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议老WU暂弃牛科思,该跳脱衣舞~~

一個多年沒見的女同學突然上門拜訪我。她是我的中學同學,她告訴我她叫紅通通。

我己經和紅通通失去聯絡超過十年了,女人們就是這樣,一生下孩子就故意消聲匿迹,這似乎是她們的天性。

紅通通看起來皮膚乾涸,像是長期缺水,而且胸部下垂,一個正值壯年的哺乳母親不應樣是這種樣子的。

自從生下孩子,我就變成一條風乾的鹹菜。紅通通主動地挖苦了自己。

你在讀中學時挺豐滿的呀!我說。其實我對她沒有任何印像,連紅通通這個名字都感到陌生,但是我敢肯定每一位少女在中學的發育時代是不可能乾巴巴的,臉上也不可能布滿蝴蝶斑。

還不是爲了模仿你的身材嘛!她親熱地碰了碰我的肋骨。

我想起一個表情嚴肅的女同學,她總是定期地出現在我的夢中,最初的一次,我和她在母校上游泳課,游泳池的水越來越少,我和她都尷尬地陷在池底的淤泥中,她臉色陰沈地從淤泥中爬起來,瞪了我一眼就走了;第二次,我夢見我去買忌廉麵包,在電梯裏又遇到了她,她滿臉的不高興,默默地靠在電梯的角落織一條淺綠色的圍巾;還有一次我夢見在母校的操場上放鞭炮,這位女同學突然心情奇好,竟然笑咪咪地爲大家表演在頭頂上放煙花,博得大家的一致喝彩。後來,老師來了,說要舉行畢業晚宴,我決定回宿舍換一件衣服,四周忽然變得寂靜無聲,操場上、宿舍樓中一個人都沒有,所有的人都不見了!就像電腦突然失常,所有的文件和文字都在一瞬間被吞噬了!

這位嚴肅而緊張的女同學在學校時和我關係平淡,彼此之間倒也沒有甚么過節,我很奇怪她居然會多次出現在我的夢中。不過,我並沒有因此而增加對她的思念。最近我居然夢見她喝醉了,她的白襯衫鈕扣只扣到胸部,邊走邊吐,我扶著她走了幾步,卻不由自主地雙膝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和紅通通喝完了一壺薑茶後,我鎖好房門,跟著她去拜訪她的家。這也是紅通通來找我的目的,她說她家正在舉行同學聚會,所有人都在,只缺我一個。

紅通通拉著我的手登上了一輛開往郊區的巴士,一開始,車窗外面還有令人眼花繚亂的五彩燈光,慢慢的,車窗玻璃越來越寂寞,巴士向著越來越黑的深處爬去,像是闖進了無底的黑洞,道路在巴士後自動消失。

我有點害怕了,身旁的紅通通竟然打起瞌睡來,她的腦袋有規律地左右晃動著,把車窗玻璃撞得匡匡響。

我想叫醒她,她這樣撞下去,就算不撞得頭破血流,遲早也會撞破車窗玻璃。但又一想,把她叫醒後和她聊甚么話題呢?萬一她又提起過去,那該怎么辦呢?

我的記憶越來越讓我捉摸不透了,本來我以爲我遺失的記憶只限於某一個階段,看來並非如此,我的記憶的喪失是選擇性的,而且還要視乎心情。

剛才我一害怕,趙家的貓忽然浮現出來。有一次,它坐在我家門口的花盆上,下巴上被釘滿了圖釘。我把它抱進我的房間,心痛地把它嘴邊的圖釘逐只逐只地拔出來。爲了保護它,我把它藏在我的書包裏,還把花盆和圖釘扔到河裏去了,做那件事的時候,我的心一直呯呯亂跳。

我只記得這個片斷。

巴士一到終點站,紅通通馬上睜大了眼睛,把我嚇了一跳。我看了看她的額頭,居然連少許的紅腫都看不見。

我練過氣功的,別說撞玻璃,就算撞石頭對我來說也輕而易舉。紅通通說。

面前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四周是高到膝頭的野草,偶爾有一兩棵瘦長的蘆葦像驚歎號似地豎起來,風一吹,就發出吭吭吭的笑聲。

紅通通越走越快,幾乎連她的腳步聲都聽不到了。我一邊呼喚著她的名字一邊向前奔跑,心裏後悔自己不該冒冒失失地跟她回家,因爲她在我的記憶中是完全不存在的,誰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害人的陷阱呢?

野地上的靜態比起城市更令人喪魂,在城市裏,不管是多么陰森的角落,人的對手只會是人,別無其他;在野外,人只是一種會移動的標本,能捕捉動感的任何生物都有權向人撲擊,一想到這裏,我的身體馬上變得又冷又濕,仿佛己經開始受傷和流血了。

我不敢向身後張望,不停地加速,終於抓住了紅通通的胳膊。紅通通朝前一指:最高的那幢樓就是我的家!

最高的那幢樓?那是個酒店吧?要不就有點像我們中學裏的教學樓。我脫口而出,爲自己突然冒出來的靈感驚訝不已。

是啊,爲了紀念母校,我故意把房子造成教學樓的風格。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我的丈夫正是母校校長的兒子。紅通通說。

我想,我正在走向一座記憶的宮殿,這恰恰是記憶在暗地裏給我的誘惑。在這樣的誘惑下,我不知不覺地向它靠近。

 
紅通通家的客廳被佈置成中學禮堂的樣子,我對母校的禮堂有一些不太舒服的回憶,開學典禮總是在那裏舉行,校長和幾個教學主任像木佛似地面對著我們發言,不管你願不願意,你必須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他們把手上的經文念完。

除了開學典禮,學生們還得趁節日在禮堂的舞臺上進行娛樂表演,身穿黑西裝的男同學們張開乾枯的大嘴,在上面抹口紅,臉上也被搽上粉紅色的胭脂。女生們穿著租來的紅紗裙,和男生們排成上黑下紅的排列,一起賣命地唱著:叮叮噹、叮叮噹,鈴兒響叮噹……

母校的禮堂總是給我一些關於宗教祭祀的聯想,爲甚么每個人在出生後總是難免要參加這種聚集式的活動呢?動物是否也具有類似的群體屬性呢?我的那個種樹的鄰居是個獨來獨往的人,他給我畫過一個金字塔式的圖形,全部都是由蛆蟲堆積而成!他告訴我:我也是一隻蛆蟲,但我不會努力站在金字塔的頂端,我只想爬出糞坑!

紅通通家的客廳裏坐滿了曾經一起鈴兒響叮噹的傢夥,幾個人坐在一起打牌,我湊上去看了看,看不慬他們的牌,也看不懂他們的臉。他們冷淡地看了我一眼,把手上的牌朝桌子上一扔,說:打完了!

我飛快地向所有在場的人掃了一眼,一位長相很豔麗的女人吸引了我,我記得我的女同學中曾經有一位校花級的人物,她叫一枝春,說不定那個女人就是一枝春。我向她走過去,裝作欣賞牆上挂的壁畫,徘徊在她的身邊。如果能聞到一股讓人心絞痛的香水味的話,那么她就是真正的一枝春。

一枝春忽然倒在一個圓臉男人的懷中,兩人情不自禁地接起吻來,我聽見圓臉男人喘著粗氣說:小春,我們找個地方大幹一場吧!兩個人親熱地摟抱著,裏帶著蜘蛛花的香味從我身邊溜走了。

紅通通抱著她的兒子進來了,她丈夫拿出一盒她生孩子時的錄影帶,請大家一齊觀賞,說是重新回味一下以前上生理教育課的感覺。

我爲了避免那些血淋淋的場面,悄悄地躲進了廁所,恰巧碰見了一枝春和圓臉男人,他們坐在馬桶上,一邊啃栗米棒一邊談論著蘇門答臘島的活火山興氣候之間的關係,後來他們越扯越遠,竟然爲一個哲學問題打起架來。
 
我越來越覺得自己無聊,我到底爲甚么要參加這種無聊的聚會呢?所有的人都面目全非,跟過去相比,我們己成爲另一個世界的人。

關於過去,大概是一種類似前世的東西吧?在我們所有人對中學時光的追憶中,有多少片斷是能完全重叠在一起的呢?

我決定吃完晚餐才告辭,我肚子太餓了,再說,從紅通通的家到巴士站的那條路像是鬧鬼似的,我必須吃飽飯,這樣才能用賽跑的速度跑回去。

餐廳在二樓,佈置得像生物實驗室。一隻熱辣辣的大烤豬放在大桌子上,大家地一聲抓起刀子,擁擠著沖上前去,在烤豬的身上亂割一氣,把豬耳朵、豬大腿、豬尾巴直朝嘴裏塞。

好一會兒,大家才變得優雅起來,男士們收回了一直向前伸的脖子,小口小口地喝著番茄汁;女士們對著化妝鏡小心地抹去嘴上的油,順便拉開緊得快爆炸的裙子拉鏈,用上衣遮住。

有人提議在吃完甜品後,一起到三樓的活動室做廣播體操以幫助消化。我們在中學時每天都得做廣播體操,是強制性的。這樣的強制運動從小學就開始了,我們早就習慣了每天清早在學校的操場上集合,然後讓四肢在空氣和伴奏音樂中無意識地運動十分鐘。

有人馬上諷刺說,只有動物才會對過去的被虐行爲産生條件反射式的興奮。

一場舌戰在所難免。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衣冠楚楚,看來都是大人物,誰也不會在這樣的場合喪失自尊。

我卻厭煩了,我等著吃完最後一道甜品後就趕回家。對於遺失的記憶,我己經不指望能出現奇迹;而這些看起來有點討厭的中學同學,我乾脆把他們看成僞冒者算了,而我,在他們的眼中,也許也是個冒牌貨吧。

有一次,天空下起了青蛙雨!我大聲地說,有意要打斷他們的話題。

這沒有甚么出奇,這種事在火星上經常發生。。剛才一直和一枝春卿卿我我的那個圓臉男人說。大家都叫他棉花蟲,據說這是他在中學時的綽號。我猜他應該有三十多歲了,而且職業是廚師。只有廚師才會有如此燦爛的皮膚:臉上散發著紅燒豬肉的肥美光澤,微笑時肌肉的擴張運動令人想起蹄筋的彈性。

啊!大家的喉管裏擠出一個急剎車,各種紛爭的噪音馬上不見了。

我去過一趟火星,還在紅水河裏遊過泳呢。棉花蟲悠然地說:紅水河你們知道嗎?只有擁有火星身份的人才能在紅水河裏游泳!

真的?那你擁有火星身份嗎?

棉花蟲揉了揉他的圓鼻子,說:當然!我下個月就移民去火星!

一枝春溫柔地靠了上去,高聳的胸部緊緊地頂著棉花蟲的胳膊,驕傲地說:你們瞧,這就是火星上的最新潮流!

一枝春讓大家看她手中的一副圓形眼鏡,其實,它的結構跟眼鏡有很大差別,倒有點像老式耳機。一枝春把眼鏡的弧形鋁架貼緊後腦勺,朝耳朵上一架,哈!粉紅色的鏡片剛好停留在臉頰的位置。

這叫胭脂鏡!你們看看,我的臉頰看上去像是搽了胭脂吧?這種胭脂鏡還能配合臉部的化妝不斷變色呢!一枝春把我叫過來,把胭脂鏡朝我耳朵上一夾。

大家紛紛地說:金黃色。

這是因爲她沒有化妝的緣故。一枝春解釋說:現在火星上的電影明星幾乎個個都戴胭脂鏡!

了不起!

火星人的品種就是比我們地球人優良,連智慧也高不可及!

我們要以棉花蟲爲榜樣,把移民去火星作爲我們的終生理想!

所以我和老婆一直弊著不生孩子,我們等待著在火星上生出一個名副其實的火星孩子!

振作起來吧,我們可以在地球上大量生産女人,然後把她們送上火星,用地球的卵子滲透法吞侵火星!

可怕的事情就在這時發生了!

一個禿頂的男人闖了進來,他一把揪住了棉花蟲,手中的長刀嗖嗖作響,棉花蟲的頭皮一片又一片,旋轉著飛進了人群,大家又跳又叫,像過度驚嚇的母雞,那是血淋淋的頭皮啊!

我馬上拉起一枝春跑了出去,還用說嗎?那個禿頂男人一定是一枝春的倒楣丈夫,看來他決不會放過一枝春!我和一枝春跑向了五樓,五樓的其中一間是紅通通家的廚房,廚房是最容易躲藏的地方:我們可以躲在米缸中、碗櫃中、蔬菜中,如果煮湯的鍋子或者焗爐夠大的話,也許能把一枝春塞進去。

然而,禿頂男人早就搶先一步守在廚房的門口,他叉著腰,一隻腳在地上愉快地打著拍子:廚房裏有一個專門送菜的電梯嘛,兩個等死的傻瓜!
 
一枝春死了。

同學們說他們親眼看見禿頂男人把一枝春從五樓扔了下去。

報紙上登出來了,原來那個禿頂男人是一個機器人,隸屬于一家職業殺人公司,一枝春的丈夫雇用了它。最後結果是:一枝春的丈夫和殺人公司的老闆被判無罪,機器人被當場毀滅,身體裏的零件被拆散後拿回去再循環利用。

我記得一枝春不是被禿頂男人扔下樓的,我親眼看見我的中學同學們沖上來捉住了一枝春,爲了討好禿頂男人,他們合力把一枝春舉起來,一、二、三、扔!就這樣,一枝春飛出了五樓。

可是,他們一致說我的記憶己經腐爛得不象樣子了,這說明我的腦袋長了一種最新型號的蛀蟲,爲了避免像那個殺手機械人一樣被人道毀滅,他們勸我最好回家躺著,在腦門上貼上跌打膏、再吃點退燒藥甚么的。

我也想移居火星了,因爲我沒有辦法再在地球上生活下去。不知是哪個混帳王八蛋,居然趁我睡著的時候,在我家門口挂出一副對聯:最不受歡迎的人、最應該去死的人。

我馬上流出了辛酸的眼淚,我到底做錯了甚么事呢,我只是丟失了一段記憶呀!
 
火星,對我來說不算陌生。電視上不時地推出關於火星的最新專題,火星話的培訓班到處都是,年輕人如果不把火星當成理想的家園,那么他就是沒出息。

對於女孩子來說,萬一能嫁給火星人,簡直比上了天堂還幸福。我有個鄰居,她每天穿著胸罩和T-back內褲在大街上走來走去,希望能結識來地球旅遊的火星人。有一次她從外面興衝衝地跑回來,說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她的母親興奮地跟在她後面,臉蛋像柿子那么紅:我女兒終於讓火星人嫖上啦!

鄰居們都激動地鼓起掌來。

一個月前,火星上的一家時裝公司來地球開分店了,哎喲,才第一天開業,人們就把這家時裝公司的所有存貨搶光了!時裝公司的總裁高興得連打自己幾個耳光,怪自己在地球上開分店開得太遲。

這家公司只買一種款式的立體衣服,形狀像酒瓶,本來還以爲在地球上沒有銷路呢,短短幾天,大街上全是移動的酒瓶子。

當大街上全是清一色的酒瓶子時,那是多么有趣的現像!大家都議論紛紛:原來把服裝同一化後,眼前的世界變得如此整潔,連人都變得精神抖擻呢!

服裝設計師在電視上大膽預言:個人化的時裝風格己經過時了,人們的眼睛己經對眼花繚亂的世界感到厭煩,反而千篇一律的服裝倒能喚起一種規律性的本能……

美學家也發表意見說:人類現有的時裝觀念跟科技進步一點也挂不上,科技的最終目的不就是化繁爲簡嘛,在未來,甚么都是多餘的,連思想也是多餘的,人們會把那些挖空心思研究服裝款式的人視作低級趣味……

有人在報紙和電視上呼籲:我們不如來統一我們的服裝吧,規定星期一穿白衣黑褲、星期二穿橫條衫黃色燈心絨褲子、星期三穿灰色中山裝……星期天就全部穿上酒瓶子以示慶祝。

我們真的這么試過了,所有的人都裝上橫條衫黃褲子,街上所有的人都是這個樣子,敢唱反調的馬上被熱情的行人捉住,把他推進時裝店,爭先恐後地替他付錢買橫條衫和黃色燈心絨褲子。

我們爲這樣好玩的裝扮笑了整整一天,街上到處是人們歡樂而僵硬的大嘴!我們就像是從劣質實驗室走出來的複製品,又像同一個母親生出來的孩子,用一個不太文雅的比喻吧:我們像一大堆從泥土中刨出來的大番薯,品種相同但形狀不同。

這天夜晚,我們那被複製的快樂再次如潮水般地高漲,身體的興奮像油彩般閃個不停,不相識的人們親密地摟抱在一起,嘮叨不休地互訴心聲。窗下,有人神秘地說:喂,朱古力街出現了百年難得一見的群交場面!

珍珠大橋上,在沒有服食迷幻藥的狀態下,所有的人淚如泉湧,哭泣聲此起彼伏!

噓,有人正密謀明天發動推翻政府的武裝起義,用高壓手段建立大一統的獨裁政權,這是衆望所歸!
…………

第二天,一切都恢復了本來的樣子,大家像以前那樣板著面孔,穿著各種款式的衣服。昨天的痕迹呢?難道昨天所發生的一切就像胭脂鏡後的世界,拿開胭脂鏡,那團有顔色的胭脂就不存在了么?

像我這種在記憶上有缺陷的人,是沒有喚起回憶的權利的。可以說,現在我很自卑,我幾乎不敢在人面前開口說話,以前的我絕對不是這樣縮頭縮腦的模樣,因此我更想去火星了!
 
有錢人也可以移居火星,這叫投資移民。

我從來就沒有有錢過,但是我和有錢人一樣吃、喝、拉、撒,沒甚么不同。當然,有錢人還是有優越之處的,金錢就好比是一對翅膀,自由的空間由此得到升騰。如果這對翅膀擁有足夠的馬力,自由的隧道將直通火星的入口。

我想起一個人,他是個有錢人,人們說他己經成爲火星的合法居民了,可他喜歡住在地球上,很多人都有他的名片,名片上第一行寫著很大的幾個字:火星共和國哈比爾公司董事長。

我給他打了個電話,說了一通溜鬚拍馬的話後,約好了在一家大飯店見面。這家大飯店的門口豎著五面不同顔色的旗幟,它們其實是具有特別品質的樹,長高了以後自然而然就變成旗子的形狀,上面還有地球、月亮、金星之類的行星圖案,毫無疑問,它們是火星出產的新品種。

哈!大波板!

哈!小椰子!

我們叫著對方的乳名,親熱地擁抱起來。

忽然,我的脖子上一陣刺痛,天哪!一個穿白衣服的人趁我和他擁抱時,拿針筒紮進了我的脖子,抽了滿滿一針筒的血!

不要害怕!大波板輕輕地拍拍我的後腦勺:他需要拿一點血出去化驗一下。

爲甚么?我捂著腫起的脖子,真是莫名其妙。

大波板憂心說:有些殺手可狡猾了,他們把微型暗器藏在血液裏,還以爲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呢。

我突然咯咯咯地笑起來,忍也忍不住。我幻想著自己是一個機器人,白衣人把抽血的針筒用力戳進我的脖子時,鋼針地一聲斷成兩半!我張開嘴巴,牙齒一咬,嗒嗒嗒……射出一排子彈,因爲我的嘴就是一把特殊裝置的機關槍!

我把我的幻想講給大波板聽,又講了幾天前那個禿頂機器人的故事,大波板皺著眉頭,把龍蝦湯吸得絲絲響,嘴巴尖得像一隻吸血蚊子。我盯著大波板,越看越陌生,糟了!我的心一陣發涼,莫非我的記憶己經到了不堪一擊的地步,難道這個人不是大波板?

記得在一個有霧的日子,我和大波板在空中飛行。

那是因爲走得很快,我們在霧中若隱若現,就像飛翔在半空中。我們朝山的背面飛去,兩邊的樹叢像子彈一樣嗖嗖地從耳邊掠過。太陽被霧擋在外面,是一個朦朦朧朧的光圈。

我跟著大波板來到墳場,大波板說很多死人在下葬時,身邊有很多陪葬品,大多數都是金銀財寶。

大波板飛起一腳就踢翻了墓碑,舉起鋤頭狠狠地砍下去,幾下就砍破了棺材板,刨出了一個新鮮的人頭,哎呀,鋤頭上還沾著血和白頭發呢。

一個穿黑衣服的老太婆從泥土裏爬出來,額頭上流著血。她罵罵咧咧地坐在倒在一邊的墓碑上,乾癟的嘴巴像倒光了麥子的破口袋,她在罵大波板和我財迷心竅,連自己外婆的墳墓也敢挖,一定沒有好下場。

她還怪我們壞了她的好事,她轉過頭去讓我們看,她那只剩一半的後腦殼像個爛花盆,還倒挂著一棵枯萎的植物,泥士撲撲地從腦殼裏往下掉。

大波板連忙跪在地上,拼命地跪頭,口口聲聲地叫道:外婆!饒命!

我哪敢再看老太婆,閉著眼睛就往下跪,一隻膝蓋正好跪在鋤頭的鋒刃上,咯嚓!……

老太婆後來還是讓我們拿了她棺材裏的一盒金條,她說,既然我己經受到了懲罰,就把金條送給我們作爲補償。

我們答應了老太婆,臨走前把她的墳墓重新收拾乾淨。當我們豎起那塊墓碑時,我和大波板都呆住了!墓碑上所寫的正是外婆的名字。

大波板把外婆棺材裏的那些金條拿出來做生意,生意越做越好,大波板不再是以前的大波板,大波板成爲火星人了。而我,雖然連一塊金條都沒有拿過,卻真的開始沒有好下場了。

妹妹!你可不能有不勞而獲的念頭呀!大波板說:哥哥就是一步一個血印地走下去,最終才走到了火星。

我的記憶出現問題了。我低聲說:我的生活糟糕極了,所有的人都對我有敵意,恨不得把我殺死。我必須去一個有希望的地方,我要拋棄所有的記憶,就像剛出生的嬰兒那樣重新開始……

大波板馬上停止咀嚼龍蝦,說:逃避世界的人總是爲自己尋找一個合理的藉口,有的人假裝失去記憶、有的人故意失戀,還有的人索性生起癌症來,生著生著就死掉了,哼!

大波板的話也有道理呀,我也覺得我的記憶像是有靈性似的,也許,它是一種像水銀一樣不斷滑動的東西,它按照自己的意願出現。也就是說,記憶是有獨立身份的,只要它願意,它可以完全不受我控制。

可是,當記憶完全不受我控制時,我是誰呢?會不會出現這樣一種可能:我其實是大波板的初戀情人,但我的記憶卻執意要我成爲他的妹妹?

大波板聽了我的這番話後,瞪著眼睛咳得滿臉通紅,他的保鏢們連忙圍上來又是按摩又是捶背,有人用鉗子從他鼻孔裏夾出了一條長長的義大利麵條。

大波板抹了抹鼻子和嘴,說:告訴你一個最容易賺錢的方法吧,你給所有你認識的人發訃聞,就說你死了,參加葬禮的人都會給禮金嘛……
 
走出大飯店的大門後,我在心中發誓:從此以後和大波板絕交!

有人這樣說過:窮人千萬不要巴結富人,因爲最後吃虧的還是窮人。

我剛才就吃了一個倒楣的大虧,大波板不但連一點金條粉末也沒有賞給我,還叫我爲那頓昂貴的大餐付錢!我除下了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包括外套、毛衣和長褲,最後只好穿著內衣內褲離開了大飯店。

我穿著單薄的內衣褲走在秋天的大街上,大街的兩邊佇立著奇形怪狀的黝黑樹幹,努力營造出一種幾何的風景,它們被人們稱爲生命的藝術。我望向它們那赤裸裸的胳膊時,竟有些同病相憐的感受。

我的內衣褲幸好還不令我難爲情,有的女孩穿得比我更特別:有的穿即用即棄的紙質比堅尼,從背後看像是甚么也沒穿;有的光著上身,乳頭上貼著白色的小絨球,只穿超低腰魚網褲,還精心地露出幾條恥毛……我不能把這樣的打扮評爲性感,最多只能叫特別。

迎面走來一個被頭髮遮得只剩下一張嘴的人,披挂著一件被撕得變成布條的白襯衫,平坦的胸部若隱若現。這個人徑直向我走來,把頭髮向兩邊撥一撥,兩隻眼睛亮得像燈泡:你不是那個誰嗎?

誰呀?

哎咳,你知不知道,我剛剛從母校回來,真是大變樣啦!他對著我哇哇大叫,低沈的粗嗓門像一團罩在頭頂的烏雲。

他把我拉到馬路邊,從褲腰上抽出一支毛筆,用舌頭舔了舔,在地上畫起畫來,一邊畫一邊解說:我們的校園佈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吶,所有的建築物環繞成一個封閉的圓形,不,詩意地形容,應該更像一朵花。

他在地上畫出一朵花的形狀,花瓣是方形的,用來代表母校的建築物:這是教學大樓、這是行政大樓、這是禮堂、這是實驗樓……

他在花蕊的位置畫上許多小圓點:中間是碧綠的草地,上面種滿了白色的百合花,想不到母校的寒冬是如此生機勃勃,沒有絲毫的蒼涼和孤寂。對了,草地上還種著梧桐樹-----正是以前種在學生宿舍樓前面的那些梧桐樹呀,不得了了,這些樹高得像摩天大樓似的,好一個巨型遮陽傘!

最後,他給這朵花畫上一枝花莖:這是通向母校的唯一一條道路,也就是說,這裏既是入口也是出口。

我聽他把話說完,才奸笑道:要吹牛也得打草稿啊,甚么母校的寒冬!你不知道現在是九月嗎?

他似乎大大地嚇了一跳,一張嘴就掉下了兩顆門牙,他也顧不得去拾,直挺挺地看著我說:我坐了十年的牢,剛從監獄放出來。

我幫他撿起牙齒,他尷尬地笑笑,把門牙按回了原來的位置,他說:全是假牙,上面有萬能膠水的。

我同情地說:你經常在監牢裏挨打吧?瞧你一身衣服,都被人撕爛了。

唉,我還沒說完呢,我和李、王兩人站在母校的草坪上,正準備在草坪上躺下來,在這溫暖而柔軟的地氈上做個夢,頭頂突然響起一陣乾枯的空響,無數的樹枝從大樹上斷裂,紛紛地往下掉。幾個行人躲避不及被樹枝擊中,還受了傷。我正要鬆口氣,天上竟然掉下來許多碎玻璃,我和李、王用手抱著頭,拼命朝教學樓的方向跑去,吶,衣服就被那些尖利的玻璃劃成這個樣子!他說。

我突然說:你是史太公,有一年,我們故意非法出境再非法入境,我們手拉著手從地底往上爬,那裏有一條長長的木質樓梯,蛀蟲把樓梯咬得嚓響,黑洞洞的,我們踩著蛀蟲那多汁的屍體拼命地往上爬,卻總是不由自主地滑下來!。

我們終於爬到了懸崖上,下面是蒼白色的沙漠,我們想也沒想就跳下去了……

我們擁抱在一起,還大聲哭喊起來。

我和史太公都哭得心不在蔫,因此我們的眼淚也沒甚么重量,就這樣胡亂地在我們身上飛濺。人總是要哭的,這也是一種排泄的方法吧?自從我的記憶出了問題,我越來越不自愛了,偶爾流流眼淚,就算是可憐可憐自己吧。

我覺得如果我會死的話,我一定死在蒼白色的沙漠上,也許我會跪著,背後是無數令人窒息的槍口……死亡,也許是火星之外的另一個星球吧!這個星球,人人都有權居住,那只是時間和意願的問題……

史太公掀起衣服,我看到他的褲腰上插了十幾支大小不一的毛筆,他說:這是我在監獄裏的大作品,全部是用我的腋毛做的,你摸摸看。

你殺了人嗎?爲甚么會坐十年的牢?我好奇地問。

你算算吧,我們從母校畢業不是正好十年嗎?我是故意讓自己坐牢的。有甚么地方比監獄更自由呢?不用爲了饑餓的肚子而出賣自己的體力和腦力、不用死去卻能和外界那些無聊的人群繼絕關係,我能夠專心致志地追求我的夢想……這樣的生活,天堂也不過如此!現在,我己經成爲自由派畫家啦!

比起在監獄外面的人、比起我,你覺得更爲自由嗎?

史太公的臉上泛出隱晦的笑容,他伸伸脖子,向我身後望瞭望。一對情侶站在花圃中,花叢的高度正好遮住了他們的下體。花瓣在劇烈的抖動中像鵝毛般四處飛揚,這對情侶裝作看不見我們,還呻吟起來。

甚么是自由?你能自由地和你的父親生一個孩子嗎?你能自由地回到十五歲嗎?你能自由地移居火星嗎?看看那些骨灰盒般的高樓大廈,人們不也是心甘情願地被關在裏面嗎……史太公飛快地說著,眼睛朝那對正在做愛的情侶眨呀眨的。

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一個警察已經餓虎撲食似地沖進了花叢,這對情侶連忙分開了,過了一會,他們才一先一後地走了出來。那個男的用衣服圍住下體,叫嚷道:倒霉倒霉!史太公連忙掀開那個男人的衣服看了看,告訴我說:斷了!

男人不在乎地說:沒事沒事,我經常斷,早就習慣了,我們火星人的陰莖嘛總是春風吹又生……

警察放了個響屁,隨手交給他一張紙,說:你得付了這張罰單才能走。

性愛是自由的,憑甚么罰我的錢?火星人嚷了起來。

警察說:你這種情形屬於隨地吐痰,所以得罰錢。

豈有此理!甚么隨地吐痰?我吐在我的私人地方!火星人氣得頭髮飛舞,一邊說還一邊用手指戳了戳他女伴的下體。

他的女伴突然捂住臉哭泣起來,可能是被火星人戳得太痛,也可能是因爲羞辱,也有可能是心情不好或者其他原因,我走過去幫她抹眼淚,終於擠出一句安慰的話來:不要難過,爲了生存,每個人都得讓身體的某個器官遭受過度的折磨,腦袋、臉蛋、眼睛、手、腳、甚至腸胃……

這時,史太公的拳頭飛過我的眼睛,狠狠地砸在火星人的鼻梁上,鮮血直往外流,史太公把流血的手朝襯衫上抹了抹,再次把火星人推倒在地上,還想朝他身上踩,但被警察拉住了。警察好心地告訴他:打傷火星人可是要坐牢的呀!

正合我意,那我以後的生活又有著落了!史太公欣喜地說,他推推我:本來我還想重回母校讀書呢!

讀書?

你不認爲母校是一種精神形式上的子宮嗎?在夢中我把它當成廟宇,它總是縈繞著原始性的芬芳,每一次低頭膜拜,我就産生重生般的痙攣……

警察奇怪地盯著史太公,搖搖頭,給他鎖上了鎖銬。

我不是史太公,可我喜歡這個名字!史太公向我做個鬼臉,一蹦一跳地跟著警察走了。

我們可以一起去火星呀,去火星呀……我追趕著史太公,他和警察登上了警車,地一聲在嗆人的黑煙中消失了。
 
我茫然地站了一會兒,一陣空虛的感覺升騰而起,也許是因爲饑餓,也許是因爲冷,但我不太肯定。我在街邊找了張椅子坐下來,以平靜自己的心緒。對面,生命的藝術們在風中舞蹈起來,像一群步態踉蹌的殭屍,這反而引起了我的興趣。這些畸形的枝條也許正是殭屍表達生存的方式吧?當然,也許殭屍僅僅是我們想象世界的産物,那么園藝家們把這些患了舞蹈症的枝幹形容爲生命的藝術,那就意味深遠了:在想象興非想象之間逆轉、在腐朽和呼吸之間掙扎,這就是真正的生命藝術……

我留意到,有兩個男人一直在我附近轉來轉去,後來趁我坐在椅子上休息時,他們也一左一右地坐了下來,把我夾在中間。看他們一臉愁苦的樣子,並不像要對我不利,因爲悲傷的人是攻擊力最弱的,他們目前的狀態跟生命的藝術還相差很遠。

其中一個男人從手提包裏拿出一份報紙,一邊看一邊讀給另一個男人聽:一隻黑色大猩猩被成功地移植了人腦後,竟然一舉成爲金融界奇才,年薪多不勝數……贏得無數美女的青睞……它即將和一位美人在火星舉行婚禮……

報紙上還登出大猩猩和未婚妻的照片,這個渾身毛絨絨的動物穿著筆挺的西裝,還裝模作樣地把鬍子剃成”w” 型,真是滑稽可笑!

人和動物可以結婚!這是高度的文明還是墮落的文明?

當女人嫁給猩猩,會生出甚么樣的東西?

說不定和黑猩猩通婚會成爲人類未來的新趨勢呢!

還有一段來自火星的最新動態:火星科學家們正在努力製造一種人的血液由鮮紅色變成乳白色的藥物,這樣能使各種流血場面看起來洋溢著人道主義精神,讓人類更加友愛和平……

火星人真不愧是人類的智慧之神!如果沒有他們,人類世界將會是多么黑暗!……

這兩個人就這么緊挨著我討論起來,說到激烈之處,還用力拍了一下我的大腿。我站起身想走,他們一把扯住了我的內衣:別走,老朋友!

你們是誰?我問。

李和王。

我們在母校撞到史太公,這之後我們一直在偷偷跟蹤他。

史太公?他真的是史太公嗎?我驚喜地說。

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在尋找一個人,在飛向火星的途中,他突然失蹤了,就像被人從平面上抹去一個點似的。李說。

那個失蹤的人肯定不是我,也不是史太公。我連忙表白。

這個當然,因爲那個人是在我們的眼皮底下突然消失的,所以格外蹺蹊。我們也懷疑過,他是否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從熱血號飛船中跳向了宇宙太空,但飛船的駕駛員否定了這個假設,因爲飛行船的門設有自動鎖定裝置,只能在著陸火星後自動開啓。再說,我們曆盡苦難,好不容易才獲得火星派發的簽證,他又何必在飛行船上自尋短見呢?

你們回到地球就是爲了尋找他?

確切來說,我們在尋找一個答案,那就是:他到底上哪兒去了?王說。

你們肯定他是一個人嗎?說不定他是一個鬼魂呢。這個世界上稀奇古怪的事多得很,我的鄰居曾經在二樓種了一棵樹,結果那棵樹反客爲主,把我們的樓房掀到了半空,像燈籠似的挂在樹枝上……

就算他是一個鬼魂,我們也得確切地證明鬼魂究竟上哪兒去了。熱血號上的乘客是來自天文學、物理學、數學、哲學等等各個學科領域的精英,我們不可能連這樣簡單的問題都不會解答的!李焦躁起來。

就算你們能夠解答這個問題,那也沒甚么了不起。我說:

人類發明太空船又有甚么了不起,小麻雀們翅膀一拍就上了天,不需要任何機器零件!

甚么基因複製,我呸!我還能在一分鐘之內在紙上畫十個一模一樣的小人呢!

高見!高見!!李和王一起鼓起掌來:史太公說得一點也不錯,他說他在尋找一個給他自由的人,原來這個人真的是你。現在可好了,你解答了一道讓我們食不咽、寢不安的難題,我們終於得到了解脫,真可謂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自由。

我有點飄飄然了,說:甚么是自由呢?你們指的是一種狀態,還是一種意境?當我們背負著向自由衝刺的理念,我們本身己經是不自由的和被限制的,試問:有限能涵蓋無限嗎?站在地球上的某一點,能用望遠鏡看到整個宇宙嗎?……因此,關於你們那位消失的同行者,我懷疑他從來就沒有消失過,只不過是因爲你們看不見他而己!

哎喲,好你個僞君子!你以爲我們不知道你想去火星想瘋了頭呀,這種風涼話也只有你這樣的失敗者才說得出來!

哼,你算個甚么東西!我們警告你,你要是敢去我們自由而博愛的火星,我們就派人在飛行船上暗殺你!

………

李和王把我臭駡一頓後,夾起報紙轉身就走遠了。
 
我順著長長的木梯子,強撐著精神從樹腳爬回了家,居然再次遇見了那位消失多年的鄰居。

我假惺惺地和他擁抱,還吻了一下他的鼻尖。其實我是想測試他是否還有呼吸,倘若沒有呼吸,那他無疑是一個鬼魂。

不要碰我的脖子!他擋住了我的手。

我發現他的脖子一片淤紅,而且腫得很厲害。我問他是不是被毒蛇咬了。

他說他一直在練習上吊,那棵大樹就是爲了方便上吊而種植的。

上吊幹甚么?我問。

爲了進入一種瀕死狀態呀,只有這樣才能獲得超意識的資訊,人類的生老病死和宇宙的奧秘將能從這裏找到答案。他解釋說,再次拿出一些畫滿符號的紙給我看。

你知道嗎?看看這裏,今天晚上火星將吹來一股沙塵暴……他說。

在紙上,所有的記憶像陽光般一瀉千里,鄰居的褪色長褲上有一隻破洞,像挂著一張嘲諷的嘴;那只嘴上釘滿圖釘的貓追隨著飄浮在水面上的花盆,一頭紮進了水中,再也沒有露出頭來……我不由自主地癱坐在鄰居家的地板上,白色閃亮的沙子像水一樣流動,淹沒了我的下半身,。

沒有用的,沒有用的……我軟弱無力的說。

外面,沙塵暴來了。黑色的樹葉和果實像鳥鴉一樣從窗前呼嘯而過,鄰居奔到窗前,他那死水一般的眼睛終於綻放出星星般的閃亮。就在一瞬間,強烈的颱風裹著一把尖尖的刀子,從窗外撲進了他的胸膛。
 
后退
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