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 [推荐] 我是一朵飘零的花(10/14/2007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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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
  小颜热情地说:“那什么时候和你男友到我们那儿玩啊,我刚来,一个朋友也没有呢。”
  我勉强冲她笑笑,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语无伦次地说:“好的,一定。我有事先走了,你们,你们忙吧。我走了。”便狼狈地拿着鸡腿,落荒而逃。
  回到路边摊的小桌前,李梅打趣道:“你去美国买的鸡腿啊,这么久?”
  我一声不吭,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李梅慌了:“怎么了,又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啊。”
  我边哭边说:“刚才,我看到沈洲了。”
  李梅怒道:“在哪里,我去骂死他个王八蛋!明明自己是有老婆的人,却一直在骗你!”
  我哭得更凶了,却拼命摇头:“不,不要,他正跟他老婆在一起买衣服。李梅,我好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你之前提醒过我的啊,你说胡海成看过他女朋友照片的,可我,我偏偏不信你的话!”
  李梅恨恨说:“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
  我哽咽道:“其实不怪他的,那女的是税务局的,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打工妹,怎么能和人家相比呢?”
  李梅显然愣了一下,无奈地安慰我:“是啊,我们和人家是不能比的啊。”
  这半个月里,我曾无数次想象过携着小颜的觉洲相见的情形,或怨哀,或愤怒,或质问,或乞求,但从来没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结局!他没回来时,我盼他回来,他回来了,却还是带来了小颜!虽然沈洲从来没有正式承认过他和我之间的关系,但我们经常象情侣一样出处成双,这在厂里是公开的秘密啊。可现在,真叫我情何以堪!
  回到宿舍,阿华又回家了,朱蜜还没有回来,卫梦正百无聊赖地翻一本书,看到我,她小心翼翼地说:“你回来了,我刚才看到沈洲和他老婆了。”
  我点点头,低声说:“我也看到了。”
  卫梦犹豫着说:“其实,我们写字楼的人都知道他家里是有女朋友的,很多人都看过他女朋友的照片。他以前总称他女朋友做老婆,你和他在一起时,我们,我们都知道他不是真心的。只是在没认识你之前,我以为你也不过是车间里那些没有思想的打工妹,这种事在这边太普遍了。只是没想到,你是如此好的女孩子。”
  我哽咽道:“好有什么用。”说完这话,我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扑倒在床上,再次泪流满面!
  整整一夜,我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我好想黑夜不要过去,我好害怕天亮后面对人群,我感觉全厂的人都会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是可耻的第三者,是被沈洲玩弄又抛弃的烂货!
 
200。
  第二天,为了掩饰内心的伤痛,我一刻不停地在车间里忙来忙去。终于回到座位时,我看到办公桌上放着一颗大白兔奶糖,漫不经心地问:“这是谁的拖糖啊?”
  旁边立刻有人说:“不是拖糖,是沈洲从家里带来的,他老婆跟他一起回来了。”
  我故意剥了一颗糖放在嘴里,笑眯眯地说:“好甜。”
  周围等着看热闹的人露出失望的表情。我若无其事地坐下,认真地翻动桌上的文件夹,没有人知道,那糖,我是怎样和着泪水一起咽进肚里的。
  被欺骗的愤怒和深深的嫉妒象两条毒蛇一样噬咬着我脆弱的心灵,我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下了班,我不知往哪里去,以前都是和沈洲在一起的;夜里做梦,我不知道该梦什么,以前的梦都是和沈洲紧紧相连的。和他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再往前发展当然不可能;但往后,当然也不可能。我形如困兽一般,被困在“金秋”这个笼子里。更为痛苦的是,我依然恨不起来他,一点都不恨!我知道生活的艰辛和无奈,倘若换作我,我都会选择一个女税务官而不是打工妹做妻子的!
  我想,也许我该离开这个笼子了。但我是多么舍不得这个还算不错的笼子啊,因为在这里,我己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无论如何,我都以为自己和他之间再不会有任何联系了。可万万想不到的是,沈洲竟然到我宿舍找我!自从我搬到职员宿舍后,每次都是我到他宿舍,他从没主动来找过我!
  这让我一时不知所措起来,有那么一刹那,我以为他还是爱我的,我哽咽道:“你,还没有忘记我啊。”
  他却连连摆手:“不,不,你别误会。”
  我激动地说:“我没误会,谢谢你能来看我。”
  他面色一正,犹豫着说:“你是误会了,我来找你,是小颜想买衣服,我又不熟悉这边的服装市场。都怪我那天说你是我同事的女朋友,小颜说她很喜欢你,死活要我找你陪她买衣服呢。”
  我很失望,死命咬住嘴唇,颤声说:“你以为我会去吗?”
  他低声说:“我知道你会去的。”
  我恨恨道:“我绝不会去!”
 
201。
  他一怔,很快换了刚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气,小心翼翼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不是故意的。那天她看到你神情不对,己经怀疑我们的关系了。如果你不去,她一定会更怀疑的。”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变成了哀求,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我再也忍不住了,尖声叫道:“好,我去,我去告诉他我和你的关系,看她还让不让我陪!”我边说边作势要往外走。
  一听这话,他脸色立刻变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拉回来,粗暴地说:“干什么?你疯啦?”
  他用劲很大,我站立不稳,膝盖重重地碰到洗手间的壁角,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回头看时,他面色竟有几分狰狞,我心中的怒火被这狰狞点燃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疯的人是你,让你的情妇去陪你的老婆逛街,只有疯子才会这样做!”
  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慌,立刻又换了哀伤的语气:“海燕,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我知道你爱我,你对我好,你一定不会让我为难的是不是?”
  我怒道:“那你为什么让我为难?”
  他愣了一愣,试探着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热切地说:“相信我,等她走后我会加倍对你好的。只是她好不容易来一次,我不想让她受伤。”
  我甩掉他的手,冷冷地说:“你害怕她受伤就不害怕我受伤?”
  他脱口而出:“她毕业就参加工作了,一切都很顺利,人很单纯,也很脆弱的。”
  我简直是怒火中烧了,气得嘴唇都哆嗦起来:“你,你说是人话吗?因为我家境不好,因为我出来得早,所以我就复杂了吗?我就坚强了吗?因为复杂,因为坚强,所以我就能承受伤害是吗?你滚,滚,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说完这话,我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满脸,发疯一般把他往外推。
  但我哪里有他的力气大,他不但没有离开,把而很轻易地将我的双手握得死死的,带着哭腔说:“海燕,冷静些,你冷静些。”
  我挣扎边嘶哑着声音说:“我没法冷静!”
  他象是下了狠心一样,一字一顿地说:“那我告诉你吧,她有很严重的皮肤病,医生说平时不能受刺激的,否则会发病,一发病就会有生命危险的。你是个好女孩,你一定不会见死不救是不是?”
  我不由一惊,半信半疑地问:“怎么可能?你不会是骗我吧,她看上去好正常呢?”
 
202。
  他认真地点点头:“是真的,因为她穿着衣服所以你看不到。”
  立刻,我所有的愤怒和嫉妒都化作了怜悯,我失去过亲爱的爸爸,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知道生命的脆弱与珍贵。我当即停止了挣扎,茫然地望着他。
  他再次乞求我:“求求你了,陪陪她好吗?”
  我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尽管那天我特意换上最喜欢的白底蓝花的小吊带和紧身牛仔裤,但这身廉价的行头和小颜那套淡蓝色的套裙一比,还是非常寒酸。小颜挎着小肩包,高傲的目光越过我的头顶,看到我,微微一笑,尽显成熟女人的风韵和妩媚,一点也看不出她有什么严重的皮肤病。我感觉自己象个小跟班的,委屈又自卑。
  我原来以为,沈洲是个并不善于表达内心情感的男人,所以才对我不够体贴温柔。但和小颜在一起时,他却百般哈护,极具绅士风度。为了安全起见,在车上,他一次次把小肩包放在她的面前;在她脸上出汗时,他及时地递过纸巾;在她晕车时,他为她打开旁边的窗户。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感到无比的心疼。他总是在冷落我后,又给我递个哀求的眼神。这眼神使我硬着头皮跟在他们身后,我将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埋在心里,强颜欢笑。
  到了镇上,我问他们:“这儿有两个著名的服装市场,一个是第一服装商场,一个是第二服装商场,你们想去哪个?”
  沈洲刚想说话,小颜抢先答:“肯定去第一服装商场了。”
  在一般人眼里,都会以为第一服装商场的衣服在质量、式样方面肯定要好过第二个,但事实并非如此。但看到小颜兴致盎然的样子,我也不好说什么。
  果然,刚逛了一下,小颜便不耐烦了:“什么破地方,式样倒是不错,可你看料子这么差,做工也粗糙。这种衣服,我连看都不想看!”
  沈洲附和道:“是啊,是啊,这料子是很差。”
  我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很想反驳,我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在这里买的,以次每次穿给他看,他总是说:“不错,不错,真是价廉物美呢。”但话到嘴边,我还是生生咽了下去。
  沈洲立刻意识到什么,尴尬地扶着眼镜,憨厚地笑了笑:“杨海燕,第二服装商场的衣服怎么样?”
  他以前都叫我海燕的,现在总叫我杨海燕,总觉得非常刺耳。还没容我答话,小颜便气呼呼地说:“第一服装商场都这样的档次,第二服装商场岂不是更糟糕!还全国有名呢,我看是浪得虚名!这些衣服,连叫花子都不穿呢!”
  她不屑的语气让我很不高光,轻声说:“我的衣服都在这里买的呢。”
  她连忙赔笑道:“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我们去第二服商场看看吧。”
 
203。
  一进第二商场,她眼睛立刻一亮,兴奋地惊呼起来。难怪她惊呼,这个商场很大,里面的衣服无论面料、式样还是做工都引领国内服装潮流。
  她买衣服,好象从不考虑价钱,喜欢了便买。甚至为了好搭配,同样的款式会买两件甚至三件。这边的衣服一般是漫天要价,有时候,她看中的衣服,我帮她把价钱讲下来了,她反而因为价钱太低拒绝购买。不一会儿,我们每个人手里都提了大包小包的,她却还意犹未尽。但在她想在香港服装城买一件价值千元的连衣裙时,沈洲却和她发生了争执。
  沈洲开始口气很是温和:“不要买这条裙子,太瘦了,你穿连衣裙不好看。”
  没想到小颜的脸立刻就撂了下来,瞪了他一眼,很不高兴地说:“我穿连衣裙怎么不好看啦?很多人都说我身材肥瘦适中呢。”
  说实话,小颜身材略胖,穿着连衣裙就会显得腰粗。腰粗的人穿套超前享受倒也不太显山露水,但若穿连衣裙,腰上的赘肉就会完全暴露出来,确实不好看。但小颜坚持要买,语气很冲,沈洲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但还是好脾气地说:“杨海燕,你说她穿这个裙子好看吗?”
  我迟疑着说:“还行吧,自己喜欢就行。”
  小颜便有些得意:“还是海燕好,是啊,我喜欢就行,你管得了那么多吗?”边说边将衣服拿到收银台,然后挑衅地将手伸到沈洲面前,“打折,九百九十八,快点拿钱来。”
  沈洲摸了摸钱包,央求道:“不买了好不好?你的腰这套裙子真的不好看,海燕那样的腰穿着才好看呢。”
  小颜的脸立刻变了色,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尖叫道:“她是你什么人?你怎么知道她的腰穿着好看?她腰是什么样的?难道你看过!”
  我感觉多日的委屈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幸灾乐祸地看着沈洲,什么也不想说。话一出口,沈洲立刻意识到说错了什么,他求救地望着我,故意转过脸去,装作没看见。
  面对小颜连竹炮般的发问,沈洲彻底赶忙急急解释道:“她是我同事的女友,我听同事说的啊。”
  小颜冷哼一声:“好,你同事叫什么名字?我们马上回去,你把他给我找过来,我倒要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白痴,连自己女朋友的腰都拿出来和别人分享!”
  我羞得无地自容,一刻也不想和他们呆在一起了,拔腿就向外跑。沈洲焦急地在后面喊声:“海燕,海燕。”
 
204。
  我没有回头,我好希望他能追上来,但是没有。泪水一次次模糊了我的双眼,想象着自己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现在正在他的真正女朋友在一起,我的心,如针扎般的疼。他和她,是可以光明正大走在一起的,是可以正式向别人宣称他们关系的,是将来准备结婚生子的,而我,又算什么呢?
  我失魂落魄地游走在人头强织的闹市中,感到自己是那样的无助和凄凉。我恨沈洲的有目的欺骗和伪善,我更恨自己的轻率和单纯,沈洲是注定不会娶我的了,要是在以前,我这样婚前失贞的女子,是要被觉潭的。
  如果妈妈和亲戚朋友知道了,我有何面目见人?就算以后重新找男朋友,怎么可能拥洁白无暇的爱情?
  但我知道,无论我如何痛心,我都不得面对现实。沈洲永不会再属于我,我的人生,也应该重新开始。我决定将一切痛苦埋在心里,把心思从沈洲身上收了回来。我来东莞不是为了你沈洲,我是为了找到该死的齐月升,为了过得和那些上了大学的人一样好,甚至更好。
  所以,我竭力不再去想他,甚至有时在车间里碰面,我也冷着脸尽量回避。反而是他,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尽管我多想向他诉说我的委曲,甚至奢望他象以前那样,哪怕给我一点点的温存,我也会心满意足的。但是,我的目光,却视他如无物。
  把生活的重心从他身上转移开来,我才发现,我浪费了很好的时机。半年多了,现在对于电脑,我还停留在输入员工加班资料上。可前段时间车间很轻闲,我完全可以抽时间学五笔,学WORD和EXECEL的啊。
  现在厂里开始接到大订单了,又象以往那样忙碌起来。我只好利在晚上十点下班后,加班两个小时专门学电脑。
  我很快将字根背得滚瓜烂熟了,并请胡海波调出了电脑中的五笔打字。因为有了输入考勤的基础,电脑对我不算陌生了。那段时间,每一个懂电脑的人都怕见到我,因为只要他们走到我办公桌前,我总要拉着他们问这问那的。不过短短一周的时间,我己经会基本的拆字打字了。
  因为我悟性很高,又善于学习,仅仅用了一周时间,我便可以会简单的WORD排版了,这让我欣喜若狂,同时更对自己充满了信心,觉得自己越来越象一个合格的经理助理了。
  但我并未因此对工作有所懈怠,反而更加努力了。有一次,我发现包装组在包装一款订单时,少装了一个别针,我及时提出,珍姐叫人连着三天两夜加班返工,及时校正过来。否则延误交货日期,不知给公司造成多大损失呢。
  这让孟小姐对我大加赞赏,身为主管的珍姐更是对我感激涕零,她甚至推心置腹地问我:“你知道为什么以前我们不想理你吗?”
  我不好意思地说:“是你们认为我升得太快呗。”
 
205。
  珍姐摇摇头,神秘地说:“那时我们都以为你是高总故意安排在孟小姐身边的人,你还不知道吧,孟小姐和丁厂长关系很好,丁厂长和高总却是面和心不和呢。”
  这话如此耳熟,对,沈洲也曾经这样说过的。以前我还不相信,这次我不得不信了。我苦笑道:“那为什么你现在又对我好了呢,孟小姐也是,难道你们现在不这样认为了吗?
珍姐拍拍我的肩,称赞道:“你不是那种人,孟小姐早就知道了,你连她一句坏话都没有在高总面前说过呢。”
  听了这话,我忽然有些感动,我的人品与努力,别人并不是看不到的啊。与此同时,我知道,连珍姐都接收我了,以后在车间的工作应该更好做了。
  但我是感动得太早了,因为有很多事情,原本就是单纯的我预料不到的。
  那天,孟小姐、几个车间主管和我在办公区会议室开会。会议结束后,几个车间主管先走了,我们孟小姐最后离开。我们刚从会议室出来,忽然有人大笑起来,边笑边说:“快看,你们快看。”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工正昂首挺胸地在车间行走,男工屁股后面挂着一条长长的胶带。因为那种宽边胶带是车间查衫员的一个重要工具之一,所以身上拖着胶带到处走的员工并不少见。但少见的是,这个男工不但身后拖着胶带,胶带后面还粘着一块白纸。这个样子,不由让人想起传说中的扫帚星来。
  本来工作太枯躁了,遇到这样的事,很多人都笑得合不拢嘴。男工被笑得莫名其妙,赶紧低下头望了望拉链,发现无异后,也附合着众人茫然地笑起来。这时有组长上前提醒他,他才赶紧手忙脚乱地扯掉那根胶带,谁知越忙越出错,胶带没扯掉,因为低头太猛,不小心露出了一大裁粗黑的腰肢来,旁边的人笑得更欢了。
  连我旁边一向严肃的孟小姐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即便我心情灰暗,也忍俊不住了。正在这里,忽然看到高总推开了我们车间的门。因为我和孟小姐站的位置和那扇门正好在一条直线上,他一眼就看到了我们。
  几乎是电石火花之间,我看到高总的脸色立刻阴沉起来,并怨毒地瞪了我一眼。我心中一寒,不由想起别人说的我是高总安插在孟小姐身边的“密探”的话,立刻有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了上来。男工己经扯下胶带,孟小姐还在笑着,我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206。
  如果高总提拔我真是把我当成“密探”的话,自从到孟小姐身边,我一点“情报”都没向他提供,甚至连孟小姐一句坏话都没说。不但如此,我现在还和孟小姐打成一片,站在一起傻笑,他心里会怎么样?如果我不是他安插在孟小姐身边的“密探”,而只是看在丽娟的面子上照顾我,那他何以在提拔之后频频找我谈心,而现在则连正眼都不看一下呢?还有,他刚才眼中的怨毒是什么意思?
  所有这一切还没等我想明白,当天下午我就接到一纸通知:周六,所有高级文员全部要进行一次电脑操作考试,倒数第一名者重新安排工作。通知的签发者是高总。
  如果说之前我对“密探”的说法还有疑惑的话,那么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怪不得高总以前总说我不会和别人沟通。原来并不是说我不会和别人沟通,而是没有和他沟通,所谓的沟通,就是向他打孟小姐的小报告。他提拔我,根本不是基本丽娟的原因,就是想让我当他的密探,帮他抓住孟小姐的把柄,可惜,我太不会察言观色,太不会见风使舵了。不但不会,还和孟小姐打成了一团,这怎能让他不恼羞成怒?
  据我所知,除了我,高级文员电脑操作都很熟悉。他这一次测试,倒数第一的肯定是我。我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车位,电脑水平如何,他肯定心知肚明的。换句话来说,他的目的是赶我走,就算我侥幸通过了这次,说不定还有下次呢?现在小颜还没走,沈洲这件事己让我身心憔悴,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和能力做公司高层的棋子了啊。
  离周六还有两天时间,什么都来不及了。痛定思痛,我决定决定先发制人。孟小姐跟我关系己是很好,几次说我是她的得力助手。再说高总也是因为我跟她好才这样对我的,我想她不会坐视不管的。
  当我向孟小姐递交了辞职书时,她并不吃惊,真诚地和我说:“说实话,你刚来时,我是不想要你的。但现在,你的努力和勤奋得到我和很多同事的认可,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如果工作上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可以沟通的。”
  我拿出那份通知,无奈地说:“如果考试的话,我肯定是倒数第一的。”说这话时,我还是抱有某种希望的,希望她帮我避开这次测试。
  但她扫了一眼通知,笑笑说:“这个通知我看过的,怎么?你是为这个离开的吗?你对自己那么没有信心吗?”
  我只好硬着头发说:“你知道,我原来只是车位,前段时间心情不好,也没怎么好好学电脑,厂里其他高级文员电脑都好过我的。”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真是遗憾,我真的不想让你走呢。你啊,错就错在没把工作和感情分开。”
  她在顾左右而言他!我心里一寒,抬头看到她那一别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忽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骗我的不是高总,不是孟小姐,而是我自幼所受的教育!如果我见风使舵,如果识时务,如果我放弃所谓的做人的原则,将孟小姐的一点一滴上报于高总,我又何以落到如此不堪境地!
 
207。
  我实在想象不出,倘若我考了倒数第一,沈洲会怎样地耻笑我?他一定更加坚信他选小颜是对的!再说沈洲的事己让我成为厂里半个风云人物了,如果再被赶回车间或赶出厂,我还有何面目见人?到那时我该是怎样的狼狈不堪啊。
  想到这里,我把心一横,苦涩地说:“孟小姐,你签了吧,我要急辞工。”
  孟小姐大约终是有些不忍,犹豫着问:“太急了吧,或者你可以辞职,然后请假出去找工作的。”  
  我坚定地摇摇头:“不,我一天也不想在厂里呆了。”
  孟小姐犹豫了一下,还是在辞职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的心仿佛一下子失去依傍似的,直沉到了海底。
  走出会议窒,我立刻将辞职书交给了人资部,他们会统一给高总审批的。想到即将离开  熟悉的同事和工厂,我感到十分失落。但想到再不担心电脑测试了,再也不被人称作“密探”了,并且从此可以远远离开沈洲,眼不见心净了,我还是感到值得的。那种悔恨和嫉妒深深纠缠的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想到这里,我心里好受了些,便开始收拾东西。
  同事们听说我辞职了,纷纷过来问候。但那目光,却再不复往日的亲密自然,充满说不出的怜悯和疏离。这是可以理解的,他们若和一个将要离职的人走得太近,不但没必要,而且也会引起上司不满的。
  我深知,如果离开“金秋”厂,以我的实力,再想找这样的好厂,这样的好职位,怕是难上加难了。但辞职,我只是不得己而为之啊。
  不一会儿,沈洲大约是得到了消息,他急匆匆地跑到我们办公区,再不象以往那样竭力和我保持一定距离了,而是焦急地说:“你怎么辞职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头也不抬,边收拾东西边毫不客气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我什么人?”
  他很是尴尬,但还是劝道:“你别意气用事了,正好高总不在,辞职书还没交到他手里,你现在去把辞职书拿回来,好吗?至于孟小姐这边,我跟她说。”
  我懒得解释,恨恨瞪了他一眼,自己感觉目光能喷出火来。他讪笑着站在那儿,很快便悻悻离开了。
  辞职书当天下午就批了下来,离职时间却可以由车间具体安排。因为是急辞工,我要被厂里扣除半个月工资做为对厂里的补偿。我一直认为自己辞职是正确的选择,可是真的批下来,我忽然感到万分茫然。孟小姐知道我工作还没有着落,便特许我这三天可以出去请假去找工作。
 
208。
  因为非典留下的阴影,附近的工厂也很少招工。我自知再回流水线上便永远不可能有出头之日,所以这次不得万不得己,我绝不想再到一线做工人了。在卫梦的好心指点下,我只好拿着可怜的高中毕业证,冒着酷热坐上了东莞的大巴车。现在的公共汽车全部换成了空调车,虽然车厢环境比以前好了,但因为不透气,我晕车反而更厉害了。因为这段时间没睡好,头疼得厉害,在车上就开始吐了。幸好售货员及时递上了专门的黑色塑胶袋,否则,不知要怎样狼狈呢。
  下了车,太阳非常灼热,这才想起忘记带伞了。让我郁闷的是,对面并没有卫梦所说的人才市场。我只好问桥边一个看上去很斯文的中年男人:“请问,人才市场怎么走?”
  那人立刻来了精神:“找工作吗?我可以帮你介绍的。”
  想起上次找工作时的遭遇,我赶紧道了声“谢谢”,便飞快地跑掉了。
  因为太阳太大,我尽量捡阴凉的地方走,怎奈还不到九点,树本来就不多,仅有的树荫也小得要命。我只好将卫梦借给我的一个文件夹放在头上,一边赔着笑脸问路,一边如无头苍蝇似地向着人们所指的方向走去。而那方向,有时竟是错误的。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终于来到人才市场时,我却傻了眼。人才市场门前人山人海,异常喧嚣,垃圾纸张满天飞!
  大约是前段时间因为非典,人才市场关了一段时间的门,现在找工作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象我这样只有高中学历,且连基本的电脑操作都不熟练的人,怎么可能在三天内找到工作呢?但我若结了工资,便不能在金秋厂住了。最主要的是,我要远远离开沈洲,离开一切知道我过去的人!
  因为对进人才市场找工作一点把握都没有,又因为舍不得那十块钱买门票过去,所以,整整一天,我只是焦急地在人才市场附近徘徊,象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实在撑不住肚饿到一家小店吃米粉时,一个在邻桌吃饭的女孩却和我打起了招呼。
  女孩二十七八的年纪,戴着一副眼镜,衣着很是时髦。她说:“你是找工作的吧,我注意你很久了,我叫田美霞,也在找工作呢。”
  原来她也在找工作,相同的际遇一下子拉近了我和她之间的距离,我沮丧地说:“是啊,人太多了,我连进都没进去呢。我是从镇上过来的,找不到工作,明天还要来一趟呢。”
  田美霞一听,便热情着说:“你这样跑来跑去的多麻烦啊,不如搬到我住的地方吧。”
  我正为离厂后没有住的地方发愁呢,立刻问:“你住什么地方?”
  她神秘地说:“我就住在不远,每天十块钱,很划算的。”
  我脱口而出:“你住的是十元店?”
 
209。
  她点点头:“是的。”
  我以前只听说过深圳有十元店,没想到东莞也有。虽然因为上过太多的当,我对陌生人己经有了一种无形的戒备心理。但现在我己走投无路,十元店对我来说无疑是暗夜里的一线亮光,所以我一口应允。田美霞立刻给了我手机号码,让我决定进去住时打她电话。她还再三叮嘱我:“一定要早点搬进去,剩下的床铺不多了,现在只有出厂的很少进厂的,需要住店的人很多。”
  我连连答应,生怕她会变卦似的。
  当我垂头丧气下了从东莞回来的大巴,垂头丧气地往厂里走去时,没想到竟遇到沈洲。  想到他所做的一切,我不想再理他,但刚想和他擦肩而过,他却一把拉住我的胳膊,生气地说:“做事怎么这么冲动?为什么要辞职?”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话?回去陪你老婆吧!”
  他讪讪缩回手:“她回去了,我刚把她送走。”
  我讥刺道:“她回去了,你不跟她一起回吗?”
  他无辜地说:“回什么家?这几天她一直在和我闹,还不知道以后怎么样呢?别说她了,你不要离开金秋厂好不好?”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恨声说:“我实在不想再见到你!”便快步离开了。
  第二天我就去办理了离职手续,但过程并不顺利。因为我怎么也找不到平时用的一台小计算器,按照公司规定,凡是离职时没有交齐公司物品的,一律扣除进厂时的200元押金。虽然明知道这规定不合理,但心灰意冷的我也懒得和他们论理了,只好忍疼被他们扣了200元。更让我郁闷的是,被押的两个月工资不能现在领,只能在每月厂内统一发放工资时回来领或找厂内熟悉的人代领。
  我再也不想进这个给我羞辱的厂了,便在代领人一栏填了李梅的名字,然后将代领条给她。李梅一直在埋怨我不该太冲动了,以后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厂呢?我唯有苦笑。
  办理完离职手续,我长长松了一口气,走出我生活了两年的“金秋”厂。“金秋”和我三年前看到时一样漂亮。我想外人是想象不到的,就是这幢漂亮的花园式厂房,湮没了我两年的青春。我现在走出来了,但还在近万人的青春继续被湮没着。
  对于富裕的东莞来说,我们才是财富的真正创造者,我们干着最脏最累的活,但用血汗换来的只是微薄的薪水,年复一年。如果我还样继续干下去,直到我两鬓斑白时,我仍然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打工妹!外面精彩的世界,依然离我很遥远!
 
210。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工作,所以我把很多东西都寄放在李梅房间里,只提着简单的换洗衣物。当我坐在大巴上,再也看不到“金秋”那熟悉而漂亮的花园厂房时,想到未知的前途,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辞职的决定,也许是太冲动了。
  好在到东莞打田美霞手机时,她很快跑出来接我了,这让我稍稍得到些安慰。后来我才知道,几乎每个十元店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如果带一个新的客人进来,可以免费住一晚。田美霞因为带了我,那晚的住宿费就免了。即便如此,我仍然很感激她。
  所谓的十元店,其实是一个典型的四室一厅的出租屋,房间里放了20张上下铺架子床,可共40个人入住。推开房门,一股潮温闷热的气息,夹杂着人体的汗馊味,热烘烘地围了上来。
  一眼望去,二十多平方米的客厅里,杂乱无章。客厅较宽的一边紧紧挨着三张上下铺的铁床拼成的大统铺,床铺没有一点缝隙。下铺报纸、饭盒摆得到处都是,几个民工模样的男人一边吃着闻起来很香的化学菜,一边喝啤酒划拳,他们的划拳声很大。客厅较窄的一边只放了两张下下铺的铁床,两男两女正在打牌。其中有一个男青年染着满头黄发,见我进来,冲我吹了声口哨,淫邪地说:“又来一条美女。”
  我立刻感到一种无法言传的愤怒与羞辱。我这几年努力工作,努力想找一个大学生做男友,就是为了和这些社会底层的人划清界线,没想到最终又和他们走到了一起,我卑视自己!
  除了客厅,另外还有四个房间,有三个“男客房”,一个“女客房”,我住的“女客房”约八平方米的样子,三张上下铺架子床将房间几乎占满了,开门只能开细细的一条缝。老板拿来一床特别薄的棉胎被,放在对着门的上铺草席上,这就是我的地盘了。
  我将所谓的行李放在床下,也许是年久失修,我往床上一爬床就会乱晃起来。由于没有踏脚的地方,我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最后还是睡在上铺的田美霞提醒了一句,我才踏着邻床上用三角钢筋焊上去的一个踏脚爬到了床上。但只要稍微一动,床铺就发出“吱吱呀呀”的叫唤声。
  床上浅蓝色花的薄棉胎早就失了原来的颜色,似乎还湿漉漉的,我用手一摸,还有些发粘。下意识地俯下身闻了闻被子,一股腥臭味直刺鼻腔,让人忍不住作呕。
  恰好老板进来了,我小心翼翼地说:“老板,这被子太臭了,能不能给我换一床?”
 
211。
  没想到老板大发雷霆:“有被子盖就不错了,才十元钱,你还想享受总统套房待遇吗?”说完,怒气冲冲地瞪了我一眼,扬长而去。要是在家乡四川,被人这样喝斥,我早就羞得钻进地缝里了。但是现在,历经了近三年的白眼,我竟一句话也没有说。
  当夜睡在冰冷的草席上,盖着发臭的被子,想着未知的前途,我一夜无眠。
  因为没睡好,第二天我起得很晚。刚睁开眼我就看到房顶上几个硕大的蜘蛛网,左手边还爬着一大一小两只蟑螂。我忽然怒从中来,将手上两只蟑螂迅速抓在手中,用力捏得粉碎。然后拿起一张招聘信息报,将头顶的蜘蛛网包在报纸只,拼命挤压着,当看到报纸上被挤成一滩齑粉的蜘蛛时,我忽然有了一种恶作剧的快感。
  我消灭掉蟑螂和蜘蛛后,心里舒服了一下,这才感觉很想上洗手间,便穿衣下床。店里的大部分人都出去了,客厅里只有几个人还在睡觉,昨天打版的两男一女在静静吃着早餐。十元店有两个洗手间,一大一小,全都是污水遍地,潮湿阴暗,骚臭气熏天。
  小洗手间里有人在用,大洗手间里有一个黑衣女孩拦着头在洗衣服。我认出来她是昨天打牌的那两男两女中的一人。便讨好地打了声招呼:“洗衣服呢?”
  女孩眼皮都不抬一下,冷冰冰地“嗯”了一声。
  我感觉尿意越来越重了,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我想用一下洗手间。”
  女孩很不耐烦:“你用洗手间就用了,我又不是你什么人,还要向我打报告吗?”她的话引正在吃饭的两男一女一阵嘲笑。
  这肆意的嘲笑让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但我还是压抑着怒气,好脾气地说:“那个,那个洗手间里有人,麻烦你让一下好吗?我很急的。”
  我觉得这个要求并不算过份,女孩的衣服可以拖延一下洗,但我的尿真的快要憋不住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如果再不尿出来,我感觉自己真的要被憋死了。
  没想到那女孩听了这话,将手中的洗衣盆往地上重重一摔,站起身来冲我破口大骂:“你她妈吃饱了撑的,大清早找事是不是?你尿你的尿我洗我的衣服,你凭什么叫老娘让路?”
  听她一嚷,她的另外三个同伙也跟着起哄,另一个女孩:“真她妈是吃饱撑的,没看我们正在吃饭,尿尿尿的,恶不恶心!”
  其余两个男孩跟着瞎嚷嚷,语言不堪入耳。听到动静的老板走了过来,不满地看着我:“又是你?你怎么这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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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望着两男两女的无赖嘴脸和老板的不屑,忍着屈辱对女孩赔笑道:“对,对不起,我,我不用了。”便逃也似地回到自己的床上。客厅里还传来那个老板不依不侥的声音:“就是她,昨天还嫌被子脏,十元钱你还想要怎样?有钱你别住这里呀,有钱你去住总统套房啊!”
  刚进屋,尿液便顺着我的双腿流了下来,我屈辱得真想放声大哭。但我没有哭。在这一刻,我忽然理解了丽娟,理解了她的妈妈与二哥,并深刻地意识到:想要过有尊严的日子就必须有钱,不管这钱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否则,你就得没有尊严地活着,就得让尿憋死!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到外面吃早饭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竟不合时宜地感冒了!
  我的感冒症状特别明显,一感冒就是不停地咳嗽,而且头晕,很想睡觉。虽然非典己经过去了,但人们依然是小心翼翼的。听田美霞说店内己经有一个女孩不停咳嗽被怀疑是非典被赶了出去,所以我特别小心,一感觉要咳嗽了,便赶紧跑出去,咳嗽过了才回来。开始的时候,我还能坚持,但随着咳嗽频率的越来越高,终于很不情愿地走进了医院。
  医院里开通了一个发烧专用门诊,医生也戴着口罩,虽然我感觉自己的症状和以往的感冒没有任何区别,体温也不过是37。5度,但医生还是让我去做了胸透和验血,确定胸部和血液正常后才作罢。挂号花了五块钱,胸透花了七十元,验血花了三十六元,如此浪费真让我心疼。
  在确定不过是普通的感冒时,医生给我开了药,我到收费的窗口划价,竟然要一百六十多块钱。一看价钱,我便气极败坏地对着窗口里穿白大褂的女会计喊:“一个感冒怎么要这么多钱?”
  女会计冷冷地说:“去问医生!”
  我只好狼狈地拿着处方去问医生:“不过是一个感冒啊,怎么一百六十多块?哪有这么贵啊?”
  医生很不高兴地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感冒很容易转变成非典,我是为你好,才给你开了打点滴的药。”
  我生气地说:“但一百六十块看一个感冒也太贵了。”
  医生耐心地说:“一百六哪里算贵呢?这要看用的什么药,一千六、一万六看感冒的多得是呢。要是转成非典了,多少个一百六你也看不好呢。”
  工作不是一时可以找得到了,现在一分钱都对我很重要,我恼怒地将处方往他面前一放:“我不治了。”便在周围病人冷漠和麻木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
 
213。
  医生一看我真的走了,竟在后面大喊:“你回来,你回来,我重新再帮你开药。”我理都不理他。
  怏怏不乐地回到十元店,有气无力地推开房门,却见田美霞正在背对着我吞咽着什么,我随口问:“吃什么呢?”
  田美霞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我,警惕地说:“我有些感冒,刚才到药店买了点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要是老板知道了,一点撵我滚蛋的。”
  我赶紧道:“在哪里买的药,快带我去,我刚才去医院,仅检查就花了近百元,医生给我开了一百六十多块钱的药,我嫌太贵了没拿。”
  她不屑地撇撇嘴:“医院哪里是我们这些人去的地方呢?小病能给你治成大病,没病也给你折腾出病了。”说完,她告诉了我附近一家药店的位置。
  果然,我去药店只花了三块钱,买了几颗药吃下来,感冒很快就好了,我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找工作急,田美霞却是比我还急的,她之前一直在东莞跑注塑机业务,因为业绩不好才被前一家公司辞退的,身上根本没什么钱。
  自从离开“金秋”厂,我很没有归属感,所以很想找一个工厂文员的职位安定下来。一直做业务的田美霞却怂恿我:“不要进工厂啦,进工厂只能拿那点死工资,没什么出息的。我们做业务的虽然穷些苦些,但做顺手了,只要能签个大单,就抵得上几年、十几年呢。”
  我的心不由动了,我越来越觉得钱是个好东西了,我甚至己经忘记了我来东莞的目的,我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归根为没有钱!如果我有钱,我爸就不会去做矿工;如果我有钱,我就可以去上大学;如果我有钱,沈洲大约也不一定会认准那个女税务官,他看重的就是她那份稳定的工作。而所谓的稳定工作,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有钱我没有钱。想到这里,我毫不犹豫地说:“好,我做业务。”
  做业务的工作还是很好找的,甚至连人才市场都不要进,到处都是招聘业务的广告。田美霞选择了一份推销健身器的工作,因为是虚荣心作怪,我选择了国内某新闻权威机构下属的一个专题部采编工作。见多识广的田美霞劝道:“采骗也是业务的一种,相比较我们,更是空手套白狼,还是我和卖健身器吧。”
  我拒绝了,我总觉得,采编总归是能和文字沾上边的工作。而我,自从来东莞后,我是多么渴望能做上和文字沾上边的工作啊。
  虽然是采编,要求并不高,高中毕业即可。这让我有些激动,只是当我拿着毕业证,兴冲冲地来到某大厦时,很有些失望。
  那个所谓的大厦原来只是一座半新的楼层,这样的楼层,在东莞是太不显眼了。专题部也只是位于大厦的一个三房两厅里。屋内还有两个应聘的人,负责接待我们的是一个身材瘦小、衣着普通的年轻男子,这就是招聘上所说的联系人赵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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