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圣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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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圣诞》 第21章(1)

第21章
浩然认为自己是个变态

浩然骂自己是个变态,他不承认对果果相思成疾,只得骂自己变态。他自认变态,却没考虑变态是不是个严重问题,好几天里,只要有荧黄色东西晃动眼前,他就想起下巴颏卡在黄色文件夹里的果果。

他虽然不去上课却一次次往返学校,只盼在5号门遇见果果。有一天,他终于在停车场找到果果的车。他坐在车里,等果果来。可是每次果果过来,身边都跟着许多女生、男生。

浩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却不想让果果认为他莫名其妙,每次,他都因为勇气不足败北回家。

终于有一天,他被人当贼给逮着了,MIT看车场毛利大叔恶狠狠警告他:我已经盯你几天了,你想偷这部Corola?

浩然如今底气不足,他毕竟不是MIT学生了,再者心中的确有鬼,泡妞想法也算天机不可泄露呢。

但浩然毕竟是浩然,一副冰冷态度:“我就在这晒晒太阳,也犯法吗?”

“我给你5分钟离开,否则你就跟我去警察局做个登记。”

浩然根本不在乎什么警局,少拿登记吓唬他,他清楚新西兰警察是干什么吃的!

新西兰警察个个高大威猛,却多是吃白饭的。先前他家里,他和几个房客东西被翻个乱七八糟,没上锁行李包被翻个底朝天,上锁行李包被割了大口子,幸好新西兰小偷和警察一样蠢,一番洗劫后,他抽屉里的2000元港币安然无恙。小偷并非高尚到不稀罕现金,房东就丢了200新币。事后,气愤的房东立刻报警。警察局那头说:“我们实在太忙了,你们不要乱动啊,请保持现场,我们明天有空就过去。”经过一番交涉,3个小时后警局来人了。警察手里都拿个黑色小本本,一看被盗甚少,就漫不经心地做个登记,从此杳无音信。

浩然仅从不认识港币这点,就断定小偷不是华人。后来无意中注意到邻居两个20岁左右毛利孩子,总是贼眉鼠眼盯着浩然他们家,聪明如浩然立刻明白了大概。可浩然想,就是当场抓到又怎的,新西兰法律好奇怪,你就是迎面撞上小偷,也不可以对小偷限制自由,甚至还得放小偷大摇大摆走出你家!

“喂,走吧,”毛利大叔转了回来,“我说了给你5分钟,现在已经5分半钟了,你还留在这儿,对不起,跟我去警局吧。”

浩然没等到果果却在警局莫名其妙留下一黑记录。

浩然觉得警局装潢实在很破,地方也很小,就想不知道新西兰监狱是个什么样子,可惜这辈子没机会进去看看了。警局给的待遇不错――还被管了顿晚饭。

吃饭时警察跟他聊了很多,他对警察很坦然,坦然到虔诚地步,告诉警察他爱上一个女孩,他在停车场不是偷东西而是等她。

警察拍拍他肩膀:“我相信你,我年轻时也有过这样经历。”

浩然不禁感叹新西兰警察对人民的关怀,一改对新西兰警察坏印象。走的时候他被祝福好事早成。

夜里,浩然回到家,孤独和寂寞再次侵袭他的心。他自认变态还有个理由:他跑超市买了瓶和果果头发留在他车上一样味道的喱水,他觉得自己就和日本男人保存女人内裤一样变态,所相同的是――大家痴迷的都不是性。浩然属于极痴情的,而且痴情始于一见钟情。在奥克兰,一见钟情很普遍,痴情却罕见,能集两者于一身纯属浩然专利。浩然只觉果果的存在一天比一天虚无缥缈,而他也不想步少年维特烦恼之后尘跌落感情煎熬万丈深渊。

浩然偶尔也为学籍烦恼,但最烦恼的还是为果果。浩然抬头望望天,明媚太阳刺伤他的眼睛。浩然低下头,随意抚摸下周围液化了的空气。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喜欢收集卵石的孩子,有个秘密一直深藏心底:自己,究竟算不算个男人?其实什么问题也没有,什么问题来了他都能应付,只是他习惯了杞人忧天。他多没出息,20多岁了,却一无所有,无所事事,一个人漂泊在顾城当年漂泊的城市。他内心时而叛逆,时而温顺得像个不明事理的孩子。最要命的是他空虚无聊,经常待在游戏机房或混在赌场里。

沉迷,不是浩然想要的,刚认识几天不知道是一面还是几面之交的果果,也不是他唯一想要的。他想他沉迷于她是一时的,就像任何一种网络游戏――玩了满足一时之需,不玩时间长也就忘了。不过她确实可爱,很可爱的!可是即使他真的爱她,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浩然爬起床,坐在电脑前,今天他不想打游戏,他开始高速浏览网页。刚一点击InternetExplorer,各样娱乐新闻未经批准就跳到眼前,他把它们一一关掉,他的电脑一定中了病毒,昨天他带两个上海男孩来过住所――所谓住所不过是车库改装房间――他们就是这样,每次来把他电脑染上各样病毒方肯离开。

他点了根烟。

电话旁边放叠《先驱报》。这是新西兰最大英文报纸。肯定是那两小混混走时扔这的。那两人一副比他还混日子的样子,还会花2.5新币折合10元多人民币去关心天下大事?

想想小混混都知道看大报,就顺手翻了几下:上面图片都看得明白,可消息太长,又都是英文的,以他水平估计得用看中文两倍时间,所以还是省省留着看中文吧,而题目又过于精练,精练到看不明白。于是想用报纸叠烟缸。又想可以用来当烟缸东西实在很多,雅思书多得都想送给捡破烂的――可人家这国家不流行捡破烂,连QueenStreet(皇后大街)要饭的都是副时尚歌手打扮,还有派别的。那天,好不容易在这福利国家看见一个被政府救济养得胖胖的毛利女人躺在大街打滚,恨死恨活骂政府,却又被几个开着保时捷、霍顿的中年男人扶起来,人家不是不让骂政府,纯是出于保护妇女情衷,人家国家人口不多,当然兄弟姐妹一家亲。

那毛利女人当时被教导道:你有吃有喝,干吗为儿女私情骂政府啊?

浩然真恨自己没勇气地上打滚。浩然怀念童年时那些游走家门口捡破烂的,他们一身邋遢,面目污浊,却代表一个时代,就像化石本身毫无意义却代表着远古时代。

浩然怀念家乡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人家那些有文化的,会把这怀念用妙文呈于纸上,而他这出国前职高未毕业,又没点文学修养的,看着人家文采飞扬,还觉得恶心――其实他觉得自己也蛮恶心的,除了一副俏脸,真说不出还有什么是处。

那天经过QueenStreet(皇后大街)看见ShowGirl(脱衣舞女),他并没多大兴趣。要纯是欣赏舞姿,可以选择看芭蕾舞,可他没那么高雅;要是为了女人,他可以到许多地方去寻觅,不但可以看而且摸得着;要是想意淫,他可以花5块钱门票到游泳池一边游泳一边观摩……其实这些大可不必,只要他肯放下架子,他身边一向不缺女人的。

他倒是对ShowGirl隔壁ShowBoy招不招聘亚洲猛男感兴趣,只可惜人家这里也搞女权主义――不允许男士入内。感兴趣归感兴趣,是否入行还得日后再议。再说了,自己觉得自己长得帅,人家ShowBoy老板却不一定看上眼,据说那ShowBoy并不完全是色情行业,那大多是退伍军人垄断的行当,多是以优美体魄和刚劲有力舞姿吸引女人的。
 
《夏天的圣诞》 第21章(2)

浩然真恨自己不是毛利人,穿上草裙就可以到博物馆跳草裙舞了。不过这些都是戏言,他内心深处还是满严肃的,尽管嘴巴上越来越有嬉皮之风。
浩然这几天也不想去跳什么艳舞或草裙舞了,他一心到赌场修行去了。一天傍晚,他把赢来的100元输光,捞了个平手回家,刚一进门,鞋子还没从脚上踢下去就听到手机响,一看连串00000就知是越洋电话,按下Yes键就叫:

“爸?”

“谁是你爸,我是钱雨啊,你爸还说你没心没肺,我看你蛮孝心的,张口闭口都是爸。”

“钱雨?天啊,我TMD想你,比想我爸还想你,想你想得我都郁闷了。”

浩然这人就一个毛病:跟熟人自己喜欢的人特贫,跟不喜欢人屁都懒得放一个。贫归贫,那童年的伙伴、童年的记忆,一直珠宝般珍存于内心深处的。

“你不用想我了,我也快要去奥克兰了!”钱雨开门见山,浩然反倒被吓一跳,竭力恢复着平静。

“你真要来?你也这么想我啊。找我玩啊?”

“你怎么就玩心不改,玩物丧志啊。我这次是想留在你身边的,怎么着,不想让我去麻烦你?”

“怎么说话呢,巴不得你多麻烦麻烦我呢。”

“怎么样,那边做点什么事情还可以吧?”

浩然把一支烟在窗台上拧碎。

“我一天到晚就在混,不干什么,你在国内待着好好的,来这干吗啊?”

“我想先过去读点什么。”

“哎呀,实际点成不,你本科都毕业了,来读个啥啊!”钱雨在电话另一端听到他长叹一声,“你知道兄弟我现在还是初中文凭呢,哈。”

“咳呀,你怎么还跟家里那熊样,难不成你真跟报上说的‘留学垃圾’一个样啊?”

“哈,他们虽说瞎编乱造,多少也有点影子,取材就是本少爷我啊。”

“你这厮,到时候一定要见见你这垃圾虫。”

浩然挂了电话,灰头灰面趴在床上就睡了,他不得不为果果为几天的痴情做出补偿――警局黑记录啊,警察叔叔的鼓励啊,统统抛到九霄云外了。

这已经是新西兰时间晚8点多,这个南半球最早日出国家,除了太阳还滞留空中,其余一切都快谢幕了。这么安静的周遭,谁知道那些中国留学生都混迹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而我们的果果,正趴在家里靠窗桌子前。这会儿用不上百叶窗了,她把它们收了上去。她很高兴Vicki给她换张小桌子,她收拾东西时发现个小本本,是她刚来奥克兰用的第一个笔记本。本子里用铅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单词。这些语言课笔记已经很难辨认,可她舍不得丢掉,这好比人年轻时也许一无所是,可那时谁心里没有一只百灵鸟,百灵鸟栖息在树上,树上果实就是美丽的回忆呀。

她希望此时她不在屋里而在户外。她一直喜欢在户外看书,写作业,跟着她喜爱的人,看喜爱的风景。她视力不好,因此戴着隐形眼镜,这是个麻烦事。不过生活本身就是件麻烦事。

她写作业时总是溜号。她模糊记得上星期某个下午,她提着要寄给患哮喘病姥姥一个大包,包里有鹿皇土产店买来的羊毛垫、羊脂油、一些药物,有那次出游买来的蜂蜜、蜂胶;她提着那挺重的包,站在一大队毛利人身后排队,从MIT北院到南院的邮局,距离这么近,却还向塔希提女孩男朋友借辆车子开过来。半个多小时了,刚刚把包交到动作缓慢邮局员工手上,下堂课时间就到了,迟到好像不可避免了,可那不争气老破车却怎么也打不着火了……

人生就是这样,某些错误,往往因为结果意外地好而被忽视;很多明智之举,又恰因无可预料的意外而成为错误;如果在你最焦急时刻,有一个帮你的人出现,那应该算得上是幸福了。那天,多亏一个带山东口音男孩开车把她送到5号门,她才没有迟到。男孩说放学来帮她取车子,糟糕的是匆忙中没留意他长得什么样,只大概记得头染黄毛,身子瘦长,头发遮着眼睛。傍晚她和塔希提女孩在5号门等了会儿,他却没有出现。塔希提女孩男朋友跑过来说车子已经充好电,而她看约定时间过了十几分钟,塔希提女孩害怕头顶狠毒太阳光,叫嚷着上车走人,结果塔希提女孩男朋友开车缓缓驶离车场,她坐进车上忽然很有些遗憾,因为她没有等到那男孩,她应该跟人家好好说声谢谢呀。

生命之树总是挂满遗憾之果,他未出现也许说明――他早把自己的承诺交给风了。记得那天塔希提女孩男朋友又把车上毛利歌曲放得震耳欲聋,吵闹的节奏感极强的毛利流行乐,这会儿把她抛回现实中。窗外的路灯不知什么时候亮了。她借着台灯和窗外路灯双层光亮读起手中砖头课本。

这时候浩然已经舒适地睡在床上。他太累了,这么瘦男孩子居然打起呼噜。

浩然梦见自己奇渴。半夜醒来时起床喝了一大碗自来水。
 
《夏天的圣诞》 第22章(1)

第22章
马路很热闹的,可是马路并不被爱

奥克兰市中心有两座学府,一是被誉为世界名校的奥克兰大学,一是与奥大隔街相望的奥克兰理工大学。不能说哪所大学好或不好,每个读书人都有自己心中的大学,就像每个女孩都有偏好的香水,每个车迷都有中意的车,每个人都有不同于别人生活准则一样。

奥克兰大学的校区,星星散散遍布奥克兰市中心区。奥克兰理工大学年年起新楼,在新西兰8所大学中显示极高的扩张速度,一如遥远北半球后起中国的发展速度,这在似乎800年不变样的新西兰实属罕见。

就在这两所大学附近QueenStreet(皇后大街)上,一些女孩子习惯性地坐在电影院门口,一条胳膊撑着另一条胳膊,嘴上叼着香烟。说她们在等待,她们不等待什么;说她们在期盼,又不知所盼何物。她们眼神里,是那星星闪闪随遇而安的光亮。

两座大学教学楼灯火熄了,马路上热闹才刚刚开始。此时左鸣正站在镜子旁,被窗外的Yell(喊叫)所吸引。绚丽的光线穿过明净玻璃窗照在镜子上,镜子某个部分映照着房间某个角落:各种款式的鞋子横七竖八躺在地毯、雪白羊皮垫上;衣柜大门半开着,像穷凶极恶野兽的嘴;手提袋和闹钟艺术品般靠在一起,昏暗的灯光使它们熠熠生辉。

镜子前美丽女孩笼罩在那薄薄金纱中,额前刘海和甜美笑容仿佛与那柔和光线融为一体。她一边把夏奈尔晚霜涂在脸上,一边屏住呼吸顺着昏暗灯光凝视镜子。她下意识地揉下肚腩上多余的小肉肉:她真有男人们认为的那么漂亮吗,她想。她原本向往瘦骨嶙峋之美,可自打从男人眼里读出爱慕,自从有男人们跪拜她石榴裙下,她就逐渐接受自己的体态了。她朝镜里翘着嘴角――她这个动作曾迷倒多少男子呢。不过她有时觉得美貌这东西简直是扯淡,人类除了眼睛以外还有什么配称“美丽”呢。她紧贴镜子哈口气,似幻似真地想着这个问题,直到镜子被蒙上一层面具大小的霜花。她立起身来,对自己素面朝天的形象颇感满意。她还是一如既往只涂润肤露而不施任何粉黛――女性美容之道也隐含着某种人生哲学呢――她并不精通化妆之术,可偶尔随心所欲涂涂抹抹就能容光焕发,然后绚丽地出场于街道、酒吧、赌场和服装店。她坐在QueenStreet(皇后大街)电影院门口时,经常就有人甘冒被警察开罚单风险,公然把开过去的车子倒回来,喊着问她要不要上车一起兜风呢。

市中心玛格丽特酒吧,她由于时常光顾,甚至不需要ID,门口毛利保安见了她,就像抱小猫一样把她抱到半空,看样子她要不大声尖叫,他或许直接抱她到二楼呢。人们说,对美女而言,美丽就是通行证,那么对左鸣而言,什么叫通行证呢,她似乎早就没了概念。

酒吧里她常常注视一张张男人的脸,一旦瞄上某一猎物,她会毫不规避地盯住,她白色丝裙在灯光下闪烁着异常的绚丽,露背晚装映衬着她娇嫩肌肤诱人青春。男人都说她是个性感尤物。是啊,女人只要长得性感美丽,男人们哪管你什么种族呢。

她喝酒、抽烟,其实她不懂酒,瞎喝,也不懂烟,瞎抽。她口袋里钱不多了,可她知道不等钱用光便会有人请她喝酒、抽烟。

一个洋人上来和她搭讪,她没理睬。她感谢酒吧里灯光――她无法借助这灯光看清他的脸。她根本不记得她和多少男人说过话,说过什么话,可能是因为酒吧里人多,地方小,空气中弥漫着烟雾,而灯光下可以有效回避对方的注视、望甚至飞眼。

她跟一个男孩坐在吧台说话。一个长得比这男孩帅得多的男孩过来和这男孩说几句话,这男孩跟那帅男孩出去了。她仍然坐在那里。又有人请她打台球,她撒谎说不会。有男人递给她一个杯子。

“我不能再喝了。”她说。

“是冰水啊,你别睡着了。”她对这男孩瞬间有了感觉,不是好感,是那种想要多看一眼的感觉。

有时她的玩伴直言不讳告诉她:“我有个朋友说喜欢你,他还问你怎么和那么多丑男玩在一起。”她只是“哦”一声了事。

她的手被A君牵着,不知怎么就撒了。当再次在楼梯口遇见A君时,她仔细看他一眼,才发现他长得的确与想象有一定区别。

她低头走过去想不理他了。A君突然叫道:“你去哪了?我楼上楼下找你好几遍。想不想打台球啊?”

“我要去喝酒。”她头也不回上楼了。她走到灯光昏暗沙发坐下来,A君尾随而来,她抬头看他时又觉得顺眼了很多。A君嗓音有点喑哑,说话张狂样子能看出是个出来混的,不过混什么他没说,她也没问。

A君过来搂她腰,她感到兴奋。他们就这样连说带笑带骂地过一个晚上。

经常有人夸赞她手机好Cute(可爱),而她手机不过是款十分普通她自己都说不出型号的三星手机啊。有些东西所以被认为好,要看它主人是谁啊。

A君一手搂着她一边朝她借过手机,匆匆把自己电话号码输进她手机。

“靠,你干什么啊?”

“我不想以后找不到你。”他有些温柔。

她就这么认识了许多人。有时有男人致电问她在干什么,她回答方式很粗野:靠,我在外边,还能干什么丫,还特有歧义地回答道:“做爱做的事呗!”听得男人毛骨悚然,因为这实在不是一个美女所能说出口的。

有一次,L君对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这么特别,我以前从不主动给一个女孩打这么多电话的。”

有时候,她和F君在一起,坐F君家镜子旁――她时常被男人带到家里去,她却极少把男人带回自己家,她的房间太干净了,不应该受到污染,不像她的身体。

她和F君也是酒吧认识的,她清楚,男人是不会爱上酒吧里认识的女孩的。她比谁都知道10分钟得到的爱情1秒钟就可以失去。不过她无所谓的。她迄今为止还没真爱过谁,即使与哪个男人发生某种关系也不过希图短暂欢娱。这就像和他们面对面吸食大麻,就像接受他们似是而非感情那样接受他们递过来的摇头丸,都是希图短暂欢娱。

清晨,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时候。

她穿好紫红色内裤,把她和C君昨晚用过的香草避孕套打了个结。

准备离去了,一只手却轻轻抚摩她头发,从大脑皮层甚至产生瞬间的感动。也许该欺骗自己说这个男人不是为她身体而和她睡觉的。可是又有何必要呢?既然这男人已经不能给她昨夜那触电般激动了。

感动过了,男人的抚摩更鼓舞了她走的决心。

男人说:“吃了早饭再走吧。”
 
《夏天的圣诞》 第22章(2)

她拒绝了,窗外阳光明媚,她没有说服自己留下的理由,她已经把夜晚花在鬼混上,至少白天应该像个人。
“我要去上班了。”

“你在哪上班?”

“靠,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在City(市里)的Lippy。”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没事,你根本不用记得。”

“你说话就不能说好听点吗,一个女孩子成天靠来靠去有什么好啊,再说靠什么靠,你有这功能吗?”

“我没有不是可以跟你借吗!”说完,一边伸手把丝袜往腿上套,一边嬉笑地在J君下面那东西上狠狠揪一下,J君立即护驾,还把脸凑过来嬉笑地说:“有荣幸送你去上班吗?”

左鸣起身说不。她想尽快离开他。有时候,某些人某些眼神也使她想到该不该真的去爱一次。呵呵,也许有一天会那样,可至少不是现在。年轻时除了爱情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暂时没兴趣读书,却不想做无用的人,她在Lippy打工,赚着一份薪水,虽然这薪水还不够她买漂亮衣服,可在那里她结识形形色色的男人,若不是到了上床,那些男人总是像朋友般对她好。

而面对浩然,面对这长发飘逸男孩,面对他不知所措眼神,她感到很有些异样,他坐在她身后时,尽管她早已看穿他鬼胎,她还是朝他借了根烟。

这事情真的挺黑色幽默的。

结识浩然多像个玩笑。生活到处是玩笑。她在酒吧里结识不同的男人,可那统统是玩笑。她在Lippy打工也是个玩笑――她跟Lippy的女伴们相处愉快,可是她辞职了,没和她们打一声招呼。她整个生命就是玩笑,什么时候玩笑停止了就说明她老了――玩笑人生的人从不考虑老了的事情。那晚上她居然问浩然:“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浩然一边摸着她的秀发,一边严肃地说:“其实在奥克兰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可我却不认识她。”

她扑哧地笑出声来。若是他真答应了,只能说她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现在她正可为这个玩笑打上80分呢。

她找不到令她兴奋的事,沮丧地回到家中,客厅里摆着用来装鞋子和雨伞的组合架,可她一点不给面子,两只靴子像手雷一样抛到地板上。女房东从厨房冲出来:“哎哟妈呀,我以为地震了!”

“哦,暂时还没呢。”大概为了避免嗦便转过身去。其实,她一天蛮无聊的,可就是不喜欢因为琐碎事情和别人说话。她不知从何时起有了这个习惯。她有个固执的想法:人们常常讨论所谓爱情、学业、事业,甚至理想,都是些不能带给她喜悦的东西。生活是废墟,这些东西就是废墟中瓦砾,只令人徒增感伤而毫无意义。就说女房东那油漆工丈夫吧,他以前在国内学画画的,他时常眼睛一边飘进她乱七八糟的卧室,一边对穿着睡衣在客厅乱跑的左鸣感叹道:“你房间好乱啊,你的个性和我年轻时很像哦!”

“哦。”她总是简单应付他,因为他除了偶尔“怀春”,已被生活不可避免地变成一个世俗人。左鸣听说他和女房东极力要把暮年父母移民新西兰,为的就是从政府那里多弄几份救济金。他本人呢,完成从画家到油漆工转变后,出去揽活尽找给他现金以方便偷税的东家。现在他除了会用“年轻”、“有朝气”来形容左鸣的玩世不恭外,在左鸣看来他那张嘴巴只剩了吃饭功能了。

他总是强调:“我以前学画画的,那时候房间也很乱。”

他太太就为他助长女房客不正之风非常不满,很严正地说:“左鸣,你一个女孩房间乱乱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我还没考虑这个问题呢。”左鸣一边梳头一边不屑地说。

在她看来,女人只会比男人更世俗。她房间乱的确被很多人指责过,记得一个男孩还在她朋友那讽刺说:“左鸣这女子真有个性,居然把房间搞到下不去脚!”可这话就跟另一男孩在她朋友面前讥笑她“漂亮是漂亮,可一看就是副淫荡样”一样,在她那儿只不过牵起嘴角一丝微笑。

这会儿她就在这世俗女人面前转身回房间去,可女房东一连声吆唤她。一定又要交代什么听了也记不住的事了,她假装没听见,径直朝房间走。女房东咸蛋超人般堵在房间门口。生活本身就是尴尬的,可此刻,左鸣尽量用虚伪笑容化解彼此的尴尬。

“你能把下个月的房租交一下吗?”女房东说。

她有点崩溃了,有时候她面对理所当然的事也会崩溃。左鸣觉得自己存在得好不真实――说假话和虚伪的笑容啊,就直通通凶巴巴地说:“哎呀,明天就给你!”

女房东脸上立刻绽出笑容。等她就要踏进房间,女房东又叫道:“鸣鸣,以后把靴子放到鞋柜上!”

她没听清楚,可为避免嗦就爽快答道:“哦!”
 
《夏天的圣诞》 第二部分

《夏天的圣诞》 第23章

第23章
父亲说:我女儿聪明又漂亮,开始我是把她当总理培养的,可后来我发现目标定高了,只好改成当总理夫人来培养了。

果果很早就有了人生目标这个概念。

那是北京一个炎热下午,一家人围着饭厅圆桌吃西瓜,爸爸突然捻起一个西瓜子说:一个人,西瓜那么大的理想,能实现的可能也就西瓜子那么大……意思是,人生只有立大志才能成器,而且立大志往往只能成中器、小器呢。

她那时刚上小学,正是对理想什么的有了感觉的年龄。她眨着眼睛,西瓜水缓缓从小嘴溢出,妈妈一张纸巾递过来,凶着爸爸:“喂,好好吃西瓜,别在女儿面前犯神经!”

她对爸爸说:“赌王从小的理想只是做个平凡厨师呢!”

爸爸朝她皱眉头:“你永远不要相信奇迹会发生在你身上!”

她在心灵原野播种下西瓜般大梦想,如今很有些产出了――在别人眼里她一直是优秀孩子。为了实现梦想,她下一目标是冲进世界知名学府奥克兰大学。这完全是中国式梦想。有时,她也会有些迷惘了,难道人活着就得卫星不离轨道般循规蹈矩?听说一些奥大学生毕业后并不急于朝大公司投递简历而是去非洲国家寻求匪夷所思的浪漫,这究竟是也非也?

她还是被这建筑风格古朴的奥克兰大学所吸引。这是怎样的大学呢,它覆盖了奥克兰几乎最繁华的中心地段,却一直保持着它的古朴。新西兰是个缺乏历史而又美丽的国度――没有历史,我们拿什么估测它的未来,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前途无量?

她有时也会被露露和Water拉出去玩,不过她最厌烦看见马天那一头好像破抹布的发式,所以每次必定是灰姑娘样子,找借口在12点前从City(市里)赶回来。Dillon偶尔会出现,甚至会给面色红润的她,递上几片酸薯片,然后打趣地问她是不是又去酒吧里SeeingSomeone(看上别人)。她老老实实说自己没有喝酒,即使泡吧也是和朋友在一起。他不信,且多少表现出不悦。她的确没有喝酒,可每次却不知为什么面颊总有些灼热。有一次他居然从储藏间拿出黑色小手枪笑着朝她瞄准。果果并没恐惧,从Dillon笑容中她相信那只是玩具枪,直到他又举起枪,“啪”地一声,厨房柜子上出现一个洞,她才相信那是把可以伤人的枪。她带着疲倦和被吓出的清醒,回到房间继续上网。

她Assignment(作业)文档多半时候都打开着,她把它存在桌面上了,现在才想起为它做备份:有几门觉得写得乱七八糟的Assignment(作业)其实还是很考究的,有条有款的,像是某公司职员的业绩报告。不过,不到最后一个晚上她通常不会把这作业做完的。

她打开MSN看到了爸爸留言:“一位父亲说:我的女儿既聪明又漂亮,一开始我是把她当总理培养来的,可后来我发现目标定高了,只好改成当总理夫人来培养了。”

一个父亲的期盼。可她,每次从父亲那收到这等施加重量的句子,都感到是一把剑刺进自己胸膛,她恨不得将这剑再刺将回去……

这次她失眠了,不是因为父亲,也不是因为柜上那个洞。记得Dillon当时笑着问你害怕吗?她的确有些怕但还是摇摇头,说了句:“我相信你还不至于。”他显然看出来了,答非所问无疑表现了恐惧,所以他胜利地笑了,笑声很长。她在他笑声未落前回到了卧室。可恐惧很快就过去了,无形烦恼却涌上心头。她不知道那种烦恼究竟是什么。她开始杞人忧天怀疑自己花在学习上时间是否不够多,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读完那所大学。她忘却夜晚窒息般的寂寥开始自责,自责使她加快作业的速度……

已经是奥克兰的深夜,露露坐在手提电脑前,刚打开网页浏览邮件,右下角提示框弹出“X某某上线了。”

露露迅速打开QQ,凭以往的经验,如果不跟他说话,他5分钟内就会消失。

每次都是她主动跟他聊,她并不喜欢这样,可就像不喜欢冰激凌会化掉却不影响她喜欢冰激凌味道一样,她还是给他发过去:

“晚上好啊!”

×某某回复道:“??对哦,有时差,嗯,下午好。”

“好久没见你上网了。

“是啊,因为太闲了忙着睡觉,抽空下午上来看看。”

“真的假的,不过我很快能见着活的了。”

“呵呵。”

露露又写道:“什么时候过来?”

×某某回复:“下周。”

“你来奥克兰有人接吗?”

“有。”

露露挺烦每次一问到她想知道的,×某某总用“呵呵”两字不置可否。有时追问下去,×某某那边便会出现自动回复,例如:“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说呢?”之类狡猾的话,弄得她没脾气。好在他要来奥克兰不是吗?这家伙!

露露收拾起好奇心,她要留到见他那一天,不远了。

她跟他说:“那下礼拜见。”

“好,FACETOFACE(面对面)。88。”

露露熄了灯,让一切都消失在奥克兰的夜色中。
 
《夏天的圣诞》 第24章(1)

第24章
钱雨想,新西兰生活将从车库开始

时近黄昏,和每天一样,浩然从床上爬起来。

他从地板拣几枚硬币,面值1元、2元和50分的,他把它们放在方便面盒盖上,寻思这就是明天去接机的停车费了。

他找出写有钱雨报给他航班号和抵达时间的小纸巾。

是新航的小飞机哦。明天不用去太早,像钱雨这手持中国内地护照的,虽说航班是15:15的,等他出了机场一定是太阳下了山,想着想着就浑身稀软倒在前几天从黑Prelude上卸下的轮胎上,不知不觉中还做了一场赛车梦……

真正清醒过来已是第二天,浩然糊里糊涂伫立在抵港大厅门口,见接机人蜂拥到接机口,为表示诚意,便挤上去。他拨开几个肩膀,眼前许多黄皮肤黑头发的,也有一些黄头发红头发却是黄皮肤的,他们操着各种各样语音,推着行李车朝他走来。这么多亚洲人!呵,这飞机是从香港起飞的。浩然注视着接机口走出嘻嘻哈哈人群,突然觉得眼前这出口就是从前他和成千上万留学生走进奥克兰生活的进口啊!

“喂!”浩然感觉不是被人猛拍下肩膀,而是打架时棒球棍子敲在后脑勺,不过他没有昏死过去,却转身发现钱雨――如果这牛高马大男人是钱雨的话――正站在出口外,左手推着行李箱子,右手提着本鲜红英汉辞典,一时间把他搞糊涂了。

“你看你那德行不是趁空又在泡妞吧?”

“钱雨,你也太超人了,这么快就出来了?”他恢复了清醒。

“哼,等你半小时了!我一下飞机连厕所都没上就赶着提了行李出来,谁知你小子倒好,你说这是我接你还是你接我!”钱雨说话刚劲有力。

浩然这才发现钱雨的确站在比他更靠外的位置。这似乎更让他重温了初来奥克兰感觉。

“对不起,都怪我在这破地儿,没时间观念。”

“哎,别说破啊,我刚来,纯属打击我积极性居心不良啊!”

浩然上前帮钱雨推车。

“行了,推车不费力气,放手。”钱雨走在浩然前方。

浩然突然觉得世界真奇妙,他们出生在山东一个地方,长大飞走了,这么多年在国内不在一起,如今却能漂泊海外岛国相遇,什么是缘分?这就是缘分!什么是友谊?这就是友谊!钱雨质朴的外表使浩然抛弃了以往对所有人的戒心。

“你怎么这么瘦,不是说出国人都胖吗,怎么就你抽条啦。”钱雨转过脸来。“还有,你现在怎么这么个落魄样,浪子形象时髦咋地啊?”

钱雨摸摸浩然头,生怕控制不住,又拿辞典往他脑袋上砸。

“糗,我这是营养不良――精神上的,这么明显你看不出?”

“是啊,看你那黄毛就看出来了……也好,不是纵欲过度就好。”

浩然一阵苦笑,刚才还担心这么长时间不见,志不同道不合会不会无话可说,这会儿似乎很有些朝夕未分感觉了。他打量着钱雨,觉得他一张方脸生得不错,虽然没了小时稚气,却越来越有阳刚之美。记得当年大雨妈妈是个好看女人哪,啊,应该说是阿姨,好看阿姨生的儿子怎会错了,只是细打量有点那个――哦,是有点土吧。其实也不能叫土,是国内学生都有的学生气儿,这么学生气儿,至少应该读上研究生了吧。可钱雨却说,他连个大本学历还没拿到。

Prelude在一栋红色小木屋前停下来时,两个童年时伙伴把这么多年没说的话都补得差不多了。

“这是你住的地方,不错嘛,别墅!”钱雨道。

“你别明明来的就是农村还跟乡巴佬一样好吗?”

“怎么会是农村呢,”钱雨指着远处一栋白房子甚为惊诧道:“这和好莱坞明星住的比华利山庄也没什么区别了!”为了证实这话真实性又加了句:“只是人家那房子和房子距离要远些。”

钱雨坐十几小时飞机,仍然力气十足,拖着两个行李就要进屋。

“雨哥,不好意思,这是人家房东房子。”浩然指着旁边一栋矮点房子:“这才是咱哥俩住的。”

“这不是车库么?”

“是车库改装啦就不是车库了。”

“比你车宽敞多了。”钱雨行李没放下就开始打量起房间来。

“车库当然比车宽敞,不然怎么装得下车嘛!”

“你这房子倒是什么都有,连汽车轮胎都有啊?”钱雨拍拍浩然常拍的那个合金轮。

为了不让朋友感到寒酸,浩然忙把灯打开,让灯光温馨一下小屋。

“别以为这比房东那边便宜,这是独立卫浴的,160新元一周,外加各项费用。和房东一起住,成天被他们烦……房东是女人,那边不让炒菜。”浩然想说房东是Kiwi,不小心说成房东是女人。

“老外都这样,不炒菜,不煲汤,用火就是微波炉、电磁炉、烤箱。不过这边她不管,你来了,我们多少在家吃两顿,过两天你再找个嫂子,我们就可以一起住了。”浩然坏笑道。

钱雨整理行李,急忙把出国前浩然妈妈托付那包东西交给浩然。

浩然打开,钱雨一伸头忍不住笑破肚皮:竟是袜子、内裤之类。

“咱妈还蛮有意思了。”钱雨说着,心想还好,没抓把故乡泥土捎过来。

“见笑,见笑。咱妈不知道,咱现在早习惯穿一次性内裤了。”浩然拎起条内裤,倒在轮胎上自言自语,“再说这内裤怎么穿啊,身边又没个洗衣做饭的妞,总不能脏了打包给咱妈寄去吧?”

浩然打开冰箱,指指里面空荡荡格子说:“雨哥,你先收拾,我去买点菜回来。”便从电视柜下挖出两张塑料币,一张10元,一张20元,顺手把那20元的递给钱雨:“先认识认识钱。”

“早认识了。”钱雨从裤袋里掏出两张红色100元。

“刚来的果然有钱啊!”

“这可是我家当啊,相当于人民币一千多啊。”钱雨撮撮手中钱,“我还想问你呢,这国家这钱,怎么会是塑料制品?”

“跟澳洲学的呗,这里什么都模仿澳大利亚。一边声称是贵族后裔,一边紧跟澳洲的囚犯后裔,希望自己能发展得跟人家一样好,可没有点创意能成吗?”

“别这么说嘛,毕竟新西兰是太阳最早升起的地方。”

可浩然看来新西兰这点就像女人天生丽质,而真正美女美丽之处并不在容貌啊。
 
《夏天的圣诞》 第24章(2)

住惯拥挤大学生宿舍的钱雨,心想虽然住车库,并不比国内房间差――这车库方方正正,刷着粉白油漆,家具简单大方,一点也没车库的寒酸。又见一面标准五星红旗正被浩然悬在窗上,似张挂又似用来遮阳。
可是这房间太乱了,真不知浩然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他心里不禁一声叹息。两张床旁边堆几只备胎,叠到一起,倒也省了沙发。钱雨想,新西兰生活就从车库开始了。

我来到新西兰了,钱雨对自己说。正要把身上脏衣服脱掉,却看床上有本《花花公子》,就闲着也是闲着地翻阅起来,一个眼神妩媚金发美女穿泳衣趴在海滩上,皮肤晶莹剔透,钱雨暗自感叹外国女人胸大,眼大,衣着豪放却不失典雅,只可惜,上面体现美女线条部分已被撕去,更让人幻想联翩,也心生遗憾。

“William。”钱雨听户外传来女人声音,赶紧丢下杂志,把脱了的Addias衬衫又套回去。一身材圆润头发卷卷洋人少妇正站玻璃门外朝里张望。

“我是他朋友,”钱雨用熟稔但很中国味英语自我介绍。

“我知道你是朋友,我是Kate,我也住在这儿。”

“住这儿?”钱雨指指房间里。

“我是房东。”

“Yeah,我是知道你意思的,我只是开玩笑。”

“你英语十分不错,很高兴认识你,也很高兴你住在这里。”

“我的英语并不好,这也是我离开我的国家来到这里的原因,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钱雨一番憨实幽默,逗得Kiwi女房东一阵大笑。其实男人看上去越傻可能越机警,这叫什么来着:大智若愚。

她指指钱雨的床,说:“如果你不满意你的床,可以告诉我。”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原来钱雨的床竟是浩然的床垫子。

惊诧间,浩然车子已经轰轰进院了。

浩然手捧一箱现代农业产物冲进院子时,长头发再次遮住整个脸,见Kate也在,就把一头黄毛探进车库对钱雨甩句英语:“这是我房东。”

Kate龇牙一笑:“William,这是个很不错的朋友,我们刚刚已经认识过了。”

钱雨亢奋依旧,陪着浩然在厨房鼓捣了顿丰盛中式晚宴,一桌子红、黄、绿、白,馋得Kate仙女一样飘回车库。为男女搭配吃饭不累就请Kate和她小女儿共进晚餐。浩然的手艺,好到连他自己都吓一跳。特别是Kate中英文混用夸奖方式仿佛出席联合国大会才有的待遇,期间还有Kate小女儿童言无忌的赞美,使他相信自己无论干什么都会很优秀。

人多,一桌五光十色菜肴很快光了,Kate主动去洗碗,钱雨陪Kate聊了会儿就以洗澡为由,回到车库。浩然安静地坐在电脑前,见钱雨亢奋劲儿还没过就起身让出电脑给他上网,又想钱雨一会儿累了总要睡的,就把自己床留给钱雨,自己靠在一旁床垫上。

钱雨打着饱嗝在网上搜寻信息,边搜索边想来奥克兰第一丰功伟绩应该先把旅游签证转成长期签证,就问:“那你们平时都找什么工作?”

“一般餐馆端盘子比较好找,不过本人在超市做过几天搬货架子的。”

被浩然胡乱打击一通后,钱雨有些失望,便想自己只剩读书这条路了,就手脚忙乱搜索奥克兰各大学简介。

忽然钱雨又有些愁了,读书是好,可昂贵学费在哪儿呢,要不缺钱在国内就直接办留学出来了。回头看眼浩然还靠那垫子上看杂志,心想自己不像浩然小两岁可以伸手跟家里要钱,这次出来前,自己是跟父母发了“独立宣言”的。

他注意到QQ上一个叫露露小人跳动几下,便点击――

“屠夫,屠夫,你来奥克兰没?”

“到了,到了,正忙。”

“哦。”

“有何奉告?”

“本MM(美眉)心情不靓。”

“你丫什么时候心情靓过?”

“说得有道理,我只要一个人时候心情就不好。”

“那你赶快找个男朋友吧。”

“哦。”

他转身见浩然拿条浴巾正剥牛仔裤要去洗澡,就问:“那端盘子端碗活儿上哪找?”

“干那些?还不如去赌场!”泼完冷水,浩然拎起毛巾问,“待会你洗澡用我这浴巾成吧?”

钱雨一边浏览《先驱报》网页招聘栏目,一边回答:“你没艾滋病就成。”

浩然走到浴室门口回头说:“不是你有吧,要没有,怎么会这么看别人?”

浩然洗澡时突然想起在新加坡,一年四季天气暴热,只要一出去回来就得冲洗,他一下理解洗澡为什么叫“冲凉”了。

他从浴室出来,问起刚刚在浴室想的一个问题:“钱雨,你不是老说要去美国吗?”

“是啊,我有TOFEL、GRE。”

“你没雅思成绩吗?”

“没。本来美国学校都有意带奖学金录取我了,可美国签证太难了。”

浩然上前,看他还在为奥克兰网页增加点击率就说:

“其实读那么多书干吗,人要实际些啊。新西兰这儿不讲文凭,很多Kiwi不过高中毕业,可人家买了好几套房子了!”说着甩甩被水打湿的秀发,“读书读多了能干吗,打算到奥大当讲师?人家可都是哈佛博士呢。”

钱雨一时语塞,只说:“你小子也知道不少啊。”停停又忙接一句:“可是你小子我干什么你都反对,你倒说说我该干什么啊!”

“找个洋妞结婚算了,拿身份最实际,两年就是Citizen(公民)!找个老点的,死了好继承遗产!”浩然这是个玩笑,若不是玩笑浩然何以自己不“以身试法”呢?

浩然趁着钱雨眼珠子正在空中转悠就关了灯,补充道:“反正奥克兰是个不谈感情的地儿。”

车库里一片漆黑,钱雨没法注意他脸上的伤感。
 
《夏天的圣诞》 第25章(1)

第25章
原则也是人制定的,外国房东也是人

第二天上午,浩然还在梦里就被锄草机吵醒了,他翻个身骂了句“Shit(狗屎),谁TMD(他妈的)真讨厌。”就蒙住脑袋继续抱头大睡。不知多久后,浩然醒来,懵懵懂懂盯着墙角缓神,却听见客厅那边传出母鸭子般嘎嘎的笑。

断定是被吵醒的,脾气就没那么好了,怒冲冲跳下床,裹着睡衣趿着拖鞋就来到小院里,听见他朋友钱雨不很流利的中国英语掺合在Kate鸟语般欢快英文中,隔着玻璃窗Kate正在厨房切菜,她身后锅里油烟正冉冉升起。她要干什么?她不是最看不惯中国人油锅炒菜吗?而陪伴她的牛高马大钱雨,天啊,正抱着她那年仅两岁淘气小宝贝,一只手还拖着小布条,小布条系在麦当劳公仔玩具脖子上。钱雨逗着小宝贝:“喔喔,看我们给它戴围脖了。”

钱雨英文很好,只是掺有汉语味道。

小宝贝被逗得咯咯傻笑。看来小宝贝被彻底征服了。的确,像她这年龄不可能懂得父母离异所带来的痛苦。这又引申出某种哲理:夫妇离异是门学问,离好了,似乎可以教育孩子以最为游戏态度面对严峻人生。

“浩然,雨(Kate对钱雨的称呼)已经帮我把地锄了,一会儿我们帮你擦车。”

哎哟妈呀,浩然条件反射地捂住肚子:自己的车什么时候享受过如此待遇――车这东西和人一样是有命的,车子落到浩然这等人手上就是命苦,就是等着被吸干榨干呢,车子不会张嘴说话,浩然只给它洗过一次澡,还是买来第一天心血来潮时候。也多亏新西兰雨水不含化学污染,若在中国这车子表皮早就爆裂了!

车擦好了。浩然大吃一惊,原来一直觉得它是黑色的,现在洗净看居然是墨绿色的。看来车这东西跟朋友一样,即使最贴心最亲近的,有时也很难在你面前表里如一的。

“你房子也要搞搞,刚刚你在睡觉,我们没打扰你。”

烦啊,浩然想钱雨怎么招惹这母鸭子的,一句句呱呱呱叫得他脑袋都要爆裂了,就反问:“Kate,你不用上班吗?”

“今天周六啊。”Kate把个白盘子放进碗柜快乐地说。

盘子点击着钱雨脑里某根弦,他笑呵呵感谢Kate给他介绍的某份刷盘子工作。

Kate腼腆地跟浩然说:“是的,你朋友上午给我做很多的事情。”又问钱雨:“啥时候面试去?”

“吃了午饭就过去,”钱雨往锅里打个蛋说:“给Kate尝尝西红柿炒鸡蛋吧。”

浩然看锅里升起的油烟单刀直入道:“Kate,你不说我们不能在这里生火吗?”

“我跟她解释过了,只要把窗户打开问题不大的,我们中国人家都是这么烧菜的。”钱雨抢答。

“真TMD(他妈的)没原则。”浩然用中文默念道。

“你说什么?”钱雨问。

“我说这女的没原则。”

“原则也是人制定的。”

原则也是人制定的,外国房东也是人!

这就解释了一切。

浩然凝望着天花板,吐着烟圈。自从Kate打破不能在她厨房烧菜原则后,他就再不相信许多原则了。心想若非房租不算贵,自己早搬家了。现在他不在乎Kate的那些规矩了,放肆地在房间里一根根吸烟,然后把烟蒂在地板上拧碎。

晚上Kate车开进院子,不一会儿钱雨进了房间,打开皮箱乱翻一通。匆匆又出门,临走跟浩然说:“对了,我明天开始上班,啥时候帮买个便宜车吧。”

“包在我身上。”谁知这一包就包到几个月以后去了。

“那我没车前得麻烦你送我一段时间了。”

“哦,你在哪上班?”

“NewMarket(新街)。”

“嗬,真远。”

一个月眨眼过去。
 
《夏天的圣诞》 第25章(2)

钱雨英文在咖啡厅里练得越来越带Kiwi口音了。三文治、通心粉越做越地道,咖啡也越煮越有品了。钱雨大概属于鲁滨孙那号人,你就是把他扔孤岛上他也能靠吃野菜活下来。不过谁都需要帮助,即便这份咖啡店工作,钱雨也不得不拜Kate所赐,是Kate做的推介,还担着担保人大任。
钱雨车始终没买,并非浩然不奉陪,是钱雨一直忙着打工赚钱,浩然无怨无悔担起每天接送重任。

“你赚那几个钱还不够我加油呢。”浩然会偶尔牢骚。

“好了,给你加油。”钱雨把绿花花两张塑料币塞到浩然手。

“我不是那意思,只是觉得你一大男人干咖啡厅,每天系个围裙上班特像小丑。”

“那怎么办,我总得去接触人,总得去赚些钱啊。放心吧,我总有一天不再做这个的。”钱雨略带自信地笑道。

每次钱雨要请浩然吃东西,浩然都说就你那点薪水呀,然后从包里掏出盒烟来:“还不够买包烟呢。”

可是,他这天居然对钱雨说:“要不你请我麦当劳吃个汉堡。”

“你不是最讨厌垃圾食品吗?”

“饥不择食你懂吗?”

市中心麦当劳白色日光灯照着每个人,宛如白昼。浩然大口大口啃着冒热气鸡腿汉堡。他一直觉得这垃圾食品就是他无奈的生活,因为自己日子就是与这垃圾食品为伴的。他目光移至麦当劳外皇后大街,那花坛边总是坐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他的黑Prelude一次次经过那儿,车上一首首回放着中文歌,他就是一口口吃这垃圾食品长大的。

对了,他差点忘了他Prelude可是墨绿色的呢。

浩然注视着对面体重目测100公斤以上却大啃汉堡两个白种女孩。

谁能说清快餐时代究竟是人类的喜剧还是悲剧。无论快餐时代如何,却无可否认它是跟汽车、轮船,甚至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起来到这世界的。这些东西对于人类也可能是一些慢性毒药,可即使像原子弹这样残杀广岛、长崎无辜民众的坏东西,你也不能说它的发明就是人类的退步!

他目光转向那几个从花坛边走进麦当劳的姑娘。日光灯打在她们脸上、眼影上和唇彩上。他注意到她们穿的是做工粗糙一次性晚礼服。是那种二手店里买来的,比一个汉堡贵不了多少的,像避孕套一样用了便会扔进垃圾箱的晚礼服。

所谓快餐时代,就是不再会有一个并不富裕姑娘,会伫立商店橱窗前注视那昂贵晚礼服,而后花掉一年积蓄把它买下来。

快餐时代就是商店再也不出售砖头一样结实大哥大了。

快餐时代就是不断更新换代的手提电脑。

快餐时代就是人们面对爱情再也不好意思提什么忠贞。

是人们变得聪明了,还是自己就像星外来客无法适应到处都是畅销的汉堡和廉价赝品?

长头披散下来,完全遮住视野,可灯光透视着他灵魂。对面几个女人一直在注视着他。有一男人嫉妒着她们对他的注视。

钱雨一边发着短消息,一边问他:“你见过网友吗?”

“上辈子见过,不过你若是不怕见恐龙的话。”浩然吸口可乐,觉得淡而无味,“我是金刚不坏之身。你要见,把她叫到麦当劳来,这儿灯光强,能让各种妖魔鬼怪都现身啦。”说完捋把头发,哈哈一笑靠在椅子上。

“改天吧,人家今天有事。”钱雨瞥眼浩然,“这个女孩是我在国内就认识的,我想问问她学校的事情。”
 
《夏天的圣诞》 第26章(1)

第26章
她一直都是望着生活这盏天平的两端,毫无意义地为高的一边加砝码

6月份的期末考试,久经国内考试沙场的果果视它小菜一碟。但战术上还是非常重视的,每天猫在图书馆温课,哪怕仅仅为了NZQA(新西兰学历认证部门)颁发成绩单上清一色的A、A+或A-。

果果也是比尔・盖茨一样绝顶聪明的人儿。比尔・盖茨若不是发现软件市场潜力巨大想必不会早早退学。果果与比尔,区别只在于比尔发现了施展才干的用武之地,果果没有发现而已。不过,一个人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把工夫花在学习上,当属明智选择,这不但会使自己摆脱无聊,就是日后想起来也不会心怀愧疚。

她顺着窗户望望学校大门口竖立的校牌,从某种意义上说,大学的存在,只是为那些没有看见前途却心怀远大抱负的人提供个镀金平台。

“果果,你成绩真好,不过你下学期真的要转奥大了吗?”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我爸爸妈妈也希望我去奥大。”她说这话时有些犹豫。一个人不管看去多成熟,说话时总喜欢搬出父母,至少说明稚气未脱。

“你以前在国内成绩也一定不错吧?”

“家里一直叫我考清华、北大的,那压力确实有点大,我自己觉得北外就行了。”

“已经很不错了,你看新西兰留学有几个学习好的。这么多人,刚来有几个进了北院的,不都留南院学语言呢。真是害人啊,招这么多学生,就把他们塞进语言学校,政府成天怪留学生不读书,你看这大环境,怎么读这个书啊?”

女孩凑近果果说:“你真的超快啊,你IELTS(雅思)多少?”

“6.5。”

“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去WC(洗手间)了,然后去上课,对了,你商法怎么学的?给我补补课吧。”

“好吧,你到时候给我电话,如果我有空的话。”

果果看着女孩消失在楼道尽头,刺眼阳光正顺着窗玻璃悄悄射进图书馆,刺痛她的眼睛。图书馆熙熙攘攘的,简直跟跳蚤市场没什么两样。还有那奥克兰马路,留学生和移民多了,也不如刚来时干净了。

果果回望一眼周遭闷头看书的人们,想着刚才那位同学说的话,真是典型中国人思维:留学就要像留学样子,读书就要皓首穷经……果果也说不清这到底对不对。可那扇摆动的大门仿佛也在说:“你是优秀的。”

她优秀,她还是她父母――那个破碎家庭唯一值得骄傲的造物呢。有时候值得骄傲也好,被爱也好,可能仅仅因为上帝某种赐予,如品质,如美貌。它们来得容易,不需要付出努力,所以往往遭人嫉妒。一个人通过努力获得的,别人是不会嫉妒的……

“果果!”思维突然被打断。露露像一只小黑喜鹊朝她飞过来。无论是黑喜鹊白喜鹊,只要是喜鹊就是来报喜的。

“果果,我交男朋友了。”

“啊?”果果有些震撼。这几个女孩,Jane有男朋友在先且不说,Water、Rain、露露和自己,四个女孩里,即使内向如Rain先找男朋友她都相信,可露露看去永远跟个长不大孩子似的,怎么偏是她这小东西先交了男朋友呢?

听露露讲交男朋友经历,前面的惊讶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露露无法忍受每分钟闲暇不上网。这根上网线金贵,却偏要招惹它:她溜进厨房找吃的东西,一脚绊在电话线上,肚子填饱了,电话线却像小鸟脖子给扭断了。露露不能上网,就像鱼离开水,连呼吸都困难。露露穿好衣服要出去买电话线,马天拨通她不用电话线的手机。

这不是猪头第一次对美女伸出咸猪手了。

猪头马天长一副缺心眼似“埋汰”相,通过Water认识露露后,这厮深知自身缺陷,并不一味死缠烂打而是尽量智取。猪头没有钱,家里寄来学费都被他抛进赌场,用朋友账号贷款买了部车,认识出手阔绰的露露,便暗暗撒下一张网,一心网住那条美丽的小黑鱼。

猪头相信好事多磨,某天露露心情大好去上学,第一节下课,正和Jane研究罗素帅不帅,猪头派一帅哥前来传话,约露露午餐时间校园外麦当劳见。

露露以为要请她吃汉堡就跑了去,却见马天倚车而立,见露露来了就走过来,一脸郑重甩了句:“我看上你了,你看着办吧!”就开上车一个甩尾走了。露露留下来,一个人坐在麦当劳啃那难以下咽的汉堡,汉堡越是难吃,越觉得那厮可爱――把认识他至今影片脑海里回放一遍,也相信自己确是爱上那厮了。而那厮并不如自己所言那般等着露露看着办,从那日起,电话就未断过。马天也怕到手鱼儿又掉了啊。而那天已经半夜三更了,马天电话更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露露接起手机,对方雄厚声音第一句是:“今天忙啥啦?”

露露马上委屈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马天一听,马上乘风直上说:“你闷的话,接你来我家坐会吧。”

露露上不了网什么也不愿意做。那厮就说我从赌场回来,今天手气特别不好,也不想再去,就陪你去买吧,你一女孩这么晚出来太危险了,还举出不久前加拿大中国女留学生惨死加油站为例,复述案情发展基本和露露要出门前情形类似,吓得露露膝盖都瘫软下来,连声答应。

“你真考虑清楚了啊?”果果这会儿一脸惊诧地问。

“是啊,我们都一起住了。”露露涨红着脸。

说起露露和马天同居又是件有意思事。
 
《夏天的圣诞》 第26章(2)

露露发生“煲粥”误锅事件后,在上海房东家地位如中国股票市场大熊市般一落千丈,再也不被奉为神灵了。上海人脑袋里算盘可是比PC机(私人电脑)运算速度快,哪天房子真在露露手里一把火烧了,万一法律又不给出个公正,那可要了命了,还不如一周少拿这250元租金呢。可硬赶露露走那才真是二百五呢,最好办法是先取消特殊房客待遇,一切按家规执行:比如洗澡不要超过15分钟呀,噪音不要太大呀,上网不得早于9点前呀,等等,同样适用于露露。从此,事情就像化学反应那样悄然变化。露露逐渐在他脸色中学会很小心揿动洗衣机或微波炉按钮,可一回头,上海男人正虎视眈眈盯着她。露露在语言班谈起这些破烂规矩,就连同样身为上海人的Jane也愤愤不平,劝她赶早搬家。大家都觉得露露精灵可爱,眼睛里还有一股未泯稚气,这整日嘻嘻哈哈疯疯癫癫的小开心果,哪受得了生活中如此磨难。
马天这猪头总是在美人蒙难时出现。那天露露刚给房东刷完碗筷倒完垃圾一个人躲进房间,空荡荡主人房充满孤独寂寞,“难道在这孤岛上生活久了人都变态吗?”她唔唔唔哭出声来。

突然手机铃声盖过她哭声,她按键接听,是马天。

“哎,你没事哭个啥劲啊,我输2000美金都没哭成你这样呢!”

“谁说我没事啊。”露露将原委滔滔洪水一泄而出。

“搬家!”这生猛决定是马天替她做的,于是开始找房子啊,退押金啊――咳咳,哪那么容易,一系列事情由此而生。

两星期过去了,上海房东说你再住一段时间吧,露露问多久,房东说住到我找到愿出250元的房客,露露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二百五了,算了,押金不要了,开始收拾东西。

搬家那天马天过来了。“什么?不要那250元押金?”

“是两周两个250。”露露委屈地说。

“别说门啊,窗户都没有。”于是露露马天两个和上海夫妇摊牌了,激烈场面好像网球双打公开赛似的。难分胜负。最后马天怒气冲冲跺着Jason家楼梯,一副边下楼边把它拆了的架势。

到楼下穿鞋时,他气呼呼往鞋架边小门猛一靠,一边把那肥头肥脑圆头皮鞋往脚上胡乱套,一边嘟囔道:“你丫,不修理你不知道我马王爷三只眼!”

真是好话不出门,坏话天上飞,马天这话不禁让楼上上海房东感到震撼,身后车库那扇门也“砰”地开了。

一间阴森昏暗小屋立刻暴露光天化日之下。

露露胆怯地拉起马天衣角,广东小房客Jacky那苍白恐怖的脸,鬼一样出现他们面前。

“喂,老兄,你想摔死你大爷啊。”马天气急败坏地说。

“是啊,你要吓死我啊。”露露仗势补充道。

“马天大哥,你什么时候来修理Jason,通知我一起吧,以后跟你混了。”

“Jacky你怎么大黑天也不开灯。”露露追根到底。

“我怎么没开灯了,我恨不得一天24小时给他开着,只是我估计Jason给装的灯泡连20瓦都不到。”露露把脑袋伸进车库看眼那奄奄一息小灯泡忍不住扑哧一笑。

“可怜吧,我想搬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是怕押金退不出来,这回有你老,我们一起跟他干了。”

“咱们给他来个软硬兼施,搞不死Jason誓不罢休。”马天一边甩着一脑袋破布条子一边眼睛眯成一条缝高声叫嚷着,“哈,我们就两周房钱大不了不要了,他房在、车在、人在,看谁怕谁!”

马天和Jacky称兄道弟一番,胸有成竹地上了露露甲壳虫。露露倒车时,突然听到玻璃窗咯咯响,以为车子刮到哪根树杈,谁知是马天以超高速度把副驾驶座玻璃窗摇下来。

上海房东的老婆――上海女房东堆着笑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露露,本来打算两周后把押金退你,不过看你这么急,你还是先拿着好了,你住这时大家是朋友,你走了大家也是朋友,别为几个钱闹得不开心啊,你说是不是,奥克兰这么小,大家何必乌眼鸡似的嘛!”上海女房东一边努力补充笑容,一边听马天耸着肩膀故意怪声怪调哼着歌。

露露很容易被“真诚”蒙惑,两只小手乖乖伸出去像接栗子一样去接那塑料钱了,马天猪蹄拦腰截住,粗鲁地一把夺过上海女人手里塑料钱,凶凶地威胁道:“Jacky那两周押金你老人家打算什么时候给?!”

“啊?Jacky和我们的事我找他谈。”

“不成,他已经是我小弟了,他的事就是本爷的事,你不还他钱就是不给本爷面子!”

上海女人欺负露露时哪想到这娇小女娃背后竟有这么一脸横肉男人,连忙说:“啊,好吧,那我马上给他。……唉,我怎这么倒霉把房子租给你们这些留学生啊!”

大功告成露露就和马天同居了。

“过段时间我买房子,一起住好吗?”露露冲着低头看砖头课本果果说。

“到时候再说吧!”无论什么事,果果都喜欢拖一拖再定,生活中她力求做那种谁都不得罪的女孩――迄今为止,她一直都是望着生活这盏天平的两端,毫无意义地为高的一端加砝码,这会儿她明知不是因为和Vicki相处愉快而不肯搬家,她不肯搬家显然也有Dillon的原因,可她却不愿承认。

露露和她不一样,露露虽然人生得小小的,可自从爱上马天,就毫不犹豫选择了马天,即使他其貌不扬,即使果果为马天考试作弊把马天说得面目可憎,可那又怎么样呢?恋爱毕竟是自己的事,露露认为既然马天有本事让自己郁闷生活有了起色,那他就有本事为她带来幸福!
 
《夏天的圣诞》 第27章(1)

第27章
他时常想若是就此不玩车了,省下那么多时间又能做什么有意义事情呢

浩然去NewMarket(新街)接钱雨下班,下午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就早到一会儿,进咖啡店跟钱雨打声招呼,就到店外边车上等钱雨。

坐进车里,习惯性把座背向后一靠,戴上黑色墨镜遮太阳,摇下车窗,呼吸着新鲜空气,想小睡一会儿,可睡觉这玩艺和爱情如出一辙,你越是想它来,它越是远离你而去。他悟出这一真理时,抬头看眼太阳,虽然戴着遮阳镜,还是觉得太阳过分刺眼,就把头转向马路对面,朝那边一漂亮女孩看了几眼,却隐约觉得那时髦美眉一直对着自己笑。

戴着墨镜胆也大起来,很轻浮地朝人家望个不停,这倒好,那女孩竟然径直朝他走来。他反应过来,似觉晴天一个霹雳――唔,对了,前些日子在语言学校马天不是说过,如今奥克兰女孩子见谁车喜欢就上,上车跟上床一样简单,就脸呼地红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女孩到跟前果然一把拉开车门上了车。浩然天生腼腆,光天化日之下发生这等事情,他感觉那太阳多像聚光灯热辣辣照在脸上使他难堪,女孩还没怎么样呢,他先老大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有时他酷啊什么的都是硬装的,不像他帅是天生的,那么现在呢,他想还是继续硬装吧,就把眼镜戴得牢牢得不理睬人家。

“浩然,你不认识我了?”女孩除掉墨镜,一张脸大白天隔着镜片依然是陌生的。“浩然,你奶奶的,居然不认识我了呀,快送我回家去!”女孩往身上系着安全带,大大咧咧叫道。浩然终于从她头上刘海和她口中污言秽语认出她是谁了。

“不成啊,我还得等我朋友下班呢。”浩然显然不好意思了,轻声问道,“好久不见了,逛街来啦?”

这时身后传来钱雨声音:“谁逛街来了?”

浩然仰起脑袋,钱雨正站在车下,粗壮胳膊扶着后门玻璃窗,脸探向车里跟左鸣打招呼,左鸣咧着嘴巴像卡鱼刺一样“哈”了一声。不知怎地,浩然不是单独面对左鸣,反倒自在不少,本来无数次酒吧里跟她待一起他十分自在的,也许是那自在导致现在不自在吧,不过钱雨出现了,帮他恢复了自在。

浩然转过身来,抹一把披散下头发对左鸣说:“这是我哥们钱雨,人如其名,大周末的还拼命赚钱。”刚想转过头对钱雨说“这大美女叫左鸣”,钱雨已经打开后车门坐在左鸣身边。

“好了,耗子,现在可以送本小姐回家了吧!”

路上浩然偷偷望眼倒车镜里左鸣,高耸胸部被安全带挤得特突出,可是个漂亮丰满美人呢。没了霓虹灯炫耀,她那股子野性也减了多半,可浩然还是挺服左鸣的,在酒吧他就知道她从不买车,可她不是有车开就是有人车接车送,呵呵,今天这差事轮到自己头上了,美人就是好,没有人忍心拒绝,也没有人忍心责怪,他想,有句歌儿怎么唱来着:“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

一路上听钱雨跟左鸣聊起来。

左鸣问钱雨:“你在这家咖啡厅打工?”

“是啊,有段时间了,不过快不干了……你呢,来奥克兰多久了?”

“快四年了。”

“那你现在哪读书?”

“读书?上辈子的事了。”

左鸣疲倦地打着个哈欠,掏出根香烟,朝钱雨借火,钱雨摇头,浩然忙把车上的点烟器递过去,却听左鸣接着说:“我高中毕业就不读了,现就在你们那家店转过去那条街的Lippy打工。咱们是邻居!”

“是啊,熟人,邻居。”只见钱雨脸上露出了茄子式笑容。

浩然看左鸣叼烟卷的样子,突然想起刚结识她那天,她倒着烟盒朝他要烟的样子,心想虽然认识那么长时间,也觉得她有趣,总跟她一起喝酒,但对她在Lippy打工却毫不知晓,就像她这张脸白天看很陌生一样,对她的了解仿佛只在酒吧里,而她真正生活也许在酒吧外吧。男人总是这样具有好奇心。

车子在左鸣指挥下驶进左鸣家小院,浩然望眼这栋雪白房子,和新西兰其他房子并没什么两样,男房东正翘着屁股在院子里种菜,见左鸣被两大男孩送回来,见怪不怪地咧咧嘴低下头继续自己的营生。

“估计洋人看咱华人都是怪物吧,居然在院子种菜的?”浩然想。

突然听钱雨在后面问左鸣:“你手机多少?”

左鸣响亮地把号码报给他。

“下次有机会出去玩叫你。”

回家路上钱雨一直纳闷浩然怎么不说话。

浩然一直在想,若是人生重来能让他再见果果,他再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幸福溜走。

时光飞逝,浩然每天照样打游戏、玩车,偶尔送钱雨上班后跑MIT逛一圈,可却再没见到果果,果果在脑海似乎逐渐模糊了。钱雨也不知在搞什么,有时去接他,浩然都上高速了,突然一个电话:“浩然,你今天不用接我了,我有事,晚上有人送我回家。”浩然就这么被他害惨了,下了高速口掉头回家少说半个小时啊。

钱雨有时半夜回来,浩然躺在床还没睡去,根据Turbo(涡轮增压器)响声不一样,他听得出每次送钱雨回来都不是同一部车子。真怀疑他是不是穷疯了兼职做鸭了,可每次听到钱雨下车后,车子一脚油门下去飞一样驶去感觉又像是同一个人开的车,就想钱雨是不是被哪个富婆给包了。直到有一天躺在钱雨那张床垫上,望着头顶上五星红旗听到门外一个熟悉的女声说:“你和浩然两个人住车库啊,挺浪漫的嘛。”可又想不起那女声是谁,起身朝外面张望,只见钱雨拉开车库玻璃门进来,车子已一道紫光绝尘而去。

有天,浩然醒来,见钱雨坐轮胎上愁眉不展,便问:“咋了?”

“店里装修,老板叫我这几天不要去了。”

“早说啊,早说我多睡会儿。”浩然又跳回床躺下去,头发十分自然地遮住眼睛,接着连被子都蒙了上去。

“我也是刚接到电话的,早上没叫你。”

墙上闹钟滴答一下,正午12点了。浩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我在你打工地方发现一家特好吃韩国烧烤店,走,咱们去那吃吧。”一边从地上拾起件MOOKT恤套在头上。

钱雨双臂靠在脑后愁眉不展地说:“不去了,都快吃不上饭了。”说着眼睛朝落地窗外院里边收衣服边朝这么望过来的Kate强挤出笑容。浩然注意到他低下头去喃喃道:“这年头给人家打工咋也不如自己干啊。”
 
《夏天的圣诞》 第27章(2)

这话浩然同意。其实无论什么样工种和职位,男人面对上司感觉都永远像女人面对爱情感觉一样――没有安全感。
“好了,我请你。”浩然用系完纽扣手拍拍钱雨肩膀说,“完了我带你去玩飙车。散散心,你打那么长时间工该放松放松了,你看我!”说完故意把他那鸡爪子在空中挥舞着。

飙车能散心?钱雨还是头一次听说,脸上不禁露出茄子式微笑,不过他想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坐在繁华程度仅次于QueenStreet(皇后大街)的NewMarket(新街)上一家韩国烤肉店里,钱雨听着浩然向他宣布飙车计划,禁不住摇头,期间又低头给谁发些短信。浩然兴致勃勃不见钱雨反馈,便开始郁闷,干脆低头大吃。他不是一定要飙车,只是觉得钱雨丢了工作郁闷,想带他散散心,谁知道他不领情也不给面子,这人脑袋好像木鱼,不知一天想什么,好像对年轻人喜欢的一切都不感兴趣。那天他们开车经过红灯区,浩然指着一座造型优美的白房子对钱雨打趣说:“这是红灯区,和美国白宫一样叫WhiteHouse(白宫)的哟。”转头来看钱雨,钱雨脸上一片漠然。一会儿车子穿过QueenStreet(皇后大街)到DownTown时,又介绍说:“这是DFS免税店,奥克兰楼层最多的商店了。”钱雨还是点点头而已,TMD真够酷的,我一天尽唱独角戏了。浩然想着,不禁说出声来。

“浩然,你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啊?”浩然抬头,见钱雨正在剔牙,问:“吃饱了吗?”

“吃饱了呀。”

“那飙车啥时候开始?”

“早着呢!”

浩然不禁有些诧异,怀疑刚刚心里骂钱雨是不是被他听见了。

“既然吃饱了,先去逛服装店吧。”这突如其来提议让浩然差点没把肚里烤肉喷射出来:“没想到你也喜欢逛街!”浩然太诧异了,心想两个雄性稀有动物怎么就这么碰上了。

浩然被钱雨拉到一家时髦服装店,朝里一探脑袋,不禁恍然大悟:一白脸韩国女孩正对镜子一圈圈照,一额前飘刘海儿操流利英文热情朝对方夸赞衣服多么得体的女孩抬起头。谁?就是白天看见总叫他不自在那张脸,不过今天不自在感觉很快被女孩热情给冲洗了。左鸣走到他们身边打趣地问:“浩然,怎么,来买裙子的?”

浩然直接趴到墙上,等缓过神来,见左鸣龇牙笑着对钱雨说:“你说今天要飙车?”

浩然壁虎一样趴在墙上听钱雨左鸣一问一答,联想起前几天钱雨晚归让人猜疑的情景。嗬,看不出啊,这么快就跟美女有一腿了!浩然一边想着身子就往下滑,等快滑到地上了,突然想不行,就这么摔死了也太冤枉,就从墙上爬起来喝道:“左鸣,原来雨哥是要叫你去捣乱的,好吧,你几点下班?”

钱雨笑着回答道:“6点吧,是吧?”

左鸣略带惊诧地点点头。

“那我们一会儿给你电话吧,6点在BP加油站对面停车场等你吧。”钱雨抢答道。

夕阳终于在Howick小区远方连绵山脉后隐去面庞。

Howick是奥克兰东面一个小区。奥克兰东区属于后开发区,来自中国大陆、香港等地新移民很多把家安在这儿,因此这里成了Meadowlands之类华人餐馆聚集区。而许多华人选择在此安家,是为了把孩子送进附近Macleans这所奥克兰一流高中读书。华人重视子女教育在奥克兰是有名的。

Howick属于高尚居住区,新币一二百万以上房子比比皆是,可这里盗案也猖獗。在新西兰,连狗咬伤一女孩鼻子都成为举国震惊新闻,发生在Howick盗案自然很快妇孺皆知。华人圈子小,张三家里发生冰箱东西被偷吃的事儿,住在奥克兰另一边李四很快就会知道,传播速度比骤变天气来得还快――据说奥克兰之大,西边倾盆大雨,东边半个钟以后兴许才有雨点过来,正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活动在东区的警察也多,除了维护治安,就是对付违章驾车的。新西兰警察不分交警、匪警和其他什么警的,只要穿制服开警车就是警察,是警察就什么事都管。热衷飙车学生一见警察便逃之夭夭,防不胜防是那不穿警服不开警车的便衣警察。

警察追捕中国留学生飙车热情高涨,热衷飙车的留学生就在车上装个反测速雷达,老远有警车或者Howick那带警味拍超速摄像头,这家什就自动闪灯警告你放慢速度,有留学生美其名曰:抓警察的。现代司法讲无罪推定,法无禁止不为罪,对这“抓警察的”的家什,既然国家没来得及立法禁绝,警察叔叔也只能徒唤奈何。

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许多男孩喜欢飙车?可能是新西兰车多,二手车市场发达,车子便宜且高速公路多适合开快车(连高速限速下限也比国内高),更可能是人到国外茫茫然不知所措,而男孩不像女孩那样耐受得孤独和寂寞,便为年轻的心渴求激情渴求速度寻找寄托,飙车,由此顺理成章为一种时尚――尽管带着对现实的一点点逃避,尽管以远离父母可以自由放任为条件。

今天在Howick一个宽阔操场上,停了几十部奇形怪状准备参加某网上论坛组织飙车活动的跑车,哦,什么珍珠白、玫瑰红、翡翠绿、紫罗兰、荧光黄、宝蓝、墨绿,色色俱全,颜色最牛逼莫过一部车顶白、车头紫、车尾绿,黑轮胎套着银色合金轮,改装得连牌子都看不清楚的两门跑车。它的主人是个瘦得跟骷髅一样的小留学生。这些车子不但有跑得快的EvoluationSubaru、SkylineGtr、WRXSTI、RX7,还有流线型的FTO、长得像条扁鱼的GTO、双座ToyotaMR2,真是好一副汽车博览会气派。每辆车子旁大多站有长发飘飘女孩,活生生一副香车美女图。

昏暗路灯下是黑压压熙熙攘攘人群,有点像万圣节洋人节日派对。只听一黄毛扯着脖子问一戴耳坠的男生:“那你说我到底换个排气管好啊还是加消声器好啊?现在老郁闷了,成天被警察逮,见了警察就跟老鼠见猫似的。”

“我看你啊,干脆别开算了,嘻嘻。”戴耳坠男孩眯着眼睛吐烟圈,“不过我听说有一种可以在排气管里加个什么东西的,驾驶室里设个开关,一拉就没声音了,再拉又有声音了,可以互换的,你换那个挺好的。”耳坠一边说一边朝自己车里比划着。

“是吗?怎么弄呀?”黄毛兴奋得好像长夜里看到曙光。

“我朋友EVO6就改那样的了,我觉得挺好的,但没问他是怎么弄的。”

黄毛直接做个动作,表示晕死。

一阵微风袭来,许多小脑袋都不约而同缓缓转过来,只见一部十分普通头顶尖灯黑Prelude驶进操场,小脑袋们望了望,大概没觉得有什么稀奇,便又都转回去,继续神聊。黑Prelude平缓地插进一部黄色SkylineGtr和一部白色Evoluation之间空位里,动作熟稔地好像在制作夹心饼。车门“卡”地开了,车上跳下黑发美女,驾驶座位又钻出个黄头发身材高挑相貌清秀男孩,最后一牛高马大男孩动作利落地从后面那扇没关好的门里钻出来。

“浩然,这就是你说的一周一次的BoyRace(男孩赛车)?”

“管他是啥,反正是飙车啦。”
 
《夏天的圣诞》 第27章(3)

“哦,人真多,有广州的感觉,感觉好亲切啊。”左鸣笑眯眯双手揖在胸前做祈祷状。
“这些人大都是论坛上那个车友俱乐部的。”浩然说完向后捋几下头发。

“咋了?”

“我看见那个了。”

浩然指着那瘦骨嶙峋靠在那车顶白车头紫车尾绿改装得一塌糊涂两门跑车上跟鬼一样的男孩说:“上次这高速上开摩托车被一货车撞了,腿还没好的,又来飙了。”话未说完,左鸣就咯咯乐了。

一问一答间,许多个脑袋又“刷”地转向他们。不过从那鬼一样男孩诡异笑容中就能看出,他们显然并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就有许多男孩想:他俩究竟在哪泡到这么个大美女啊?

女孩想:啊,这女子了得,居然拉俩帅哥来陪飙车哟。

两个站一起女孩,其中一个突然对另一个说:“哎,快看这女孩长得像全智贤呢!”

左鸣心想:瞎扯淡,我哪像全智贤咧?

“嗯,是有点像,不过比全智贤要胖些,腿倒挺长的。”

左鸣心想:哼,我这是丰满,小屁孩,智商还停留在我几年前水平呢。

车子好比女人,女人聚集一起,大家注意最惹眼的,车子聚集一起,大家只对最扎眼的品头论足。今天这个比较低级、非正规飙车爱好者的聚会,场上好车不多,区区几十部,大家眼睛都溜向那几部色泽艳丽的Skylinegtr、Supra。飙车,被警察抓事小,弄不好还有丧命危险,可你看一个个那欢势劲儿,真像吞服了兴奋剂呢。浩然更是兴奋得两眼通红,手舞足蹈……

许多男孩开带Turbo车长了就想玩Vtec,开长了Vtec又想玩Turbo,对车子的欲望无止无休,有了钱就换车,就跟中国暴发户有钱就换老婆一样,不过浩然还属于爱车有度的,车破不换不说,就是飙车也不做所谓挑战极限高难动作。他一直觉得20世纪80年代的人蛮可怜的,他常想,若是不玩车,剩下那么多时间我又能做什么呢?

飙车开始是几十分钟之后。

远山黑幽幽缠绵着,操场对面几座小屋里点着温馨灯火。只听一阵“哄哄”Turbo声,粗壮排气管排出浓浓尾气,低音炮震耳欲聋,然后是“噌”地一声,一排闪亮合金轮消失在夜色朦胧中,又一辆红色RX7紧跟上去,用钱雨的话说是去抢棺材板子了。

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个人反应迟钝地叫道:“靠,开始了啊?”

“嗦,走吧!”

几个女孩钻进各自男孩的车子,然后就是车子“噌噌”的,酒红色、宝蓝色、墨绿色、乳白色……像一条条彩带在昏暗夜色中扬长而去。

“靠!浩然,追!”左鸣指着部大灯小灯萤黄色的Skylinegtr,浩然瞪大了眼睛,这无异于叫浩然开着飞机追火箭啊。

不过浩然居然右手一个打盘,屁股一扭,一脚油门,Prelude嗖地冲出操场,有什么啊,年轻人就要有股冲劲,就要相信一些皆有可能,就要相信乌龟和白兔赛跑乌龟准赢。

“哎,浩然,快啊,超过他!”左鸣站起身来,宛如瀑布般轻柔黑发在月光下狂舞。

其实她不懂什么飙车,别说职业赛车手开的卡丁、方程式赛车了,就连浩然张口闭口甩尾、马力、前驱、后驱的她都一知半解,可这并不妨碍她和他们一样领略那变速表高速运转车子疾驰公路所带来澎湃激情,她此时正闭上眼睛享受这激情,她只觉得这激情是属于青春的,而她恰如飙车一样常常失控于青春。
 
《夏天的圣诞》 第27章(4)

车子疾驰,在车子冲击逆风猛烈吹拂下,她突然觉得清醒些,她睁开眼睛,一低头正好看见浩然。此时他龇着牙,双手抱紧方向盘,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些羡慕他,虽然他看上去没有她逍遥――站在车里面,身子伸出天窗,黑头发任风飘舞,她感觉他对飙车这游戏的投入是真实的、纯粹的、幸福的,不像她仿佛一切欢娱后面都拖着忧愁、烦恼甚至痛苦的尾巴。
“我靠,有警察!”钱雨瞧眼后视镜挑起两根粗壮眉毛说。后面几百米一部顶着红蓝相间鸡冠警车正徐徐逼来,跟前方月亮正朝他们逼近一样,同时,警铃声也随之大作。

只见前头那部大灯小灯萤黄色Skylinegtr关键时刻绝尘而去,像一把亮剑拖着闪亮尾巴消失在Howick那条笔直而宽阔马路上。

“浩然你不要被警察抓到啊,抓住可太屎啦!”左鸣叫嚷道,“那可比大便还要屎啊!”她绝对不是那种会给别人做替罪羊的女孩。

“大便本来就是屎!”浩然虽然嘴上还顾得嬉皮,心里却越来越慌,便一脚油门下去心想怎么死都是死。

“总之――不可以!”左鸣发号施令。

钱雨注意到转速表一下蹿到180,太危险了,他已经毛骨悚然说不出话来。

“我没驾照,抓到了带三人就1000多!”浩然说。

“换钱雨吧!”

“来不及啦!”

是的,是来不及了,眼前已经“刷”地一下全黑了,这回挂了,钱雨想,嗨,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车,扯淡!有机会活着的话还是自己买车吧,毕竟把命捏自己手里就算死也要舒坦些呀。

头顶红蓝相间鸡冠警车从那条马路上呼啸而过。

久久地,天上有只蓝色小精灵听见一个女孩子高调的声音:“浩然,你这招厉害!”

“你以为我想啊,我水箱开了。”浩然神情尴尬地回答,不过浩然尴尬神情十分好看。

三个小人缓缓地从路边草丛中升起。

“哈,那你也够牛了。”

“牛?还有更牛的呢,”浩然一边用手捋了把头发,一边神情激动利用着未尽亢奋伸出手来比划着,月光打在他突显前额上闪闪发光,“我朋友马天那天酒后驾车被拦下来后,等着警察给他开罚单,这时啊……”浩然顿了顿。

“另一部车‘嗖’地从他们旁边呼啸而过……”浩然做了个蛇形动作。

“这时警察一转身,马天以为警察要追那部车呢,他上车就逃,逃啊逃,一直逃回家,”浩然跨过前面一堆草皮说。

“你说怎么着。”浩然露出一排白牙。

“他刚一停车,身后有部小车突然下来个警察走到他面前说:‘你这车马力不成啊,我开着追了半天都没追过警车。’呵呵,马天抬头一看,警灯正在自己脑袋上转悠呢。你说逗不逗,啊哈哈……”

“嘎嘎嘎……”浩然三人笑声划破奥克兰寂寥夜空。

“不管怎么说也逃过一劫啊,你说是不是钱雨?”左鸣望了眼停靠在草丛那辆黑色性感Prelude,突然大大咧咧地转向钱雨问道。

昏暗月光下,钱雨沉默不语,咧着嘴,嘴形又像只畸形茄子。

“的确是这样,不过,你啥时候能放开我的手啊?”他突然说道,“或者你至少可以轻点抓它,看不出小姑娘劲还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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