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儿*
卖姑娘小和尚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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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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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会问自己,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呢……
当你还是婴儿,你朝我伸出胖胖的小手,看着我微笑的时候?
当我们长成少年,你在雨中为我撑伞的时候?
当你的父母在一次意外中去世,我抱着痛哭的你,说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时
候?
想不起来了……
这样的爱情,就好象已经存在了千年,存在了几世,想忘也忘不掉,想放,也
放不开……
你会知道么?
你会知道么……
我把你,刻在了心上,一刀,一刀……
秘书把电话递到我的手里,“总裁,是您母亲。”
我微笑看她,“谢谢。”
女孩子美丽的脸上起了一阵红晕,然后又很快消散,“那么,我先出去了。”
我拿起电话,“妈妈?”
“沧然,快来机场,快快快……”妈妈的声音很大,震得我耳朵嗡嗡叫。
“机场?哪儿的机场?”
“死小孩,当然是离你们公司不到五千米的那个机场!”
我愣了愣,“妈妈,你的意思是……”
“你怎么废话那么多啊……再不来的话,我们可要找出租车回家了。”
我终于明白了过来,“好,我立刻过去!”
于是抓起外套,边出门边向秘书吼,“快,帮我准备车子,我要去机场。”
五分钟后,黑色的奔驰行驶在了拥挤繁忙的公路上。
我看着窗外驶过的车辆,心里,忽然想到那个人……
有三年没见面了吧……
他长高了么?
胖了,还是瘦了……
有没有,象我想他一样想我……
下了车,我急急的奔进了大厅,第一眼,就看到了母亲。
“妈妈。”
已过中年,却仍然美丽年轻的母亲转过了头,“沧然,你这个死小孩,真想等
死我们啊。”
我们……
母亲说的是我们,刚才在电话里,她说的,也是我们。
可是,在她旁边,我没有看到那个人。
“妈妈,他,他呢?”
虽然有些迟疑,可还是问了出来。
母亲微微一笑,“来了啊,我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留在那边……我就知道你一
心只惦着他……”她伸出手,“那边。”
顺着母亲的手指看过去。
我看到了他,而他的对面,却站了个美丽的空姐。
他们在说着什么,于是女孩子露出灿烂的笑容,而他,也淡淡的笑着。
我的心里,象是塞满了什么,沉沉的,很难受。
“傻瓜,喜欢他,为什么从来不说。”母亲的手,拍到我的肩上。
我笑一笑,却没有答她。
就是因为太喜欢,所以,不敢说出来。
若是他,他不若我这般想,那么一切的平衡,就次坍塌。
终于,他转过了身,朝我们这方走来。
藏青色的西装,包裹着修长的身躯,黑色的头发,柔柔的,拂过面颊,无框的
镜片,遮不去那双,若星般闪亮的眼睛。
他看到了我,他的脸上,有了一个最动人的微笑。
“沧然。”
我张开怀抱,“云尘。”
在车里,母亲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看我和云尘。
“沧然啊,我有件事想不通呢。”
“什么事?”
“为什么你连你老妈我都不抱,只抱了云尘?”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妈妈,你,你说什么啊……”
云尘微微一笑,从椅中直起身来,“阿姨,通常来讲,男孩子长大以后都会和
母亲有一定的距离,可是,兄弟之间就比较亲热。”
……他还是这样的理性化,和小时候那个会撒娇的他,竟看不出一点相同。
母亲看看我,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的眼睛分明在说,沧然啊,你自求多福吧……你老妈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我转向云尘,他正低头看着腕上的表,发丝滑落,露出洁白的耳廓。
“怎么,有什么急事么?”我柔声问他。
云尘抬起头来,“看看吃过饭后还来得来不及休息一会儿……刚才和那位小姐
约好了,晚上和她们去蹦迪。”
我皱起眉头。
云尘笑了笑,“阿姨晕机,是她一直在照顾我们,下了飞机又不见你,于是大
家聊了一会儿。”他想了想,唇瓣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很可爱的女孩呢,
原来这边的空姐都那么漂亮,脾气也很好,笑容很美丽……”
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我的手握成了拳。
“沧然,你怎么了?”
云尘扭头看我,“不要老是皱眉,会老得很快……”
手松开来,掌心处,有微微的疼。
他微笑着,伸过了手,抚上我的眉,“还在皱……我记得,这个还是你在我念
中学时说的呢,结果自己倒是忘了……”
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才强忍住,没有伸手去拥抱这个温暖的身体。
上帝啊,若是他不爱我……
请你,不要让他对我这么温柔……
吃过饭以后,云尘说要躺一会儿,“还有半个小时,我先睡会儿。”
他上楼去了。
父亲和母亲坐在沙发上,一起瞪着眼睛看我。
“你们要做什么……”瞪得我心惊肉跳。
“不做什么。”
母亲一转身,“啊,云尘的毛衣没有拿上去,沧然,你帮他拿上去。”
我答应着,上了楼。
身后传来父亲的窃窃笑声。
旋开了门,很轻很轻的走进去。
云尘似乎睡着了……
他很累了么?甚至连衬衫都没有脱下,就卷进了暖暖的棉被中。
我打开衣柜,把毛衣折好放进去,本想直接就出去的,却在听到云尘一声极轻
的咳嗽后,迟疑一下,走到了他的床前。
熟睡的他,有一半从前的模样。
光滑的脸颊,似有似无的微笑,揉乱了的发丝,长长的睫毛,仍然是那个会腻
着我,说要和我一起睡的少年么……
不是了……
他长大了……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成长,出乎我的意料。
很小心的伸出手去,却在将要触到他的一瞬间,离开来。
因为那一刻,他的睫毛轻轻一动,好象蝴蝶的翅膀,随着风,微微的,那么一
震……
有一圈涟漪,在我的心里,泛开来。
房间里很安静,黄昏微微的阳光,透过窗幔射进来,柔柔的,变成了橘黄色。
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云尘。
终于,我俯下身,唇,没有触到他的颊,只触在他的发上,很温柔的,亲吻了
他。
想他知道,我的心里,全都是他。
又想他永不知道,我的心里,已经装不下别人。
从楼上下来,又看到父亲和母亲怪异的眼神。
“请问二位这是怎么了?我脸上长了东西?”我干脆坐到了他们对面。
“没有。”母亲很干脆。
父亲则说,“沧然……你考虑好没有,上次打高尔夫的时候李先生说的那件事
……”
我一脸恍惚,“什么事?”
“他女儿和你的事!”
母亲转过头,“怎么我不知道?”
“废话,你又不在这边,当然不知道。”
“那女孩怎么样?”
“很不错啊……配沧然那是绰绰有余。”
“下次记得介绍我认识。”
父亲和母亲完全把我当成透明人了……
“爸爸,妈妈,我不结婚!”我吼。
母亲闲闲的看我,“不结婚?好啊,那你先把云尘娶进门来。”
我立刻矮了一截,“云尘他是男生,怎么可以说娶……”
“那你嫁出去。”
又矮一截……
“我也是男生……”
母亲哼一声,“是啊,哪有我们这么开明的家长,明知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还
一心想撮合他们,偏偏儿子还不争气……孙子是抱不到了……难道连多一个儿
子都不行?”
“可是……”
我的确是爱他,他呢?他的心里,想的是谁?
父亲清了清嗓子,“沧然啊,我和你妈也是考虑了很久了,云尘他一直在我们
身边长大,他的父母又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唉,要不是那次的车祸……我们
不想过多的干涉你,可是,如果你一直不说……如果云尘喜欢上了别人,你要
怎么做?”
我要怎么做?
我会怎么做?
若是云尘爱上别人……
我低下头,满心的苦涩,“若是他幸福,我什么都无所谓。”
最冠冕堂皇的话……
父亲站了起来,去吧台倒酒,母亲靠向沙发,她淡淡的说,“沧然,若你不说
,你永远不会有机会……”
“你知道在那边,有多少人喜欢云尘么?很多,男人和女人都有。”
“云尘做的又是为杂志写稿的工作,很闲,看过的东西也多,他的经历,大概
比十个你加起来还要多,情人,还有身体的接触这些事,对他来说,很平常。
”
“沧然……我们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而云尘,其实也是我们的孩子……我不会
忘记青青走前要我替她照顾云尘的情景……”
“沧然,你好自为知吧。”
又坐了一会儿,云尘从楼上下来。
“我要走了,时间已经到了……”
他已经换上了休闲装――七分裤,短短的T恤,露出雪白的纤腰,眼睛用细细的
链子栓着,吊在胸前,头发稍微上了一点摩丝,显出一丝调皮和酷酷的帅气。
“早点回来!”母亲喊。
于是云尘蹦过来,在她的脸上很响的亲一口,“知道了,阿姨!”
父亲端着酒杯走过来,“我呢我呢?”
云尘笑着,“不会忘记叔叔的。”说完,也是一记响亮的香吻。
他转向我,眼睛里,全是笑意。
我的心,忽然猛烈的跳起来。
“沧然,你看你,衬衫领子都竖起来了……”他走过来,替我抚平衣领。
一股淡淡的古龙水香味钻进了鼻孔,他的额,就在我的眼前。
“怎么不戴隐型……”我沉声问他。
有种欲望,忽然从心底升起。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眼睛不能戴隐型……”
他抬起头来,明亮的眼中,有微熏的闪光。
那一刻,我几乎吻在那娇嫩若花的唇瓣上。
云尘轻轻一笑,“好了。”他放开我的衣领。
“沧然,你不去么?”
我猛然回神过来,离他一厘米,“不去。”
他呼呼的笑,“你又不老,不要把自己弄得象个老人一样啊。”
我也笑,“比起你来,我真的是老了……”
他站开来,“我走了。”
“再见。”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云尘已经坐在露台上看报纸了。
“早。”我打着呵欠坐到他对面。
他抬头看我,“早。”
我再打一个呵欠,“昨天你几点回来的?”
“十二点整。”
云尘拿起杯子,喝着牛奶。
“还是不会喝咖啡?”我笑着,抓起盘中的土司。
“是啊……那时你不和我跟阿姨一起过去,不是你煮的,我喝不下去,时间一
久,就不会喝了……”
“我太宠你了……”
云尘似笑非笑的看我,“可是,却没有宠我到底。”
心弦一震,我是不是,听出了什么。可是云尘又低下头去,继续看他的报纸。
清晨的阳光是温柔的,在这样的天气中,却还有一丝微微的凉。
所以云尘穿了白色的,厚厚的棉睡衣,衬得他的脸越发的温润,而那件睡衣的
口袋上,竟还有一只正在打呼噜的,小小的睡熊,可爱得不得了。
很象他呢……
自然,是少年时的他……
我想着,唇边露出微笑。
唉,其实每一天醒过来,都想着今天不要这么爱他。
可是,每一天醒过来,发现自己,又更爱他。
“沧然有喜欢的人么?”云尘忽然这样问我。
我一愣,细细看他的眼。
其实隔得不远,依他的近视度数,他看不清我的视线……所以,我看到他的,
水水的眸子。
为什么,他要问我这个呢……
我答他,“有……有一个……”
他放下了报纸,很感兴趣的模样,“谁呢?”
我笑了,“你要先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
于是他想了想,“我喜欢的人……好多呢……在那边的时候,我有很多情人…
…”
有一种疼,叫做嫉妒,慢慢的,盘上我的心。
“最喜欢的……”我说,“是谁?”
云尘忽然定定的看我,眼里闪着调皮的光,“你。”
我瞪大了眼睛,不置信的看他。
听错了么?
可是心,被什么涨得满满的……
“还有阿姨,叔叔。”
云尘站了起来,“爸爸妈妈不在了,你们是我最喜欢的人。”
他伸了个懒腰,纤细的腰,竟仿若要折断一般。
“沧然,一会儿陪我上街好么?我先上去换衣服了。”
“好……”
我看着他上楼去,欢乐的模样,象个孩子。
云尘,你还没有听到我的回答啊……
我最喜欢的人,是你啊……
车子驶进一条幽静的小巷中,慢慢的,停了下来。
我跨出车门,“云尘,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我在这个城市中住了那么长时间,都不知道这里还隐藏着一条小巷。
“对好玩的事,我都有第一手的资料。”他呼呼的笑着,走到了前方。
小巷很窄,可是很干净。
幽幽的花香和湿湿的泥土气息钻进鼻孔,就好象,忽然走进一个高楼大厦中的
世外桃源。
云尘敲开了一扇木门。
“王爷爷,你在么?”
“在!”一个女孩子忽然跳了出来,吓了我一跳。
“小倩,不要吓坏我的客人。”随着声音,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出现在我们面
前。
“王爷爷。”
云尘很高兴的唤他,然后他转身,在女孩头上敲了几下,“坏孩子,下次不帮
你带时装杂志和写真集了。”
叫做小倩的女孩立刻换上甜甜的笑面,“云尘哥哥最好了,不会不给我带的。
”
她拉着云尘的手,轻轻的晃着。
我皱起眉来,恨不能一把拉下她的手。
“好了。”老人说,“再不进来的话,有人可要生气了。”
小倩回过头,“爷爷吃醋了么?不过就是霸占你的棋友一小会会儿嘛……小气
鬼!”
老人笑着,却看了看我。
我一震,立刻知道,他看清了一切,包括我对云尘的殷殷爱意。
来到房中,小倩跑进内屋拿出一个青色的布包,然后很小心的,放它在了八仙
桌上。
老人打开布包,取出了围棋棋盘和棋盒。
云尘拿起盒盖的时候,我愣了一愣。
上好的云子,我竟根本没有见过……还以为,自己摆在家里做摆设的那个,已
经是最好的了,没想到,这个竟比那个好上百倍。
晶莹的白,剔透的黑,就好象水晶玛瑙一般。
小倩用胳膊肘拐我一下,“你也识货?”
老人皱起眉来,“小倩……”
女孩吐吐舌头,“爷爷,我去拿我的宝贝给云尘哥哥的朋友看。”说完便一溜
烟的跑了。
“这孩子。”老人摇摇头。
云尘笑了笑,镜片下,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他伸出手来,“请。”
老人也微微一笑,“请。”
我悄悄的退出来,知道自己不应该打扰他们。
况且,我对这个,一窍不通。
“嗨,被赶出来了?”小倩拍拍我。
我朝她笑了笑。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只要不和云尘站在一起,我对她,还是有好感的。
“云尘,怎么会认识你爷爷?”
小倩在院子里转了转,“我和爷爷去旅游的时候见到他的,他被坏人围攻,爷
爷救了他,于是,我们就认识了。”
“被坏人围攻?”怎么我从没有听说过。
“是啊,云尘哥哥不是写文章的人么,为了收集资料,他跑去拍照,被发现了
……还好我和爷爷去的及时呢,有个坏蛋好恶心,摸云尘哥哥的脸……”
摸云尘的脸?
我当下变了脸色。
小倩跳到我面前,“不过没事的啦,爷爷一掌就把他打飞了,我还上去补了几
脚,云尘哥哥一小点皮都没掉。”
“他,他从没有和我说过这个……”我喃喃的说。
女孩拍拍我,“他肯定是怕你担心。啊,对了,你是云尘哥哥的什么人?”
我还在发愣。
她伸过手来在我眼前晃了晃,“喂?喂?”
“我,我是云尘的哥哥……你叫我沧然吧。”
“沧然哥哥,你要不要看我的宝贝?”小倩一脸的神秘。
“什么宝贝?”我问她。
小倩立刻从背后拿出一件饰物来,“这个。”
一只玉簪。
乍一见,毫无特别之处。
可是,那我拿到手里,把它放在阳光之下,竟看到玉中,有红丝流动。
仿若鲜血。
“漂亮么?”小倩好象献宝一样问我。
我点头,“很漂亮。”
“我们家祖传的宝贝呢。”
“妈妈说,这只玉簪还有个很动人的故事……”
于是,云尘和那位老人在屋里下着围棋。
我和小倩,在院中,听她讲有关这只玉簪的故事。
时间,在不觉中流走。
就好象尘沙,从指缝中流去……
等云尘出来时,天,竟已微微黑去。
坐在车上时,我有意无意提起了小倩说的那件事。
“云尘,你是不是遇到过什么危险……”
他转头看我,忽然微笑,“我累了……”
“云尘……”
我有种想抓狂的感觉。
“肩膀借靠一下。”
云尘的头,倚到了我的肩上。
我一震,整个人,竟安静了下来。
“沧然……我没事啊……我不是好好的,在你的身边么……”
“我不想,你为我担心……”
他的声音,渐渐的低下去,慢慢的,消失在了唇齿间。
我闭上眼睛,有一滴泪,竟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一个礼拜后,母亲说要回去了。
她说她不放心工人照料家里的那几盆兰花,一定要回去看。
父亲自然是百般不愿意,可是又不想放弃这边的一帮老朋友,于是叫母亲把兰
花搬过来。
“那么娇弱的东西……不能搬!”母亲很干脆。
“真是,当初怎么要过去那边啊。”父亲发牢骚。
母亲呼呼笑,“是谁要我和云尘先过去,说要把生意慢慢转过去的?”
父亲立刻小了声音,“谁知道政策变得那么好了呢……”
母亲指挥我,“打电话给你秘书去,帮我订两张回去的机票,头等仓啊。”
我拿起电话,又扭头看母亲,“两张?”
“是啊,我和云尘。”
我放下电话,“云尘也要回去?”
“是啊,整天对着个闷葫芦,是我的话也要回去。”
“可是……”
“什么可是不可是……”母亲的手指戳到我的额上,“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
傻儿子来,急死人了!”
不敢说啊……
因为太爱了……
害怕若是他不接受,那么,现在的关系……
若他从我身边走开,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还活得下去……
开完会以后回到家,他们已经吃过了饭。
我敲开了云尘的房门,问他,是不是还要带些什么回去。
“明天的飞机是不是?”
他摘下耳机,看着我。
于是我重复一遍问题。
他笑了,“是你拿来的机票。”
我看着他,好想,把他刻在心上,一刀一刀……
可是,我呢……他把我,刻在了什么地方……
“听什么呢?”
他递耳机过来,“林志炫的歌。”
我从来不听现在歌星唱的歌,所以,不知道这个名字。
云尘微微一笑,把耳机戴到我的头上,“很好听,你听听看。”
有一段很优美的,却略带悲伤的音乐过后,我听到了一个清澈的,明亮的男声
。
在浪漫之都你看到了蒙娜丽莎的微笑,
你说这对你很好
这次旅行让你度过了感情的低潮
你觉得曾经爱得太苦
感谢我听你倾诉,温柔地痛哭
在我的梦里因为可以和你相爱而骄傲,
然而你都不知道
我期待在你爱的世界里变得重要
你要把爱人慢慢寻找
对你付出的一切,只换来我对自己苦苦的嘲笑
我抬起头来,看到云尘的眼睛。
他定定的看我,眼底,有淡淡的哀伤。
那一瞬间,我张开了口,有句话,几乎就要说出来,然而那一瞬间,却又闭上
……那句话,被我藏进了心里。
我摘下了耳机,递它给他。
“真的,很好听……他叫林志炫么?”
云尘点点头。
“这首歌呢,叫什么名字?”
“蒙娜丽莎的眼泪。”
蒙娜丽莎的眼泪……
好奇怪,可是,好动人的名字……
那个总是微笑的女子,也会流泪……
“沧然,我想结婚了……”
云尘用遥控关上了音响,“我累了,不想再玩下去。”
我惊讶的看他。
他笑了笑,“结婚,应该不是件难事吧……找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和她在神的
面前许下誓言,然后,得到大家的祝福,然后,我就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
“可是,这里就是你的家啊。”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
“不是,这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
“不是我的家……”他闭上眼睛,靠在窗边,“我想要,自己的家。”
“云尘……”
“你先出去吧,沧然,我想自己静一静。”
我很想说什么,却站起,走到门边,转身,看到他的,绝美的侧脸。
出去,轻轻的,关上了门。
父亲和母亲在客厅中下着跳棋,小孩子的玩意儿,他们却玩得非常开心。
我抓起外套,“妈妈,我出去一会儿。”
母亲挥挥手,“去吧去吧。”
出门的时候,好象,听到了一声叹息。
车子在黑夜中漫无目的的行驶着。
星辰和月亮的光芒柔柔的撒下来,落在每个行人身上。
终于,在转了不知道几个圈以后,车子在一条小小的巷子中停了下来。
我下车来,在幽幽的花香和湿湿的泥土气息包围中敲响了那扇木门。
小倩端来了茶水,然后问我,“沧然哥哥,云尘哥哥怎么没来?”
我笑一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老人拿起茶杯,“小倩,看你的电视去。”
“爷爷真讨厌,我也想聊天啊……”
虽然这样说着,可是她还是很快乐的跑进了隔壁的房间,看她喜欢的日本偶像
剧场。
“怎么,有心事么?”
“恩……不,没有。”
老人微微一笑,“小伙子,说句已经被讲烂的话,我吃过的盐,可比你吃过的
米多啊……你应该知道,我早看出来了。”
我低下头去,“云尘他,明天就要走了……”
“为什么不说……”
“害怕……”
“我和小倩第一次见到云尘的时候,他的情人,就是位男士。”
“不是怕这个……”我抬头,“他一直当我是他的哥哥……”
“嘿,你不问他,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不问他,你不开口,你永远不知道他
的心里,想的是什么。”
“可是……”
“可是什么啊,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应该为爱往前冲,义无返顾!”
小倩蹦了出来,“我听着都被你急死了……等云尘娶了或者嫁了别人你怎么办
?”
“只要他幸福……我会祝福他……”
小倩做了个晕倒的姿势。
“爷爷……你就别跟他说了,反正他都这样想了,说什么都没用!”
她转过身,准备回去看电视,却又忍不住转了过来。
“猪头啊!竟然看不到云尘哥哥眼睛里,看的到底是谁!”
“是谁?”
“是……”
“小倩!”有个急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我抬头,看到了云尘。
车子就停在了巷子里。
我和云尘,慢慢的,走到了街上。
很多行人……明明已经很晚了。
这个城市,早变做了不夜城。
五颜六色的少年们从我和云尘身边经过,情侣们肆无忌惮的互搂着,走过大街
……
云尘慢慢的,走到了我的前方。
只要我伸出手去,就可以拉住他的衣服。
只要我开口叫他,他就会停下……
然后呢……
我打算怎么做……
把这个我喜欢的人儿,留在我的身边?
我能留得住他么?
他的心里,装的,是不是我……
抬起头来,竟发现云尘已经越走越远……
就快要,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心中一急,我大声叫出他的名字,“云尘!”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
汹涌的人潮,从我和他之间走过,而他的面孔,竟如此的清晰。
云尘,你的眼里,看到的,到底是谁……
我伸出手去……在空气中,似乎触到了什么……我定定的,看着云尘的眼睛,
透过镜片,我看到他的眸中,站着一个人。
黑色的西装,焦急的面孔,闪烁的眼睛……
那个人,我竟如此熟悉。
云尘的唇微微一动,我一震,读懂了他说的那两个字。
沧然……
他在说,沧然……
有一种喜悦,在心中,忽然,就炸了开来。
我握紧了拳,大声的,叫了出来,“云尘,请你,留下来。”
他笑了,灿烂的笑脸,竟连春花,都失去了颜色。
依旧隔着人群,他大声的问我,“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留下来。”
“我爱你,我要给你,你想要的家!”
我爱你,我要给你,你想要的家……
所以,请你留下来……
留在我的身边。
云尘的身体,是如此的柔软,又是如此的温暖。
我拥抱着他,站在人群中,没有丝毫的不适。
因为他,是我爱的人啊……
最爱的,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
“我们去住酒店好不好?”轻轻的吻着他玉雕般的耳垂,轻轻的问他。
他的脸红了,“为什么要住酒店?”
“爸爸和妈妈现在肯定在客厅里……我们不能打扰他们。”
云尘抬起头来,“好吧……”
美丽的脸上,有着嗔怪,有着羞涩,更多的,却是喜悦。
还好,现在是旅游的淡季,客人不是很多,我拿到了蜜月套房的钥匙。
“为什么是蜜月套房呢?”
云尘在电梯上问我。
我笑,“那么,你想去哪里渡蜜月?”
他歪着脑袋看我,“你说呢?这个世界上,很多地方我都去过了。”
“可是,我不在你的身边啊……”
云尘笑了。
可怜带我们上来的侍应生的脸,早红成了猴子身体上的某个部分。
“云尘,我爱你。”
我说。
他微笑,“我知道。”
“你爱我么?”
他想了想,“我不知道。”
我立刻哭丧着脸,“不许说不知道。”
“傻瓜。”他吻上我的颊,“如果我不爱你,我一早,就和你上床了……”
因为太爱。
所以,太珍惜。
我抱紧了他,“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他笑了,“那么,就让我们努力把相聚的时间,延长到永远。”
天亮的时候,我醒过来。
云尘,却不在我的身边。
于是我坐起,看到了站在窗边的他。
云尘依旧是赤裸的,完美的身体,竟是如此的圣洁。
我走过去,从身后,抱着了他。
他把头,轻轻的,靠在我的肩窝中,“沧然,你看外边。”
太阳升起来了,把一切,都染成了橘红色。
正个城市,正在慢慢的苏醒。
连绵不绝的高楼,路上若火柴盒大小的车辆,还有无数匆匆的,脸上带笑的行
人……
“沧然,你说,有多少人,和我们一样幸福。”
“很多。”
在这个城市中,有很多人,把爱情刻在了心底。
于是,当他们找到另外一半的时候,幸福,就来到身边。
愿你,和我一样幸福。
当你还是婴儿,你朝我伸出胖胖的小手,看着我微笑的时候?
当我们长成少年,你在雨中为我撑伞的时候?
当你的父母在一次意外中去世,我抱着痛哭的你,说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时
候?
想不起来了……
这样的爱情,就好象已经存在了千年,存在了几世,想忘也忘不掉,想放,也
放不开……
你会知道么?
你会知道么……
我把你,刻在了心上,一刀,一刀……
秘书把电话递到我的手里,“总裁,是您母亲。”
我微笑看她,“谢谢。”
女孩子美丽的脸上起了一阵红晕,然后又很快消散,“那么,我先出去了。”
我拿起电话,“妈妈?”
“沧然,快来机场,快快快……”妈妈的声音很大,震得我耳朵嗡嗡叫。
“机场?哪儿的机场?”
“死小孩,当然是离你们公司不到五千米的那个机场!”
我愣了愣,“妈妈,你的意思是……”
“你怎么废话那么多啊……再不来的话,我们可要找出租车回家了。”
我终于明白了过来,“好,我立刻过去!”
于是抓起外套,边出门边向秘书吼,“快,帮我准备车子,我要去机场。”
五分钟后,黑色的奔驰行驶在了拥挤繁忙的公路上。
我看着窗外驶过的车辆,心里,忽然想到那个人……
有三年没见面了吧……
他长高了么?
胖了,还是瘦了……
有没有,象我想他一样想我……
下了车,我急急的奔进了大厅,第一眼,就看到了母亲。
“妈妈。”
已过中年,却仍然美丽年轻的母亲转过了头,“沧然,你这个死小孩,真想等
死我们啊。”
我们……
母亲说的是我们,刚才在电话里,她说的,也是我们。
可是,在她旁边,我没有看到那个人。
“妈妈,他,他呢?”
虽然有些迟疑,可还是问了出来。
母亲微微一笑,“来了啊,我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留在那边……我就知道你一
心只惦着他……”她伸出手,“那边。”
顺着母亲的手指看过去。
我看到了他,而他的对面,却站了个美丽的空姐。
他们在说着什么,于是女孩子露出灿烂的笑容,而他,也淡淡的笑着。
我的心里,象是塞满了什么,沉沉的,很难受。
“傻瓜,喜欢他,为什么从来不说。”母亲的手,拍到我的肩上。
我笑一笑,却没有答她。
就是因为太喜欢,所以,不敢说出来。
若是他,他不若我这般想,那么一切的平衡,就次坍塌。
终于,他转过了身,朝我们这方走来。
藏青色的西装,包裹着修长的身躯,黑色的头发,柔柔的,拂过面颊,无框的
镜片,遮不去那双,若星般闪亮的眼睛。
他看到了我,他的脸上,有了一个最动人的微笑。
“沧然。”
我张开怀抱,“云尘。”
在车里,母亲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看我和云尘。
“沧然啊,我有件事想不通呢。”
“什么事?”
“为什么你连你老妈我都不抱,只抱了云尘?”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妈妈,你,你说什么啊……”
云尘微微一笑,从椅中直起身来,“阿姨,通常来讲,男孩子长大以后都会和
母亲有一定的距离,可是,兄弟之间就比较亲热。”
……他还是这样的理性化,和小时候那个会撒娇的他,竟看不出一点相同。
母亲看看我,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的眼睛分明在说,沧然啊,你自求多福吧……你老妈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我转向云尘,他正低头看着腕上的表,发丝滑落,露出洁白的耳廓。
“怎么,有什么急事么?”我柔声问他。
云尘抬起头来,“看看吃过饭后还来得来不及休息一会儿……刚才和那位小姐
约好了,晚上和她们去蹦迪。”
我皱起眉头。
云尘笑了笑,“阿姨晕机,是她一直在照顾我们,下了飞机又不见你,于是大
家聊了一会儿。”他想了想,唇瓣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很可爱的女孩呢,
原来这边的空姐都那么漂亮,脾气也很好,笑容很美丽……”
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我的手握成了拳。
“沧然,你怎么了?”
云尘扭头看我,“不要老是皱眉,会老得很快……”
手松开来,掌心处,有微微的疼。
他微笑着,伸过了手,抚上我的眉,“还在皱……我记得,这个还是你在我念
中学时说的呢,结果自己倒是忘了……”
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才强忍住,没有伸手去拥抱这个温暖的身体。
上帝啊,若是他不爱我……
请你,不要让他对我这么温柔……
吃过饭以后,云尘说要躺一会儿,“还有半个小时,我先睡会儿。”
他上楼去了。
父亲和母亲坐在沙发上,一起瞪着眼睛看我。
“你们要做什么……”瞪得我心惊肉跳。
“不做什么。”
母亲一转身,“啊,云尘的毛衣没有拿上去,沧然,你帮他拿上去。”
我答应着,上了楼。
身后传来父亲的窃窃笑声。
旋开了门,很轻很轻的走进去。
云尘似乎睡着了……
他很累了么?甚至连衬衫都没有脱下,就卷进了暖暖的棉被中。
我打开衣柜,把毛衣折好放进去,本想直接就出去的,却在听到云尘一声极轻
的咳嗽后,迟疑一下,走到了他的床前。
熟睡的他,有一半从前的模样。
光滑的脸颊,似有似无的微笑,揉乱了的发丝,长长的睫毛,仍然是那个会腻
着我,说要和我一起睡的少年么……
不是了……
他长大了……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成长,出乎我的意料。
很小心的伸出手去,却在将要触到他的一瞬间,离开来。
因为那一刻,他的睫毛轻轻一动,好象蝴蝶的翅膀,随着风,微微的,那么一
震……
有一圈涟漪,在我的心里,泛开来。
房间里很安静,黄昏微微的阳光,透过窗幔射进来,柔柔的,变成了橘黄色。
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云尘。
终于,我俯下身,唇,没有触到他的颊,只触在他的发上,很温柔的,亲吻了
他。
想他知道,我的心里,全都是他。
又想他永不知道,我的心里,已经装不下别人。
从楼上下来,又看到父亲和母亲怪异的眼神。
“请问二位这是怎么了?我脸上长了东西?”我干脆坐到了他们对面。
“没有。”母亲很干脆。
父亲则说,“沧然……你考虑好没有,上次打高尔夫的时候李先生说的那件事
……”
我一脸恍惚,“什么事?”
“他女儿和你的事!”
母亲转过头,“怎么我不知道?”
“废话,你又不在这边,当然不知道。”
“那女孩怎么样?”
“很不错啊……配沧然那是绰绰有余。”
“下次记得介绍我认识。”
父亲和母亲完全把我当成透明人了……
“爸爸,妈妈,我不结婚!”我吼。
母亲闲闲的看我,“不结婚?好啊,那你先把云尘娶进门来。”
我立刻矮了一截,“云尘他是男生,怎么可以说娶……”
“那你嫁出去。”
又矮一截……
“我也是男生……”
母亲哼一声,“是啊,哪有我们这么开明的家长,明知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还
一心想撮合他们,偏偏儿子还不争气……孙子是抱不到了……难道连多一个儿
子都不行?”
“可是……”
我的确是爱他,他呢?他的心里,想的是谁?
父亲清了清嗓子,“沧然啊,我和你妈也是考虑了很久了,云尘他一直在我们
身边长大,他的父母又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唉,要不是那次的车祸……我们
不想过多的干涉你,可是,如果你一直不说……如果云尘喜欢上了别人,你要
怎么做?”
我要怎么做?
我会怎么做?
若是云尘爱上别人……
我低下头,满心的苦涩,“若是他幸福,我什么都无所谓。”
最冠冕堂皇的话……
父亲站了起来,去吧台倒酒,母亲靠向沙发,她淡淡的说,“沧然,若你不说
,你永远不会有机会……”
“你知道在那边,有多少人喜欢云尘么?很多,男人和女人都有。”
“云尘做的又是为杂志写稿的工作,很闲,看过的东西也多,他的经历,大概
比十个你加起来还要多,情人,还有身体的接触这些事,对他来说,很平常。
”
“沧然……我们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而云尘,其实也是我们的孩子……我不会
忘记青青走前要我替她照顾云尘的情景……”
“沧然,你好自为知吧。”
又坐了一会儿,云尘从楼上下来。
“我要走了,时间已经到了……”
他已经换上了休闲装――七分裤,短短的T恤,露出雪白的纤腰,眼睛用细细的
链子栓着,吊在胸前,头发稍微上了一点摩丝,显出一丝调皮和酷酷的帅气。
“早点回来!”母亲喊。
于是云尘蹦过来,在她的脸上很响的亲一口,“知道了,阿姨!”
父亲端着酒杯走过来,“我呢我呢?”
云尘笑着,“不会忘记叔叔的。”说完,也是一记响亮的香吻。
他转向我,眼睛里,全是笑意。
我的心,忽然猛烈的跳起来。
“沧然,你看你,衬衫领子都竖起来了……”他走过来,替我抚平衣领。
一股淡淡的古龙水香味钻进了鼻孔,他的额,就在我的眼前。
“怎么不戴隐型……”我沉声问他。
有种欲望,忽然从心底升起。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眼睛不能戴隐型……”
他抬起头来,明亮的眼中,有微熏的闪光。
那一刻,我几乎吻在那娇嫩若花的唇瓣上。
云尘轻轻一笑,“好了。”他放开我的衣领。
“沧然,你不去么?”
我猛然回神过来,离他一厘米,“不去。”
他呼呼的笑,“你又不老,不要把自己弄得象个老人一样啊。”
我也笑,“比起你来,我真的是老了……”
他站开来,“我走了。”
“再见。”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云尘已经坐在露台上看报纸了。
“早。”我打着呵欠坐到他对面。
他抬头看我,“早。”
我再打一个呵欠,“昨天你几点回来的?”
“十二点整。”
云尘拿起杯子,喝着牛奶。
“还是不会喝咖啡?”我笑着,抓起盘中的土司。
“是啊……那时你不和我跟阿姨一起过去,不是你煮的,我喝不下去,时间一
久,就不会喝了……”
“我太宠你了……”
云尘似笑非笑的看我,“可是,却没有宠我到底。”
心弦一震,我是不是,听出了什么。可是云尘又低下头去,继续看他的报纸。
清晨的阳光是温柔的,在这样的天气中,却还有一丝微微的凉。
所以云尘穿了白色的,厚厚的棉睡衣,衬得他的脸越发的温润,而那件睡衣的
口袋上,竟还有一只正在打呼噜的,小小的睡熊,可爱得不得了。
很象他呢……
自然,是少年时的他……
我想着,唇边露出微笑。
唉,其实每一天醒过来,都想着今天不要这么爱他。
可是,每一天醒过来,发现自己,又更爱他。
“沧然有喜欢的人么?”云尘忽然这样问我。
我一愣,细细看他的眼。
其实隔得不远,依他的近视度数,他看不清我的视线……所以,我看到他的,
水水的眸子。
为什么,他要问我这个呢……
我答他,“有……有一个……”
他放下了报纸,很感兴趣的模样,“谁呢?”
我笑了,“你要先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
于是他想了想,“我喜欢的人……好多呢……在那边的时候,我有很多情人…
…”
有一种疼,叫做嫉妒,慢慢的,盘上我的心。
“最喜欢的……”我说,“是谁?”
云尘忽然定定的看我,眼里闪着调皮的光,“你。”
我瞪大了眼睛,不置信的看他。
听错了么?
可是心,被什么涨得满满的……
“还有阿姨,叔叔。”
云尘站了起来,“爸爸妈妈不在了,你们是我最喜欢的人。”
他伸了个懒腰,纤细的腰,竟仿若要折断一般。
“沧然,一会儿陪我上街好么?我先上去换衣服了。”
“好……”
我看着他上楼去,欢乐的模样,象个孩子。
云尘,你还没有听到我的回答啊……
我最喜欢的人,是你啊……
车子驶进一条幽静的小巷中,慢慢的,停了下来。
我跨出车门,“云尘,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我在这个城市中住了那么长时间,都不知道这里还隐藏着一条小巷。
“对好玩的事,我都有第一手的资料。”他呼呼的笑着,走到了前方。
小巷很窄,可是很干净。
幽幽的花香和湿湿的泥土气息钻进鼻孔,就好象,忽然走进一个高楼大厦中的
世外桃源。
云尘敲开了一扇木门。
“王爷爷,你在么?”
“在!”一个女孩子忽然跳了出来,吓了我一跳。
“小倩,不要吓坏我的客人。”随着声音,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出现在我们面
前。
“王爷爷。”
云尘很高兴的唤他,然后他转身,在女孩头上敲了几下,“坏孩子,下次不帮
你带时装杂志和写真集了。”
叫做小倩的女孩立刻换上甜甜的笑面,“云尘哥哥最好了,不会不给我带的。
”
她拉着云尘的手,轻轻的晃着。
我皱起眉来,恨不能一把拉下她的手。
“好了。”老人说,“再不进来的话,有人可要生气了。”
小倩回过头,“爷爷吃醋了么?不过就是霸占你的棋友一小会会儿嘛……小气
鬼!”
老人笑着,却看了看我。
我一震,立刻知道,他看清了一切,包括我对云尘的殷殷爱意。
来到房中,小倩跑进内屋拿出一个青色的布包,然后很小心的,放它在了八仙
桌上。
老人打开布包,取出了围棋棋盘和棋盒。
云尘拿起盒盖的时候,我愣了一愣。
上好的云子,我竟根本没有见过……还以为,自己摆在家里做摆设的那个,已
经是最好的了,没想到,这个竟比那个好上百倍。
晶莹的白,剔透的黑,就好象水晶玛瑙一般。
小倩用胳膊肘拐我一下,“你也识货?”
老人皱起眉来,“小倩……”
女孩吐吐舌头,“爷爷,我去拿我的宝贝给云尘哥哥的朋友看。”说完便一溜
烟的跑了。
“这孩子。”老人摇摇头。
云尘笑了笑,镜片下,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他伸出手来,“请。”
老人也微微一笑,“请。”
我悄悄的退出来,知道自己不应该打扰他们。
况且,我对这个,一窍不通。
“嗨,被赶出来了?”小倩拍拍我。
我朝她笑了笑。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只要不和云尘站在一起,我对她,还是有好感的。
“云尘,怎么会认识你爷爷?”
小倩在院子里转了转,“我和爷爷去旅游的时候见到他的,他被坏人围攻,爷
爷救了他,于是,我们就认识了。”
“被坏人围攻?”怎么我从没有听说过。
“是啊,云尘哥哥不是写文章的人么,为了收集资料,他跑去拍照,被发现了
……还好我和爷爷去的及时呢,有个坏蛋好恶心,摸云尘哥哥的脸……”
摸云尘的脸?
我当下变了脸色。
小倩跳到我面前,“不过没事的啦,爷爷一掌就把他打飞了,我还上去补了几
脚,云尘哥哥一小点皮都没掉。”
“他,他从没有和我说过这个……”我喃喃的说。
女孩拍拍我,“他肯定是怕你担心。啊,对了,你是云尘哥哥的什么人?”
我还在发愣。
她伸过手来在我眼前晃了晃,“喂?喂?”
“我,我是云尘的哥哥……你叫我沧然吧。”
“沧然哥哥,你要不要看我的宝贝?”小倩一脸的神秘。
“什么宝贝?”我问她。
小倩立刻从背后拿出一件饰物来,“这个。”
一只玉簪。
乍一见,毫无特别之处。
可是,那我拿到手里,把它放在阳光之下,竟看到玉中,有红丝流动。
仿若鲜血。
“漂亮么?”小倩好象献宝一样问我。
我点头,“很漂亮。”
“我们家祖传的宝贝呢。”
“妈妈说,这只玉簪还有个很动人的故事……”
于是,云尘和那位老人在屋里下着围棋。
我和小倩,在院中,听她讲有关这只玉簪的故事。
时间,在不觉中流走。
就好象尘沙,从指缝中流去……
等云尘出来时,天,竟已微微黑去。
坐在车上时,我有意无意提起了小倩说的那件事。
“云尘,你是不是遇到过什么危险……”
他转头看我,忽然微笑,“我累了……”
“云尘……”
我有种想抓狂的感觉。
“肩膀借靠一下。”
云尘的头,倚到了我的肩上。
我一震,整个人,竟安静了下来。
“沧然……我没事啊……我不是好好的,在你的身边么……”
“我不想,你为我担心……”
他的声音,渐渐的低下去,慢慢的,消失在了唇齿间。
我闭上眼睛,有一滴泪,竟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一个礼拜后,母亲说要回去了。
她说她不放心工人照料家里的那几盆兰花,一定要回去看。
父亲自然是百般不愿意,可是又不想放弃这边的一帮老朋友,于是叫母亲把兰
花搬过来。
“那么娇弱的东西……不能搬!”母亲很干脆。
“真是,当初怎么要过去那边啊。”父亲发牢骚。
母亲呼呼笑,“是谁要我和云尘先过去,说要把生意慢慢转过去的?”
父亲立刻小了声音,“谁知道政策变得那么好了呢……”
母亲指挥我,“打电话给你秘书去,帮我订两张回去的机票,头等仓啊。”
我拿起电话,又扭头看母亲,“两张?”
“是啊,我和云尘。”
我放下电话,“云尘也要回去?”
“是啊,整天对着个闷葫芦,是我的话也要回去。”
“可是……”
“什么可是不可是……”母亲的手指戳到我的额上,“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
傻儿子来,急死人了!”
不敢说啊……
因为太爱了……
害怕若是他不接受,那么,现在的关系……
若他从我身边走开,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还活得下去……
开完会以后回到家,他们已经吃过了饭。
我敲开了云尘的房门,问他,是不是还要带些什么回去。
“明天的飞机是不是?”
他摘下耳机,看着我。
于是我重复一遍问题。
他笑了,“是你拿来的机票。”
我看着他,好想,把他刻在心上,一刀一刀……
可是,我呢……他把我,刻在了什么地方……
“听什么呢?”
他递耳机过来,“林志炫的歌。”
我从来不听现在歌星唱的歌,所以,不知道这个名字。
云尘微微一笑,把耳机戴到我的头上,“很好听,你听听看。”
有一段很优美的,却略带悲伤的音乐过后,我听到了一个清澈的,明亮的男声
。
在浪漫之都你看到了蒙娜丽莎的微笑,
你说这对你很好
这次旅行让你度过了感情的低潮
你觉得曾经爱得太苦
感谢我听你倾诉,温柔地痛哭
在我的梦里因为可以和你相爱而骄傲,
然而你都不知道
我期待在你爱的世界里变得重要
你要把爱人慢慢寻找
对你付出的一切,只换来我对自己苦苦的嘲笑
我抬起头来,看到云尘的眼睛。
他定定的看我,眼底,有淡淡的哀伤。
那一瞬间,我张开了口,有句话,几乎就要说出来,然而那一瞬间,却又闭上
……那句话,被我藏进了心里。
我摘下了耳机,递它给他。
“真的,很好听……他叫林志炫么?”
云尘点点头。
“这首歌呢,叫什么名字?”
“蒙娜丽莎的眼泪。”
蒙娜丽莎的眼泪……
好奇怪,可是,好动人的名字……
那个总是微笑的女子,也会流泪……
“沧然,我想结婚了……”
云尘用遥控关上了音响,“我累了,不想再玩下去。”
我惊讶的看他。
他笑了笑,“结婚,应该不是件难事吧……找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和她在神的
面前许下誓言,然后,得到大家的祝福,然后,我就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
“可是,这里就是你的家啊。”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
“不是,这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
“不是我的家……”他闭上眼睛,靠在窗边,“我想要,自己的家。”
“云尘……”
“你先出去吧,沧然,我想自己静一静。”
我很想说什么,却站起,走到门边,转身,看到他的,绝美的侧脸。
出去,轻轻的,关上了门。
父亲和母亲在客厅中下着跳棋,小孩子的玩意儿,他们却玩得非常开心。
我抓起外套,“妈妈,我出去一会儿。”
母亲挥挥手,“去吧去吧。”
出门的时候,好象,听到了一声叹息。
车子在黑夜中漫无目的的行驶着。
星辰和月亮的光芒柔柔的撒下来,落在每个行人身上。
终于,在转了不知道几个圈以后,车子在一条小小的巷子中停了下来。
我下车来,在幽幽的花香和湿湿的泥土气息包围中敲响了那扇木门。
小倩端来了茶水,然后问我,“沧然哥哥,云尘哥哥怎么没来?”
我笑一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老人拿起茶杯,“小倩,看你的电视去。”
“爷爷真讨厌,我也想聊天啊……”
虽然这样说着,可是她还是很快乐的跑进了隔壁的房间,看她喜欢的日本偶像
剧场。
“怎么,有心事么?”
“恩……不,没有。”
老人微微一笑,“小伙子,说句已经被讲烂的话,我吃过的盐,可比你吃过的
米多啊……你应该知道,我早看出来了。”
我低下头去,“云尘他,明天就要走了……”
“为什么不说……”
“害怕……”
“我和小倩第一次见到云尘的时候,他的情人,就是位男士。”
“不是怕这个……”我抬头,“他一直当我是他的哥哥……”
“嘿,你不问他,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不问他,你不开口,你永远不知道他
的心里,想的是什么。”
“可是……”
“可是什么啊,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应该为爱往前冲,义无返顾!”
小倩蹦了出来,“我听着都被你急死了……等云尘娶了或者嫁了别人你怎么办
?”
“只要他幸福……我会祝福他……”
小倩做了个晕倒的姿势。
“爷爷……你就别跟他说了,反正他都这样想了,说什么都没用!”
她转过身,准备回去看电视,却又忍不住转了过来。
“猪头啊!竟然看不到云尘哥哥眼睛里,看的到底是谁!”
“是谁?”
“是……”
“小倩!”有个急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我抬头,看到了云尘。
车子就停在了巷子里。
我和云尘,慢慢的,走到了街上。
很多行人……明明已经很晚了。
这个城市,早变做了不夜城。
五颜六色的少年们从我和云尘身边经过,情侣们肆无忌惮的互搂着,走过大街
……
云尘慢慢的,走到了我的前方。
只要我伸出手去,就可以拉住他的衣服。
只要我开口叫他,他就会停下……
然后呢……
我打算怎么做……
把这个我喜欢的人儿,留在我的身边?
我能留得住他么?
他的心里,装的,是不是我……
抬起头来,竟发现云尘已经越走越远……
就快要,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心中一急,我大声叫出他的名字,“云尘!”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
汹涌的人潮,从我和他之间走过,而他的面孔,竟如此的清晰。
云尘,你的眼里,看到的,到底是谁……
我伸出手去……在空气中,似乎触到了什么……我定定的,看着云尘的眼睛,
透过镜片,我看到他的眸中,站着一个人。
黑色的西装,焦急的面孔,闪烁的眼睛……
那个人,我竟如此熟悉。
云尘的唇微微一动,我一震,读懂了他说的那两个字。
沧然……
他在说,沧然……
有一种喜悦,在心中,忽然,就炸了开来。
我握紧了拳,大声的,叫了出来,“云尘,请你,留下来。”
他笑了,灿烂的笑脸,竟连春花,都失去了颜色。
依旧隔着人群,他大声的问我,“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留下来。”
“我爱你,我要给你,你想要的家!”
我爱你,我要给你,你想要的家……
所以,请你留下来……
留在我的身边。
云尘的身体,是如此的柔软,又是如此的温暖。
我拥抱着他,站在人群中,没有丝毫的不适。
因为他,是我爱的人啊……
最爱的,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
“我们去住酒店好不好?”轻轻的吻着他玉雕般的耳垂,轻轻的问他。
他的脸红了,“为什么要住酒店?”
“爸爸和妈妈现在肯定在客厅里……我们不能打扰他们。”
云尘抬起头来,“好吧……”
美丽的脸上,有着嗔怪,有着羞涩,更多的,却是喜悦。
还好,现在是旅游的淡季,客人不是很多,我拿到了蜜月套房的钥匙。
“为什么是蜜月套房呢?”
云尘在电梯上问我。
我笑,“那么,你想去哪里渡蜜月?”
他歪着脑袋看我,“你说呢?这个世界上,很多地方我都去过了。”
“可是,我不在你的身边啊……”
云尘笑了。
可怜带我们上来的侍应生的脸,早红成了猴子身体上的某个部分。
“云尘,我爱你。”
我说。
他微笑,“我知道。”
“你爱我么?”
他想了想,“我不知道。”
我立刻哭丧着脸,“不许说不知道。”
“傻瓜。”他吻上我的颊,“如果我不爱你,我一早,就和你上床了……”
因为太爱。
所以,太珍惜。
我抱紧了他,“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他笑了,“那么,就让我们努力把相聚的时间,延长到永远。”
天亮的时候,我醒过来。
云尘,却不在我的身边。
于是我坐起,看到了站在窗边的他。
云尘依旧是赤裸的,完美的身体,竟是如此的圣洁。
我走过去,从身后,抱着了他。
他把头,轻轻的,靠在我的肩窝中,“沧然,你看外边。”
太阳升起来了,把一切,都染成了橘红色。
正个城市,正在慢慢的苏醒。
连绵不绝的高楼,路上若火柴盒大小的车辆,还有无数匆匆的,脸上带笑的行
人……
“沧然,你说,有多少人,和我们一样幸福。”
“很多。”
在这个城市中,有很多人,把爱情刻在了心底。
于是,当他们找到另外一半的时候,幸福,就来到身边。
愿你,和我一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