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 江湖(当代中国大陆黑社会纪实)

第十六章
 
  陈锋接电话时正在商场门口站着。陈锋凌晨时熬不住,从医院先走了。

  听到留柱的死讯,陈锋怅然了一会。

  今天是礼拜天,陈锋一早被玫拽起来,叫陪她们母女俩去买衣服。陈锋转了一会,借口抽烟,独自走了出来。

  天空一直阴沉着,有零星的雪花探头探脑飘过来,落身上就化了。地上隐隐打湿了表面。

  陈锋蹲了下来,陈锋蹲下来的一瞬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四儿!”陈锋站了起来。

  高四儿胳膊上挎一妙龄女郎,头发抹得亮晶晶的,小圆平光镜显得其人文质彬彬。

  高四儿走过来擂了陈锋一捶。

  “哈哈,在这瞄美女呢!”

  “什么啊,”陈锋说,“我老婆在里面买衣服。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昨天,他妈的,这回可关傻了,办那事都不管用了,这可是个处女。”高四儿说着夸张地搂了下那女的。

  “恶心人你。”女的骂一句。

  “狄爱国死了你知道不知道?”陈锋问。

  “知道知道,他前脚抬进医院,我后脚就从高墙里出来了。他妈的,他也没那享福的命,‘快乐巴黎’是什么后台,他也敢去碰!”

  “追悼会你去吧?”

  “我不去!”高四儿叼上枝烟,让女的给他点上,“昨天晚上弟兄们给我接风,我都说了,我是不会去的。他后来不人物,我俩基本不说话了。”

  “哦……”陈锋有些语塞。

  女的在拉高四儿,高四儿对陈锋说:“把你电话给我说一下,以后多联系。”

  陈锋说了一串数字,高四儿按在了手机上。随即陈锋的电话响了起来。

  “不用接,是我打的。”高四儿说。

  高四儿被女的挎着正准备走,玫一脸怒气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甜甜。

  “弟妹,好久不见了!”高四儿打招呼。

  “噢,是四儿!”

  “怎么了?和谁吵架了?”高四儿问。

  “钱包被人偷了!”

  “偷了算了,以后小心点。”陈锋把女儿抱起来。

  “算什么算!”高四儿说,“在这块地皮上,敢偷咱们的!明摆着是不想混了!弟妹,他们长什么样子,你应该有个印象。”

  “有几个人老在边上转,贼眉鼠眼的。有个瘦子最显眼,有一米八高,穿黑皮衣,理平头,小圆脸。等我发现钱包没了,这几个人也不见了。”

  “我给你问问。”

  高四儿开始打电话。陈锋说句算了,抱着甜甜站到了一边。

  “你马上给我打听出来,近来在人民商场玩的都是谁,”高四儿对着手机大声嚷嚷着,“主要是一个理平头的,可瘦,有一米八,小圆脸。哦?是小蛋子?你认识?你有他电话没?那就好,叫他马上到商场东门,说我高四儿在那等着他!偷我的包?反天了他!偷我弟妹的!你给我快点啊,门口老冷!”

  陈锋指着天空对甜甜说:“又一片雪花飘过来了,快抓住!”

  甜甜一抓,咯咯笑了:“化了。”

  少顷高四儿电话响了,高四儿说“好好,他妈的叫他快点!”

  几分钟后拐角处转出几个年轻人,走得气喘吁吁的,一个理平头的高个子十分抢眼。

  “就是他们!”玫说。

  “四哥!”几个人走了过来,一脸谦恭。

  “看你们几个面熟,”高四儿说,“拿出来。”

  高个子拿出一叠钱,顺着高四儿眼光递给了玫。

  “刚分过,又回笼了,你点点,一分钱不少。”高个说。

  “我钱包呢?”玫点着钱问。

  “扔了,洗完就扔。要不我再去帮你买一个?”

  “算了,”陈锋插话说,“也不用点了,不会少的。”

  “四哥,那我们走了,还得去干活。”高个说。

  高四儿挥挥手,几个人又贼眉鼠眼进了商场。

  玫领着甜甜也进去了。陈锋和高四儿握别,拿出一枝烟,朝柱子上一靠,看那渐渐稠密的雪花在天上飘舞着。

  下午陈锋去找了李所长,说了留柱的事,叫他给托托人。李所长面露难色,沉吟半晌,说了句“尽量吧”。

  李所长今天值班,陈锋拉他去桑那,李所长不去。

  “去年的今天,正好我们辖区发生抢银行案件,当时娄所长值班,他和人喝酒去了。结果值班电话没人接听,所长也给撸了。我对今天这个日子比较敏感。”

  两个人就拿出象棋来下。

  “狄爱国要开追悼会了。”陈锋落了颗棋子。

  “我有一个预感,这次恐怕要出事。”李所长把一个棋子落了又起,起了又落,只是不离手。

  “你听说什么了?”

  “官方倒是没听说什么,不过今天早上吃早茶,碰上余三他们,他们说潘云飞到时也要去。”

  “余三这家伙!都是传闻,没有可信度。”

  “那家伙胆也忒大了点!人家是身子包着胆,他倒是胆包着身子!这种人你少接触,弄不好就惹火烧身。”

  “知道。”

  “这个追悼会你也不要去,”李所长这时落子比较快,“到时候惹一身臊不划算。”

  “不去不好,关系在那放着。”

  “去什么去,都是社会渣滓!”

  “到时候再说吧。”

  下着下着天就黑了,李所长看看表,棋盘一推:

  “走,去你饭店里喝两杯。”

  “不怕抢银行了?”

  “银行早下班了,还抢个屁啊!”
第十七章
 
  为什么要落雪?有次甜甜问陈锋。

  因为地上的害虫多了,老天爷要冻死他们。陈锋想了想说。

  害虫要是回屋咋办?甜甜又问。

  老天爷就白费劲了。

  陈锋站在漫天大雪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个。

  今天是狄爱国追悼会,狄爱国的两个哥哥回来了一个,委托一个朋友全权操办,自己只是默默垂泪。

  医院太平间门口停满了各种车辆,豪华的,普通的,一眼望不到边。大家三三两两在风雪里站着,嘴里哈着团团白气。

  黑孩儿主动来和陈锋打招呼,黑孩儿说灵车是辆林肯,本市最高档的,出车费一九百。陈锋说爱国他哥现在吃这么胖,过去你看他瘦的。黑孩儿说呵呵,替爱国洗黑钱,能不胖?陈锋四下看了看,说没见那些大哥来啊。黑孩儿也四下看了看,两拨人呢,有一拨直奔火葬场,估计九点能见到他们。你说云飞会来吗?陈锋问。肯定会来,等着瞧吧,今天有好戏看!黑孩儿说,六指那货最奸,说今天老板有事,车也不让用了,躲起来了。哼哼,我是不怕!不管如何兄弟一场,你不来以后你死了谁给你送终。

  说着话灵车来了,车身 颀长,上面的棺木雕刻得十分俗艳。

  陈锋听到沉重的车身把雪地压出了“咯吱咯吱”声。

  几个选好的人去抬尸体,陈锋和黑孩儿也跟过去看,这时一个人闯了进来,穿着鸭绒袄,帽子把脸捂得紧紧的,只露出沾满雪花的眉眼。

  只见他从手中的尼龙袋里摸出一瓶酒来,照墙上一磕,酒瓶口就飞了。又朝尼龙袋里一摸,摸出个酒杯,正好狄爱国尸体被抬出来,他哈哈一笑,把脸上的带子一拉,帽子朝后一推,将脸露了出来。

  “来来来,爱国,兄弟给你满上三杯,喝了再走!”

  众人都吃了一惊,想不到潘云飞这时候会钻出来。

  “爱国,我答应过你娘的,要来给你送行。可你也知道,火葬场已经给我布下罗网了,我他妈可不想和你一起走啊。喝,你喝啊,嘴闭这么死干吗!想叫打你不是!”

  陈锋回了下头,看见两个同样把脸包裹的很严的人立在那里,手插在怀中,警惕地注视着。

  “来来来,再抽哥哥一枝烟。”潘云飞把烟点燃了,抽了一口,然后插在了狄爱国嘴里。

  “哥哥走了!”潘云飞把酒瓶“咣当”掷墙上,帽子朝头上一捂,低头走了。

  外面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依旧三三两两说着话。

  狄爱国的哥哥在给灵车司机塞红包,嘱咐他开慢点。

  司机很内行地捏了捏,掩饰着一脸狂喜,连说放心放心,我保证不拉下一辆车来。

  潘云飞三个人顺着墙边消失了,雪地里留下一串疾速的脚印。

  潘云飞果然逃过了一劫。这是陈锋事后听说的。当时大批武警和公安把火葬场围了个铁桶一般,连警犬都出动了。不过最终都悄悄地撤了。

  “据说是有人通风报信,警方为避免打草惊蛇,无功而返。”李所长说。

  当时陈锋就注意了,闻天海没有露面,刘七来了,领着三十几号人。陈万明一伙也来了,高高矮矮在火葬场雪地里站着。还有一伙人,为首一个大哥,陈锋听人指点说他叫霍家委。霍家委和狄爱国有恩怨,不过人死了一了百了,霍家委这点做的很有风范。其他三三两两分散着还有百十号人,陈锋多数面生。

  “市局局长亲自督战,发誓拔下潘云飞这颗钉子。”李所长说。

  大伙都在暗自庆幸,里面不乏在逃被通缉之人。

  有一个人哭了。

  是双姐。双姐站在火化场的雪地里哭了很久。

  后来陈锋听黑孩儿说闻天海当时其实来了,没有露面,藏在车里面,有传闻说是他把潘云飞要来参加追悼会的情况密报给警方的。可是潘云飞太狡猾了,潘云飞直接去了太平间。

  再后来又传来了潘云飞的消息,这一次可以说得上是石破天惊。他枪杀了个官员。

  这个官员是一家国有公司的老总,名气如日中天。官员有个儿子,大家都叫他小九。小九每天开着大奔,在市区的街道上横冲直撞。小九也不是省油的灯,两年前伙同其他几人让一出租司机横尸街头,其他人都判了重刑,只他没事,关几个月就出来了。有人说小九吃顿饭两万块钱,眼睛都不眨。

  这天小九开着大奔,载几个女的去外市闲逛。车子风驰电掣出了市区,岔道里开上来一辆桑塔纳,小九把车一直冲上去,两辆车都停下时,小九的大奔正好撞在桑塔纳的车门上,那扇门明显凹了进去。桑塔纳从那边门下来几个人,对着小九破口大骂。小九哪能吃这亏,开车门就出来了,手里拎一口径步枪。那几个人见他有枪,猛扑上来,三下五去二将他打翻在地,枪也夺走了。几个人将他拧起来,要送派出所。小九发疯一般挣扎,到底脱身了,满脸是血跑了,边跑边打电话。车里的几个女子也出来了,朝着小九方向跑。

  这几个人也没追,围着那车看,也在打着电话。

  眼看小九没了踪影,这几个人把脚踩在大奔上,恨恨地说着什么。一会来了一辆警车,下来两个警察,看了看大奔的车号,又打电话问了些什么,就上了警车。车子发动后,门又开了,下来一个人,把那枝口径步枪拎了进去。

  这几个人见警车走了,开始大骂。然后接着打电话。时候不大,许多农民赶了过来,有坐农用机车的,有骑自行车的,有步行的,手里掂着铁锨、钢叉、锄头之类。总计有五六十人。

  大家都在那里等着,怒气冲冲,高声叫骂。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四辆大轿子驶了过来,到了大奔跟前,车子靠上了路边。许多农民被挤下了沟。

  这边农民骂声未了,四辆大轿子呼啦啦下来一二百人,手里都掂着钢管木棍之类,多数人都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小九冲在最头里,手端一杆锃明瓦亮的猎枪。

  农民见势头不对,“哄”一下都跑了。一伙人冲上前来,把那辆桑塔纳一阵猛砸。一个农民跑的慢,被捉住了,一顿暴打过后,农民告诉他们,都是前面那个村的。

  这伙人又上了车,朝村子开去。村子不大,很容易就围住了。

  潘云飞和建明三狗恰好潜伏在这个村子里。此时还没起来,听得外面大乱,三人忙捉枪在手,子弹上了膛。到了院子里,隔着门缝观察了一阵,知道是斗殴,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还得马上离开这里,公安说不定一会就来了。”潘云飞三人又拐回屋,将衣服穿好,三狗拎起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咱们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咱说咱们是租房户。”潘云飞说。

  本来是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几个人一路走,一路解释着,也没人特别为难他们。到了村口,正好碰见小九端着猎枪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在争执着什么,好像是中年人叫小九把猎枪放回车里去,小九不依,被中年人打了一耳光。

  建明多了句嘴:“乖乖,这家伙这么恶道,明目张胆就敢扛着猎枪。”

  说着话就走过去了。开始小九见他们是城里人,也没理他们,可偏偏听到了建明说的这句话,在后面拉响了枪栓:

  “他妈的你给我站住!”

  潘云飞三人也不站,照直朝前走。潘云飞说:

  “兄弟,我们还要赶火车,有说错话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

  小九也许是被中年人打火了,抬手朝天放了一枪。

  枪声一响,潘云飞三人就地一个翻滚,同时拔枪在手,连连点射。

  中年人中了四枪,当时就咽气了。小九身中五枪,大难不死,居然给抢救了过来。

  警方根据描述,断定是潘云飞一伙干的。

  小九住院期间被武装监视。小九父亲的事情很快被捅了出来,小九父亲涉黑,洗黑钱,包养情妇,贪污腐化,在任期间职工被打伤无数,听说还有人命。警方正在侦察中。

  据说市局局长一拳擂在大班台上:“三个月之内不杀潘云飞,我自动辞职!”
第十八章
 
  年根一晃就到了。这两年人们消费习惯改变了,很多不在家吃饭,饭店也就不放假了。陈锋对不回家的打工者很体谅,双工资。许多老板不这样,他们将工钱扣着不给,逼着你在这里干。

  留柱的事有了结果,交通事故。留柱横穿马路,也负有一定责任。留柱的父母都来了,拿了三万块钱赔偿金。李所长告诉陈锋,“极速时空”托得人太硬,没办法。陈锋叹了口气

  。

  凡和弱雨双双去了南方,两人去那边散心。弱雨公司早放了假,公司经理不知怎么回事,好久不露面了。

  陈锋给倪总经理交代几句,也外出了,领着玫和甜甜去了哈尔滨。有次甜甜在电视里看到哈尔滨冰雕,就一直嚷着要去。

  北国天寒地冻,满眼都是冰雪的世界,眼睫毛眨起来都痛得慌。幸亏陈锋事先托了熟人,要不住处都没有,旅栈业爆满。甜甜倒是玩得情趣盎然,在冰雕的世界里流连忘返。后来又去了亚布力滑雪中心,玫和甜甜在雪地里打着滚,开心得不亦乐乎。

  返回哈尔滨时,已经是大年初六了。一家三口在商场里采购东西,打算返程。玫说,太阳岛还没去。锋说不去了,天气这么恶劣,小甜甜受不了。小甜甜大概这几天也玩累了,嚷着要回家。玫只好作罢,说下一次吧。

  玫这几天脸色红润,陈锋晚上的温情使她留恋着不舍得离开。好久没这样了,往常陈锋从饭店回来很晚,往往是倒头便睡。

  三人在街上走着,路过赵一曼雕像,玫和甜甜就去看。陈锋抬眼就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也看见了他,眼光有些躲闪。

  “大毛!”陈锋很兴奋,“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大毛只好走了过来,勉强笑笑:

  “我来这里旅游。真巧,碰上了你家三口。”

  陈锋觉得他脸色有点古怪,尽管他捂得很严。玫和大毛打声招呼,又继续和甜甜看雕像。

  “你怎么了?一个人来旅游?”

  “不是,还有那个姚姐。你什么时候从家出来的?”

  “年三十,你呢?”

  大毛眼光明显放松了:

  “哦,那就好。”

  “什么那就好?莫名其妙。”

  “呵呵,没什么,我说这会碰见你真好。实不相瞒,我这会一个人转是准备掂包的。我们的钱被偷了个一干二净,寸步难行了!”

  “这么不小心!怎么又干那个,我先给你点。”

  “多给我点吧,回去我就还你。”

  陈锋想了想,掏出一叠钱都递给了大毛:

  “这大概有六千多吧,我也没数,你先拿着用。”

  “你不留点了?”

  “我老婆那里还有,反正我们该回去了。”

  回到家过了几天,陈锋才知道大毛出事潜逃了。

  大年初一那天上午,姚姐家里来了两个客人,放下三十万工程款,叫她抓紧运作,就走了。一大袋钱当时还点了一下,大毛看得分明。

  中午吃饭时,大毛嚷着要喝酒,说大年初一,一醉方休。

  结果姚姐就给灌醉了。大毛将她放到床上,拎起钱袋要走,想想又不妥。就把烧水壶上面的哨子弄坏了,然后接上满满一壶水,放火上去烧,直烧得水壶突突朝外喷开水了,关掉火,再将煤气打开,不燃烧,煤气就在屋里蔓延了。他坐了一会,觉得煤气越来越重,看了眼姚姐,说声对不住了,谁叫你往常只给我小钱,拎上袋子走了。

  也是姚姐命大,正好渴醒了,要找水喝,闻见了令人窒息的煤气味。慌忙打开门窗,清醒过来后,见钱袋没了,慌忙就报了警。

  闻天海开始频繁露面了,市里的场所遍布了他的身影。他甚至还去了潘云飞的父母家,给二位老人拜了年。

  “云飞我们打小就是好朋友,您二老是看着我们长大的。这几年我的业务忙,也没来看看你们,还请大伯大姨多多担待。”

  两位老人许是孤独惯了,也不倒茶让烟,只默默地坐在那里,看着闻天海。潘云飞还有个姐姐,早些年因为恋爱的事,喝了敌敌畏。姐姐的对象被潘云飞追杀,只好远走他乡。

  “云飞也不在,有什么事情你们尽管给我说,我给你们留个电话。”闻天海双手把名片递上。

  两位老人没有动。

  闻天海笑笑,把名片放在了一只腿用尼龙绳绑着的桌子上。

  出门时正下楼,潘云飞母亲在后面说一句:

  “东西给你放那了。”

  闻天海回过头,见那扇油漆剥落的木门轻轻合上了,自己带来的那包东西在门边静静地躺着。闻天海咒骂了一句。

  开上车,他又去了陈锋的酒楼。陈锋不在,倪总经理说陈锋去了哈尔滨。闻天海给倪总经理递张名片,说陈锋要是有空了去找他玩,他现在天天在金龙湾浴池。

  倪总经理把他送到店门口,见门口停着两辆车,一辆黑色凌志上下来四个人,一个开车门,三个立着。倪总经理这才看了下名片,一口凉气吸进了肚。倪总经理虽说早已知道闻天海,但只闻其声,未见其人。闻天海的目光不经意地扫来,倪总经理慌乱地躲开了。那目光让她想到了浸在清冽池水里的菜刀,亮得耀人。

  倪总经理给陈锋挂了个电话,她告诉陈锋,闻天海来过了。

  陈锋在那边显然玩得正开心,“唔唔”了两声就把电话挂了。

  倪总经理手拿电话,怔怔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出神。

  闻天海来到了金龙湾。这几天闻天海都这样,先去外面办办事情,溜溜圈,然后就一头扎进了金龙湾。他上二楼,几个马崽簇拥着。上面一个豪华套房他包了,外间是会客室,里间是休息室,再往里就是个小型浴池。不用进大池,闻天海来这里是独浴。如果来了兴趣,还可以喊一个女郎过来,洗鸳鸯浴。

  马崽就坐在会客室里,喝茶聊天看电视。

  一楼是大众浴,通向二楼的楼梯口处,最近有两个南方人常把那几张床占着。这两个南方人目光冰冷而散漫,从不和别人多搭一句嘴。他们之间基本也不说话,往往是一个去洗了,一个在床上躺着,似乎什么也不看,又似乎什么都在看。

  他们和澡堂里的那些水老鼠一样,整天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来泡澡。吃饭也简单,叫澡堂的厨子随便弄几个小菜,一盘炒米,几瓶啤酒,从不喝辣酒。即便天气再冷,也是如此。

  澡堂里的水老鼠们觉得他们挺可恶的,象尸体一样,也不理他们。

  闻天海来时,他们在那里躺着,互相连眼光也没碰一下。许多人见了闻天海,都站起来打招呼,闻天海根本不理他们。

  闻天海在里面泡时,电话一直响。闻天海不接,马崽当然也不能接。

  这当口刘七来了,刘七拿起了电话。

  “天海哥,是你父亲打来的。”刘七说。

  “拿过来吧。”闻天海在里面说。

  闻天海泡在水里,头枕在圆润的瓷壁上,接过了电话。

  “哦,爸,我在洗澡。哦?小三待岗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呵呵,我咋去关心他啊,他眼里就没我这个哥,我俩几年不说话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好的,我帮他,不过不能叫他知道。他从来看不起我,以为自己是大学生,还不叫我接济,说我的钱是血腥钱。你放心吧,咋说他是我弟弟,这一两天我就给他搞定。什么破工作啊,放别人有这么好个哥哥早不要了。爸,我正洗澡,回头再说,电话湿了。”

  刘七接过电话,指头一摁,关了。

  “小三待岗了?”

  “他妈的精简,你去把这事给我办一下。小三越不理我,我越给他来黑的。你去打听一下他一把手的住处,这个年就别叫他过了。找几个人去候着他,到时候故意找茬,口角一起,直接把他腿打断,叫他以后在家歇吧。其他的事情过了年再办,叫我父亲提点礼物,再去找这个领导。”

  “好的,今天我就叫他进医院。”

  “你出去时给老板说一下,要个女的过来,还要9号吧。”

  刘七走后不久,外面传来了吵闹声。几个马崽迅速站了起来,右手插进怀里,一个人探了头去看。

  “没事。”这个人说。大家就又坐了下来。

  刘七过来了,后面跟着9号。

  “9号正给一个家伙按摩,老板问换一个行不行,”刘七把女的推进去,“我一听就火了,问好房间,进去就拉9号。那家伙不依,被我揍了一顿。”

  “咣当”,浴室的门关上了。

  刘七拿出电话。

  “喂,你们几个给我听着,以后天海哥来金龙湾,你们要提前半小时到。现在里面是保险了,可外面还是个空白,要防潘云飞打冷枪。你们以后要专门负责外围,现在就给我过来。如果真碰上潘云飞了,记住不要下手,迅速通报。”

  刘七打完电话就下了楼。

  两个南方人看样子是都洗好了,穿着秋衣秋裤躺在那里。他们每次洗完澡都穿着秋衣秋裤,不像其他人,赤裸裸地在那里喝茶聊天。南方人好像都不怕冷,罩上个外罩就能出门,里面很少穿羊毛衫之类。可他们在这里休息也穿着秋衣秋裤,其他人就觉得别扭。

  “这几个蛮子好像随时准备跑一样。”有人看着他们说。

  刘七穿过南方人过来了,许多人见了,纷纷招呼说“来坐一会,七哥”。刘七乱打着招呼,然后来到墙角的几个人那里,脱了个精光,边喝茶边闲聊起来。

  “呵呵不错啊,大过年的都能碰到一起。不像过去,一过年就逃跑,别人过年,我们流窜。”刘七笑眯眯说着。

  “现在过年过节还不照样要跑,只是现在不像从前了,不用跑那么远了。只要不回家,公安一般逮不住,现在案子多如牛毛,管不过来了。”一个说。

  “七哥这两年不用操这心了,天海哥玩的大,上下都给面子。哪像我们,每次回个家跟做贼一样。”另一个说。

  “人人都有本难念的经,玩的大有玩的大的难处。树大招风,上面人事一变动,你要不在意,说不定你就玩完。”刘七说。

  “还是玩大的好,等上面罩不住的那一天,也享受够了。当然天海哥不会,永远是福星,天海哥有的是钱。你看这每次扫黑,抓的人倒不少,可都是些小鱼小虾,天海哥哪次不是波澜不惊。”

  “不说了不说了,我去大池里泡泡,还是大池里解乏。”刘七起身走了。

  刘七刚进去,黑孩儿六指几个走了进来。
第十九章
 
  黑孩儿这些天风光极了,一身名牌,脖子上项链有筷子粗。六指也是如此,手上戴的硕大钻戒闪闪发光。

  刚才几个人去了陈锋的饭店,磕柜台上一包钱。

  “这是上次拿他的五万块,今天还给他!”黑孩儿说。

  倪总经理看着这几个暴发户,双眼瞪得溜圆。

  澡堂的人见他们几个趾高气扬, 今非昔比,也是吃惊加嫉妒,纷纷围上来打招呼。

  “我操,抢银行了?”

  “那是粗活,咱会干那个!”黑孩儿抽起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偷文物了?”

  “滚!”六指笑着,“我们走正道了,我们揽了一公里高速公路承建工程,给了一个朋友,落了几十万好处费。他妈的,现在想想吃亏了!”

  “我日,开始官倒了!”

  黑孩儿几个笑得一脸灿烂。只有黑孩儿他们几个心里明白,这回玩火玩了八九十万,可是提着脑袋去干的。

  黑孩儿他们黑吃黑,劫了一票。

  六指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这个信息的。六指的老板承包着一家药厂,经营陷入困境,车间基本上停产了。年前的一段时间柳暗花明,尽管工人工资依旧开不下来,六指却发现老板花钱又开始冲了,挥金如土。六指得到一个信号,老板还有其他背起来做的生意。六指跟了老板这么多年,竟被瞒了个滴水不漏,六指心里不是滋味。

  六指开始留心了。他发现最近有一个戴眼镜的外地人来得比较频繁。只要他来,无论吃饭唱歌什么的,老板总要把六指支开。六指知道这里面有名堂。

  老板过去去香港时曾经带回来两个窃听器,一直放在大班台的抽屉里。六指有天趁老板不在,轻易地把锁捅开了。两只窃听器,一个开过封,一个没开封,六指拿了开封的。

  上面是洋文,六指不认识。托了个朋友,找人翻译了,六指捣鼓了半天,终于玩熟练了。

  当这个人又来时,六指去酒店安排包房,将窃听器按到了桌子背面。

  六指知道了老板的秘密。原来老板在倒腾氯胺酮,就是俗称“K粉”的一种药品。

  卖方是眼镜,老板是中介,买方不见首尾。

  “年三十晚上八点在丽都宾馆618房间交货?那是个小宾馆啊,我在那上面住过一夜。他妈的也真会找时间,年三十,公安也光剩值班的了。”黑孩儿说,“真的是笔大交易?”

  “隐隐约约听得好像是百十万。”六指说。六指当夜就把窃听器放回了抽屉。

  “翻身的机会来了!”黑孩儿说,“你老板一看就不是个溜子,仗着有俩臭钱,见了这些人们鼻孔朝天,早想搞他!这回天算不如人算,他涉毒犯在了咱手里,搞他就搞了,还不是哑巴吃黄连!”

  黑孩儿托人打听了,丽都宾馆没有闭路监控。

  “这下事情容易办多了!”黑孩儿说,“我还得去借个手机,到时候方便。我操,混到现在连个手机也没有!”

  “手机算个蛋,事成了我们可以买一汽车!”六指说。

  大年三十晚上八点十分,黑孩儿三人上了丽都宾馆六楼。六指没上,六指一直躲在宾馆外面的花坛里。这天晚上这家宾馆静得出奇,外面不见一人。远处有零星的炮声传来。

  八点差十分时,六指四下看看,从花坛里走出来,到了附近的IC卡电话亭边,朝618房间打了个电话。

  “先生您好,”六指捏着腔调,“我是三楼美容美发老板,要小姐服务吗?”

  “不要不要。”那边说。

  六指放了心,又回到了花坛阴影里。回到阴影里的六指给黑孩儿拨了手机。

  黑孩儿三人正坐在宾馆大厅一隅,那里是咖啡座,被塑料葡萄藤遮掩着。

  八点整,一辆出租车悄然停在了宾馆门口,后排下来两个人,提着两只密码箱。六指留神看了,都不认识。六指判断他们就是买方,又给黑孩儿拨了个电话。

  黑孩儿从葡萄叶缝隙里看了看,也拨了个电话。

  六楼公用卫生间里蹲着一人,接了黑孩儿电话,提着裤子站起来,到了门口,将门虚掩上,侧耳倾听。

  外面有了脚步声,楼面服务员问了一句:

  “先生您住宿吗?”

  “我们找人,618。”

  卫生间里的人给黑孩儿拨了个电话。

  黑孩儿三个就上来了,服务员问了一句,黑孩儿他们也没理,一头扎进了卫生间。

  等服务员再看到他们时,吃了一惊。黑孩儿四人蒙着面,手里锃亮的砍刀让一条过道顷刻间寒气逼人。

  服务员大张着嘴巴,被黑孩儿走过来,一团毛巾塞了进去。黑孩儿拿砍刀的刀锋在服务员颈处比了一下,服务员瞳孔睁到了极限,昏了过去。

  找出钥匙,一个人留下看管服务员,剩下三个悄悄地来到了618门前。黑孩儿把钥匙用唾沫浸湿了,轻轻插进锁孔,猛一拧,房门豁然洞开,几个人挥刀冲了进去。

  屋子里人乱成一团。密码箱开着,里面满是熠熠生辉的钞票。

  有个人想反抗,被黑孩儿搂头一刀,砍翻在地。眼镜跪地上直求饶,另一个人浑身哆嗦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黑孩儿看到六指的老板拱到了被子里。

  几个人把密码箱合上了,拎了起来。黑孩儿把刀架在眼镜脖子上,厉声问道:

  “货呢?”

  “货、货、货,货都在楼下的客车里,我们是先验钞票,再、再验货。钱、钱货分离……”

  “我们走后,你们先把那车货开走,然后报警,说有人打劫,我他妈的是为你们好,我们不要货!”

  没两天六指听老板说了,眼镜被人抢了,没多少钱,就是一个生意伙伴被齐耳根砍成了重伤。

  “公安已经立了案,事发前有人朝房间打过电话,不过是IC电话。”老板说,“他妈的不好破,线索太少,年头这种案子又太多,估计还是个无头案。”

  黑孩儿他们武装起来了,一个个不可一世。

  “六指,过了年上班了你可不敢这么打扮了,老板看出来。”黑孩儿说。

  “知道知道,第一个要当心的就是我,我会那么傻。他妈的不行咱们再干他一票,我也不跟那老板混了。”

  “你以为老天爷一直向着你?他们早灵了。咱们现在也有钱了,可以组织人了,再想法去干点别的。正道咱们是不行,得上面有人,咱们只有来邪的,等每人干够二百万,咱们就金盆洗手,去做那守法公民。”

  “狄爱国那一摊不是空着吗,咱们为啥不接过来!”

  “我说过正道咱们不行,那在黑道里也算是正道,得上面有人。咱们得抓冷门,黑吃黑最适合咱们。”

  “他妈的不行咱们去把那些大哥都绑起来,拿钱赎人,不行一个一个杀。什么大哥,把他们都做了咱就是大哥!”

  “够狠,可以放到五年计划里。”

  “哈哈哈哈!”

  黑孩儿几个给一楼的水老鼠们打了招呼,迈着鸭步上了二楼。

  “听说这上面有个豪华浴室,从来没见识过,今天咱们先包一天!”黑孩儿说。

  领班告诉他们,这间房子已经被人长包了。

  “他妈的有钱人真多!”黑孩儿说,挨着门去找那间包房。

  领班要阻拦,被六指推了个跟头。

  “参观一下不行吗?他洗他的,又不是女的!”六指说。

  正吵闹,一间装修异常别致的房门被打开了,露出一张年轻而邪恶的脸。

  黑孩儿从那张脸上掂量出对方也是有斤有两的人,但被财气烧着了,没考虑那么多。

  “朋友,不打搅你们,就是参观一下这间房子。”黑孩儿笑着说。

  “老板正洗澡。”年轻的脸说。

  “参观一下又何妨。”黑孩儿依旧笑着。

  年轻的脸缩回去了,又冒了出来,作了个请进的手势。

  黑孩儿一伙进去了,领班在外面诧异着。

  这边领班还没走到楼梯口,后面就传来了拳打脚踢的声音,然后是黑孩儿一伙捂着脸跑了出来。每人都是血流满面。

  那几个年轻人站在门口,活动着手腕,口里骂着:

  “他妈的充什么老江湖,早没你们的位置了!”

  楼下的人见黑孩儿一伙转眼间变得如此狼狈,一个个肚里直笑,知道是闻天海操练他们了。

  上了出租车,黑孩儿骂一句:

  “等着吧,他妈的!过去都是一起玩的,现在你混得再好,也不能这样对待兄弟!早晚有你倒霉的那一天!”

  刘七从大池里出来了,听了刚才的事情,笑了笑:

  “黑孩儿几个现在都不能算人!江湖上不搞政府那一套,你不行就是不行了,没有老资格可摆!”

  刘七咕咚喝了口茶水,眼光朝那两个南方人扫去。

  这两个南方人是刘七亲自请来的,管吃管住,一天再加一百美金劳务费。如果成功击毙潘云飞,另外再奉上三万美金。刘七是去澳门葡京赌场赌博时通过广东人引见认识的他们。他们是一个职业杀手团体,据说内地的许多帮派为除掉对手都找过他们。他们很少失手,事成后销声匿迹,雇佣者即便有嫌疑,因为凶手消失了,最后通过上下活动也能推个一干二净。

  潘云飞的形象已经被他们烂熟于胸,在澳门请了电脑高手,刘七几个特别熟悉潘云飞的人经过反复描绘,凶神恶煞的潘云飞赫然纸上。

  “只要一露面,保证一秒钟内将他击毙。”两个杀手说。

  建明的形象也被描绘了,但比较模糊,熟悉他的人不多。至于另外一个叫三狗的,就没有描绘。反正三个人形影不离,一出现就统统干掉了。

  闻天海答应刘七,如果干掉潘云飞,当然建明也不能露掉,建明为了潘云飞,能上刀山火海,闻天海将给刘七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加上原有的百分之十,刘七就占到百分之三十了。

  刘七想到这里心里美孜孜的,刘七喜欢玩女人,娱乐场所玩遍了,刘七想该玩些正经女人了,武力加金钱,他娘的!刘七将他知道的良家美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其中有陈锋的老婆玫。玫和刘七的老婆是同学,刘七对玫一直垂涎三尺。

  他娘的,慢慢来吧。刘七又咕咚喝了一大口水。
第二十章
 
  过年的喜庆如变得稀稀拉拉的鞭炮一样,越来越散淡了。

  潘云飞早上起来,望着双层玻璃外冰封雪冻的白山黑水,对躺在床上的双姐说:

  “你今天先坐火车回去吧,我们过两天也回去。不过我又杀了人,你回去就不用干活了,先躲起来算了,给你的钱仔细点也够你花一二十年了。”

  “那你回去了可要找我,你一直玩失踪,我都快疯了。”

  “你疯了也没用,不该找就不能找!”

  躺在床上的双姐默默地看着潘云飞宽厚的背影,流下了两行清泪。

  那天双姐去收拾一桌残汤剩饭时,一个陌生人擦肩而过。陌生人在她耳边丢下一句话:

  “潘云飞在外面等你。”

  双姐当时就幸福地晕眩起来。

  双姐戴着围裙慌慌张张出了门,见那个陌生人身边站着两个老人,拄着拐杖,头上捂着圆形帽,脸被围巾遮住了半拉。

  “我刚杀过人,你赶紧去东北。三天以后我在牡丹江车站广场等你。”

  双姐一句话也没说,双姐被这个熟悉的声音一下击垮了,双姐的思绪开始腾云驾雾。

  “潘云飞回来了,有人看见他了。”疤瘌脸说。疤瘌脸把五四手枪在指头上打着旋,这是最近配备的,陈万明一下搞来了五条枪。

  陈万明看着窗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汤老大去告咱们了,摇着轮椅去的。当初应该把他的手筋也切断。”疤瘌脸说。

  “你给下手的那两个兄弟打个电话,叫他们在外地好好呆着,不要惹事,再给他们汇点钱。你这边去运作一下,还去找分局的大刘,叫他摆平。”

  “汤老大躲起来了。”

  “什么时候找到他,什么时候叫他失踪。他不失踪, 死账就会多起来。”

  “狄爱国的场子闻天海的人已经进去了,怎么办?”

  “他不给我面子。这事等一段再说,潘云飞不是回来了吗?闻天海派了杀手,潘云飞不是缩头乌龟。”

  “反正再看见潘云飞,我是要下手的!”疤瘌脸把枪旋到了高空,一把攥住了。

  陈万明依旧看着窗外。阳光时隐时现,路边的积雪顽固地不肯消融。

  “机会来了自然不会放过他!”陈万明说。

  “以后应该多注意双姐的行踪。”疤瘌脸说。

  “据说那个开饭店的叫陈锋的人也和潘云飞接触密切。”疤瘌脸又说。

  陈锋从东北回来后,去找了刘总。陈锋是硬闯进去的。

  “什么事?”刘总刚上班,脸上没有表情。

  “这是还你的。”陈锋把报纸包着的钱放在了大班台上。

  “你以为你这样就够义气了?”刘总脸色平静地像一潭死水,“说实话,我根本不在乎这些钱,我在乎的是办事能力。你没办成事,这钱还我不还我都是一个样。”

  “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陈锋说完出门而去。

  陈锋回到饭店,见门口停了辆流线型的红色跑车,车身很低,让人联想到它掠地而过的速度。

  陈锋觉得那个车号很夺目,基本都是八。

  企业家吴少侯衣冠楚楚地坐在大厅里,斯文地喝着茶水。

  “是你!”陈锋说,“我以为哪个美女来了。”

  “香车美男,哈哈!”吴少侯笑着站了起来。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还是头一次光顾我这店。上次开业,请你都请不来,真不给面子。”

  “不是忙吗,你不忙钱就朝别人怀里跑。”

  二人互相打两下,重新落座。

  “找我有事?”陈锋问。

  “还不是想弟兄们了,找你喝两杯。”

  “唉,过去玩的那些朋友,想坐一起真不容易了。今天不把你喝趴下不能走!”

  “呵呵,我现在养身,一次不超过二两。在一起主要是叙叙。”

  “你现在主贵了,不过今天可由不了你。”

  “呵呵,还玩霸道啊。听说你前一段喝稀饭了,在里面不好受吧。”

  “是不太好受。喝稀饭有两个季节不能喝,一个是冬天,一个是夏天。但比较起来,冬天比夏天好过,再冷也抗住了。三伏天可不行,你那年可是三伏天进去的。”

  “哈哈,那次说我偷税。也就进去二十来天,真叫一个热。你想想,一个号子二十来平方,关四十多个人,每人都是一个小火炉。不过我没受大罪,每次抬冰进来,都放我身边,其他人就不行了,像锅蒸一样。”

  “去搞几盘好菜。”陈锋对走过去的倪总经理说。

  “这娘们在许多地方干过,又能干又漂亮,你多少钱把她挖来了?”吴少侯看着倪总经理背影。

  “我朝她跟前一站,就挖过来了。”

  “哈哈,小白脸加黑社会!”

  “你才不是好东西,你是怎么起家的,谁不知道, 坑蒙拐骗。现在你骗不住了吧,现在的人都能了。”

  “哈哈,说起来你也是做生意的,其实什么也不懂。有句话说的好,老的骗怕了,小的长大了,哈哈!”

  菜上来了,酒是五粮液,码了两瓶。

  “你拉开架式要灌我啊!”吴少侯端起一茶杯酒,抿了一口,皱了皱眉,然后一仰脖,一杯酒见了底。他把杯口朝下,一滴也没有滴出来。

  “你真阴啊,这么能喝!”陈锋也一口抽了。

  服务员刚满上,吴少侯又端了起来,双眼直视着陈锋。

  陈锋也端了起来。

  陈锋觉得头重脚轻了。陈锋上一场的酒劲还没过来。

  “你最近还和潘云飞联系不联系了?”吴少侯没有一丝醉态,双目炯炯。

  “我联系他干吗。”陈锋又抽了半杯,却忘记叫吴少侯抽了。

  “说实话。”吴少侯盯着他。

  “没、没联系。就是狄爱国死时见了他一面。哎,对了,他前一阵是不是又拿了你一大笔钱啊?”

  “你俩关系过去特别好,谁都知道。你要是再见他,和他约个时间,我俩见一面,我有事情求他。”

  “好、好吧。”

  倪总经理朝这边观察着,因为不是吃饭时间,没有客人。倪总经理看到吴少侯狞笑了一下,狞笑地很明显。陈锋根本没注意,把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喝到最后我看见他狞笑了。”倪总经理对陈锋说。

  “他一直是那样的笑,你不了解他。”

  倪总经理瞳孔里蒙上一层忧郁。倪总经理有了不安的预感。但倪总经理的许多预感都是荒诞的,她自己知道。
 
第二十一章

 

  一个春光乍露的下午,弱雨开着一辆流线型的红色跑车,掠地而过。

  陈锋正开着车,无意间一扭头,看见了春风满面的弱雨。

  陈锋看到了那个夺目的车号,基本都是八。

  陈锋打开了手机。

  “凡,从南方回来也不找我喝酒了。”

  “噢!锋哥!这一阵单位忙,忙完了我喊着亮去找你。”

  “弱雨最近好吧。”

  “她换公司了,她单位的小丽给她介绍了一家效益很好的公司,据说那个公司准备叫她做形象代言人。我们都在拼命地挣钱,我们要把婚礼举办地排排场场的。”

  “哦,我刚才看见她了,开着辆红色的跑车。”

  “那车真漂亮,坐上去真舒服。公司里叫她出去做宣传用的。”

  “哦,这样啊。那改日喝酒啊。”

  陈锋找出吴少侯的名片,拨了电话。

  “少侯,我是陈锋……呵呵,也没什么事。我只是告诉你,有一个女人你不能动……弱雨,我刚才看见她开着你的跑车……她是我一个老弟的对象……那好吧,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陈锋去所里找李所长,李所长喊他去洗澡。

  李所长刚喝完酒,脸上怒气未消。

  “怎么了?”陈锋问。

  “刚才开着车回来,有个骑摩托的横冲直撞,撞倒了一个行人,我说他两句,他出口就骂。”

  “谁这么狂啊?”

  “还不是仗着他爹,在我的辖区里见天惹事。”

  “他爹是谁啊?”

  “你别管,你去替我教训他几句,他喝多了,就在前面路边停着骂人。”

  “好的。”

  陈锋步行,李所长开着陈锋的车在后面缓缓地跟着。

  那人还在骂,是个十八九岁的毛头小伙,大黑鲨停在一边,边喝饮料边骂,见谁骂谁,还朝小卖部主人脸上吐唾沫。陈锋走到跟前,也不说话,一拳击在他脸上,眼看着要倒地,陈锋又飞了一脚。然后抓着长发把他提起来,朝树干上猛磕了几下,又送上一脚,小伙子躺地上痛苦地扭动起来。

  掸掸衣角,陈锋说一句:“看你还敢乱欺负人!”一挥手,拦了辆出租车,走了。

  “澡堂里碰头。”陈锋给李所长打电话。

  洗完澡天已黑透了,都市已被点亮,肮脏的城市变得妩媚。

  陈锋和李所长回到饭店,居然没了位置。

  “该你发财了。”李所长说。

  二人驱车去了另一家饭店。车刚停下,李所长拔出了枪。陈锋从倒车镜里看到了潘云飞,一行三人从路边匆匆走过。

  陈锋握着方向盘,没有动。

  李所长下车的动作十分敏捷。

  潘云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三个人突然横穿马路,闯进了车流。李所长几次双手举枪,都没有放。李所长一手持枪,一手拿出了对讲机,也闯进了车流。

  陈锋静静地坐在车里,把窗子摇开,冷风呼地灌了进来。

  过了好久,没有听到枪声。路面上顶灯闪烁的警车来回穿梭起来。

  三天以后,陈锋的电话响了,陈锋看到显示的是IC卡电话,头皮炸了一下。

  潘云飞叫他赶到小王庄,有急事。

  陈锋答应了,陈锋答应了就后悔了,陈锋狠狠拍了下自己脑壳。

  小王庄的路很难走,坑坑洼洼的。路被从中间破开了,破路之风蔓延到了乡村。

  陈锋碰倒了一辆自行车,出来几个小伙子,拦着陈锋不让走,叫他赔辆新车。陈锋没有下车,只是把车窗摇了下来,看看那辆自行车,苦笑了一下。二十块钱怕都没人要。但陈锋还是拿了二百块。

  发动引擎,离开吵闹的人群,陈锋发现身后坐了个人,一身农民打扮,眉眼很脏,看不分明。

  “照直开,开出这个村庄。”身后的人说。

  陈锋照直开了过去,出了村庄,路面好了起来。

  “去哪?”陈锋眼睛盯着前方。

  “后面有辆车,保险一点,你再原路开回去。”

  陈锋把方向盘猛地打了过来,一路尘土又进了村。

  “没有跟着。你再拐回去。”

  “云飞,不是你声音,真认不出来你。”

  “没办法,焦头烂额。在外地人生地不熟,不好搞钱。我这次回来,准备大搞一笔,然后去香港,九龙 哪有我一个患难兄弟,我们说好了一起去罗马尼亚。”

  “不要再杀人就好。”

  “不好说,该杀的还得杀。听说闻天海找了澳门杀手,真下本钱。先把他搞掉,其他人的钱就好搞多了。我已经列了个名单,挨个过刀。”

  “现在往哪里去?”车子又驶到了大路上,陈锋提高了车速。

  “下公路,去大王庄。”

  车子下了公路,陈锋心里盘算着明天手机该换个卡号了。

  “我想叫你代管一笔钱。等我去了罗马尼亚,过个年把子,双姐那边不被公安追究了,你把这笔钱交给双姐。她这辈子不容易。”

  “你怎么不带她走?”

  “我们失去联系了。再说带个女人早晚要坏事的,哪里都有女人,但不能一直跟着你。”

  大王庄外有片树林,稀稀落落的,车子正好可以开进去。

  潘云飞下了车,点上枝烟。指指点点装着在介绍这块地皮。不一刻建明和三狗走了出来,也是农民打扮。建明手里拎一破旧的编织袋。

  陈锋也下来了,打开了车后厢。建明把袋子丢了进去。

  “是三十万。”潘云飞说,“里面有给她的一封信。”

  “对了,吴少侯想见你。”陈锋说。

  “这两天我给你打电话。”潘云飞看到有人走来,“我们走了,你也走吧。”

  陈锋发动车子时见树林里又闪出一人,是高四儿!

  陈锋回去后给吴少侯拨了电话,说潘云飞这几天要见他,叫他等电话。

  “你见他了?”吴少侯语气很兴奋。

  “唔……”陈锋支吾了一下。

  吴少侯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接姚局长,我是吴少侯。”
 
第二十二章

 

  陈锋把三十万交给了倪总经理,叫她妥善保管。

  “什么也别问。”陈锋说。

  第二天陈锋去了电信局,把手机卡号换了。

  天渐渐暖和了,路边的枝头上吐满了绿骨朵。这是阳光最温情的时候,万物都被鼓舞起来。

  陈锋和单位的凡、亮、老面又一次驱车来到了黄河边。

  开春的河水湍急起来,一波盖过一波。

  凡这一阵心情不好,恍恍惚惚的,老面就找了陈锋,拉他出来散心。

  “和弱雨生气了?”陈锋眼光看着浩瀚的水面。

  “没有!”凡遥遥望着对岸。

  “她公司的老总我认识。”

  “给你说了不是因为她!”凡很烦躁,“看河就看河,老提她干什么!就你认识人多!”

  凡朝河里丢块石头,手揣进裤兜,独自一人顺河走去。

  陈锋走开几步,给吴少侯打了电话。

  “你动弱雨了!”陈锋说。

  “我没有动她,是她动我了。”

  “你妈的!”

  “哈哈,别这么剑拔弩张,我怎么会动她呢?如今美女如云,我犯得上吗?咱俩是什么关系!对了,潘云飞又没动静了?我这边都快失火了,只有他能帮上。我帮他这么多次了,他总得帮我一次吧。”

  “他没给我再联系。”

  “你不想问问我找他有什么事吗?”

  “不想。”

  “那好了,我正开会,你抓紧联系。哎对了,你手机换号了?”

  “我手机没电了,用别人的。”

  陈锋新办的手机号已经被严密监控了,当然陈锋自己不知道。

  陈锋回市区时,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三狗被乱刀砍死了,潘云飞和建明负伤而逃。

  是马建立告诉他的,马建立上午去找霍家委的手下蹭烟吸,听说了这事。

  大前天夜里发生的。

  金龙湾浴池灯光暧昧,客人已经不多了。

  两个南方人正穿着秋衣秋裤,躺在床上,等伙计端饭来吃。

  进来两个农民,病怏怏的样子。从南方人跟前走过时,突然拔出了枪,对准了他们。

  “谁动打死谁!”

  紧跟着后面又冒出一农民打扮的人,身材魁梧,他从两人的枕头底下摸出两把闪着蓝光的手枪。搜枪的时候有个南方人动了一下,乌黑的枪口冷冰冰顶了一下。南方人阴沉着脸,眼光里都是沮丧。搜枪的魁梧汉子站到一边,不慌不忙把枪里黄澄澄的子弹一个个退掉,子弹落地时碰出很钝的声音。然后把枪丢给了南方人。又把他们上下搜了一遍,又去搜箱子里的衣服,然后耸耸肩。

  “他妈的,就枪里几发子弹,真自信。”魁梧汉子说。

  “你俩看着他们,我上去!”魁梧汉子又说。

  澡堂里的客人和伙计们心惊肉跳,一个个大气不敢出。澡堂老板肥胖的身躯一个劲哆嗦着。有个社会上的老油条看出来了,那个魁梧汉子是潘云飞。

  潘云飞目标大,是后进来的,两个澳门杀手 猝不及防。

  不一会闻天海就赔着笑和潘云飞走了下来。闻天海穿着浴袍,头发凌乱,脸色惊慌。

  “不许报案。”闻天海对缩成一团的老板说。

  “我俩的事情不希望旁人插手,不许报案,听见没有!”闻天海声音提高了,看着澡堂里的人。

  “听见了听见了……”老板想站起来,但没有能力。

  澡堂里的人也都木然地点着头。

  当天夜里果然没有人报案,人人心怀鬼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潘云飞三人押着闻天海上了出租车。刘七和一帮打手就在外面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两个杀手翻了船,无脸见人,当夜收拾了,悄悄回了澳门。

  几个人去了闻天海公司,闻天海打开保险箱,黑着脸说道:

  “都是你们的,拿吧,有五六十万!”

  三狗把闻天海浴袍扒下来,将钱一股脑扎进了里面。

  “山不转水转,咱们后会有期!”被扒得赤条条的闻天海说。

  潘云飞笑笑,冷不丁黑洞洞枪口抵在了闻天海太阳穴上:

  “你以为咱们还会再见面吗?”

  闻天海看到潘云飞眼光里杀机四起,腿一软,跪到了地上。

  “云飞,我这一辈子只给你一个人跪了!看在咱们小时候一起玩的份上,你留我一条命!哪怕你不解恨,把我四肢残了,只求留一命!天海求你了!”

  “必须叫你死!”

  “天海求你!天海后面都是白活了,你只看在前面的份上!我闻天海威风扫地,我认栽!你卸我一条腿吧!”

  潘云飞把枪收了起来,潘云飞没有卸他的腿,潘云飞只是在他脸上轻轻摸了一把。

  潘云飞三人没有走大路,公司正门出来就是大路。潘云飞他们走了后门,后门一条小路曲曲弯弯,两边是老旧的住宅。小路灯光昏暗,居民们多已进入了梦乡。

  刚出了小路口,黑暗中一阵刀光纷飞,潘云飞他们遭到了十几个人的埋伏。

  三狗当场毙命。潘云飞和建明被砍翻在地。

  枪声响了起来。

  “要不是潘云飞和建明开枪,三个人做一处死了。当场撂倒了几个,潘云飞和建明居然溜了。潘云飞就是潘云飞,放别人根本溜不掉。后来武装警察把各个路口都把住了,潘云飞还是快了一步。被枪撂倒的几个人也没死,估计潘云飞他俩因为受伤,枪法也乱了。”马建立说。

  “估计刘七早带着人赶到了,潘云飞一出门,闻天海就打了电话。”马建立又说,“闻天海老奸巨猾,宁肯手下人死伤,也没有用枪。闻天海报了警,闻天海说潘云飞到公司持枪敲诈,公司员工奋起自卫。跟潘云飞一伙被砍死的那个人身份也查出来了,外地的,也背着人命,正被网上全国通缉,过去和潘云飞一起劳改过。公安说死有余辜。他妈的,闻天海一分钱没有受损,五六十万呢!”

  “你找我又是来借钱的吧。”陈锋从兜里抽出一把钱,看也不看塞给了马建立。

  马建立心花怒放。

  “我又不是来借钱的,你非得给我!”马建立说。马建立说完就吹着口哨走了。
 
第二十三章

 

  时间一晃几个月过去了,转眼又到了秋天。这一段时间风平浪静,潘云飞消失了。吴少侯来过几次,很失望,他装模作样讨去了陈锋新的电话号码,后来再也不来了。

  单位的凡也不来了,亮和老面来过几次,说到凡吞吞吐吐的,陈锋也没往心里去,以为凡忙。其实有次亮想说的,但老面悄悄拉了他。

  这天上午不到吃饭时间,饭店来了个神秘人物,轿车很一般,蓝色富康。这人大概四十来岁,身材剽悍。进门时低着头,身后跟着几个高个子一样剽悍的青年人。他们在三楼要了个大包,叫服务员把茶泡上,说你出去吧,点菜时再喊你,不喊别进来。

  后来陆陆续续来了几拨人,都是奔那房间的。陈锋觉得有的有些面熟,但叫不出名字。凭直觉陈锋知道那个中年人是黑道上的,而且很不一般。

  陈锋想了半天,好像似曾相识,但想不出他是谁,后来陈锋就回办公室上网了,还是下围棋,陈锋上网就是下下围棋,有一阵子没有下了。

  对手的招式有点熟悉,陈锋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你最近还好吧。”陈锋突然打出了一行字。

  “还好吧。你呢?”对方也打出一行字。

  “也好也不好吧,我觉得我可能要倒霉。”

  “看你说的,你要是要倒霉,我不是离死不远了。”

  “大毛,告诉我你在哪。”

  “别喊我名字。我现在在美国。”

  “放屁。”

  陈锋突然想查查他IP,凡会查这个,查一下就知道他在那里了。陈锋给凡拨了电话。

  “锋哥,我正忙!”

  “哦,那算了。”

  “……你说吧,我给你查。”

  “算了,我要出去了。”

  “你在干吗?”大毛那边问。

  “接了个电话。你真悠闲啊,上来就碰上你了,看来你老在上面泡。”

  “这不是没事干吗,我这一段老上来,就是想再碰上你,问你一些情况。”

  “你打电话啊,对了我手机号换了。”

  “我不打电话,主要是不想给你惹麻烦。我现在说不清了,我那天从东北回来,听说姚姐出事了,就跑了,因为第一个说不清的就是我,唉。”

  陈锋笑笑,笑完以后告诉他姚姐没死。

  “真的?”

  “骗你干什么!”

  “他妈的!”

  大毛迅速在电脑上消失了。

  陈锋正愣神,有人敲门,陈锋说声请进,服务员把门开了,陈锋略微惊讶地张了张嘴。进来的是闻天海,还有那个剽悍的中年汉子。

  “这是霍家委,你应该听说过。”闻天海面无表情。

  陈锋站了起来,挤出笑容。

  “我们两个联手了,”霍家委的声音很粗,“你告诉潘云飞,我不想叫他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怎么能见到他。”陈锋笑着。

  “我看你也活够了。”闻天海说。

  陈锋看到闻天海笑得很狰狞,但还是说了一句:“天海,你什么意思?”

  霍家委把嘴里的烟头一吐,嗖得抽出一把锃亮的手枪,顶在了陈锋太阳穴上。陈锋觉得太阳穴一阵冰凉,这把手枪的枪管很长,陈锋想前面应该是消音器吧。

  “你信不信我随时可以干掉你?”霍家委声音也是冰凉的。

  “信。”陈锋感到一股凉气从头灌到了脚。

  几天以后的一个早上,下着绵绵细雨,玫送甜甜去幼儿园了,陈锋没有起来。陈锋早就醒了,但不想起。陈锋这两天总是起得很晚,虽说回家很早。这些天陈锋一反往常,回家都很早。玫很高兴,甜甜也很高兴,陈锋掩饰着内心的忧郁。陈锋对玫说人的生命其实就像一根树枝,一折就折了,只要有人去折。玫呵呵笑,玫说有的人就是折不折,你看看那么多生癌症的,不是都挺过来了。陈锋心里叹息一声。

  九点多的时候,陈锋手机响了,陈锋拿起来喂了一声。

  “你在哪?我是弱雨。”

  “在家。”

  “你等着,我去找你。”弱雨的声音很凄凉。

  弱雨来了,还有一个女孩,这个美丽的女孩头上沾着雨水,乌黑的头发一缕一缕的。陈锋揣测着她们来意,给她们拿了两个易拉罐。

  弱雨眼泪流了下来。

  女孩叫??,是弱雨的表妹,去年大学毕业,分在报社。??天生丽质,完美地无可挑剔。

  春天的一天下午,??从一家单位采访出来,正要打车,一辆线形流畅的红色跑车停在了她面前。

  “弱雨!”??兴奋地喊。

  “上车!”弱雨笑眯眯的。

  ??上了车,座位舒适地不得了。??啧啧着,说我的天,你傍上大款了?弱雨呸一口,说是大款傍我。

  “凡呢?”??轻轻问。

  “我很爱凡,”弱雨也轻轻说,“我们两个都快结婚了,但我们没钱,我的婚礼一定要办得排排场场的。”

  “弱雨,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对凡伤害太大,对你自己也不好。没有钱可以慢慢来,我们都年轻。”

  “年轻人遍地都是,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很无奈吗?青春稍纵即逝,如果把握不好,到头来还是两手空空。”

  “你一直是这样子,不跟你讲了。”

  “这几个月没见你,你的白马王子出现没?”

  “远在天边。”

  “??,跟我去吃饭吧,说不定你见到那个人,正是你心中的白马王子呢。”

  “哪个人?”

  “就是我老板呀,吴少侯,风度翩翩,市里知名的企业家,你应该知道吧?”

  “听说过,我去你不怕把他抢跑吗?”

  弱雨大笑起来:“不怕不怕,我甩他现在都甩不脱,你要能把他抢跑,正好给我解围。”

  “我不去了,你把我送单位吧,我把稿件整理整理。”

  “怕他吃了你?”

  “他绯闻太多,我不爱和这种人接触。”

  “去吧去吧,咱们好久没在一起了。其实吴老板是个很好的人,我们去年就认识了,认识的很浪漫。我那天从公司下班,楼下停着辆轿车,出来个小伙子,递给我一张大红烫金请柬。是请我去吃饭的。我可不去,经常有陌生人变着法子想请我吃饭。小伙子说去吧,你一定会惊喜的,你意想不到的惊喜。我说如果不惊喜呢,他说那你就走,但不惊喜是不可能的。我看他说的异常认真,心说去就去,怕什么,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结果你惊喜了。”??哼一句。

  “真的惊喜了!去了一座酒楼,在二楼的一个豪华包房,打开门,我都快 眩晕了。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吴少侯没那么大魅力吧,周润发在里面坐着?”

  “哈哈,吴少侯在里面坐着。你猜猜四面墙上都是什么?连天花板?是我五张巨幅照片,覆盖了整个墙面。温文尔雅的吴少侯轻声告诉我,都是他照的,他连续十天藏在车里,等着我下班。这是他挑出来的五张最满意的。”

  “你掉进陷阱里了。”

  “我一直和他若即若离,最近才去他那里的。我发现他其实是个很重情的男人,他曾经游戏人生,那是因为他还没有遇到。”

  “听你口气你好像爱上他了。”

  “我现在也说不清了,我自己现在也很矛盾。”

  “要那样你和凡早点分手,时间长了对凡伤害更大。”

  “我需要时间。哎,到了。”

  ??从车窗看出去,见一座金碧辉煌的酒楼矗立在眼前,两排迎宾小姐面带微笑望着她们。

  “我真的不去,要不你把我送回去,要不我打的走。”??的语气没有商量。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伏在了车窗上,他看到了??,心里震颤了一下,脸上没有表露。他微笑着,彬彬有礼地说:“两位小姐,请下车吧。”

  若雨从驾驶座钻出来,旁若无人地勾着吴少侯脖子转了一圈。吴少侯笑着,眼光若有若无瞟着从车里站出来亭亭玉立的??。

  “我表妹,颜??。”若雨说。

  吴少侯整整衣领,完全是出于礼节地和??握了握手,只有??感觉到了,他握得很重。

  “吴少侯,很感谢你的光临。”吴少侯说。

  ??还是要走,但吴少侯不容置疑地做了个手势,率先走进了酒楼。

  ??被弱雨拉着也走进了酒楼。

  席间吴少侯很健谈,幽默风趣,弱雨笑得前仰后合,??也禁不住笑着。后来吴少侯拿出手机,给人说着什么。不一会电话又打过来了,吴少侯有些不耐烦,说差得一切手续明天补上,什么下班不下班,一个小时你给我办好!

  “一会给你个惊喜。”吴少侯对若雨说。

  “什么嘛,什么惊喜嘛,你先告诉我嘛。”弱雨撒着娇。

  “不说。”吴少侯笑眯眯的。

  “不稀罕!”

  吴少侯问??在哪个单位,??说了,吴少侯又笑了,说老板我认识,绝对哥们,昨天还在一起吃饭。

  弱雨突然说:“我知道了,是不是极速时空的案子有进展了?”

  “不是那事,那事你不用急,市局正在加紧侦破,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了。吃菜吃菜,弱雨,叫??吃菜,你看你怎么招待人家的。”

  ??被弱雨劝着吃菜。??知道极速时空那件事,死去的留柱跟她也拐弯沾着亲,当时她还写了个稿子,后来不知怎么老板没通过。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频频给弱雨使眼色,弱雨装着没看见。就在??准备站起身说告辞时,一个满头大汗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给吴少侯递了个公文袋,又退了出去。

  吴少侯把公文袋递给弱雨:“打开看看。”

  弱雨疑惑地看看他,把公文袋打开了。里面有那辆红色跑车的行车证,还有过户手续,上面赫然写着她的名字。弱雨愣了片刻,欢呼起来。

  “都说中国办事效率慢,我就不相信。你那天不是说什么时候你能有辆这车就好了吗,从现在开始这辆车就是你的了。”吴少侯是看着??说这句话的。

  弱雨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她站起来,将吴少侯抱住了,长久地吻着他。

  弱雨这天晚上和吴少侯走进了宾馆,第一次向吴少侯献出了身体。

  “你会娶我吗?”弱雨说。

  “会的,”吴少侯温柔地抚摩着她,“我和我老婆早就谈好离婚了,只是还没办手续,因为我在等一个人。”

  “你等谁?”

  “小傻瓜。”吴少侯刮着弱雨的鼻子。

  弱雨甜蜜地笑了,拥紧了吴少侯。

  “我是认真的,你不能欺骗我,你要欺骗我我会杀了你的。”弱雨喃喃着。

  “要那样的话,我自己会杀了我自己。”吴少侯吻着弱雨湿润的嘴唇。

  十几天以后,??的生日。??提前一天在解放路的一家酒店定了包桌,她约了报社的几个年轻同事,还约了弱雨。弱雨很高兴,说我再借辆车,吃完饭咱们大伙一起坐上去兜风。

  生日酒席定在晚上。

  快下班时,弱雨打来电话,说真抱歉,去不成了,少侯有个重要客户,我要陪着去谈,改天我给你补一桌啊。

  ??就有些闷闷的,也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就过去了。同事们都来了,都拿着贺礼。

  解放路离报社不远,隔一条马路,走着就过去了。大家说说笑笑到了解放路,见路边摆满了鲜花。??有些奇怪,昨天还没有见到,何况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有个同事突然喊起来,你看你看,你看鲜花摆成的字!

  大家轰得一下,都看到了那字,稠密的鲜花组成了连绵不绝的字体,颜??生日快乐,颜??生日快乐……

  ??恍惚着,迷惑着,脸上傻傻地笑着。

  有个女同事捅了她一下,尖声叫着:“你是不是傍上大款了?你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啊!”

  几个男同事也起着哄,都说绝望了,心中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迷迷糊糊被大家推着往前走,到了酒店门口,经理手里捧着鲜花,带着六个迎宾小姐迎了上来。

  “颜??小姐,生日快乐!”

  “你怎么知道我?”

  “昨天你来定台了,这么美丽的小姐当然过目不忘了。”

  经理引着他们众人来到一个豪华大包,房间的四周摆满了鲜花,有一面依旧摆成了颜??生日快乐的图案。

  “到底怎么回事?”??不进去。

  “我有职业道德,我答应过保密的,一切费用全部结过了。”经理说。

  “那我换酒店!”??说着要往外走,同事们把她拉住了。

  “这样的好事我们碰都碰不上,管他呢,先吃了再说!”大家把??推了进去。

  被按到座位上的??拿出了电话,给弱雨拨了一个。

  “姐,是不是你办得好事?”

  “什么好事?”弱雨的口气莫名其妙。

  “生日!”

  “噢,我真的去不成,少侯在酒店里等着呢,我现在在路上,接客人。”

  ??想了想,想到了吴少侯,开始愤怒了。她从包里翻出名片,拨通了吴少侯的电话,她的语气充满了怒火。

  吴少侯愣了愣,矢口否认,说这是哪跟哪呀。

  很少喝酒的??今天喝了很多,酒醉后的她大呼小叫着,看不出是兴奋还是其他。
 
第二十四章

 

  马建立独自一人走在秋雨连绵的街道上。他刚才去找吴少侯借钱,被人轰了出来,保安还捋胳膊要揍他,心里恨恨的。他犹豫着要不要再去找陈锋,找陈锋一般不会落空,但是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去找陈锋了,他心里仅剩的一点善良在起着作用。他抹把脸上的雨水,咬咬牙。关键时候再去吧。

  路过一个汽车站,正碰上余三一伙从汽车上下来,脸上带着喜气,就知道他们又得手了

  。余三在公交车上如鱼得水,真出事了,前脚进去,后脚就出来了。

  马建立喊他一声。

  余三几个见是他,爱理不理的。

  “三哥,合伙做生意吧。”马建立跟着他们,一脸谄媚的笑。

  “你?做生意?”余三鼻子里哼一声。

  “我现在有条门路,可以直接进来大烟,如果咱们拿出三万块钱,不出一月,保证变成六万。”

  “人家都卖四号了,你还在琢磨着卖大烟。”

  “你懂啥,四号在咱这边没市场,你以为咱这边有多发达,咱这边还属于低档消费。再说四号没劲,提炼的太纯了,抽着不过瘾。”

  一个马建立看着面熟但叫不出名字的家伙瞪了马建立一眼:“没事吧?没事玩去,跟着我们干啥。”

  马建立不理他,小声对余三说:“三哥,借二百块钱,一个礼拜还你。”

  “我也正想借钱呢,我三天还你。”

  “我爹生病了,真没办法。”

  余三朝路边一指:“你学学人家。”

  路边一个老大娘,跪在雨水中,前面放一乞讨用的大茶缸。

  马建立停住了,咬着牙看着他们远去。

  折回头又到了刚才那个汽车站,马建立考虑着要不要上去偷点钱,一辆出租车停在了站边,下来几个外地模样的人,一个个愤怒而伤心。马建立注意到有个中年人手拎里个旅行袋,上面有条很长的豁口。

  马建立就点支烟,看他们。

  他们也看行销骨力的马建立,然后四处张望。

  不一会来了辆警车,下来几个干警。马建立朝后躲了躲,张着耳朵去听。听一会他就心花怒放了。原来这几个外地人是来进货的,货款五六万都被人洗了,就在刚才那辆公交车上,他们下车走了一会才发现的,边报警边搭车赶回来了了。

  马建立知道是余三几个干的,他心说余三,你发了大财,二百块钱你不给,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马建立快步走了,在一个烟摊处,拿起电话,他报了警。

  “121路公交车上的盗窃案是余三干的,我亲眼看见的,我当时就在车上!”

  说完不等对方询问就挂了电话。

  想像着余三几个该被判许多年了,出来以后余三就成老头了,马建立心里很高兴。

  他跌跌撞撞往家走,他烟瘾发了。回到家后从一小瓶子里倒出一些三脞仑,这种药品是没烟时做代替用的,他有时甚至用头疼粉。将三脞仑磨成粉末,放锡纸上用火在下面点着抽了很久,出了身虚汗,然后倒床上蒙头大睡。

  晚上八九点钟他醒来了,坐在床上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是湖南的,做假证,马建立帮他和另一帮湖南人打过架。不过这人回湖南了,不知回来没有。

  马建立出门了,翻出身上的破本本,找个电话给湖南人打了手机。湖南人回来了,现在正好没事,一个人在屋里看电视,叫他过去玩。

  马建立有了精神,又拐回屋翻出一个很精致的皮包,用枕巾将上面的灰尘仔细擦去。这是他过去拎人家的包,他觉得好看,就拿回家了。

  他现在身上没一分钱了,湖南人的住处在郊外,出租车还要坐好久,这个包就派上用场了。

  出门打上的,给司机说了地方,然后一言不发,闭目养神。

  等司机把车停下说到了的时候,他睁开眼睛,告诉司机需要等一下,接个人马上过来。见司机怀疑,他把包拍了拍,说我把这个放下吧,你别跑,我这包里都是合同,我下车还要记一下你车号。

  马建立吹着口哨消失在夜幕笼罩的村庄里。

  湖南人也没钱,翻了半天给马建立凑了不到一百块。湖南人说最近生意不好做,打击太厉害。马建立很沮丧。湖南人接下来的话引起了马建立的注意。

  湖南人说有个叫春牙子的同乡最近发了笔财,人家要得急,春牙子就狠狠砍了一刀,挣了三千块,放平常也就三四百。

  “是你们这里赫赫有名的大老板吴少侯,做了套行车证和过户手续。他真有钱,以后要能和他牵上线就好了。”湖南人说。

  “吴少侯我认识,他给谁做的你知道不知道?”

  “你认识他呀,太好了!以后给联系点活呀!”

  “你先问问给谁做的。”

  “好的,你等一下。”

  湖南人拨通了手机。

  “春牙子,我问一下,行车证上是谁的名字?哈哈,哪里哪里,我能断你的财路吗,我就是随便问问……噢,好的,你找找看……噢,楚弱雨,知道了,好的好的,改日见,你可要请我喝酒啊!”

  “先别挂,你问问是男的女的。”

  “哎……是男的女的……女的……好好,改日见。”

  马建立从湖南人那出来,已经是下半夜了,走了好远才搭上出租车。马建立叫司机拉他回市区,他要先买点大烟抽抽。他想这趟钱还不能付,还要像来时那样放鹰,不行就推开车门猛跑,他要撵就拿砖头砸他。

  接着他就想到了楚弱雨这个女子,他想这两天抽空打听打听,敲她一笔。女人总是好对付的,不行就举报她,恶心恶心她。

  “他奶奶的吴少侯,财大气粗,可从没借给我过一分钱。”马建立骂。

  第二天马建立出事了。

  马建立把司机打了一顿,头上开了两个眼。司机一头鲜血去了医院,包扎好后给陈万明打了电话。陈万明是司机妹夫,陈万明有次打完老婆,叫司机和他妹妹一起跟他去一个地方,眼睁睁看着他嫖娼。

  司机说这个人好像是抽大烟的,瘦骨伶仃,中途还借他的手机打了电话,自称是什么建立。

  陈万明说知道了。

  马建立天快亮了才回家,大上午了还在睡。有人一个劲敲门,马建立骂骂咧咧爬起来,赤条条去开门。马建立是独居,拆迁后补偿的房子。门一打开冲进几个人,对马建立一阵拳打脚踢。门被重新锁上了,马建立嘴里被塞上了毛巾。

  马建立肋骨被踢折了几根,把毛巾拿掉时,两颗牙落在地上。

  马建立吐出一大口鲜血,呻吟着。这几个人他都不认识,他等他们说话。

  几个人打累了,有的蹲着,有的站着,有个啪嗒点燃了香烟。

  点香烟的人说话了:“知道不知道为什么?”

  “真不知道。”马建立喘着气。

  “半夜你是不是打了个司机?”

  “是。”

  “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

  “陈万明的大舅子,他妈的,这次你完了!”

  马建立哆嗦起来。

  “两个眼,一个眼十万,要不就叫你失踪。你这种人每天都失踪很多,政府查都懒得查。”

  “我去给陈万明磕几个头吧,我真没钱。”马建立想给这人下跪了。

  “先整死吧,晚上来拉尸体,过几天找人把这房子装修一遍。”这人对另外几个说。

  有个人就抽出一把雪亮的尖刀。

  “我想办法!”马建立喊起来。

  马建立要用他们电话,抽烟的这个把电话拿了出来,问他给谁打。

  马建立想站起来,可浑身疼,又趴那了。

  “高四儿。”马建立说。

  “你他妈玩谁!你给高四儿打啥电话?”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俩是亲戚。”

  几个人互相碰了碰眼光,抽香烟这个拨了个电话,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又唔唔了几声,然后把电话扔给了马建立。

  “打吧,如果高四儿出面,拿一万块钱算了。”
 
第二十五章

 

  高四儿和潘云飞建明这时在湖南,三个人正在一间民房里躺着,秋天的阳光照射进来,建明在聚精会神擦枪。

  高四儿电话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看,说声家里那边打来的,刚要接,建明一把夺了过来。

  “没人知道我和你们在一起!”高四儿很不高兴。

  建明把电池退了,取出卡,一用力就掰断了。然后把电池按上,扔给了高四儿。

  “一直给你说,不要用这个卡了,昨天还说过。”建明又开始擦枪。

  “老子和你们在一起就是把脑袋别腰上了,该注意什么老子自己知道!”

  建明笑笑,仔细吹着枪口。

  潘云飞翻了个身:“一会走吧,再去摸摸那个开矿大户的活动规律。搞一笔钱咱们再回去,他妈的闻天海,这次得用枪把他脖子以上全部打掉。”

  “再过一段吧,风平浪静了,咱们的伤也彻底好了。”建明说。

  高四儿不接电话,再打不在服务区了,马建立绝望了。那把刀还被那人拿着,寒光闪闪。

  屋里一时间很静,马建立嘴里又掉落一颗牙,他拣在手里,麻木地捏着。

  抽烟的这个拿着电话到了厕所,又拨了一个,一会又出来了。他抬起腿朝马建立脸上猛踢几脚,马建立脸上就豁开了,有块肉翻卷着。

  “还真是高四儿亲戚,咱们走。”他皱着眉掸了掸裤腿,对其他人说。

  这伙人从马建立家里出来,坐上门口的一辆轿车,正发动,一辆红色跑车驶了过来,开车的美女让他们看得眼睛都直了。

  弱雨开着车去找??。

  今天上午吴少侯对她说,他有个朋友是心理学教授,他想做一个调查,就是一个乞丐猛地得到了一大笔钱,他会做些什么。这个课题已经有人研究过了,但没有人做过。吴少侯决定帮他完成这个调查,吴少侯决定拿出五万块钱,丢给一个乞丐。弱雨觉得很刺激,拍手叫好。

  吴少侯说这个调查定在明天上午十点开始,你要有兴趣可以跟着教授去看。

  最后吴少侯特意叮咛弱雨,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是做记者的,对这方面最敏感,他不想惊动新闻界。

  弱雨本来根本没想起??,可听了吴少侯的话后就决定告诉??了。

  ??正在办公室做一篇通讯,弱雨趴她耳边说了,??兴奋起来,说可以从别的角度切入,警世的角度也可以的。弱雨和??击了掌,约好明天上午联系。

  当晚弱雨又没有回家,吴少侯带她去了郊区的别墅。这是座三层小楼,室内装饰古典而华丽。

  两人沐浴过后正在缠绵,弱雨的手机响了。弱雨好像没听见,蛇一样箍在吴少侯身上。手机固执地一直响下去,吴少侯抬头看了看。

  “接一下吧,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吴少侯说。

  “不嘛。”弱雨依旧箍着吴少侯开始肥胖的身躯。

  “听话宝贝。”

  弱雨不情愿地从床上下来,拿起手机看了看,随手给关了。来到落地镜子前,弱雨将乌黑的长发向后一甩,双手在脑后将长发挽住。

  吴少侯侧着身子,胳膊支着下巴,欣赏着弱雨完美迷人的躯体。

  “过来宝贝。”吴少侯说。

  弱雨过来了,眼光有些迷离。她将吴少侯抱住,轻轻地吻着他的后背。

  “为什么不接?”吴少侯转过身来。

  “是凡。”

  “你还在想着他。”

  “嗯。”

  “咱们结婚吧,我明天就把离婚证给办了。”

  “你真的愿意娶我?”

  “向天发誓,你是我寻找半辈子的人!我真的不能失去你。为了表示我对你的真情,结婚前财产可以进行公证,我所有的财产都放到你的名下。”

  弱雨流泪了,她用尽全力拥抱着吴少侯。

  “明天我就告诉凡,我是你的人了,今生今世都是你的人了。”

  “好吧,明天咱们一起告别过去。”

  上午是个晴朗的天,秋高气爽。弱雨开着红色跑车,拉着??,两个人一路谈笑风生。弱雨说吴少侯今天办离婚,她以为??会高兴的,可??撇了撇嘴。

  等红灯时,并排一辆黑色轿车里的人都在侧目看着她们。

  “靠,还是昨天那妞,又多个美女!”车里人正是昨天操练马建立的那几个。

  “反正今天没事,跟着她们,看能泡上不能,还是款姐呢。”

  “泡不上就奸她们,这样的美女放过太亏了!”

  “哈哈,那大伙一起上!”

  车子开到郊区,弱雨找个停车场把车停了。弱雨告诉??,吴少侯选得这地方,市区熟人太多,碰上了都是麻烦。

  那边几个人也把车停了,没下车,注视着她们。

  弱雨和??朝外走,几个人使个眼色,下了车,远远跟着。

  吴少侯已经和一个陌生人站在那里了,两个人在抽着烟,说着话。吴少侯手里拎个黑提包。见了弱雨和??,吴少侯招招手。

  到了一起,吴少侯介绍了身边的心理学教授,又给教授介绍了弱雨和??。

  “本来不叫弱雨告诉你的,现在只好这样了。”吴少侯对??说。

  ??歉意地一笑。

  “看见没有,那边一个乞丐,我过去把包扔那里,包里有十万块钱,剩下的就是你们的事了。”吴少侯把包拉开了,亮出了里面的钱。

  “不是说好五万吗?”弱雨不高兴了。

  “五万和十万没什么区别,你别说了,我过去了。”

  “乞丐捡了钱咱们不要惊扰他,看他第一步最想做得是什么。”教授说。

  陈万明手下的那几个小青年站在离他们十几步远的地方,装着看别处,注意力都是在这边。

  “他妈的,还有两个男的!”一个说。

  “那个男的好像跟谁一起见过,想不起来了。”

  “娘的,白忙活一场,那咱走吧。”

  “别慌,你看那个走的人,手里提那个包,依我的眼光,里面放的钱不下十万。”一个留小胡子的说。

  “你能得不轻!”

  “别忘了我原来是干啥的,余三都佩服我,你看那包,你看那鼓出的形状,你看他的手劲,他妈的我要是猜错了把眼抠了不要了!”

  “你不抠不是人!”

  “走,我先跟上去,一会我下手抢包,让他撵我。我穿过马路,捡那条小路往庄里跑,看见没,就口上有个发廊那条小路。你们别跟,你们从这边这条路进去。”

  “靠,你想吃独食呀。”

  “你没掂过包,你知道个屁,掂包的都是活地图。你们从这条路插进去,一直走,大概有五百米,有个岔路口,你们在那里等着,那会我就跑过来了,你们上去撞他,然后发生口角,暴打一顿走人。”

  “分钱时不够十万抠你眼睛!”

  “靠!”

  吴少侯走到那个乞丐跟前,把包放地下,拿出手机打电话。

  弱雨??和教授三个慢慢朝这边走。

  小胡子青年见吴少侯打电话,快步朝这边走。其他几个青年走了几步站住了。

  吴少侯大声说着什么,然后口气变了,啊啊,出那么大事了?那我马上赶到,马上赶到!心急火燎地就奔路上拦出租车了。

  乞丐见状,把地上的包拿到了怀里,起身就走。小胡子青年大步赶上,一拳打倒乞丐,把包夺了过来。

  “妈的,这个包是我老板的,你敢拿着走!”

  乞丐起身来夺,小胡子三拳两脚又将他打倒,捏了捏包,心头一阵狂喜。他抬起脚,用尽全力跺向乞丐干瘦的脚脖,乞丐大声惨叫着,蜷成了一团。

  小伙子穿过车流不息的马路消失在对面那条小道里。

  弱雨??和教授眼睁睁看着突发事变,等小胡子上马路了,三人才反应过来,一边追赶,一边拨打手机报警。

  那几个小青年也穿过了马路。

  乞丐见有人围观,嗷嗷叫骂,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房子后面的荒地里,躲进一面断墙后,四下看看,从怀里摸出了手机。

  “吴老板,坏了,钱被人抢了!”


第二十六章

 

  在一家星级酒店,吴少侯摆了丰盛的宴席,给弱雨??和教授压惊。吴少侯谈笑风生,说没线索算了,十万块钱,不伤筋不动骨的,何况本来就准备抛洒出去的,意外的是计划打乱了。

  “他跑得太快了,地形很熟悉,看来就是这一片的人。”弱雨说。

  “越是这样的地带越乱,城乡结合部,天南海北的人都在这里杂居着,违法犯罪的人员很多。”??说。

  吴少侯笑着说是的是的,心里却在转着别的想法。城乡结合部的违法人员确实多,但基本都是小混混,光天化日之下他还没那个胆,而且他一眼能看出那个包里有巨款,可见不是一般人。留小胡子,瘦高个,回头托闻天海打听一下,这种亏吃得真窝心。

  教授开头话不多,喝着喝着喝高了,双眼不离??,言语间带出了轻薄。吴少侯起初装着没注意,和弱雨悄声说一些两人结婚的事,弱雨听得全神贯注。他见??面有不快,但没有走的意思,他就知道??的心目中已经有他一定的位置了。后来教授干脆就问??睡一夜多少钱了,还伸出五个指头,问五千够不够。??怒容上了脸,挪了位置,挨着弱雨坐了。

  教授也恬不知耻挪了过来,借着酒劲摸了??一把。

  吴少侯拍桌子站了起来。

  “放肆!我吴少侯眼里最不能见的就是欺辱女同胞!你给我滚!马上滚!”

  教授清醒了,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见吴少侯真动怒了,心里害怕了,弯着腰退了出去。

  “这种人素质这么低,真不像是教授。”??忿忿的。

  “他是哪个大学的?”弱雨问。

  “算了算了,别提他了,提起来生气。”吴少侯脸色一下神秘起来,“我这个人天生喜欢刺激,我想做一个游戏。我发现现在乞丐很多,特别是胜利路一带。我这个游戏是先叫胜利路的乞丐全部消失,然后全市的乞丐都自动汇集到胜利路,你们知道我用什么方法吗?”

  “无聊。”弱雨说。

  “什么方法?”??很感兴趣。

  “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吴少侯望着??得意地笑了。

  席间吴少侯去卫生间,碰上了衣冠楚楚的六指,两人打了个招呼。吴少侯说听说黑孩儿现在发达了,啧啧,人不知道哪一天就冒出来了。

  “揽了段高速路工程。”六指说着走了。

  黑孩儿和六指一伙就在边上的一个包房里,黑孩儿抱着那次在哥厅认识的三陪女圆圆,一伙人大吃大喝。

  “等慢慢咱的钱多了,咱也发展队伍,养马崽,他娘的闻天海,等着吧,他以为天是他一个人顶着!”黑孩儿说。

  “其实当马崽挺舒服的,每人配个电话,每月几千块钱,啥活也不用干,每天就打牌喝酒,有事了拎着刀开砍,有时半年也碰不上一摊事,工资照拿。”一个说。

  “得找几个有真功夫的马崽,原先跟着狄爱国那个叫啥,陕西的,个不高,理平头,现在跟着霍家委了。那家伙真有功夫,听说百步穿杨,还一身武功。”另一个说。

  “好像叫陈斌,那家伙是厉害,狄爱国死后,据说闻天海陈万明都用重金邀请他入伙,可不知怎么的,他最后跟了霍家委。”黑孩儿说。

  “老公,你抽空去修理一下我原来那歌厅的经理吧,他每天晚上都要收我二十块钱,要不不给安排客人,他比我们坐台小姐挣得钱都多,想想真生气,有次没给他,他打得我半月起不来床。”圆圆搂着黑孩儿撒着娇。

  “你妈的别多嘴,我们正谈大事!”黑孩儿骂。

  “老公……”圆圆把手伸进黑孩儿胸脯,抚摩着。

  “好好,今天晚上就去,靠!”

  一个又说要想发展,必须抓紧弄钱,什么大弄什么。一个说银行大你弄不弄,一个说靠!

  说着话六指从洗手间回来了,他听了一会说,咱们绑架吧。

  “绑架得绑架有钱的,不好找,谁脸上也没贴字。”黑孩儿说。

  六指挥手叫服务员出去,见门关上了,他说:“我刚才碰见吴少侯了。”

  “嗯?”

  “叫圆圆先出去。”

  “老公,我不出去。”

  “你咋那么多废话,有屁快放!”黑孩儿说。

  “你不怕死我不怕埋,他妈的,说就说!”六指点燃香烟,“吴少侯资产据说上亿,绑架了他,敲个两千万应该没问题的。”

  “两千万,我靠!那就绑架他!”黑孩儿兴奋了。

  “哇!老公,咱俩拿五百万结婚!”

  “滚你妈的,闭嘴你!”黑孩儿骂。

  “咱们考虑一下计划吧,必须周密,动了吴少侯,市里可不是一般的惊动。”六指说。

  吴少侯这边也结束了,弱雨喝了不少酒,走路晃晃的。吴少侯坚持不叫她开车,给酒店交代了一下,叫他们看管好弱雨那辆车,和??一边一个,扶着弱雨上了自己的车。

  吴少侯没把弱雨拉到别墅,而是送回了她自己的家。他先送的弱雨,然后送??。吴少侯送??基本没说话,倒是??一句一句的。

  下车时,吴少侯快速给??打开车门,然后又进了驾驶座,隔着窗子说了声再见。

  “别忘了你说过的话。”??弯着腰笑眯眯对着车窗。

  “什么?”

  “乞丐呀,哈哈。”

  “OK!”

  ??挥着手看着他远去。

  吴少侯晚上去找了闻天海。吴少侯跟闻天海私交不错,闻天海有时周转不开,从他这用钱,总是按时就还的。吴少侯被潘云飞敲诈,闻天海也有耳闻,但吴少侯不愿意承认。闻天海心黑手辣,他不想叫闻天海成为第二个潘云飞。

  闻天海的地点瞒着别人,但不瞒吴少侯。吴少侯很轻易地找到了他。

  吴少侯告诉了他今天的遭遇,那个青年留小胡子,瘦高个,眼光敏锐,身手不凡。

  闻天海想了想,说:“陈万明手下有这么一个人。”

  “你出一下面吧。”

  “我现在不能出面,陈万明现在正和我玩,他要接狄爱国的场子。”

  “那这口气不出了?”

  “报警,抢劫可是大案,何况是十万块钱,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那你打听一下他名字。”

  “好的。”

  说着话刘七进来了,见吴少侯在场,犹豫了一下。闻天海示意他讲。

  “前一阵咱们的人不是去夜总会趟了一遍吗,我觉得不踏实,就每个夜总会派了两个弟兄,想等安住神再撤出。刚才接到电话,咱们所有在夜总会里的弟兄被打了,是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四五十个,身上都别着家伙。”

  “是陈万明!”闻天海点燃一根烟。

  “我马上召集弟兄们吧?”

  “不用,咱们的人全部撤出,找人给陈万明捎个话,说这一块让给他了。”

  “大哥……”

  “打打杀杀谁也不好过,你动动脑子,等陈万明进驻夜总会一个月,咱们再下手,不动他一根毫毛,叫他栽了。”

  “不明白。”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第二十七章

 

  夜幕下的都市人流匆匆,凡一个人无精打采地走着。凡的胡子多日没刮了,看起来成熟而沧桑。他本来是去找陈锋的,到了饭店门口,他又走过去了。在立交桥底下的柱子旁,有两个新疆人在卖刀。他拿起来看了看,产地英吉沙。陈锋讲过,英吉沙的刀好,不易卷刃。新疆人深凹的眼光注视着他,冷漠而漂移。放下刀要走,新疆人说,买一个!凡看着他们,凡奇怪今天自己怎么了,平常也碰上新疆人卖刀的,从不停留。

  “哪把最好?”凡说。

  新疆人从背上抽出一把,带着铜鞘。凡接过来,慢慢将刀抽出来,寒光就辉煌地闪烁了。凡挥刀砍在水泥柱子上,冒出一串火星。

  新疆人冷冷地看着他。

  凡看一眼手里的刀,有块白印子,吹一口,是水泥沫子。

  “开了刃就可以杀人了。”新疆人说。

  “为什么要杀人?”凡问。

  “快拿钱吧,不敢杀人叫你做男人干什么!”

  凡把刀买下了,插到腰间,继续漫无目的朝前走。弱雨已经明确宣布两人关系断了,凡说断了就断了吧,凡说地轻飘飘的。弱雨说她和吴少侯快结婚了,凡说结吧。

  后来很多天凡过不来劲,恍恍惚惚的,工作老出差错,索性请假了。凡白天就关着门在自己卧室蒙头大睡,母亲担心地不得了,问他他也不说。后来母亲猜出来了,背着他去找了弱雨。

  弱雨说:“伯母,对不起。”

  母亲就知道无可挽回了。因为弱雨说这话时,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从后面揽住了她。母亲在电视上见过这个男人,知名企业家。

  父亲说不用管他,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过一段就过去了。母亲想是啊,什么事情都是过一段就过去了。

  凡路过一家卖牛排的咖啡屋,冷不丁朝里面瞅了一眼。他看到了吴少侯,身边还有一个女子。他实在不想看那个女子了,但他看了。看完后吃了一惊。

  女子是弱雨的表妹??。柔和幽暗的灯光下,??的容颜如花绽开。

  凡走进了咖啡屋,站到了吴少侯面前。

  吴少侯根本没注意,吴少侯正讲得津津有味。

  “那小子已经被逮住了,抢劫十万块,这回他到头了。”

  “通过什么知道的线索?”??问,??也以为凡是服务生。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案子破了,钱也追回来了。”

  凡就是这个时候用手卡住了吴少侯的脖子,吴少侯挣扎着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

  “你欺负完弱雨,又开始欺负??了!”凡大喊。

  “凡,你干什么!”??用力把凡拉开。

  凡咆哮着,他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大力气,他抓起桌上的烟灰缸朝吴少侯砸去,吴少侯躲闪,烟灰缸擦耳而过。

  这时角落里的一张桌子站起两人,快速扑向凡,将他抱了出去。凡胳膊被箍着,想抽腰里的刀,但抽不住。

  这两人是黑孩儿和六指,他们躲着吴少侯观察他好久了。六指将凡怀里的刀抽了出来,挡着路人视线拔刀出鞘,见没开刃,又将刀送回了鞘中,重新插到凡的腰里。

  “你摸摸我背上,一尺半长的刀!”六指对凡说。

  “找死你,快滚!”黑孩儿说。

  凡清醒了许多,他看着这两个面目可憎的人,觉得有些面熟,猛推一把,独自走了。

  ??跑了出来,去撵凡。吴少侯也出来了,整理着西服,咖啡屋经理跟在后面,赔着笑脸。

  “是你们两个呀,谢了!”吴少侯怒气未消。

  “这个家伙是谁呀,看着面熟。”黑孩儿和六指堆着笑。

  “你们不认识,一个神经病,我不会放过他的!”

  “刚才也没看见你,我们就在里面坐着。”六指说,“咋样吴兄,好久没在一起坐过了,咱们换个地方好好喝一场吧,我做东。”

  “什么话,我做东,去前面那家渔港吃海鲜。”

  “那走吧。”黑孩儿说。

  “少等。”吴少侯朝??离去的方向看着,对咖啡屋经理说,我们两桌的钱先欠着,经理连忙点头。

  凡走到前面的拐角处,抱着头蹲了下来。??赶了上来,在他跟前站着,好久没说话。

  “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凡哭了。

  “你误会了。”??也很难受。

  “有钱人是个坑,你们都往里跳吧,永远有人踩在你们上面的!”

  “我觉得……弱雨……有她的选择……吴少侯,好像……好像也不是那种为富不仁的人……凡,你坚强些,没有过不去的坎……”

  “你们都觉得自己是有钱人的最后,弱雨觉得她是,你也觉得你是!”

  “凡,我给你讲讲今天的事情吧。”

  傍晚吴少侯给??打电话,说胜利路的乞丐全部消失了,叫她过来看看。??说弱雨呢,叫她来接我。吴少侯说弱雨出差了,要不我去接你吧。??说不用了,就打车赶来了。

  果然整条街没有一个乞丐了,往常这条街以乞丐多而闻名。

  “你动用遣送站的人了?”??问。

  “我会那么没善心?”

  “知道了,你用钱。”

  “呵呵,真聪明。我每人给他们发了三千块钱,叫他们回家,也算帮穷人一把吧。”

  “一会还会来其他乞丐的。”

  “不会,乞丐都有自己的乞讨范围,就像摆地摊,各有各的位置,好像约定俗成的。”

  “过几天这条街的乞丐会更多?你说的。”

  “你想想。”

  “我明白了,这件事会被传出去的,其他乞丐就会蜂拥而来的,你们有钱人真无聊,怪不得弱雨说你。”

  “我想看看他们大概有多少人,看看能不能帮他们。”

  “你帮不过来的,而且只能帮一时。”

  “我尽力了。”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善人。”

  “应该能看出来吧,呵呵,弱雨说你爱吃牛排,我今天替她请你,赏个光吧。”

  ??看着凡离去的背影,给吴少侯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报社还要加班,先走了,谢谢他的招待。吴少侯那边一下沮丧起来。

  吴少侯和黑孩儿六指步行去渔港,到了饭店门口,一伙人前呼后拥走了出来。吴少侯赶忙打招呼。走在前面揽着膀子的两人一个是闻天海,一个是陈万明,后面是各自的马崽。

  闻天海和吴少侯握着手,陈万明没理他,顾自往前走。

  “我把狄爱国的场子让给万明老弟了,他今天请我。”闻天海说。

  “再进去喝点吧。”

  “不了不了,我们现在去洗澡。”

  “那改日吧。”

  “你咋和这俩傻比在一起?”闻天海扫了眼黑孩儿和六指。

  “呵呵,碰巧了,那你过去吧。”

  闻天海一伙鱼贯进了几辆轿车,吴少侯目送着。黑孩儿和六指递个眼光,都掩饰着愤怒。

  吴少侯失踪了,黑孩儿一伙也在这个城市销声匿迹了。警方掌握了一条可靠线索,吴少侯失踪前和黑孩儿六指在一起。这件事惊动很大,市政府下了指示,限期破案。市局局长又拍了桌子,他拍桌子已经成了习惯,不过这次没有说辞职的事。三陪女圆圆已经被警方秘密缉捕,她如实招供了黑孩儿一伙策划绑架的经过,然后作为诱饵,又被放了出来。

  奇怪的是半个月过去了,吴少侯的家人没有收到一个敲诈电话或者信件。警方经过种种分析,排除了仇杀的可能,不过警方一时摸不透,黑孩儿他们到底念得什么经。

  吴少侯那年轻夫人天天去专案组哭闹,新闻媒体也介入了,??和弱雨更是每天去打听案件进展,警方压力很大。

  这期间又发生了一件事,影响恶劣。

  叫狄爱国栽跟头的快乐巴黎夜总会,先是收到了恐吓,叫他三天之内给陈万明交保护费,第四天晚上来了一伙人,从中巴上下来的,当时路上的行人很多,他们丝毫也不遮掩,明晃晃的消防斧擎在手中,一窝蜂往夜总会里冲。

  不到五分钟,夜总会里狼籍一片,客人哭爹喊娘,有几个人被砍翻在地。

  然后这伙人就扔了斧头,迅速撤离了,出了夜总会四散而走。

  中巴车司机去投案了,他是客运公司的,有人交了租金。司机说这些人的老大是陈万明,因为他们在车上一直提这个名字。

  陈万明的手下落网了八成,陈万明和疤瘌脸几个重要人物在逃。

  闻天海吩咐刘七:“你带几个人去一趟缅甸,老街有个叫康巴的黑道人物和陈万明有生死之交,根据经验,陈万明应该在那里。去那把他们一起做了。”

  “举报给警方吧,还省咱们的事。”刘七说。

  “他妈的抓回来最多关几年,出来还是祸害,他能不报这个仇?陈万明是蔫豹子,我一直怀疑老哨和黄老歪是他干掉的。”

  “好的,你等我消息。”

  一个礼拜后,刘七打来了电话,带去的四个人死了两个,一个失踪。

  闻天海接完电话后一直望着窗外阴霾的天空怔怔出神。

  吴少侯还是没有消息,警方已经怀疑他遇害了。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吴少侯的连锁企业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内乱。弱雨正在整理公司资料,这一段弱雨一直恍恍惚惚的,吴少侯的老婆已经插手公司业务,有全盘接管的打算。弱雨被喊去谈了话,叫她准备走人。跑车被强行扣押了,吴少侯年轻漂亮的老婆说你愿去告去告吧,我奉陪到底。弱雨欲哭无泪。

  弱雨整理资料时,一滴泪水落了下来,她现在才知道她和吴少侯真的有感情了,而且她已经怀上了吴少侯的孩子。

  “少侯,你在哪里?”弱雨喃喃着,泪水开始成串。

  这时一双肮脏枯瘦的手臂从后面伸了过来,将弱雨紧紧箍住。弱雨感到了陌生而熟悉的气息,忽然一阵战栗。她慢慢回过头来,吴少侯脸上流着泪水,呆滞地望着她。

  弱雨将他紧紧抱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有几个公司的人在后面站着。衣衫破烂长发锈成一缕一缕的吴少侯进来时他们一时没认出来,等他们认出来惊呼时吴少侯已经朝弱雨那屋走去了。

  吴少侯老婆赶来了,把弱雨桌子掀翻了,上来扭打弱雨。

  “你他妈的老子回来了你也不问问!”吴少侯冲着老婆咆哮起来。

  吴少侯老婆怔住了,松开了弱雨。

  吴少侯拉着弱雨走了。

  吴少侯和弱雨疯狂地做爱,歇斯底里,一会狂笑,一会痛哭流涕。

  弱雨告诉他有孩子了,吴少侯甩动着长发,吼吼叫着。

  “我他妈死了一回了,我要抓紧享受人生了,疯狂,我要疯狂享受!”

  弱雨觉得吴少侯近乎于变态了。

  “你给??打个电话,我要和她做爱!”

  “你疯了!”

  “我是疯了!告诉你你要想和我结婚,必须让我先玩??,要不你给我滚蛋,明天就滚蛋!”

  “??不是那种人啊!”弱雨哭了。

  “你必须答应我!没有商量!”

  弱雨躺在那里,任野兽一样的吴少侯蹂躏着,泪水哗啦哗啦朝下淌。

  “如果你和??……那个了,你就和我去领结婚证,我有了你的孩子了啊!”弱雨终于大声哭泣起来。

  “她是不是处女?”

  “是。”

  “那你安排吧,不管用什么方法!”

  弱雨呜呜的哭泣声在宽敞的屋子里久久回荡。


第二十八章

 

  “你妈的!都是你说先不要动,关两个月等专案组觉得没戏了视线转移到别的案子上去了再敲钱,这下好了,他跑了!”黑孩大骂六指。

  六指几个沮丧地蹲在那里,烟头扔了一地。

  这是个偏僻的山村,远处有水牛慢慢走过的影子,一只黄狗朝这间屋里张望。

  一个乡下人走了进来。这个乡下人是黑孩儿的狱友,两人一起劳改时基本没打过什么交道,仅仅是认识。是六指选择的这个人,吴少侯逃跑后他们就离开了绑架地,来到了这里。六指说平时交往越近的越是要避开,公安的视线都在他们身上。

  “这下回不去了,吴少侯是什么人,黑社会都不敢动他,市政府撑着腰呢,除非是潘云飞那样的疯子,他妈的,现在咱们也成疯子了!”黑孩儿继续骂。

  六指把烟头掐灭,站了起来:“既然这样了,抓住也完了,干脆一条道走到黑!我和老板去云南出差时认识一个卖枪的,我这两天去一趟,买几把枪回来,开始大干!”

  六指带着十万块钱去了云南。临走时六指又交代了一遍,永远不要和家里那边联系,都不要用手机,这是保命的最后防线。

  到了云南,先办了两个假身份证,住进宾馆,好多天以后才和那个人联系上,两人喝了很多酒,六指说漏了,往常他是不会说漏的,可突然就说漏了。他说出了和黑孩儿因为绑架一个企业家,出事了,并说出了现在潜藏的地点。

  结果那人喝完酒告诉他,他已经洗手不干了,叫他另外想办法。六指喝得晕晕乎乎的,一时摸不着头脑。

  六指被那人搀着上了出租车,送回宾馆,从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后他断断续续回忆着昨天说过的话,出了身冷汗。

  他爬起来用房间电话拨通了昨天那人手机,那人不接,一直拨,后来那边就关机了。六指头疼得厉害,继续睡。到了下午,又拨,那边终于传来了声音。

  “六指,你以后不要再给我联系了,我真的不干这一行了,其他人都捉的捉了,跑的跑了,真得帮不上你。”

  “你过来一趟吧,咱俩再好好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了,实话告诉你,我过去即使卖,也是卖给大老板,他们防身用的,根本不会出事,像你这种人,想都别想。”

  “你别挂电话……这样吧,你冒一回险,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住哪里,做了这笔交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这次带了三十万,用三十万买你一把枪,你考虑一下。”

  那边长久没了声音,最后那边说,我过去一趟。

  刚放下电话,这边六指又拨了一个出去。

  “韩老板吧,我六指呀……”六指很紧张,但他必须要拨这个电话。

  “六指你好,哈哈,来了?常老板呢?也来了吧?好久没有联系了,晚上我做东,咱们好好喝喝!”

  六指放心了,看来他不知道那边情况。

  “我老板明天才到的,我先来了。韩老板,常老板托你个事,很急,你也别问为什么了,回头他给你解释,你马上想法给我搞二十万假钞过来,你地面熟,千万帮这个忙,该多少钱给你多少钱。”

  “说什么钱,我和常老板什么关系,正好我认识个贩假钞的。”

  “十分钟之内能送来不能,真的很急。”六指告诉了他宾馆名字和房间号。

  “应该没问题。”

  十五分钟左右,有个人来敲六指房门。六指怕是卖枪的,先拉开门缝看了看,见是韩老板的人,手里提个密码箱,赶忙将他放进来。

  “里面是二十万。”

  “多少钱?我给你。”

  “不了,等常老板来再说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慢走慢走。”

  又过了一会,卖枪那人来了。六指已经将两个密码箱里的钱整理了,真钞放上面,假钞在下面。那人看了看,用手朝下翻,双眼闪闪发光。六指将他拦住,问枪带来没。那人说没,先看钱。六指将密码箱合上了,说那你说地点吧,别在这里,太招摇,最好找个没人的地方。那人想了想,说东边那个荒山你去过没,往上爬半理地,有几间废弃的老房子,咱们在那里交货吧。六指说你不会害我吧,那人说什么话!六指说要配消音器,多搭配子弹,那人说可以。

  一个小时后,六指到了老房子那里,这里荒无人烟,山风呼呼吹着。六指买了两个旅行袋,一个装钱,一个空着。六指看起来就像个外地来的游山玩水的。

  那人已经在那里等六指了,令六指意外的是还有一个人。

  是把仿五四手枪,六指将消音器装上,又装上一梭子子弹。两个人蹲在那里数钱,脸上抑制不住地兴奋。六指走上一步,把枪顶在一个人头上,扣动了扳机。一道青烟出来,那人头颅上出现一个小洞,痉挛了一下,倒了。六指又把枪顶到了另一个吓傻了的人头上,轻轻一抠,一道血喷了出来,六指闪到一边,看看身上,没有血迹,很满意。

  真钞里面都夹了张纸条,六指把真钞翻出来,装进那个空旅行袋里,又把一口袋子弹放进去,四周望了望,走了。

  他包了辆出租车,一气跑出六百里,又换了辆,又跑了一百里左右,进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已经是半夜了。

  六指拿出另一张假身份证,进了家星级宾馆。

  第二天早上六指在外面的公用电话亭给老婆远在广东的姐姐打了电话,说有笔钱汇过去,叫她分散汇给妹妹,叫她一定把孩子拉扯大。那边很紧张,想问,六指把电话挂了。

  六指跑到邮局汇走了九万块钱。

  见了黑孩儿他们,六指说,我杀了两个人,钱都没了,他们黑吃黑。六指说着把枪抽了出来,枪口的硝黄赫然在目,六指故意没有擦去。

  黑孩儿眼睛瞪得溜圆,好半天才骂一句:“靠你娘!十万块钱一条枪!”
第二十九章

 

  吴少侯从警方得知,黑孩儿一伙都潜逃了,房东一家也不知去向,从现在掌握的线索,还看不出房东和黑孩儿他们有什么必然联系,房东一直在那个县城卖烧饼,没有前科。警方已经向全国发布了通缉令。

  这是吴少侯意料中的事,吴少侯雇了四个保镖,出行开始谨慎。

  闻天海给他摆酒压惊,闻天海告诉他,刘七已经给手下吩咐了,任何时候见到黑孩儿和六指他们,马上打残拿下,交给公安处理。

  “小混混,永远不敢杀人的小混混,根本不值一提。”闻天海说。

  弱雨坐在吴少侯旁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右眼充血。

  “谁欺负咱了?”闻天海问。

  “我!”吴少侯脸阴着。

  “哈哈,这就对了,我从不把女人当人,玩玩就扔了,我身边的女人没有超过三天的。”

  “明天给你最后一天时间!”吴少侯侧过脸看着弱雨。

  弱雨眼眶里盈上了泪水。

  “少侯,你要不要她了叫我玩玩。”刘七一双眼在弱雨身上乱打量。

  “我没说不要她,得看他了。”吴少侯将酒杯在桌子上敲了敲,“来,把杯里的干了!”

  大家连喝了几杯酒,刘七一脸神秘地说,我最近玩了个女人,你们想都想不到。

  “别卖关子了,看你那熊样。”闻天海说。

  “哈哈,我把陈锋的老婆玩了。”

  “我靠,厉害!”闻天海感兴趣了。

  “玫这个人我知道,不是那种人啊,就凭你?”吴少侯根本不相信。

  “靠,她一直是我梦中情人,没和陈锋恋爱时就是。我这一阵不是想玩良家妇女吗,我就先拿她开了刀。”

  “有意思,说说。”闻天海催他。

  “上个月的一天,我见她送小孩去幼儿园。我好久没见她了,他妈的现在出落的又丰满又美丽。我当时就来了劲头,今天要把她办了。我就在幼儿园门口等着她,出来后我告诉她,我老婆找她有事,叫她去一趟。你们应该知道,我老婆和她是同学。她犹豫了一会,还是跟着去了。在车上她不怎么说话,她一直看不起我。我把她领到了我的另一处住房,进去她就后悔了,可是晚了,哈哈!她搏斗也没用,我几下就把她放翻了。”

  “你这是强奸。”吴少侯说。

  “我靠,在我的生活里就没有强奸这个词!会玩的人说到哪里都是通奸!”

  吴少侯叫弱雨回避一下,弱雨出去了。

  “哈哈,痛快!”闻天海大笑。

  “小心她告诉陈锋!”吴少侯说。

  “告诉就告诉,这算啥几吧事!”闻天海说。

  “陈锋要知道了,会找你拼命的,我知道他的性格,你别看他现在安安分分,逼急了和你们一样。”

  “那正好,我本来就不准备放过他,和潘云飞一路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呵呵,她根本不敢告诉陈锋,告诉陈锋她自己首先就惨。再说我是玩啥的,陈锋知道了来找我,还不他妈的飞蛾投火。前几天我又享受了一回,上班的路上被我硬拽进了车里,她居然还反抗了,两个小兄弟快把她掐昏了,拉到宾馆绑起来,我搞了她三个小时。”

  “潘云飞现在还没消息吧?”吴少侯问。

  “没有,估计残了,上次刀伤那么重。”

  “还是小心为好。”

  “我一直小心着,公安等着他露面呢,有消息说霍家委也要干掉潘云飞,具体因为什么不清楚。呵呵,我到时候藏起来,坐山观虎斗。”

  和吴少侯分手后闻天海问刘七:“咱们的人不是一直盯着双姐吗?”

  “是,一直盯着。”

  “你晚上带几个人去把她轮奸了,不怕她告,再说她也不会告。”

  就是这天晚上,潘云飞建明和高四儿三人潜了回来。三个人潜伏在离市区四十里的一个村庄里,潘云飞说暂时按兵不动,叫高四儿去市区摸摸情况。

  这次在外面高四儿把烟戒了,是建明逼着他戒的,戒掉后他一直用其他药物代替。

  “别再和烟民来往。”建明蹲在床上,长久地双手举枪,瞄着墙上的一个圆。

  “废话!有时间和他们来往吗?”高四儿瞪一眼。

  潘云飞在做俯卧撑,呼哧呼哧的。

  “别和双姐接触。”潘云飞说。

  黎明时分,双姐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双眼呆滞,泪水长流。刘七几个淫荡的笑声还在房间里回响着,久久挥之不去。

  第二天上午,高四儿中途换了几次车到了市区,从车窗里他看见了马建立。

  马建立自从那次挨揍,一直在家躺着。他没有钱去医治,就那么硬撑着,家里的电话早就欠费停机了,他很想父母来一趟,他知道这是奢望,父母早就声称和他断绝关系了。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他爬到水池边,接了一桶水,一点一点推到床边,每天喝水度日。就在他饿得将近昏迷的时候,一个烟民来找他了。他用最后一点力气爬到门边,将门打开,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以后烟民不见了,自己躺在床上。他绝望地骂一句,闭上了眼睛。

  后来父母就来了,父母每天过来给他做一餐饭,父母说他们也没钱,医院里那么贵。就这么一挨就一两个月过去了。马建立恢复了过来。马建立一恢复过来就再也控制不住烟瘾的撩拨了,这天他把父母大骂了一顿,自己摇摇晃晃出了门。

  阳光当头照耀着,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要去找楚弱雨。

  弱雨去找??了,和马建立擦肩而过。马建立看了她一眼,他不明白这个衣着高贵的美女为什么如此憔悴。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难处,马建立想。接着他就看到了弱雨挎着的皮包,包盖开着,一叠钱若隐若现。马建立折了回来,悄悄跟在后面。前面人渐渐多了起来,马建立把外罩脱了,搭在胳膊上,紧走几步,赶上弱雨,胳膊抬起来,将衣服搭到弱雨包上,另一只手伸了进去。

  马建立快速离开了,掩饰着兴奋。他的两只手都在衣服里,手感不错,估计有个五千块钱。拐进一条小路,他把衣服披上,站在墙根迅速翻了一下钱,一张名片掉了下来,他把钱揣进口袋,挽腰捡起名片。

  名片上赫然印着楚弱雨。

  “他妈的,这么巧!”马建立骂。

  看来这个女人真有钱,这么有钱还办假证,不可思议。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马建立想这样敲诈起来更方便了,于是他决定现在就敲诈。

  来到一个烟摊,马建立买了一盒中华烟,说要是假烟我把你的摊子砸了,抽出一根放到鼻子上嗅。摊主看他不是善茬,忙说要是假的我赔你钱。马建立拿起电话打了起来。

  电话响了好久,对方终于接了。

  “楚弱雨吗?哦,是这样的,我刚才看见一个小贼偷你的包,我去撵,没撵上,小贼逃跑时掉下个东西,我捡起来见是名片,我想也许是他刚从包里偷的,就试着打了……你再看看你的包,我就不相信你没丢东西……是吧,还不相信……别谢,别挂机,我想和你找个地方谈谈……什么没空啊,我不想干什么,既然这样,我就明说吧,我虽说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的证件是假的,看你样子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你不想叫我把这件事公开吧……你才有病!你妈的你办假行车证假过户手续你还有理了!我他娘就是精神病……”

  那边电话挂了,马建立再打,关机了。马建立把电话摔那里,心说回头再找你算账,伸手拦辆车,他有钱了,他要好好去享受那吞云吐雾的感觉了。




第三十章

 

  夜幕降临时,??来到了吴少侯的那座别墅。弱雨说吴少侯今天生日,在家里搞个小庆贺,家里面温馨。

  吴少侯还没回来,刚才打过电话了,说马上到。

  ??觉得弱雨今天很古怪,早上就很古怪,一会说你别来了,一会说你一定要来,而且

  口气听起来很不对劲。??问她怎么了,她说生病了,好几天了。弱雨后来又打来了电话,说你不要来了,搞得??莫名其妙。下午又来了电话,说你还是来吧,一定要来。??放心不下,刚下班就赶过去了。

  弱雨在烧菜,弱雨不叫??帮,??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结果弱雨一会又慌慌张张跑出来,说要不你还是回去吧。??瞪着眼看着她。

  “你到底怎么了!”??说。

  弱雨说没什么,低着头又进了厨房。??跟了进来,从后面搂住了弱雨。

  “姐,是不是恋爱的人都这样啊。”

  “??,我要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姐,你今天怎么了啊,我总觉得怪怪的。姐,你就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永远也是我的姐。”

  “??,姐没办法啊……”弱雨突然哭了。

  ??把弱雨搬过身来,脸对着脸。

  “姐,你永远也不会对不起??,??也永远不会对不起你。姐,你有心事,你说出来吧,说出来好受点。”??眼圈也红了。

  弱雨看着??纯洁美丽的脸庞,泪水滴答滴答落着。她猛地把??抱住了。

  “??……我告诉你……”

  吴少侯这时候进门了,走了过来。

  “怎么哭了。”他看着弱雨,又看??。

  “吴总回来了。”弱雨机械地把??松开了,??给吴少侯打着招呼。

  “叫姐夫。”吴少侯刮了她鼻子一下,进了客厅。

  “今天副市长请客我都推了,两个美人在这等着我,啥事都能推。”吴少侯坐上沙发,点燃一枝香烟。

  “弱雨怎么了?你是不是欺负她了?”??也坐进了沙发。

  “我哪敢欺负她,她每天欺负我。主要是我被绑架后她心理压力太大了。”

  “绑架案有进展没?”

  “没有,现在悬赏五十万,我拿的,不是有那句话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早晚的事。”

  “你也得小心,别叫他们报复了,都是些亡命徒。”

  “四个保镖,现在就在一楼。”

  “喊他们一起来吃饭吧。”

  “他们?还没那个资格。”

  ??察觉到吴少侯今天眼光也很古怪,时不时在她身上转悠。??拿起一张报纸,把身子挡了。可能他中午喝多了,嘴里还有酒气,??想。

  菜做好了,大家上了桌。弱雨烧菜烧得很好,可今天不知怎么搞的,??吃第一口就吃出不对劲了,好像没放盐。

  吴少侯喝白酒,五粮液。吴少侯还把五粮液盒子里装的防伪检测器拿出来,装上电池,叫??看如何辨别真伪。弱雨和??喝果汁,吴少侯看??那杯果汁的眼光意味深长。

  后来吴少侯开始烦躁,看弱雨的眼光阴毒起来。??也许口渴了,喝两杯果汁了。弱雨打了个寒战,心腔里哭一声,将那罐装有药物的果汁倒给了??。

  ??喝了一半双眼就迷离了,头沉地厉害,昏昏欲睡。吴少侯将她扶进了卧室。

  第二天早上??披头散发冲了出去,吴少侯怎么也拦不住。保镖听到动静,要上前,被制止了。吴少侯拿起电话,给弱雨打,弱雨却关机了。昨晚上弱雨走了,不知去向。

  上午吴少侯被羁押了,涉嫌强奸,晚上就出来了,市里有官员出面保他。

  当天晚上??住处说客成群,被??一概拒之门外,??一定要亲眼看着法律严惩吴少侯。直到吴少侯亲自过来敲门了,??才如梦初醒。??又失声痛哭起来。

  “你做做工作,多少钱我都可以赔偿,如果她愿意,我还可以娶她。”吴少侯对报社领导说。吴少侯说这话是真心的,??果然是处女。

  晚上吴少侯回了别墅,泪水涟涟的弱雨问他什么时候操办婚事,吴少侯狂笑起来,说我早把你玩腻了,我现在觉得你表妹不错了!弱雨说你说的不是真的!吴少侯继续狂笑,吴少侯说我从头就在耍弄你,就连你行车证和过户手续都是假的,不信你明天去鉴定!弱雨扑了上来,厮打着吴少侯,把吴少侯脸上挖出了几条长长的血印子。吴少侯勃然动怒,一阵拳打脚踢,弱雨捂着肚子不动了。

  “把她拉到郊外,扔到路边,再回来继续架着扔。”吴少侯用手帕擦着脸上的血迹,对保镖说。

  三天以后,弱雨去找了??,扑通跪那了。两个人抱头痛哭,然后携手踏上了上访之路。后来市里一个新来的领导拍案而起,电话通知市局立刻抓捕吴少侯。几天过去了,弱雨和??被告知,吴少侯潜逃了。两个人横下一条心,每天去吴少侯经常活动的那些场所守候,结果多次见到了吴少侯,吴少侯根本没有潜逃。又找了那个领导几次,都没找到,两人就报了警。结果警察来转了一圈,告诉她们,那家伙又跑了。可她们明明看到吴少侯就进了那座楼,根本没出来,两个人彻底绝望了。

  “??,现在只有以恶制恶了。”弱雨走极端了。

  “我时刻都想杀了他!可我们根本不是他对手。”

  “有一个人能帮咱们,走,去找他!”

  就在弱雨和??去找陈锋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黑孩儿忍不住给三陪女圆圆打了个电话。黑孩儿是瞒着六指他们打的,黑孩儿借了辆自行车,从山村骑出来,一直骑到小镇上。小镇上有发廊,上次六指他们几个来这里采购食品,发廊妹万般风情地站在门口勾引他们。其他人没反应,黑孩儿控制不住要进去,被六指恶狠狠拽了一把。六指这一段很专横,眼窝里时不时冒出杀气,这种杀气黑孩儿他们有些陌生,闻天海有时会冒出来,潘云飞更是时时冒出来。大家私下里相信六指真杀人了,这种独特的杀气只有杀过人以后才会有的。

  “咱们都是陌生面孔,在这个小地方很扎眼,嫖娼没什么,可就怕万一出事了,扯出萝卜带出泥。”六指说。

  “以后谁也不许干这类事情,要不我不客气!”

  那天黑孩儿很生气,不知不觉大家就以六指为核心了。黑孩儿心说,你妈的,老子以后也杀个人叫你看看!

  黑孩儿是犹豫了好久才给圆圆打这个电话的,他紧张地要命。

  圆圆的手机通了,响了好久,没人接。黑孩儿想坏了,圆圆出事了!把电话放下来,点上烟,慌乱地考虑着对策。他妈的,公安会按照这个电话查过来的,范围一下就缩小了。回去不能对六指说,就说一个地方呆长了不好,叫他们换地方,他们要不听,自己就抽冷子开溜。

  正胡思乱想,身边这个电话嘀呤呤响了起来。黑孩儿头皮发麻,想跑,终于没跑,他想听听里面说些什么。

  店主拿起了电话,说了几句,然后对黑孩儿说,找刚才打电话的人,一个女的。

  电话是圆圆打来的。

  圆圆外表看来像个自由人,其实她被限制地很死,有固定的活动范围,远远的还有个女便衣跟着。黑孩儿打来电话时,她刚接过一个电话,是过去的一个姐们打来的,正准备朝包里放手机。她看了眼号码,外地的,下意识地赶紧把手机放进了皮包里。她心里狂跳着,她想一定是黑孩儿打来的。

  黑孩儿绑架人前曾告诉过她,他在一个地方藏了一百万,到时候两人结婚用的。一百万,多少人可以为它去死!她相信黑孩儿,因为她亲眼见黑孩儿一伙有花不完的钱。

  拐弯时她猛跑起来,钻进人流,又钻出,拦了辆出租车。

  女便衣根本没想到她会跑,她一直很老实的,多少天了。何况她没有必要跑,跑了她罪行就大了。女便衣犯了个错误,她开始找圆圆了,因为过去也有这种情况,失踪片刻就冒出来了。她想等找到这家伙了,一定要严厉警告她,再这样,就把她收监!

  她无意中给圆圆创造了时间。

  圆圆用司机的电话打过去的,果然是黑孩儿,圆圆说你在那里等着,我甩开人再给你打,千万别离开!

  到了火车站,手机响了,女便衣问她在哪里,她说就在你附近,你少等一下就看见我了。圆圆又买了个卡,把电话里那个卡换了。圆圆被收审时听号里人讲过手机可以被监听的事情。

  她马上给黑孩儿又打了过去。

  黑孩儿等了好久,快崩溃了。可她听到圆圆的声音,身子就酥了,他想起过去的时光,圆圆那妖娆的肉体,他决定冒险等下去。

  圆圆的电话终于打来了。

  “我把公安甩了,我换了个卡。”

  “我靠!”

  “我没接你的电话,公安不会查住吧?”

  “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我想死你了!”

  黑孩儿的身子又一阵酥过一阵。

  “你不会带着公安过来吧?”

  “你妈比,你这么不相信我!”

  “这样吧,你再去买个卡,你这个卡打过这个电话了,可能能从你原来那个卡上查出这个电话,我等着你,你再买个卡,用公用电话打过来,告诉我号码。然后你直接到南京,我们这个地方也不能呆了,我去南京找你。”

  黑孩儿回去后,一脸慌张,说他在镇上看见熟人了。六指说走吧,咱们去俄罗斯。黑孩儿说去俄罗斯干啥?六指不理他,叫其他几个人收拾东西。六指给那个和黑孩儿一起劳改的房东塞了两千块钱。

  几个人离开了山村,黑孩儿闷闷不乐,一言不发。

  到了县城车站,六指问黑孩儿,咱去哪里?黑孩儿说你不是说去俄罗斯吗。六指说去那里干什么,人生地不熟,我是幌子。黑孩儿高兴了,说去南京吧,那里有我一个小学同学,他家搬南京了,我那次骗陈锋的钱就是去了他那里。

  于是大家分成两路,坐车去了南京。

  黑孩儿告诉那个小学同学,这次来还是做生意,先考察考察再说。小学同学给他们找了间民房。

  没几天黑孩儿一伙不辞而别。

  圆圆来了。六指说这里不能呆了,一伙人坐车到了安徽。圆圆一路依偎着黑孩儿,两手把黑孩儿箍得紧紧的。看得出来,圆圆对黑孩儿动真情了。后来大家又漫无目的地坐长途汽车,路过一个山村,六指说停车,我们就在这下!

  大家伙也不知这里是那里,就觉得十分偏僻。前面有座山,六指往上爬,大家跟着。圆圆走不动了,黑孩儿把她背了起来。两个人亲昵着,圆圆掏出手帕,给黑孩儿擦着额头的汗。六指回过头,冷冷一笑。

  有个冷气森森的山洞,六指说进去吧。大家进去了,里面潮湿的厉害,往里走了一段,微光中有面大块的干石,黑孩儿说你妈的很往里走啊?这里是人呆得地方吗?我靠,越混越背了!抱着圆圆就坐到了石头上。大家都坐了上去,黑孩儿和圆圆紧紧拥抱着。

  过了半个小时,六指对黑孩儿说,你出去看看,我咋听着有动静。黑孩儿骂一句,不情愿地出去了。

  等黑孩儿拐回来,圆圆已经倒在血泊里了,六指正往提包里放那把手枪。

  六指冷冷看着黑孩儿,其他几个人掩饰不住的慌乱,不知是该站起来,还是坐那里。山洞里血腥气一阵高过一阵,黑孩儿看着圆圆的尸体,喘着粗气,半天没说话。

  “出去找点树枝,把她盖一盖。”六指对其他几个说。

  其他几个人走出去了,六指低头点烟。黑孩儿迅雷不及掩耳扑了过来,抢出了那把枪。

  “妈的,你也去死!”黑孩儿双手握枪,额头上的青筋暴跳着。

  “开枪吧,你只有敢杀人才配和我在一起。”六指吐了一口烟圈。

  “日你娘啊,死到临头还要教育我,你死吧!”黑孩儿冲前一步,枪口抵住了六指额头,扣动了扳机。

  六指笑了起来:“好样的!可惜里面只有一发子弹,我用过了。”

  黑孩儿愣怔了片刻,枪落地了,碰出清脆的声响,在山洞里回荡。黑孩儿抱着头蹲下来,呜呜哭了。

  “黑孩儿,我是为你好,咱俩从小光屁股长大,我不会害你的。咱现在已经走到绝路上了,带个女的,又不能替咱打打杀杀,纯粹是累赘。何况她是三陪,三陪最不能信,今天她没有出卖你,明天一定出卖你。她有专案组的电话,一旦她觉得你对不起她了,她就是放在咱身边的定时炸弹。咱现在脑袋挂腰上了,什么闻天海,什么霍家委,就连潘云飞,咱通通敢跟他干。我想好了,咱们要回去,大干几票,然后抽身走人。你想想,咱们有了本钱,偷渡出境,金盆洗手好好做做生意。汤加我一个哥们在那里,也是在逃犯,咱可以先去找他。黑孩儿,到那时还愁女人?你无牵无挂,圆圆算什么,我可是有老婆孩子,我全都放下了。你仔细想想,咱们轻装上阵,就不信打拼不出一片新天地来。”

  “日你娘,那你以后得听我的,所有人都要听我的!”黑孩儿抬起头。

  “OK!”

  “那几个家伙咋还没回来?”黑孩儿朝外张望。

  六指将抢捡了起来,也朝外看着,突然拉起黑孩儿就走。出了山洞,黑孩儿被六指拉着踉踉跄跄朝山那边翻过去,出了山有条土路,正好一辆农用机车突突开过来,六指掏出一张票子,伸手拦住了。

  那几个同伙正在山的这边拦车。

  “妈的,六指发疯了,不跑早晚得死在他手里!”一个说。

  “那咱往哪去呀?”另一个说。

  “反正不能回家,走哪是哪吧。”

  “妈的,这回可被六指黑孩儿他们害苦了!”

  农用机车还在突突地开着,六指黑孩儿两个低着头,揣着手。

  “回去先干陈锋一票吧,他应该也有几十万。这回干一票灭一个口,不能叫别人知道咱回来了。”六指给黑孩儿耳语。

  “中,这回回去,就是亲娘老子,该干也得干了!”

  六指他们往家赶的时候,陈锋已经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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