缓坡上形成了一片密集的小区。

几乎家家的门口都有以牛毛毡为顶支起的小摊子,摊子上摆满了各种样的藏饰和小工艺品。但是和方远在其他地方见过的商贩和摊点不同,在这边小镇整个密集的摊点街市中,并没有太多的喧闹声,甚至不少摊点上并没有摊主守着,只有当游客站在摊边开始挑选的时候,摊主或者附近的摊主才会过来和游客进行交易。

这些摊主大多是身穿藏袍的老年妇女,即便是在和游客交易的时候,她们都不曾放下手中一直转动的银质经轮,方远隐约记得,那东西在藏区名叫嘛尼轮,在藏传佛教的说法中,据说每顺时针转一圈,就代表着默诵佛门六字真言咒一遍。

或许是对佛组的信仰,让这些摊主的心灵已经到了不为外物所动的境界。方远惊讶的发现不管是面对国内的游客,还是那些为数不少的外国游客,也不管是和游客达没达成交易,她们黝黑苍老的脸上,那纯朴的笑容和眼神中那一抹历经沧桑后的平和都未曾有过丝毫的改变。

恍惚间,这景色优美的小镇和这些平和朴实的摊主们,竟让身为过客的方远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彷佛,这样的场景自己似乎曾在那里经历过!

尽管方远清楚的知道自己从来没来过类似的地方,但是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而且,安静了很多年的眉心那处,在经过昨夜不安的骚动之后,又开始隐隐的,不容忽视的跳动起来了。

“方远你快点啊,就等你了。”

恍惚间方远走的很快,等听到王淇不耐的呼叫,回过神的他已经走到了摩尼寺高高的石阶前,伊人和鱼舞,还有红尘他们正在那里等他。

“你们怎么不先进去玩?”方远加紧了两步,顺手把抱在怀里的饮料给三个人逐一递了过去。

“在等你们啊,对了,方远,司机呢?已经走了么?”伊人笑着迎上前,和他并排走到了一起。

此时,午后的阳光照耀在她有些泛红的粉面上,竟呈现出一种桃花般艳丽的颜色,一时间惹得方远目动神摇,吸引着随后过来的游人纷纷侧目。

“还没走,他在宾馆里补觉呢。”方远轻晃了晃脑袋,等自己的心境稍稳,这才张口回答。不过回答的时候,他一想起司机小张一进屋就抱了被子往地毯上一躺,转眼便鼾声大起的样子,不由的又摇头笑起来了。

“呵,伊人看到没?你把方远迷的神智都有些不清了,尽在那里傻笑。方远,快醒醒,等下我们还要去西边的天葬台呢,抓紧时间。”

看到方远笑意不绝的模样,站在石阶前的鱼舞上前几步,拖住樊露的支胳膊往回就拽,边拽边半真半假的说着疯话打趣方远和她。

红尘脸上浮起笑容,一行人终于踏进了寺门。

“哞!”

就在他们几个人刚刚迈进大门的同时,寺内忽然就响起了一片雄浑低沉的号角声。

低沉的号角声连绵不断,如同恒古就存在于这雪峰古刹里的精灵,回荡在整个的寺庙和群山之巅。一声声似乎永无休止的敲打在所有人的心头,逐渐的填满了所有人的耳际心田,慢慢将所有人的意识都吸引到了苍茫而又平和的悠远境地。

可伊人却就是在这片吸引了众人心神的号角声响起的瞬间,明显感觉到了身边方远身子的轻颤,以及随后而来的僵硬和哆嗦。

不解中,就在号角声响彻耳畔的同时,她扭头向方远望去,就看到方远刚刚还一片红润的脸庞此时却白的像纸,双眼紧闭的他似乎正在忍受着什么不能忍受的痛苦一样,就连双眉之上的额头都紧紧拧结在一起,更不用说他此时正在颤抖的身体和脸部的肌肉,以及头脸之间如珠般滚落的汗珠了。

“方远,你怎么了?“惊惶中,脸色也为之一变的伊人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方远,高声急叫了起来。可是她的声音被掩盖在响彻寺庙的号角声中,就连三五步之前的红尘和鱼舞都没能惊动。

但是方远好像听到了她的呼唤,浑身猛的一颤,紧闭着双眼猛地一动,好像很费劲、很费劲的睁开了双眼。只不过短短的一瞬,她发现方远此时的双眼已经红的有些怕人,更让她觉得心惊的是,此时的方远双眼中荡漾的那一片茫然和空洞。

“方远,你醒醒,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的呼唤好像远在天边,但就凭借着对这呼唤声的深刻记忆,拼命保持住了神识中最后的一丝清明的方远努力挣扎着,在响彻脑际的号角和颂经声里将自己几乎全部沦陷的神智挣脱了出来:“我没事,伊人你别担心,我只是稍有点头晕,坐下休息一会就好了。”

说着话,他惨白的脸上这份虚弱的笑容并没有保持多久,身子也开始软软的往门口的石阶上缓缓坐倒。

“呀,伊人,老龙怎么了?”忙乱间,根本没有注意到回响在寺院里的号角声已经停歇的伊人刚要想办法扶起坐倒的方远,耳边就传来了红尘和鱼舞的惊叫声。

“不知道,他刚一进寺门就突然变成了这样,快过来帮我扶他起来啊。“见到同伴们过来,慌乱的伊人心中这才稍稍的安稳了一些。

“野人方,你怎么了,没事吧?”

“来老龙,我扶你站起来,石阶上凉。”

“谢谢,我没事,只是刚刚有些头晕。”

看到方远转眼之间变成这样,红尘和鱼舞也不由的慌了起来。尽管方远一个劲的说自己没事,可他苍白的面色,还有连单独站都站不稳的身子,可都让他们对他现在的状况担足了心。

“鱼舞,方远怎么了?”

在众多游客和被门口的小骚动引来的几个小喇嘛的帮助下,依旧面色惨白的方远被扶到了一间偏殿的厢房。在帮忙游客散尽,年轻的喇嘛们去找寺中管事的大喇嘛的空隙,焦虑不安的伊人焦急的冲着凝神切脉的鱼舞追问个不停。

“伊人,别这样,你这么打扰,鱼舞哪能切好脉呢?方远不会有事的。”尽管心里对方远的状况也非常担心,但红尘看到她这种不理智的举动还是开口劝慰。

“伊人,你们都别担心,我没事,真的,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不信等下你问鱼舞。“躺在土炕上的方远也白着脸勉强笑着安慰。

“奇怪,除了脉跳动的稍快一点之外,整个脉象四平八稳,根本不像是有病的样子,怎么会这样?”

这时,松开方远手腕的鱼舞站起身来,走到紧张的伊人面前,轻皱着眉头,又似对她解释,又似自言自语的低声说到。

一用到她自己的职业本行,鱼舞顿时没了一路上的活波和泼辣,完全是一副专业人士的沉稳神情。尽管岁数不是很大,但祖传的医术和现代医学的数年培训,已经足以让她在上班的医院里成了一位出色的医生,“鱼舞,你说方远没事?”心里着急的伊人可没心思听她分析脉理,眼下,她的一颗心和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句根本不像有病的话给填满了。

“脉象上没事,不过要是没事的话他不应该变成这个样子,所以这结果我看还要仔细推敲才敢确定。”

鱼舞慢慢说到这里,一看伊人的脸上又着急了起来,便伸手揽过她的肩头,特意换成了轻松点的口吻又说道:“伊人别但心了,方远不会有事的。再说刚刚那小喇嘛不是说他们寺里有学医的大德么?说不定等下他们一看就知道为什么了。别瞎担心。”

“伊人,我真的没事,这会我已经觉得好了很多,再过一小会我就完全没事了。”躺在炕上的方远也使劲欠了欠身,就想坐起来给她看。

“你躺下躺下,我不担心了,可你也不许再起身了,不然我就和你急。”伊人一看他想做起来,头一次在和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急了起来。

“嗯!”方远伸手握住她冰凉的纤手,静静的等待这阵虚弱的过去。

刚刚,就在那阵号角响起的同时,他的眉间就像猛然被一把巨斧劈中了一般,当时眼前就是一阵发黑,差点没晕倒过去。紧接着袭来的就是一阵赛过一阵的眩晕和恶心,与眩晕和恶心同时君临脑海深处的,还有那无数纷至沓来的号角声和响彻了脑际的颂经声。

这两者交织在一起,就像一把利刃般的从脑海深处直刺眉间那块相对敏感的区域,迅速的剥夺了他对身体的控制。

要不是长久以来坚持不懈的锻炼已经让他的精神到了足够坚强的境地,换做普通人的话,就那一下恍若被斧头劈中的冲击,就让让人陷入致深的昏迷。

可是他还是坚持着站稳了身躯,并且凭借着伊人的呼唤把自己的神智拉了回来,可是就那短短的一瞬间给他身心造成的伤害,一时间却无法马上回复,不管他此时的心中暗暗有多急。

“方远,头还晕么?怎么老在那里揉额头?哦,大师来了。”

等手缠念珠的桑德老喇嘛跟着知客的小喇嘛进屋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穿着时髦,非常漂亮的年轻女孩正在将躺在土炕上的病人的手从他的额上拿开。

“咦!”当桑德原本平和的目光扫过病人的脸庞时,忽然闪起了奇亮的光芒,视线停住了。

“大师,他刚才…”鱼舞迎上来,刚要开口给他介绍方远的病情,却被他脸上的表情和随后表现出来的举动给堵住了。

根本没理会屋内的其他人,几步抢到方远身边的老喇嘛桑德双手用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纠结在一起,将合拢到一起的两个食指重重的点在了方远的双眉之间。

那也是方远一直在不停揉动着的位置。

“嗯!”随着他的指头落定,刚要抬手阻挡的方远只是闷哼了一声,两眼一翻,竟然失去了知觉。

“方远!”

紧依在方远身边的伊人一呆,随即发出了的惊叫。尖叫的同时,她的手也往方远的身上抓去。

“不要动他!”

“大师你,”

“老龙!”

直到她的手被身边这花白短发的老喇嘛伸手拦住,同样也被老喇嘛先前的举动给惊呆住了的红尘和鱼舞他们的呼声这才响了出来,随着喊声,两个人都冲了过去。

“不要动他!”些微的混乱中,桑德老喇嘛也不由的提高了声音。宛若轻雷般的轻喝声顿时镇住了面前这几个慌乱的男女。

“现在他只是睡着了,等晚上醒过来就暂时没事了。但是现在不能惊动他!”

看到自己暗含无上神通的喝声止住了他们的慌乱,老喇嘛桑德的脸上也回复了惯有的平和。

“大师,你说暂时没事了是什么意思?方远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鱼舞到底是医生世家出身,本身也是很高明的大夫,以往多多少少也曾在父辈们的口中听过一些藏医的神秘和奇怪的治疗方式,因此伸手按住刚要发作的红尘的胳膊,只管皱着眉头追究老喇嘛话里的玄机。

“方远?他也姓方?”

桑德老喇嘛闻声心里一愣,仔细打量了沉沉睡去的方远半晌,这才在心里断定他和那个姓方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怅然若失的暗叹了一口气后,他这才开口说到:“我已经用克期印镇住了他不妥的根源,他醒来就会没事。不过要想将他完全治好,以后永远都不再发作,眼下的我却并没有什么好办法。所以说他只是暂时没事了。”

“他不妥的根源,大师你是指什么?”几乎异口同声的,满怀疑窦的伊人和鱼舞还有红尘都瞪大了眼睛。

在他们的记忆中,曾经记得,方远自己说过,他的身体一直都非常的健康。见面后,他精壮的身体和那晚从迪厅回来后,他说自己常年练武的话也再次证明了这点,怎么这喇嘛现在忽然说又不妥了?难道他有暗疾?

“你们谁是他的家人?”

几个人都没想到老喇嘛沉默了一会之后,不但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反而他又提出了一问题。

“我们都不是他的家人,不过他是我们的朋友。”稍稍一愣之后,伊人在红尘和鱼舞的注视下,抢着答到。

“朋友?”老喇嘛仔细的打量了她一会,摇了摇头:“那还是等他醒来后自己来找我吧。”

说完,也不等伊人他们再开口说话,低身施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房间内,只留下面面相觑,疑窦丛生的伊人和她的两个伙伴,久久不能言语。

“伊人姐,或许你刚应该说你是他女朋友,那老喇嘛或许会告诉我们原因。”半晌之后,鱼舞转动着眼珠,忽然出声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

“我是他女朋友?”伊人的身子忽然一震,一缕迷茫顿时在她双眸中蔓延了开来。

“难道你不是?”直爽的鱼舞想当然的瞪大了眼睛。

“我是么?”伊人的身子又微微一颤,不过她眼中的迷茫却在她低下头去的瞬间消失了。

鱼舞刚要再说话,却被身变的笑红尘扯了扯后衣襟的动作而打断了。她愕然回头,却看到笑红尘双眼中那一抹阻拦的目光。一时间,她竟有些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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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法王之五味寺 第四章 黯云天
“臭红尘,刚才你干吗拦着我不让我说话?”

“小舞,很多东西是勉强不来的,干吗要逼伊人呢?”

“我怎么逼了?平时你在往上不是老打趣他们的么?再说朋友们谁不明白这次出游背后的意思?要不怎么会只有咱们四个人来?这点我相信伊人姐和老龙心里都明白吧?再说这两天他们不是相处的也大有意思吗?要不是老龙那家伙笨,现在早该在一起了吧?怎么现在又变成我逼他们了?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见光死吧。在网络上,大家没有了现实里的顾忌,都能敞开心扉,所以能相互吸引。但是真正见了面,除了欣赏和吸引之外,难免要考虑到很多现实问题。小舞你没注意到么?自从见面后,伊人和老龙几乎都没单独在一起坐过。只是老龙自己还没看明白而已。”

“切!那难道我和你就单独在一起坐过?”鱼舞的话一出口,自己这才发觉这话说的大有问题,一张俏脸顿时红了起来。

“傻瓜,咱俩不同。咱们的生存环境很接近,很容易有共同语言。但是老龙和伊人不同,他们所处的环境差距太大了,那不光是经济条件的问题。”

红尘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伸手把微微有些抗拒的鱼舞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鱼舞挣扎了一下,便放弃了抗拒,但依然在羞涩的笑容里不肯放弃刚才的话题:“不是经济问题那是什么?人品问题么?我觉得老龙是个非常靠的住的人啊。”

“傻姑娘,人生哪有这么简单?不是好和坏就能决定一切的。你忘了伊人在那里工作?”

“不是在外企么?怎么了?我觉得就算她收入高点,只要两个真心相处,这不是问题呀。”

“伊人和咱们说一些流行话题,以及咱们说话的时候夹带外语的时候,你什么时候注意过老龙开口?”

“呀,真的,老龙好像真的几乎没插过嘴呢。”鱼舞仔细一回想,低声惊讶了起来。

“这就是差别。事实上,老龙和我们真的几乎可以说是生存在两个世界里的人。我们可以相互欣赏,可以在网上和生活里成为远远挂念的好朋友,但是却很难真正融进彼此的生活。伊人和他,现在就是如此。”

“原来是这样,刚才我还真是鲁莽了。相信伊人姐现在心里也很难过吧?我总觉的,她对老龙也非常有感觉呢。”

“可能吧,可是生活却不是光有感觉就可以继续下去的!”红尘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手臂本能的揽紧了怀中的鱼舞。

他们身后的房间里,面色苍白的伊人静静在坐方远身边,眼角有两颗晶莹的泪滴。

“我这是在那里?”

“还在摩尼似里,方远你醒了,可吓死人了。”

方远醒过来的时候,伊人的脸上已经完全回复了平静,脸上也早已看不出还有泪的痕迹。

“老龙你醒了?”

听到他的声音,一直在门外的红尘和鱼舞也很快冲了进来。

“我不妥的根源?让我自己去找他?”

短暂的纷乱过后,知道了自己睡过去后发生的一切的方远很快从土炕上跳了下来。在惊讶老喇嘛说的话的同时,他也暗暗惊讶,自己的身体在经过这短短的小睡之后,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异样了。

“嗯,就是叫你自己去找他,老龙你去不去呢?”红尘面带微笑,刻意的抢在了所有人前面说话。

“我还是去吧,免得大家担心。”方远微微沉吟了一下,特意在脸上崭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但他的目光,却主要集中在伊人身上。因为从她的目光里,他看到了浓浓的担心和关切。当然,他自己心里也有太多的疑惑,促使着他去找那个老喇嘛问个究竟。

“你们可以先去天葬台那边玩吧,我估计很快就能回来。”

摩尼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在午后的此刻却是分外的安静。

一路匆匆行来的方远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别说是碰到他想问路的喇嘛了,就连游客都没遇见一个。这种安静的过了头的现象,即便是以他现在紊乱的心境,走了一会后,也觉得有些纳闷了。

“怎么这里现在这么安静?”奇怪之下,他便四面打量起来。结果这一打量,他的脚步便在不知不觉间的停住。

阳光下,映入眼帘的是朱红的石墙,绛紫的墙檐,金色的瓦顶,黑色的围幔,交织出的一片庄严肃穆。象征着鲜血,信仰和执着的红色,象征着佛法庄严和圆满的金色,象征着死亡和神秘的黑色,以这三种颜色为主色调的几十座高高矮矮的建筑物在雪峰蓝天之下架构出了整个摩尼寺的庄严和辉煌。

方远静静的站在那里,默默的注视着前方微风过处,殿廊边上白色的遮阳泛起的轻轻波浪,以及与之映衬着的那些巍然不动的粗糙石墙,和那些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光芒的金顶银瓦组成的那种奇怪的,说不出具体是什么造成的那种统一和和谐,一颗些微有些紊乱的心也逐渐、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施主在找我?”就在他的心刚刚平静下来的一刻,突如其来的,耳边传来了一把苍老,并且略显生硬的平和声音。

“桑德上师?”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惊讶,对藏传佛教略有所知的方远在特意使用敬语问候的时候,语气中却听不出有多少恭敬的意思。

“嗡嘛呢呗咪?舍!施主果然是同道中人,老衲正是桑德。”手握佛珠,双手合十顶礼的老喇嘛低颂了一句六字真言,双眼中也丝毫不见对方远无礼的不满。

“桑德上师,方远先谢过你刚才的治疗之情。”说着话,方远也抱拳做了个揖。随后,在身子站起的同时,面色也同时一变,正色问道:“但是我不明白上师为何说我有暗疾缠身?这引得我几位朋友都担足了心,不知道上师怎么解释?”

“原来你不是,原来你不是。”

就在方远抱拳作揖的同时,老喇嘛桑德脸上就闪过了一丝不易发觉的诧异,等到方远把话说完,他脸上失望的表情就已经非常明显了。

“我不是什么?”注意到他脸上明显的失望,再听到他口中喃喃的低语,方远根本就弄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彷佛就根本没听到方远的问话,老喇嘛桑德在那里低头木立了半晌之后,忽然又抬头对方远说:“施主请跟我来一下。”

说完,不由方远分说,他转身就往寺院的深处走去。

方远一看,更加的摸不着头脑。无奈之下,也只好跟着他往里走去。

“伊人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就在方远跟着老喇嘛桑德往摩尼寺深处走去的同时,他原先躺过的厢房门口,鱼舞正小心翼翼的望着伊人问道。

“我觉得有些累,咱们还是先回宾馆等方远吧。”随着方远的离开,秋水伊人的脸上也显出了浓浓的疲态。

“嗯,也好,正好我也有些累了,再说这寺庙也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回去边休息边等他吧。”经过红尘在门外的指点,鱼舞这一刻也聪颖了许多。

“呵呵,走吧,希望老龙的事能很快解决,否则我看咱们这次的出游计划可能要泡汤了。”临出门的时候,紧跟着伊人身后的笑红尘却忽然低声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鱼舞心头一动,抬眼往走在最前面的伊人背影望去,看到伊人高挑的背影似乎又是微微的一颤。

没来由的,她在踏出寺门的瞬间,觉得这雪峰上吹下来的风冷的有些渗人。

“到了,脱鞋。”

老喇嘛桑德一路领着方远来到寺院内最深处的一座阁楼前,这才停住脚步。这还是他自上路后给方远说的第一句话。

“要进去这里?”方远跟着他脱鞋的时候,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座建筑,觉得她和寺院里其他的建筑物相比,朴素的有些过分。

这座又像是阁,又像是塔的建筑物一反寺院内朱红金黄的颜色格调,连在寺庙内每座建筑物之上都有的金顶,这座小楼上都没有。整个楼体全都保持了青石条原有的青灰色,总之这原本极为朴素的青灰色此时在寺庙朱红色院墙的映衬下,反倒显得极为扎眼。

“跟我来!”

看到方远磨磨蹭蹭的在门口的厅廊处脱掉了鞋,神色间早已经流露着一片肃穆的桑德示意方远跟着他进去。

到了此时,方远心中对这座小楼的好奇已经远远胜过他对樊露她们的牵挂了。因为这座小楼厅廊的木地板上丝毫没有其他殿阁厅廊上共有的那些痕迹,尽管地板擦洗的也同样干净。

“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这喇嘛为何要带我来到这里?”

带着一脑子的猜疑和不解,方远跟着老喇嘛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什么?”

沉重的木门在吱呀声里缓缓的关上,进了门的方远被眼前所看到的东西吓了一跳。

近十多米高,八九米宽的空间内,被靠着墙壁的无数酥油灯灯火环绕的大厅中央,一个绝对可以用金壁辉煌来形容的超级圆柱矗立在那里,在灯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辉,一时间竟让人有种睁不开眼的感觉。

“这也是经桶吧?”

震惊过后的方远眯着眼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超级圆柱,慢慢的看出了一丝端倪。这个高约十米,直径约有五米的超级圆柱看上去竟有点像是自己在寺门口看到过的那些转经桶,只不过是放大了很多倍而已。

有了这个认识后,再看被五颜六色的光华笼罩下的圆柱主体,就能基本上排除那些光华的影响,看到朱红为底的柱体上面金粉银泊绘出的无数神态各异的佛像和经文,那些五颜六色的光华就是从这些金粉银泊和镶嵌在柱体上的各色宝石上反射出来的。

“天,如果是经桶的话,这么大的经桶要多少人才能转的动?”最后又打量了下面前的超级圆柱,方远心里又推翻了自己的认定。所以他又再次问到:“桑德上师,这是不是经桶啊?”

身后还是没有回答。

“咦!”

这时,方远心中最初的惊讶已经淡薄了许多,,奇怪之下他回头一看,却看到一脸肃穆的老喇嘛桑德正在一丝不苟的朝这圆柱体参拜。

就见他握着念珠的双手合十高举过头,自顶、额至胸拱揖三次,然后扑通一声,全身匍伏在地,身体伸直,手放在地板上,划地为号。站起,再双手合十高举过头,自顶、额至胸拱揖三次……

就这样,他反反复复的跪下站起,站起跪下的不停参拜着,动作轻柔而虔诚。圆柱上五颜六色的光芒在烛火的轻微晃动下,轻盈的在他的周围形成一团柔和的光韵,这让此时的他看上去有一种分外的神秘和虔诚。

面对着此时的他和这巨大的圆柱,原本并不信佛的方远心中也不受到了感染,奇怪的涌动着一种想要膜拜的冲动。

这冲动随着老喇嘛站起跪下的动作和节拍在不停的加强,就在老喇嘛第七次站起的时候,彷佛被催眠了方远也随着他的动作和节拍开始了虔诚的参拜。

一次次的双手合十高举过头,自顶、额至胸拱揖三次,再匍伏在地,身体直伸,手放在地上,划地为号。又一次次的站起,双手合十……

方远也不知道自已在拜什么,是在拜佛,还是在拜是眼前这个愈见高大的圆柱体,还是一颗虔诚纯净的心?

这一瞬间,这些他都忘记了,只是不停的拜着,拜着,拜着。

心灵在一片前所未有的空灵中慢慢变得坦荡和真诚。坦荡空灵的心田中,长久以来身上背负和郁结在心的种种不满、牵挂、担忧和愤怒也逐渐逐渐的远去,那一瞬间,方远放下了身心两面的一切负担,在又一次站起的时候,放声大吼了起来。

高亢的吼声中充满着一股原始而又纯朴的野性,自由放肆中又夹杂着一丝丝淡淡的悲伤,就恍若荒原上离群的独狼,骄傲和不羁中依旧免不了在月夜下孤单单的望月长嚎。

“嗡嘛呢呗咪?舍1

沉雷般的咒语声猛然间在放声长啸的方远耳边响起,就如一声声轻雷般将方远的心神从那种陌生的空灵和酣畅的境地中拉回。

停住啸声的方远神魂归窍,这才发现自己除了汗流浃背之外,渗出细密汗珠的脸上,也还有两行泪水在汹涌的奔流。

“多谢上师!”方远顾不上抹去脸上的汗水和泪珠,只管恭恭敬敬的抱拳给老喇嘛做了长揖。

“谢我做什么?一切都是你和佛组的缘分而已。嗡嘛呢呗咪?舍1脸上神色平和的老喇嘛合十回了一礼。

“上师说的也是,既然是缘,那还谢什么?哈哈!”方远在老喇嘛第二次念咒的时候,心中灵光一闪,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在刚刚参拜的时候,这些天来充斥在心的许多心结都不解自开,实际上就在长吼声出口的那一瞬间,灵智忽然洞开的他已经下了决心要做回原来的自己,任由着自己的性子自由的哭,自由的笑,再也不去在任何人的面前去刻意的控制和压抑自己。

一念到了这里,他的一颗心忽然又活波的快速跳动了起来。因为这一刻,他已经决定,一回去,马上就向伊人展开猛烈的爱情攻势,再也不吞吞吐吐的浪费这美好的光阴。

“现在你来帮我个忙,试试能否转动这个经桶。”等他笑完,神色之间看不到任何的异样的老喇嘛这才淡淡说道。

“转动这个经桶?”

方远眼中奇光一闪,反问到,不过语气中并没有多少犹豫的成分。现在的他就想尽快的离开这里,跑回去展开他的爱情攻势。

“嗯,试试看,用你最大的能力。”老喇嘛轻轻点了点头。

“用我最大的能力?”方远眼中又是奇光一闪,眼神中有惊讶和好奇的神色在流转。

“好,如果地板坏了,还请上师见谅!”看到老喇嘛明确的点了点头,方远也不在掩饰了。

就见他随手脱去外衣往地板上一丢,就那么穿着袜子熟练无比的一拉马步,吐气开声间,随着全身骨节暴起的那一连串脆响,瞬间已经变得有些发白的那双手掌便搭在了巨大的经桶之上。

“咔!”随着他脸上的红云一闪,他脚下约有两寸厚的木地板上出现蜘蛛网般的裂纹和断裂声,但是经桶却依然动都没动。

马步一挪,重新吐气开声,再次发力,这时他的双手已经白的透明,而他脸上闪过的红云也浓了几分。

木地板又断了两处,可是经桶还是连晃都没有晃动一下。

脸上略现尴尬的方远回头望了在一边袖手旁观的老喇嘛一眼,发现他脸上依旧定水无波,也丝毫没有要他罢手的意思。于是他再次移动马步,将已经变得白到有些晶莹的双手重新搭在经桶之上,“嘿!“一声沉喝中,他拼上全力了。

“咔!”

脚下的木板在他发力的同时不出预料的应声而碎,而这次的大经桶在他脸上那抹艳红闪过的瞬间,也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晃了一晃,不过最终还是没能转起来。

“桑德上师,不好意思,看来我转不动。”勉强压下胸腹之间因过分使劲而引起的恶心和气血的波动,方远苦笑,干脆的承认自己不行了。

“原来你是真的不明白,看来是我搞错了,搞错了。”

老喇嘛从刚刚经桶晃动的惊喜中沉寂了下来,喃喃自语的脸上带着明显失落的痕迹,这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萧索。

“桑德上师,以前有谁就凭一个人的力量推动过这经桶么?”

方远拣起衣服穿上后,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又不好直接问,所以问了另一个他也非常好奇的问题。

按照的他刚才发力的感觉,这个大经桶恐怕绝非个人的力量所能推动的,除非这世上还有人的力气比他自己大三到五倍,不然绝对推不动。

可是这世上真的有人的力量能比刚才的自己还大三到五倍么?对于这点,方远并不太相信。

“传说中,千百年前曾经有两位活佛和一位我们藏人的英雄让这大宝经桶转动过。几年前,你们汉人中一个姓方的少年也曾用单手晃动过这个经桶,但是不管我们怎么恳求,他都不愿意真正尝试转动一下这个经桶。”

“单手晃动?”方远一听,有些懵了。

“嗯,单手,不过他用的方法和你不同。相比一般人,你已经是非常罕见的人物了。”老喇嘛说到这里,神情之间神色更加的萧索。

“单手?单手?”目瞪口呆的方远愣愣的看着自己已经回复原色的双手,这才真正相信当年师父说的那句话,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天色已经晚了,施主你请回吧,抱歉耽搁了你这么多的时间。”半晌之后,老喇嘛忽然出口的声音将方远从感慨中拉回了现实。

方远应了一声,刚准备和他告辞,忽然间又想起自己来的目地,于是便又问道:“上师,方远还有个问题一直没问,你前面为何说我有暗疾?”

“暗疾?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有暗疾?”桑德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过来,于是他脸上便泛起了平和的笑容:“那位女施主误会了。我说的那是指你被人特意封住的天眼,并不是什么别的什么暗疾。”

“天眼?阴阳眼?”方远有些明白了,前面这老喇嘛一听没有自己的至亲的家人,便含糊其词的说什么根由,那是因为不想在没什么密切关系的世俗人面前说这些一般人不能了解的东西,所以才让伊人她们产生了误会。

不过紧接着等他仔细一想老喇嘛的话,更多的疑问却又泛上了心头,怎么他说自己的天眼给人封住了?这怎么和自己师父说的完全不一样?

想到这里,方远踏前一步,双眼紧盯着老喇嘛诚恳的说道:“上师刚刚说我的天眼被人特意封住了?天眼不是要通过修炼才能出现的么,怎么还可能被人封住?”

“呵呵施主,我说的天眼,那也就是你们汉人所说的阴阳眼,一般都是与生俱来的异端,并不是指修炼有成后才会出现的慧眼,那是两个层次的东西。所以你的天眼才会被人刻意封住而你却不自知,要是换成慧眼,怎么都不会被封了自己都不知道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天生就有阴阳眼,而且刻意被人封住了?”一脸迷惑的方远伸手揉动这两眉之间的额际,觉得里面又在隐隐的刺痛。

“不错,就是那样。不过我不太明白的就是封印的力量怎么会在进入我寺的时候出现松动,至使你一下子忍受不住它太过敏感的感应而差点昏厥。

原本我以为那是因为咱们彼此修行的不同法门之间造成的冲突,结果现在证明你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修行者,所以这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证明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修行者?”方远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含意,而且心里隐隐的也有些不服气:“难道我那么多年早起晚睡的苦功白下了?”

“嗯,尽管你有一身相当不俗的武功和内力修为,但你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修行人。就像天眼跟慧眼的区别一样,那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好了施主,你我之间的缘分到这里也该尽了,你回去吧。”

方远正听的入迷,可没想到这行事每每出人意料的老喇嘛却再次忽然的改变了话题,出口送客,一愣之下他也不好再缠着人家不放,只好准备告辞。

“上师,那我的天眼到现在还是被封着吗?”临转身的瞬间,他终究没能忍下心头的疑问。

“心开眼即开,还问什么?走吧。”合掌闭眼,跪座在那巨大的经桶前拨动手中佛珠的老喇嘛眼都不睁的低声喝道。

“心开眼即开?”方远念叨着,装着满肚子的迷惑和混乱拉开了门刚要走出去,却又回头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么上师为何不多找几个人来转这个经桶?”

回答他的是老喇嘛深长的呼吸和沉默。他不解的笑了笑,转身出了门。

“哐!”

沉重的木门在身后重重的关上,外面清新的空气立刻拥了过来,尽情的驱赶着他身上浓浓的酥油味。

有些贪婪的深呼吸了几次,抬头向天的方远这才发现太阳已经偏西,天色不早了。

“糟糕!”

忽然间想起还等着自己的伊人和同伴,他不顾一切的狂奔了起来。
 
青衣法王之五味寺 第五章 天葬台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烦忧……”

嘴里断断续续的吟唱着李太白的名句,满身酒气的方远手拿着半瓶子当地酿制的烈性土酒边吟边喝,跌跌撞撞的往空无一人的江边走去。

此时天上已经红霞满天,血红的夕阳映照在清澈的白龙江上,将整个不宽的江面染成了一条鲜红的彩带,蜿蜒曲折的飘向远方。

暮色渐浓的江边,尽管景色瑰丽的让人心颤,可在这偏远的山沟中,在这神秘和禁忌颇多的摩尼镇里,暮色愈浓的江边并没有多少人在。

可是对于这点,已经酩酊大醉的方远并没有发觉。

此时的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找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的醉一次,哭一场。而后就将这一段还未曾开始的感情深深的埋在记忆深处。

换了在今天之前,遇到眼下这样的事,他或许还会选择一个人躲在宾馆冷冰冰的房间里喝闷酒,也或许会硬撑着笑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伊人她们继续后面的行程。

但是在经过摩尼寺大经桶之前的膜拜和狂喊之后,已经感受过那种真我被释放后的酣畅和开心的他,此时却只选择了在无人的旷野里痛痛快快的醉一场。

因为他怎么都没想到,当他兴冲冲的赶回来,带着满腔的激情向伊人勇敢的表白后,等待他的竟是她平静到有些淡然的婉拒。

而理由,仅仅又是那么简单的一句:“因为我觉得,咱们之间做远远欣赏的朋友,要比做恋人更合适。”

“那么,就让咱们从现在开始就远远欣赏吧,后面的旅行我退出了!”

从情怀激昂的颠峰一下子摔进无望的谷底,这剧烈的情绪变化瞬间就越过了他心里承受的底线,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嘶吼声里,他冲出了房间的大门。

出门的时候,就连想要拉住他的红尘被他撞倒在地,都没能让他的脚步停上一停。

半个小时后,紧追着他而来的红尘陪着他在江边坐了将近两个小时,最后还是只能带着遗憾和失望离开了。

现在,他们可能都已经按照自己有些过分了的要求,提前离开这里踏上去下一站的路了吧?

迷迷糊糊的中,他抬眼回望整个笼罩在暮色中的小镇,忽然闪过心田的一丝懊悔和惭愧,转眼又迷失在酒精的麻醉和满腹的酸楚以及刺痛里。

泪水又一次不听话的狂涌出眼眶,再又一次漫过心田的伤痛里,他像狼一样的仰天长嚎:“师父,如果你在天有灵,怕是也会赞同远儿的选择吧?尽管这选择让远儿现在心里好痛,好痛!真的好痛啊,师父!”

仰天长吼中,“啪!”的一声脆响,他握在手中的玻璃酒瓶也变成了碎片。

夕阳下,余辉中,晶莹的烈酒随着四散的玻璃碎片,化成了一蓬小小的珠影溅向地面。

紧跟着,血也一滴一滴的落到了地面。

感觉到了手掌之间的刺痛,泪眼模糊的方远将血流不止的手掌举到了自己的面前。呆呆的看着手掌中不停涌出的鲜血,深深插在掌心的那三片碎玻璃,一缕略带疯狂的苦笑慢慢的爬上了他的嘴角。

“痛么?那就一次痛个干净吧!”随着微笑爬上的双唇之间的呢喃出口,伸展开来的手掌又被他狠狠地攥成了拳头。

血如泉涌,而刺痛的心却随着手掌中的剧痛,慢慢的恢复了一点点平静。

“啊!”

突如其来的再次狂吼着,头脑中清醒了一些的方远忽然开始往江边的那座小木桥狂奔,胸中的酸痛和激愤也随着这暴烈的吼声慢慢的趋向平稳。

“扑通!”一声,已经没了多少力气的他在朦胧的暮色中跪倒在地。心痛的感觉和醉意也随着剧烈的奔跑和喘息而逐渐的散去。

“呀!这是什么地方?”

忍着火烧一般的刺痛和麻木,将扎在掌心中的三块玻璃拔出,已经鲜血淋漓的右手被他简单的止血和包扎之后,慢慢从地上站起身的他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苍茫的暮色中,周围青山绿水的陪衬下,脚下这座光秃秃的石山看上去显得分外挺拔和碍眼。放眼望去,脚下的这座石山上几乎看不到一棵树,一根草,入眼尽是磨盘大的石头组成的乱石堆,以及一面面插在乱石推上,在山风中猎猎作响的小旗。

“小旗?”

看到这里,原本就已经心中疑云泛起的方远更是明显的一愣。在心头疑问的催促下,他有些踉跄的往最近的那堆乱石堆上插着的小旗走了过去。

入眼是杏黄色的三角旗上写满了他看不懂的文字,入手是绵软的丝绸质地,再细看又看到了绑在小旗杆上的细绳子。

“玛尼堆?”

这个并不算十分陌生的名词忽然在他的脑海闪过,一下子就让他的身子往后退开了几步,扭头就往自己的身后望去。

愈见模糊的暮色里,不,应该是夜色里,身后不远处的那座峭壁之下,果真静静的盘踞着一块三四丈方圆的大台石。

不知怎得,那块巨大的大台石在这乱石堆中看上去非常的刺眼和另类。而且,在此时方远的眼中和感觉里,它还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和阴森兼而有之的诡异气息。

“天葬台!自己居然跑到天葬台上来了。”

又往后退了一步,瞬间就明白自己跑到那里来了的方远全身绷紧了,就连全身的汗毛也在这一瞬间全都竖了起来。

似乎在嘲笑方远的大惊小怪,也似乎是在嘲笑他前面跑来时的有眼无珠,居然会看不到这么庞大的自己和周围这么明显的标志。就在无数小旗子猎猎作响的山风中,作为天葬台的大台石依旧静静的盘踞在那里,山风吹过,它上面竟连浮尘都未曾飘起一丝。

“切,我在怕什么?”

紧握成拳的掌心中传来的刺痛和些微的湿润很快就让远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下来。回过神来的他轻声自嘲着,慢慢了撤去警戒的架势。

天葬台,一个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一堆堆的玛尼堆,一处处飘扬的帜经幡,一阵阵山风伴随着它带过来的一缕缕古怪味道,之外,这里并没有任何太过特别的地方。

“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别的啊,为何刚才自己会本能的那么紧张?方远啊,难道这些年的锻炼你都白锻炼了?

静静的站在那块巨大的台石上,方远凝神四面观望,发现这里并不若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神秘和阴森。

“难道这就是一直以来,无数的藏人完成自己今生的归宿,就是他们把自己的整个肉身和灵魂,用最最极端的方法完全地奉献给神的地方?”

自嘲过后,方远不禁有些感慨和困惑。

毕竟,这里对大多的藏人来说,是个非常神圣的地方。而对很多外来人来说,这里又是个特别神秘和不可思议的地方。而现在自己眼前看到的,竟是个这么简单而又荒凉的地方,这不能不让他有点感慨和迷惑。

“咦?”

就在这时,神经已经完全松弛了下来的他忽然又感觉到了手掌心中的刺痛和湿意。

“怎么会这样?”

一抬手,原本已经停止流血了的伤口又在那里缓缓的,但是很清晰的往外渗出鲜血!

眼睁睁的看着,丝丝血迹很快变成了细细的血流,飞快的开始往掌心的四处蔓延。

凝神、运气。

明明能清晰的感觉到温热的内气在经络中的运行,可这次走到伤口附近的内气却似乎已经失去了立刻止血的功能,就连当初他内气初成时,对流血的伤口那一点点的减缓效果都没有。

血,还是在不停的往外淌着。

汇聚在掌心中的血很快的溢出了手掌的控制,一滴跟着一滴的往地上落去。

“不好!”

就在目随着第一滴从掌心落下的血珠落到脚下的大台石石面上的前一刹那,就在方远本能的惊叫出口的同时,那一滴血珠子不能挽回的砸在了石台上!

“轰!”

就在脑际响起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的同时,一阵刺目的眩晕和空白过后,全身剧烈颤抖的方远顿时陷入了一个由无数声光和幻影组合成的奇异世界。

血,肉,鹰,经幡,玛尼堆,喇嘛,念经声,纷至沓来的种种景象似乎在有意识的引领着他感受什么叫天葬,什么叫虔诚似的,飞快的以他不能理解的速度切换着整个天葬台上发生过的一幕幕天葬的场景。彷佛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要把从恒古到如今全部所有的一切虔诚和苍凉,都给塞进他混乱而又颤栗的脑海里。

“啊!”

就在脑海即将被这纷乱而又奇怪的景象全部占据的要命时刻,双眉之间的额际忽然传来的刺痛就像一道划破夜幕的闪电,硬生生将脑海中的一切画面撕裂。

“天地玄黄,幽冥借法。破!”

就在这画面破碎之后的无尽虚空中,忽然闪现出的师父和他那声奇怪的怒喝声中,方远眼前强烈的白光一闪,紧接着又是一黑,他颤抖的身子软倒在了天葬台上。

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刹那,他隐约觉得今天的师父有点奇怪,从小到大自己都跟着师父,却从来没见他整天笑嘻嘻的脸上出现过这么严肃的神情,也似乎从没见过他的穿着和举动那么像一个电影里的法师。

就在这电闪而过的模糊意识中,他的神智完完全全的被铺天盖地的黑暗给吞噬了进去。

“啊!”

“扑通!”

“啊哟,我的手!”

腮帮子上的剧痛刚把方远的神识从至深的黑暗中拉扯出来,还没等他完全睁开眼看看是个怎么的状况,他身上就又被一个重物狠狠的砸了一下。随即,一个坚硬到令他不能忍受的东西狠狠的落在了他的右手上。

在钻心的剧痛刺激下,已经清醒到不能再清醒的他,充分显示出了他异于常人的敏锐反应,就在他惊呼出口的瞬间,他铁钩般的左手已经捏住了落在右手之上的罪魁祸首甩了出去。

“糟糕,是人?”

等左手中的罪魁祸首被甩离手的瞬间,手上传来的温度、重量、还有质感先让他猛醒,被他摔飞出去的东西是人!紧接他睁开的双眼这才看到那双在半空中惊骇欲绝的双眼和迎风飞舞的无数细小辫子。

蹭!

没等大脑完全想明白眼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敏捷到有些像是本能的动作却已经让他的身体在双脚一使劲的瞬间,就像一把怒弓射出的箭一般,窜向了翻腾着下落的那人的下方。

“啊!”

抛飞在半空中的人被他轻巧的接住后又不轻不重的落在他身上,这时,方远耳边才响起了有些怪异的惊恐叫声。也直到这时,他也才发觉被他摔飞后,又被他接住的这个人竟然是个女人。

“嗯!”

可是随后,落下来的她身上的硬物又重重砸上了他的右手,传来的剧痛又把方远心头刚刚泛起的愧疚和歉意歉变成了一声闷哼。

真他妈的太疼了!

“啪!”

可能是他无礼的站在天葬台上的举动真的惹恼了本地的神灵。就在他闷哼声还没散去的瞬间,他的脸上便又重重的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紧接着,一缕让他全身都颤栗了起来的恶寒便从小腹之间以电光火石一般的速度传了过来。

“住手!”随着他怒喝出口,压在他身上的女人就再次被他摔飞了出去。

“咚!”

这次可没人在下面垫着了,被摔飞的女人重重的落在了一个玛尼堆上,尽管那里都是小石子推成的石堆,但也让她不能控制的又发出了一声惨叫。

短促的惊叫和她手中利刃的落地声同时传入方远的耳边,就在他心头刚刚再次泛起怪异感觉的同时,他的人已经在一个漂亮的空翻之后,稳稳的落在了那正扑向利刃的女人面前,伸脚一拨,便将那把尺长的藏刀给远远的踢到了一边。

“别激动,听我说,我不是坏人!”

伸手压在那女人的肩头,就在那女人在他手中死命但又无望的挣扎下,方远有些狼狈的急急解释。

他狼狈是因为他这时才完全看明白,此刻在自己手掌重压下的女人,竟然是个年轻的藏族姑娘。

尽管她的脸可能因为摔倒的关系,沾了些土和泥污而看不大清楚具体长相,但她那双充盈着泪水和怒火还有绝望的双眼竟是分外的漂亮,就像两颗这世上最完美的绿宝石镶嵌在那里,显得那么的漂亮和纯净,即便是她现在正处于这样狼狈的境地之下,被那双眼睛紧紧盯着的方远也还是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瞬间的失神和惊讶。

“你别冲动,我不是坏人。我是游客,你能听懂我的话么?”嘴里解释着,方远松开压在她肩头的手,退开了几步。

一摆脱他的遏制,趴在地上的少女再次飞快的向利刃所在的地方扑去。刀一入手,便飞快往身后划去。

冰冷的刀光在此时已经洒满了大地的月光下幻化出一道半月形的虚影,然后又缩在了返身跪坐的少女胸前,带着微微的颤抖,不过并没有再次划出。

“我不是坏人,我是游客,这下你相信了吧?”远远的站在她身后五步远的地方,方远捏着自己滴血的右手,勉强在脸上挤出了个笑容。

显然被他特意没拦着的拿刀少女也有点迷惑,此时的她正微眯着眼紧盯着方远,但双手抱在胸前的利刃并没有放下。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

方远注意到了她那双就算是眯起来也漂亮的有些惊人的双眼中流露出来的敌意和不解,只好在心里叹着气又往后退了几步,捏着还在继续流血的右手往前伸手比划了一下。

抬头,已经半跪半蹲的少女手中的利刃并没有放下。

“你要是不相信,那我先走好了。”心里暗叫着倒霉,方远边运气止血,边往后退去。

“当啷!”

就在他刚刚转过身的瞬间,他听到身后传来铁器落地的声音。

转头,却看到那少女手中的利刃已经落地,而她,却要怎么诡异就有怎么诡异的双手纠缠在自己的脖子上,整个人正在慢慢的离地而起。

她脸上痛苦的表情和她眼中望向自己时,流露出来的绝望和无助就像箭一般的插在方远的心头,而她手上用力的样子似乎就是在努力的挣脱着什么东西对她脖子的遏制,而她已经离地一尺,而且飞快的向后飞退的身子,还有她拼命扑腾的双脚也证明此时的她正在被什么东西强掳着而去。

可是她身后,就在方远此时已经闪耀着精光的双眼之中,依旧是空荡荡一片,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一片空朦瑰丽月色!

究竟她身后是什么东西在带着她飞退?

在心头恶寒侵袭的同时,怒喝声中,就像一支怒箭一般的方远已经窜了过去。

“放开她!”

尽管看不见她身后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存在,可方远还是在窜到那少女身前,一把拽住那已经虚空而起一米多的少女脚腕的同时,他修长的身躯也像怒豹一样的窜飞了起来,带伤的右手此时带着奇异的晶莹之色,闪电般的划向那少女后项的空白之处。

“蓬!”

饱含着他全身气劲的右手似乎击打在了无形的皮鼓之上,那处的空间里竟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与此同时,方远也随着因他的借力而猛然下落的少女身子落到了地面之上。

双手扶住少女的肩头,就在这少女痛苦的咳嗽和惊恐的注视下,方远电闪而起的双脚带起了一阵旋风。

“蓬!蓬!蓬!蓬!蓬!”

连续五记可以把碗口粗的柏木桩踢断的重脚重重的踢在了虚空中这诡异的存在处。可是方远心头不喜反惊,就在这第五记踢上的瞬间,他整个人就像一股旋风一般,带着抓在手中的少女,飞快的往一边打着旋退去。

可他还是没有完全躲过凭着他多年的苦炼预先感应到的这次袭击,被手中的少女牵累而慢了几许的他左肩上,忽然就在这什么都没有的月色下,猛地喷出了几股鲜血。

紧接着,闷哼中踉跄而去的他就感觉到,一股从来没体验过的冰寒随着已经开始发麻的肩头往身体内钻来。

可是他现在根本顾不上看一眼肩头的伤口,在拼着胸腔内最后一口流转的内气的散去,带着那少女闪过又一次无声无息的突袭后,他脚下一软,和怀中的少女一起滚倒在了地上。

“嗖!”

如水的月色下,什么都没有的虚空中,又有一股阴冷的寒意向他和倒地的少女袭来。

而此时的他已经力尽在地,只能眼睁睁的感觉着这令他全身的汗毛都已开始炸起的夺命一击闪电一般的往身上袭来,疲不能兴的他心头一急,绝望中猛地一闭眼,一头就向那寒意玩命撞去。

“奶奶的,要死就死的干脆些!”

这是他额记被那缕阴寒击中时的唯一想法。

“咔!”

比肩头的恶寒还要阴冷千百倍的阴寒就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狠狠的刺入他的额际。

可头,却并未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暴裂开来,而是在连脑筋都要被瞬间凝固中的冰冷刺入的瞬间,他额间那处已经隐隐刺痛了数十年的地方忽然发出了一声玻璃破裂似的脆响,一股他从没发现过的灼热从里面喷发而出,狠狠的迎在了那道冰寒之上。

“吱!”

头一次,头里嗡嗡乱响的方远清晰的听到了一声让人骨头都要为之颤栗的刺耳尖叫,与此同时,他猛然睁开的眼前,也出现了一直存在于虚空中的那东西极端丑陋而又可怖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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