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凡&浅浅》 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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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与野兽-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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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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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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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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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gzhou - Beijing - Vancouver - Toronto - Ottawa
《非凡&浅浅》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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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熄了,千慧蜷在被窝里,晶亮的眸子眨巴着,搜寻黑暗里另一张面孔。她状似认真地描摹他脸上的轮廓,晃头晃脑,就是不肯好好睡。

  “还看!”宇宏闭着眼。不睁开也知道身旁的小妮子在干什么,只是不知这回脑子里又装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垃圾念头。

  千慧咯咯笑了起来,偷看被发现了,反而开心不已。

  “宇,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啊?”

  他回应她的,是一串长长长长唉——

  小妮子摇着他的手臂,对他的叹息一点也不予理会。

  “你对我是什么感觉啊?”

  “很好啊。”

  他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因为她睡不着,不,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舍不得睡,所以就缠着他东拉西扯。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明天不是假日,他要上班,她也得早起,这样下去会弄得用人都睡眠不足。他不想隔天才来看她那副猛打呵欠,拼命掀眼皮的可怜样。

  所以他翻过身,故意背对她,没想到小妮子居然“翻山越岭”,爬呀爬,硬是爬到他身上捱着。

  “哎呀……你没听懂我的问题。”

  “哼……”他十分隐忍地咬牙。

  罢罢罢罢罢了!

  “你解释你的问题。”

  小妮子被他突然的爽快吓了一跳,反倒害羞了。

  他冷眼看她慢慢退开,却又抓着他背上的。衣服搅扭,欲语还休,半响不哼声,又不肯放手。

  “你不说,那我要睡喽。”

  “哎,我……我是说……在床上……”

  床上?宇宏一呆,大脑还没转过来,先采对她吼一吼。

  “不要问我这种问题啦!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哎……我的问题跟从前那些不一样嘛。”

  他只好翻回来,对上她既扭捏又不甘愿、气嘟嘟的俏脸。

  “怎么不一样?”

  “我……我这次问的比较具体呀!”

  唷!好理直气壮!

  宇宏斜斜瞥她一眼,不过,也只能维持到这里,接下来——

  她又开始期期艾艾,愈说声音愈小:“我是想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啊……在……在床上啊……会不会很无趣……还是很笨拙……还是……还是相反啊……或是……嗯……”她突然停下来舔舔嘴,顿了好半响,才支支吾吾地续道:“会不会太需索无度啊……”

  她边说,身体边缩啊缩的,不等说完最后一个字,就整个埋进被窝里去。

  宇宏仰头哈哈一笑,大手伸进被子里,硬是把她像拎小鸡似的拎出来。

  “那你先回答我。”

  “喂……我先问你的耶。”千慧躲无可躲,只好红着脸,小小脑袋左摇右晃的,就是不敢看他。

  他好笑地托起她晕红腮帮,牢牢定住。

  “那你先回答我啊,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趣,还是很笨拙,或是,会不会需索无度呢?”

  “哎呀……你……你……不会……”好热,脸蛋红得快着火,鼻子耳朵偏被制住,左右动不了,索性翻起白眼不看他。

  宇宏千辛万苦忍着一肚子笑,正经八百地回道:“那我也不会。”

  “哎呀……”千慧终于挣开他,一溜烟埋进被窝底,打死也不出来了。

  “我们一起跳过这个问题好不好?”宇宏好心地隔着重重棉被拥着她,不再试图把她拉出来了,免得她真的害羞到休克。

  怎么有人这么别扭,偏又这么好奇啊?

  “哎……”

  即使相隔一层棉被,她不情愿的呻吟还是那么清晰、明白的传来,可见她有多在乎他的答案……咳……和她在床上的表现。

  宇宏心满意足地抱着她——其实是一大团圆滚滚的棉球——非常满足,真的,非常满足。

  “你看的太专心了!”程若皱眉,一把扯过非凡手上的书。

  手掌翻转,原来是本罗曼史小说。他居然为了这种小说冷落她?连她化好妆,在他面前站了将近十分钟都没发觉?她还以为他一定等的很不耐烦呢!

  这种罗曼史小说,也好人迷?

  “喂——你——”

  程若把书一扔,正想好好数落他一顿,却没想到会对上一张极其复杂古怪、茫然失措的面孔。

  啧,这表情够精彩!

  两人相识八九个年头,她还没看过他这副模样,啧啧,真应该找台相机拍起来才是。

  程若原本满腹牢骚怨言,顿时化为一朵又一朵好奇,漫天袭地的朝他飘去。

  他眼睛失焦,整个人像僵住了,不知神游何方。

  “这是谁写的?”非凡终于开口,声音居然像溺水人求救般低哑。

  程若瞅着他,震惊过度,一时竟接不上话。

  这真是她认识的非凡吗?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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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后——

  “要我说,非凡——根本不是个男人!”

  哗啦啦的冲水声响起,厕门碰地一声弹开。

  “什么烂门!”莉莉回头践上它,这才甩着一头红发,扭着轻盈腰肢走向洗手台。“你不是认识他挺久的吗?你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程若一愣。她知道莉莉已经留意非凡一晚上了,却没想到她这么直接。

  莉莉闻言一笑,像只顽皮的猫咪,忽然蹬着高跟鞋滑向她,双手迅雷不及掩耳地爬上她三十五寸的丰臀、二十三寸的小蛮腰,最后冲着她三十六C的大胸部用力一捏,吓得程若差点把手上的唇膏跌掉。

  “你这个女变态!”程若尖叫着挥开她。“我这支是新款呢,摔断你赔!”

  “好嘛。”莉莉不以为意地挥挥手。

  “你看你,“她夸张地比画着镜里那张天使到不能再天使的脸孔,外加魔鬼到不能再魔鬼的身材。“他居然一点也没把你放在眼底?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程若没好气地翻眼白她。“没把我放在眼底,怎么和我有说有笑?”

  “那有什么用,”莉莉嗤地哼了一声。“他看你的样子,好像你是男人婆还是gay什么的,你一点也不生气?你身为美女的骄傲哪儿去了?”

  程若微微一笑。

  “什么叫‘我身为美女的骄傲’?我有这样吗?”

  “唔,你不必害羞,”莉莉挥挥手,仿着爱尔帕西诺的调调,又揉进一丝她独有的魑惑,邪恶地说:“虚荣是我最爱的原罪。”

  “谢了。”程若横她一眼,边收拾唇膏。 “我只能说,首先,他没病,而且——他绝对是个‘好’男人。”

  她眨眨眼,暧昧地加重了那个“好”宇。

  “真的吗?”莉莉又惊又喜,忍不住抓起她的手,盈盈动人的桃花跟,简直要喷火。“你怎么知道?”

  程若耸肩。“我没说过吗?我们大学交往过,后来分了。”

  “原来你们还有这层关系!”

  莉莉恍然大悟。

  旧情人?难怪程若这么轻松拿下这笔Case,原来还是这副天生的肉体积德。

  啧,她可没有瞧不起她的意思,什么时代了,处女膜还放着升值啊!

  “那你们为什么分手?”莉莉兴味十足地舔着红艳指甲问。

  “我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程若也莫可奈何。“非凡……他可不是个能容许女人爬到他头上的男人,没办法,只好协议当朋友喽!”

  “你们一直有联络吗?”

  “嗯哼,算老朋友,毕业一阵子后,同事过两年,之后就各忙各的了。”想起从前共事的时光,程若不禁轻叹。

  老了五岁,还像昨天的事,时间过的真快。

  “你猜我倒追他有没有希望?”莉莉一边摸着头发,犹疑地检视镜中的脸孔。“我看没什么搞头,他真的没问题吗?单身,来pub玩,却不看身边的女人一眼……既然是个正常男人,真没道理……”

  莉莉喃喃念着,人已经洗完手推着女厕大门出去了;程若却还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镜子前,脑子一片空茫茫的。

  没道理?是吗?

  长久以来,她心里一直隐隐有个没成形的念头。莉莉的话,似乎触动了什么,又像没有,那……到底是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一直发呆,直到有人伸手点她的背。

  “小姐……”

  程若回过神来,一个打扮前卫的妙龄女郎正耐性地等她让位。

  “对不起——”程若歉然离开洗手台,随即推门出去。

 

  无聊!她是怎么了?

  程若摇摇头,从厕门出来后,迎面即是五光十色的舞池。

  在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声里,人们不是恣意摆动身躯,就是拔高喉咙饮酒狂欢,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每个脖子都随着音乐不自觉的点头款摆。

  她也随着人群轻挪纤足,在池子里热舞起来。

  程若盈盈笑开,脸上绽放的绝美笑靥,几乎吸引全场目光。

  她很美!

  她知道,也正如莉莉所说一般骄傲,也只有一个人可以完全漠视。

  她看着他——非凡。

  他也在池子里,舞的那样低调,却又不驯,在那么热情的音乐里,一贯随心所欲的——舒懒。

  若说,她果真是颗晨星般灿然的明珠,那他定是天空最最遥远的北极星子。那么沉静,总是神秘,却又眩然,教人移不开目光。

  他一点也不在乎周围一双双热情的注视,旁若无人,舞他自己。

  程若停下来,双手环胸,轻叹。

  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她正想走近些,谁知道暗地里一只手冷不防欺上她的臀部,重重捏了一把,吓得程若当场尖叫。

  “你干什么?”程若眼角余光逮到那人,当场发难。

  “什么干什么?跳舞啊——”男人咧着满口黄牙,色迷迷的眼睛毫不掩饰地落在她傲人的胸脯上,显然吃定她这个弱质女流。

  “跳舞?跳到我臀部上来?”程若气炸了。

  “你屁股镶金,碰一下会死啊?”

  “你是故意的。”

  “不然你想怎样?我的给你摸回来啊!”

  “那有什么问题!”程若怒极反笑,长腿一伸,便往男人的胯下重重一践。

  “干——”男人想不到她这么悍,当场痛弯了腰。

  “你这个臭婊——”全场都瞪着他们,男人当然不甘示弱,强忍着痛,硬是举起拳头往她身上招呼,没想到挥拳落空,却被另一只手折扭到臂上。 “哎哟————放手——我——我不敢了——”男人痛苦的哀嚎。
 
  舞池边看热闹的人,个个不屑地横视他。敢吃人豆腐,偏又这么表。

  “凡,算了。”程若拉着非凡的手臂,不想生事。

  “罩子给我放亮点!”非凡把那人狠狠往地板推去,又补上一脚,才拉着程离开舞池。

  程若任他拉着,眼睛不禁频频偷往他们两手交握的地方瞟,那黝黑的、厚实掌心,此刻正温热地包裹着她的。

  “走了吧!”

  “等等——”程若左张右望到处找不到莉莉。

  该死,该不会又躲到哪个角落吊凯子去吧?

  非凡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她,样子显得有些烦躁。“我不想待了,你呢?”

  程若轻叹,知道他向来没什么耐性。好吧,反正莉莉这么大的人,应该不会出事才对。

  她点头。“那走吧!”

  程若回座拿了外套皮包,就跟非凡走出pub。

  “你有没有面纸?”

  事实上,她还需要一面镜子。

  外头正下着丝雨,加上刚刚走的匆忙,上车后她.忍不住摸着脸,总觉得脸上的妆似乎被雨水淋坏了。

  心情顿时陷入一种奇怪的恐怖。

  “嗯……我也不知道,你找找看。”非凡饶富趣味地看她遮遮掩掩,又到处索的模样。

  “你看什么?”程若忍不住停下来瞪他。他的脸上有一丝小小的笑纹,害她不住怔忡一秒钟。

  要是他们现在还在一起,她会立刻倾身给他一个吻,然后咬掉他的舌头。

  “你真狼狈,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慌忙。”

  “有吗?”程若不安地伸展纤腰,很想装作若无其事。

  狼狈?从来没有人说过她狼狈!

  其实她的妆应该没有花,她心里知道。

  只是不允许自己在他眼前不完美。

  “你车上从来不放面纸吗?总有加油送的吧?”她强自镇定地按下前座抽屉的开关,没想到抽屉里却掉出一堆粉红色封皮的小说。

  两人都是一怔。

  程若弯身拾起每一本小说,心情复杂地检视每一个封面,予洁、予洁、予洁……

  每一本都是予洁的书,很多甚至她也看过。

  “你看这种小说?”她不可思议地转头望向他。

  非凡微微苦笑。

  “是你介绍给我的,忘了吗?”

  忘?她怎么会忘。

  程若怔忡一秒钟,好像突然弄懂什么,又没完全抓住。五年前,非凡看到那本小说后的复杂脸孔,现在还能在脑海中模模糊糊浮现。

  “我以为你很不屑这些女性小说。”

  “的确。”非凡点头。

  “那……”

  “她写的书让我想起一个人。”

  “女人?”

  “从前的女朋友,这样你满意了吗?”

  “不满意,”程若秀气的鼻子微微气促,颇似吃醋。“是你结婚前交的?”, “嗯。”非凡点头。

  ‘还有联络吗?”

  “没有。”

  “为什么不联络?你老婆已经走了。”

  非凡结婚不到三年,他的妻子就因为骨癌去世。

  “因为我怕,你能想象吗?”他专注地平视着方向盘前方,车子平稳的行进。

  她不能理解,他说着这样的话,为何仍是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

  “这倒是个新鲜的说法。”她把书收好,关上抽屉。

  谁都知道,非凡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黯然闭上眼,她知道是时候该醒了。

  她的自尊绝不允许自己的男人心里还残有其他不该存在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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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若,电话——”莉莉不耐烦的勾着话筒,等程若从资料堆里抬头。

  天,程若到底施了什么魔法?那天从Pub回来后,她变得更美了,约会更多了,绕在身边的男人个个都像中了邪的工蜂,只晓得为女王服务。

  她倒沦为女王侍婢了!

  “谢谢你,莉莉。”程若心知莉莉的无聊抱怨,她没理她。

  接过电话,低沉而熟悉的嗓音响起。

  “是我。”

  非凡?

  程若有些讶异,下意识握紧话筒。快两个月不见了吧?”

  “有什么事吗?”她问。

  “帮我顶下一间出版杜,你知道,予洁出书那间。”

  “你要跟她联络了?”

  “不是,我只希望她继续写。”

  “噢——”程若忍不住扬眉,真是个好理由呀!

  “如何?”

  “我得想想。”

  “没问题!”

  就这样,他把电话挂了,留下程若心绪难平,独自对着话筒。

  她知道那间出版社最近传出了财务问题,似乎有倒闭危机。听说这位“予洁”和老板有着深厚的交情,出版社若撑得下去,她会继续写作;若不行,她另有出路。

  他真这么在意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她不能不承认心底深处那分失落的空洞已经愈转愈大,好像永无止境。可是下午离开公司,她还是立刻找到出版社的电话,跟负责人提出收购的要求,并马上邀对方出去共进晚餐。

  世上少有金钱不能解决,或至少改善的问题。晚饭之后,双方都达成颇为满意的共识。

  “凡”她回到家踢掉鞋子,筋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跟非凡通电话。“你知道,我即将成为董文出版社的负责人之一了。”

  “小若……”话筒另一端笑声飞扬。 “你真是女中豪杰……”

  “你在取笑我吗?”程若微微不安。

  “当然不,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非凡不解的声音传来。“我是由衷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才不是真的!

  程若惆怅地玩着电话线。

  一则他的家世不差,再则这些年来他身边累积的财富几乎等于一个小王国了,这种小事,没她,他也照样办得到。

  她没拒绝,只是希望两人之间多一些联系。

  只是,若只是这样,有必要这么卖命吗?

  她忍不住自问。

  身子忽地热烫起来,她可以感觉血液在血管里疾速奔流,如饮尽醇酒。

  真是,她到底在着什么魔?

  即使年纪小有一把,也经历过无数感情,明明自诩理性冷静,绝不天真,怎么在他面前,功力却荡然无存?

  “知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吗?”她问。

  话筒里,只有几不可闻的呼吸起伏,他不立刻回答,只教她心慌。

  “凡?”

  “对我的前女友好奇?”

  他说起这句话时,口吻是不是特别轻盈?还是她听错了?

  不管如何,她还是执着。

  “嗯……不能说吗?”

  “不是,只是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话筒里的声音又安静半晌。“好吧,容我简单的说,那时候我很爱她,而就在我觉得再也不能失去她的时候,她却一声不响离开我。”

  程若抓紧话筒,心头像有一道伤口,不小心碰着盐粒,又惊,又痛。

  可是,她还得打趣说:“你也会有那种感觉啊!”

  “什么?”不解。

  “不能没有某个人的感觉啊!”她咬着唇,没事人一样轻笑。

  “程小姐,我还有正常男人的感情好吗?”

  “你现在还是爱她?”

  “是的。”

  这么肯定?他没有丝毫犹疑!她觉得自己好像掉进很深很深的水底,看不见天,摸不着他,快溺毙似的难受。

  “真希望我有机会见上她一面。”

  两人都静了好一会儿,她才幽然回道。
 
  非凡想象她们见面的场面,突然觉得滑稽,笑眯了眼。

  “你会失望的,她没你漂亮,没你聪明,没你干练,总之……几乎什么都不如你。”

  “那么是你的品味变差了?”淡笑。

  “也许吧……我也觉得莫名其妙。”他也笑。“真要说有什么特别……大概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很自在,这样的感觉很幸福。”

  只是这样?自在?

  难道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都不自在?

  这晚她失眠了,之后的几天也是,大半月过去了,还是如此。

  带着严重的偏头痛和黑眼圈,她的情绪愈来愈暴躁。开始连她自己也没发觉,直到某天,一个资历已经不浅的女职员居然只为了一件小事,被她骂得嘤嘤哭了起来。

  程若当场傻了,她自己从来不哭,面对哭得悲切的女同事,顿时手足无措。

  她转头寻求协助,却发现办公室里的同事一对上她的眼睛,纷纷转过头去,当作没看见。

  只有莉莉绕玩着一缕卷发,不客气地劈头问她:“喂,你大姨妈什么时候走?”

  程若俏脸登时刷地涨红。

  她向女同事道歉,并请了半天假,什么也不做,就开着车,毫无目的地在台北街头绕。

  就这么无止境地绕着绕着,她让自己什么也不想。

  不要去想,大概比较不痛吧?

  又有红灯亮起,她停车,一对吵架的情侣经过。女人冷着脸,甩也不甩身边的男人大步前走。男人无奈又宠溺地跟着女人不敢离开。

  偏就有人这么不知福!

  程若蹬着她气哭了,模模糊糊地哭着,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绿灯亮了,她把车子停在路边嚎啕大哭,然后擦干泪,补好妆,继续出发。

  她知道她得去哪儿了。

  她要见予洁。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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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为什你你总认为你的皮包被偷,应该是我的错呢?”男人打趣地瞅着女孩。

  女孩的脸颊倏地烧红了。

  “因为……因为……”嗫嚅。 “因为我找不到小偷……”

  耳根子烫得吓人,她赧着脸偷偷想:因为要不是你带我来这儿,我的钱包也不会被偷哇!

  可是,他又不是偷你钱包的人,你怪他什么呢?

  心中另一个声音不服地反驳着。

  女孩的脸更红了。

  男人,是她第一个男朋友,这是他们第三次正式约会,他带她来到一处河堤吹风,他们还接了吻——她生平第一个吻。

  这一切的一切本来很美好的。

  谁知道一个该死的小偷,把她放在机车里的手提袋整个提走了,也提走了她所有美好心情。

  咳,也不知道……也不知道她逻辑是怎生运转,居然不知不觉把一切过错怪到男人身上。

  男人带着笑意调侃,才把她从迷雾里打醒。

  至于醒了之后嘛……

  噢,她简直想挖个洞跳进去,再伸只手出来,拨拔拔拔……把头上的土填平,死了算了。

  男人不知道,他这个超级别扭害羞的女朋友,即使过了许多年,两人都各走各路了,还是没法忘记当时的窘困。

  大热天,浅浅强睁着眼,赖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键盘,谁知道窗外突然卷进一阵强风,呼地吹开她总是随手放置在身边的笔记本。

  书页翻啊翻到这页,浅浅只瞄了它一眼,便熟练地记起所有内容。

  想起从前,她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然后翻过身,倒进一片枕头海里,沉沉深深地睡去。

  笔记本咚地掉到床底下,窗外流风轻轻吹着、翻着,抚慰似的摸过女主人的发梢,伴她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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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做梦了。梦境像真的一样。

  在那张他们温存过无数次的大床上,男人抱着睡眼惺忪的她说: “北鼻,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她听了好开心,眯着眼笑了。

  “好!”她说。

  男人微笑看着身子底下那张迷糊的睡容。“北鼻,你在说梦话吗?”

  “没有……”她嘤咛一声,虚弱地抬手勾住男人颈项。男人于是低头深深吻了她,头微偏,又顺着她的颈子一路缠绵地吻下来。

  他故意挑逗她,双手熟练地抚过每一处令她战粟的敏感。

  浅浅皱眉缩缩脖子,睡意去了,敏感的肌肤却逐渐火热起来。

  随着一次又一次加深的喘息,她困惑地摇头。

  她的男人生气了吗?为什么这样折磨她?

  “北鼻?”她终于睁开眼睛,水气氤氲的黑瞳难以理解地瞅着他。

  “你醒了吗?”男人又着恼又好笑地咧着嘴。

  “嗯……”浅浅怔了又怔。“呃……”

  “哼,还没醒吗?”男人手指滑上颤震的胸,撩拨地弹弄。“醒了吗?”

  “北鼻……”娇躯狂烈扭曲起来。“北鼻……”

  “你答应我,我们一辈子都要在一起。”

  “好!”她颤抖地答应。

  “真的吗?”男人满意地笑了,笑的邪恶。

  “嗯……”现在,她完全醒了,她推过他,并翻身除去他的衣物。

  她热烈地啃着他的颈子,这回,轮到他欲火难耐地哼出声了。

  “北鼻,你生我气啊?”逗弄了半响,她突然抬起头像猫咪一样舔着他的颊问。

  男人张嘴轻轻咬了她小巧的鼻尖。“谁叫你睡得那么熟,都没听清楚就说好,如果我说不要你呢?你也说好吗?”

  “谁说我没听清楚?我们一辈子都要在一起嘛!”她反咬回去,然后绕到他的耳垂轻轻啃咬,一路吻到他的颈项,再向下……向下……

  男人那么真实。

  她难以抗拒地迎向他狂切的拥抱、炽热的亲吻。两人粗重的喘息,嘴里还有微咸的汗水,肌肉贲起,难分难解销魂慑魄的发鬓厮磨……

  “妈咪!妈咪!”

  “浅浅——”

  梦醒了。

  浅浅倏地睁开眼,茫茫然的,一时还有些难以接受。

  映入眼帘的,是两张担心的面孔。

  “妈咪……你怎么啦?”思桀跳上床搂着她。“你刚刚好奇怪。”

  “啊?”浅浅抱着思桀,睡意犹浓。“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微眯起眼睛看向窗外。

  橘红色的阳光把房里每道影子曳得长长的,长长的。

  “五点了。”焦柏智看一下表,也坐上床沿。“你刚刚一直皱眉头,又喘得很厉害,做噩梦了吗?”

  “呃……”粉颊蓦地绯红。“好……好像是……”

  她不知道夕阳正映在她微微湿润的眼脸上,左侧颊边还留着和枕头绻蜷过的几许睡痕,和几滴兀自挂在唇边闪闪发亮的口水。

  她看起来很嫩,很可口。

  焦柏智熠熠的目光,野亮地望着她,很有欲望。“是吗?梦见什么?”

  “这个……我忘了。”浅浅含糊地揉揉眼睛,借以避开他探寻的眼神。

  唉,总不能告诉他她正在做春梦吧?

  “妈咪,你都没来学校接我。”思桀抱怨地埋进妈咪怀里。“害我好可怜。”

  浅浅掀开嘴巴,随即难以置信的皱眉,她又睡晚了?

  “对不起,妈咪……妈咪睡着了……对不起,对不起……”她弯身心疼地拥抱女儿,罪恶和自责马上开始在心底大肆践踏。难受活该,是她差劲。

  “没关系,反正思桀也没等到最后,我正好顺路过去接她了。”焦柏智从怀里摸了根烟正要点上,随即警觉思桀在身边,只好做罢。

  浅浅感激地目送他把烟收回口袋里。

  “不过你这个做妈的也太夸张了吧!”焦柏智忍不住低吼。“一个月总要把女儿丢掉几次。思桀的老师没说过你吗?”

  “对不起嘛……”浅浅呐呐地低着头。是说过,而且也说过好几次了,不过她可不会笨得这时候承认。“呃.现在……唐老师已经知道我们住哪了。”

  “什么话,总不能每回都麻烦唐老师吧?”

  “思桀对不起。”浅浅赶紧转向小女儿,低声下气地认错。

  “哼。”思桀别过头,故意啷着小嘴,浅浅只好拉着小女儿撒娇。

  “思桀,思桀,我的心肝小宝贝……”

  “我要吃麦当劳。”思桀这才转头吩咐。

  “好。”浅浅连连点头,做错事的妈妈当然要责无旁贷的满口答应。

  “YA!我们去吃麦当劳!”思桀开心了,马上原谅天性迷糊的妈咪,她好喜欢麦当劳的冰淇淋。

  焦柏智看得不住叹息。

  照她们母女关系这样发展下去,大概不消几年,母女角色很快就要易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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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五点,正是淡水夕阳最引人人胜,千红万紫、变化缤纷的时候。

  吃过麦当劳,焦柏智、浅浅各拉着小思桀一只手,晃啊晃的,慢慢散步到河堤边。非假日的淡水,这样惬意悠闲的步调,颇为享受。

  “柏智,你这么常跑淡水,生意不会受影响吗?”河堤的风很是清凉,浅浅好心情地随口问道。

  “不会呀,不然收那么多小弟干嘛?”焦柏智莞尔。

  生意咧!真是个好听的字眼。

  其实他干的营生种类很多,也很复杂,不过,基本财源很简单——放高利贷。其次是讨债公司,再其次是万华观光夜市店家分布之调整与保护等等。

  “叔叔、叔叔,我可不可以喝酸梅汤?”小思桀扬着可爱天真的笑脸,播着他的手央求道。

  “好啊!”焦柏智笑着一举抱起她,顺着她的手势看去,呃,还好,只是一点小距离。

  浅浅看见了,不禁皱眉。

  “我腿有点酸了……”

  “那你找地方坐,我跟思桀去买。”

  “好。”
 
  目送他俩离去,浅浅总算松了口气。

  这种“松了口气”的情绪,在某些人看来,或许有些匪夷所思,但她无从解释,甚至自己也难以理解。可能她孤僻成性,天生不爱跟人有交集吧?

  可是……自己的女儿?

  说实在,她对他们俩,特别是思桀,是怀着些罪恶感的。

  她的腿也不是真的酸,只是前方那座石墩太熟悉,正好没人,她忍不住想过去坐坐。

  那天,他俩就是在这儿——她手心底下这座冰凉石墩上,开始交往的。

  八月三十一日——

  突然多出了个男朋友……很突然……真的……非常突然……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那天……在淡水河堤上,在看人钓螃蟹的时候,男人早巳套出他想知道的。

  只是她开口承认的勇气,好像随时全消失不见。

  “其实你知道答案,你很聪明,为什么一定要我说呢?”女孩被逼急了,害羞扭捏得不知如何是好,红酡的双顿和漫天彩霞交映着,微微发热。

  “如果我们立场对调,难道你不会希望听到我说些什么,好让自己、安心,让心定下来?”男人厚实的、肩膀微微顶她一下,她脸红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是……我是说……有很多女孩子啊……为什么是我?”

  男人只是轻笑。

  “其实那天见面之后,我就一直觉得很奇怪,从来没有哪个女孩子对我那么不屑。所以,我就好奇,花了一点时间去观察这个女孩子。”

  “然后,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女孩子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去喜欢。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女孩子,真是倔——”

  “哎呀……那我如果没有先喜欢你,你就不会喜欢我喽?”

  男人笑容更灿烂了,女孩这才掩嘴发现自己说溜了什么。

  “妈咪——抱——”

  “啊?”小小的手臂突然环上来,浅浅才猛然惊醒。

  思桀他们已经买完酸梅汤回来了。

  “你的。”焦柏智等小思桀坐好了,才把她的份递给她。

  浅浅伸手接过,又把怀里的思桀抱稳些。

  “你刚刚在想什么?”焦柏智坐到她身边。

  “呃……没什么,发呆而已。”

  浅浅低头啜着酸梅汤,无意回答,没想到焦柏智这回却没打算放她一马。

  “在想他?”

  “嗯?”浅浅心虚地别开脸。“没有。”

  “是吗?”焦柏智低声咕哝着。“真不知道他到底对你下了什么咒。”

  浅浅只装作没听见,低头抚着小思桀的头发。

  思桀真乖,每回陪妈咪看夕阳的时候,总是不爱吵也不爱闹,就懒洋洋地蜷在她怀里,任晚风吹,眯着小眼睡。

  “静书已经死了.你想回到他身边吗?”焦柏智忽道。

  “不——”浅浅睁大眼睛瞪他,唇角却虚弱无力地连说个“不”字也像在喘息。她那模样,仿佛他刚说了什么恐怖骇人的故事。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络他。”他续道。

  “不要。”她想也不想地惊叫。

  “那就别再抓着他了。”

  “我哪有……”

  “没有吗?”焦柏智厌恶地伸脚蹬那石霉,轻声道:“以后别让我看到你又跑来这里。”

  浅浅登时哑口无言。

  焦柏智面无表情地瞪着夕阳,不去看她。

  他最讨厌看到她坐在这里时脸上的表情,有时快乐得像个初恋少女般,有时又悲伤到哭泣不止。

  他讨厌看见她抚着这座石墩,仿佛轻触爱人的脸庞。

  这座佣懒浪漫的城,好像是她一辈子的监牢一样。

  坦白说,他讨厌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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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晚,她失眠了。

  拥着棉被,脑子好像因为太过混乱而隐隐发疼,扰得她没办法好好闭上眼。

  疼啊!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疼了。

  因为这七年来她是那么样专注地思念一个人,专注到脑子里不曾装下任何其它,专注到,当另一个人强势地进驻她的脑海时,她的脑细胞竟然不能控制地产生排斥。

  她咬着唇,无助地想着。

  柏智走时很不开心,因为她从头到尾只是不说话,什么也没答应他。

  可……可他……他居然向她求婚?

  怎么办?

  从来不曾好好想过她和柏智间的关系。他们总是一直模模糊糊的……熟稔到像兄妹,亲昵得像老友,可默契十足得……又几乎教人误以为是情人。

  她几乎是虔诚地、小心地捧着这样难得的关系珍宝着。

  他的求婚却破坏了一切。

  她睡不着,脑子里因为占满了他而纷乱。怎么办?

  “无论如何,给我个答案。”他临走时说。

  “你……”

  浅浅嗫嚅着,脑子不断浮现他坚定的脸容。

  “如果你的答案是我不想要的……”他深吸口气,续道:“请你……也别瞒我。你知道吗,我不想跟你一样,一辈子只守着一个迷梦。”

  他说:“你就是我的梦,正如那个男人对你而言一样。”

  他说:“可是我不要!要嘛,我要你放弃你的,不然,我只好放弃我的,懂吗?”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渐渐转为淡然,变得决绝。

  她蜷在沙发上,缩着脚,很努力很努力撑着眼眶里打转的泪珠,不敢出声。

  他终于离开了。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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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之余,非凡习惯待在五光十色的pub里。因为这里接受嘶吼呐喊狂浪放纵,也允许冷眼旁观独自喝酒,间或偏头小睡。热情又冷漠,喧嚣或孤独,凭君选择。

  “非凡,你也在这儿啊?等人吗?”

  一只陌生的手臂从背后绕过来,他偏头回顾,着实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眼前这个野猫似的俏妞是谁。

  “没有。”非凡淡淡扯动唇角。

  “不介意我跟你一道吧?”不等回答,莉莉直接拉开椅子坐下,眼睛四处搜寻着,扫过舞池一圈又一圈,才回过头来问他;“小若呢?”

  “不知道,我们没约。”非凡执起手上的酒,啜了一口。

  “是吗?”莉莉听了,唇畔不觉浮出一丝笑意。

  非凡微笑不语。

  女人大多善妒,愈是亲近的同事密友,就愈加嫉妒如狂。他早发觉莉莉看程若的眼神不太对,程若显然也知道,两人却仍然亲近。

  女人心,深似海,他从来就弄不懂她们。

  两人接着有说有笑,莉莉身体渐渐放松,下意识也大胆起来。

  非凡默默看着她起身,绕到他身旁弯下腰问:“喜欢跳舞吗?”

  咳,真大方。

  他只消头微偏,便可以从她丰满的双峰一路向下看到腰际迷人的小肚环。肚环右侧一点点,还有块小巧的红色刺青。

  啧,是想叫他猜,里面到底刺些什么吗?

  “还好,我比较喜欢看人跳。”

  他笑,该看的看完,还是摆着无动于衷的懒样。

  “走嘛,一起去跳舞。”小野猫还不死心,挺着胸房晃荡摩蹭着,半推半拉的把他从椅子上拖起。 “走啦、走啦。”

  唔……似乎没什么拒绝的好理由……

  非凡无所谓的陪她在舞池里动了起来,随意跟着节奏,看着小野猫火辣辣地在他面前做尽各种挑逗姿态。

  “你真热情——”他笑道。

  “你喜欢?”莉莉舔着唇,越发往他身上黏去。

  “还好。”他只是笑,还是那般淡然。

  “那……”她张狂地扭动娇躯,贴着他,艳丽鲜红的指甲,竟然公然往他裤摸去。

  非凡终于伸手抓住她。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深深瞅着她。

  “你说呢?”莉莉顽皮地眨眨眼,充满魅惑。

  “我不会爱上你。”非凡眯起他迷人的笑容。

  “就算如此,也可以玩个痛快吧!”莉莉勾上他的双肩,咬着他的耳垂吐息。

  “是没错——”头微偏,他也顺势在她耳边低语。

  “那就来玩吧!”

  莉莉开心地拢紧双手,大胆地当场给他一个热辣辣的深吻。

  玩吧!

  莉莉末了那句话,确实打动了他。

  一整晚,星眸始终半垂半掩,笑意若有似无。

  是的,他享受莉莉的挑逗,他想看她到底能为他做到什么程度。

  可惜半途突然杀出个程咬金。

  “莉莉?”

  程若不可置信的呼唤传来,非凡抬头看她一眼,莉莉面对她的突然出现,显然不太高兴。

  “干嘛?你男朋友没陪你来?”她拉下脸,故意加重“男朋友”三个字,好让非凡听见。

  程若轻嗤,对她这种自以为是的小伎俩只觉可笑。

  “我去找过予洁了。”她严肃的转向非凡,等着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非凡一听,俊脸倏地沉下。

  “我要走了。”他拉着莉莉,准备离开。

  “我还没说完。”程若赶紧拦下他,抓住他手臂。

  “小若。”非凡警告似的瞪她一眼,不给解释,只把手臂抽回,揽过莉莉的肩膀便走。

  “非凡——”程若纵使气急败坏,也只能干瞪眼。

  非凡头也不回,倒是莉莉,临走还得意洋洋地对她扮了个鬼脸,
 
  哈哈,真过瘾。

  莉莉勾着非凡的手臂,不但面子十足的赢了程若,非凡居然还带她回家。

  其实非凡只是心情不好,无心在外面旅馆逗留而已。但,也无需解释。

  说什么都是多余,他剥掉莉莉的衣服,直接上她。

  是的,上她,没有多余意义。

  翻云覆雨后,莉莉懒懒地斜倚在床上,销魂蚀骨地低喘着。天,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 程若果然没骗她,非凡真是个道道地地的“好”男人呀!

  以后要是没有他,她的日子要怎么过才好?呵呵,那么,她愉悦地下定决心,今后绝不让他有机会跑出她的五指山。

  人呢?

  她抬起头,正好瞥见非凡从浴室出来,赤裸裸的向吧台走去。

  “凡——”她甜甜轻唤。

  “你先睡,我现在没心情陪你。”

  非凡拿着酒杯径自挑了瓶酒,低头啜饮,没有看她。

  莉莉微恼地嘟起嘴,虽不甘心,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她可不希望好不容易爬上他的床,一下子又给赶下来。

  光想到让程若笑话的模样,就教人吃不消了。

  非凡揉揉太阳穴,感觉异常疲累。这样疲累,并不是刚刚在床上刻意投入所引起的。

  他苦笑。下半身的欲求舒解,反而更空虚。

  我去找过予洁了。

  耳畔又响起这句话。这句话,从程若口中逸出之后,就在他脑海落地生根,盘根错节,怎么斩也挥不去。

  也许他的工作量还不够多,才有时间胡思乱想吧!

  这么一想,他突然记起手上还有未完的工作,反正睡不着,干脆翻开Note—book,叫出几个工作档。

  我去找过予洁了。

  又来,程若的声音,宛如魔咒。

  非凡失神几次,不经意瞥向吧台底下散置着许多予洁的小说。

  予洁、予洁、予洁……呵……龙飞风舞的封面笔名不停刺激他,里面每个故事、每段情节,都是他渴望投身的世界。

  程若……她找她说什么?

  她会把他的事全告诉她吗?她听了,有什么反应?

  “铃——”

  电话声骤然响起,深更夜半,听来格外刺耳。

  非凡没有犹疑地接起。

  “非凡,请你出来一下。”

  是程若。

  非凡疲惫地倒进沙发,颓然道:“干嘛?”

  “出来再说。”

  “你干嘛一定要这样?”他终于失控吼她。

  他不想见予洁,不想面对她,不行吗?

  “因为这样我才能彻底死心,你懂了没?”程若站在电话彼端暴躁怒语,竟然带着一丝哭意。“妈的,这样你懂了没有?”

  “你——”非凡气结。“你何必——”

  “我何必?那你又何必?为什么静书死了这么多年,你从来不考虑我?”

  程若低声哭了,细细低呜,在话筒里低回。

  “既然不考虑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忽冷忽热?我受不了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他震愕,心下黯然。

  程若身边一直有男伴,他不知道……

  他是无心的,即使没有爱情,她对他而言仍然是个珍贵的朋友,他无意伤她。

  “少哆嗦,反正你出来就是,现在就出来。”

  非凡挂了电话准备出门,莉莉坐在床头,只能不悦地看着他着装。

  刚刚的电话她都听到了。

  虽然没提及名字;凭借女人的直觉,她知道电话里是个女的。

  非凡一点也不避忌她,显然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忍气盘算着,她不能动怒,现在闹翻,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眼前最重要的是,电话里的女人是谁?他到底还有多少个像刚才那样的女人?

  “凡,你这么晚要出去呀?”

  不理会他的冷淡,莉莉依然勾出一抹迷人笑屑。

  “嗯。”

  “可是好晚了,我可不可以睡你的床,天亮再走?”

  “随你便。”

  非凡开门走了,莉莉立刻跳下床,熟练地搜寻书桌、床头、衣柜……任何可能透露他身后那名女子身份的蛛丝马迹。

  哼,她不会这么轻易认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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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若就在他家楼下等着,非凡走进大楼停车场,一了眼就认出她的车子。

  “不管你想跟谁在一起,或是玩玩也罢,我奉劝你,少惹胡莉莉。”

  非凡上车后,程若劈头说他一顿,便踩了油门上路。

  这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车子平顺驶向淡水,抵达时,还是深夜时分。

  他们太激动,都忘了现在是个多么不合宜的时间。

  车子停在予洁家对街巷口,他们从车窗里就能看见大门。程若打开前座灯,昏暗的视野才稍微好些。

  “这也好,你需要心理准备吗?”程若转头问道。

  “准备什么?”非凡闭目养神,一副悠然模样。

  可惜僵硬微耸的肩膀,还是泄了他的底。

  “你起来,我帮你捏一下。”

  程若体贴的把他肩膀扳斜一点,好方便她帮他按摩,没想到就在这一瞬,予洁家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开门的正是予沽,她瑟缩地站在门口,一手拿着皮包,一手畏寒地拢着领口,似乎正要去买东西。

  没想到才一开门,眼睛便被程若车上的灯光吸引去,正巧撞见他俩亲昵的模样。

  程若和非凡四只眼睛就这么一起目送她飞也似的闪进大门里,关门时碰出好大一声巨响。

  寂然——

  “这……算是某种天意吗?”

  程若的苦笑,立即惹来非凡一记白眼。

  程若无奈地摇摇头。 “她还投睡,你要不要去敲门?”

  “现在?”,非凡迟疑地按着车门,登时举棋不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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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浅缩在门口,脑子昏乱,固难地呼吸……

  他为什么会来?为什么?是恰巧经过?他发现她了吗?

  她慌乱地摸着门锁,再三确定每个地方都紧紧锁上了,双腿终于力竭,身子沿着门板滑落,摊软在门内。

  时间嘎然静止,又好像经历千百万年,她紧张地等着,门外没有丝毫动静,她才放松地吁了口气。

  也许……也许那惊鸿一臀,天又那么黑,他并没有发现什么。

  那么,日子还是一样吧?

  怕吵了思桀,她撑起瘦软的小腿,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掩起棉被,睡好。

  她甚至没有哭,为什么哭呢?眼泪是多余的,她最忠实的笔记本,还是静默的守在床衅,守护她的心。

  这是她最最珍贵的宝物,里头记载了她生命里最幸福的时光。

  即使是现在,她也是幸福的。

  她深深爱过,这样刻骨铭心的记忆,透过她的笔尖,永不磨蚀地深刻在这里。就算时光流逝、物换星移,就算全世界的不幸都降落在她身上,也夺不走。

  她不再需要那个男人守护。

  浅浅微微颤抖,随手翻开笔记本。

  笔记本里的世界,就是她生命里惟一的幸福。

  “北鼻北鼻,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啊?”她揽着他的腰摇晃。

  夜深了,女孩舒服地里在棉被里翻来翻去,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特别喜欢睡前这段亲蔫的时光。

  因为男人醒来就要上班,回家又有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性。只有两人躺在床上将睡未睡的一小片段时间,才能陪着她说说傻话。

  “哎——”男人本想利用睡前看些杂志,结果看不了几页,小妮子又不耐烦了。

  “北鼻?”女孩不害臊地整个爬到他胸前赖着,逼得他只好就范。

  “你问,不过我不保证回答。”男人一手抱着她,一手还拿着杂志,眼睛不断瞟着它,垂死挣扎。

  “我问你喔,假如有一天我不爱你了,像……跟别人跑啦,你全怎么办?”女孩索性抢过杂志,丢到床脚去。

  “就……随你去啊。”男人叹息了。

  “哼——”女孩扁起嘴,一溜烟滑了开来,缩啊缩到床脚去陪着那本无辜至极的商业周刊。

  “那不然你想怎么样?”男人好笑地把她从、床脚抱回来。

  “你要把我追回来呀!”女孩生气地捏着小拳头捶道。

  “……我不知道,看情况啦……”男人纵容地抱紧她,只说:“别气,好不好?”

  她实在很想气,可偏偏又气不起来。

  男人回答的,不是她想要的好听话,可,说也奇怪……就固为不是好听话,她才觉得男人不是骗她的。

  “北鼻,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像他们说的那种人——”她突然有感而发了。

  “他们?他们是谁?哪种人?”男人好笑地瞄着她,小妮子讲话总是没头没脑的。

  “柏智他们说的,”她不气他了,又转身抱紧他。“说你是女朋友一个一个换,还对她们很坏那种人啊!”

  她嚷嚷地嘟着嘴。

  “哎……我从来没看过柏智他们嘴里那个‘传说中的非凡’。”

  男人揽着她笑道:“那是因为你不一样嘛。”

  “为什么?为什么?”女孩闻言睁大了眼睛。“哪里不一样?”

  “我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只想玩而巳,可是现在不同了,我有你啦!”

  “我啊?然后咧?”女孩惊喜地指指自己的鼻子,又摇着他问。

  “然后我就很喜欢你啊。”

  “还有咧?还有咧?”

  女孩猴急的模样实在逗人发笑,男人忍俊不住,索性转头装睡。

  “没有了,睡觉。”

  “还有啦,北鼻——”女孩失望地缠着他。

  他……他好久没跟她说好听的话喔!

  “还有——”男人认真地拥着她。 “以前我跟女朋友分手,虽然也会难过,可是你……要是连你也失去了,我可能全难过很久很久……所以,我就决定要好好对待你,这样可以吗?”

  “嗯——”女孩长长长长地吁了口气。“北鼻——”

  “嗯?”

  “你交过几个女朋友?”她忽然想到。

  男人皱眉,看她。

  “北鼻——”她期待地摇他的手。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怕你听了不舒服。”

  “不会啦,你说、嘛。”

  男人想了想。“嗯……大概二十几个吧。”

  “……噢……”女孩怔了怔,果然马上没了精神。

  “你说你不会不舒服的。”男人瞅着她。

  “知道啦!”女孩转身抱着枕头,进备睡了。

  “哎……你这个小傻瓜。”男人从她身后连棉被一起揽着她。“不要老是问这些有的没的,没事干嘛弄得自己不开心?”

  “也没有每次都不开心啊。”女孩闷闷的声音从被子底传来。

  “哼——”还说没有不开心?男人摇摇头,一手抱她,一手伸长了去熄灯。

  他不想再扯了……愈扯愈没完,反正她明天就忘了。

  多年来的第一次,她专注看着它,心口却仍觉酸楚。

  不。她深呼吸,虔心咀嚼每个平凡无奇,却又美妙难忘的回忆,近乎入定。

  她早已拥有一段完整的爱情,再不需要别的。
 
  门铃声响,突兀地划破寂静夜空。

  非凡站在门口,手心微微出汗,生平不曾这么紧张过。

  没有反应,他再按一次。浅浅没理由这么快就睡着。他筹了一会儿,再按。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他已经没有退路,横竖都要见她不可。

  他自然不可能料到,浅浅专注在笔记本上,根本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可是断断续续的门铃声响,却把屋子里另一个人给吵醒了。

  “唔……”小思桀翻身在黑暗中困顿地揉揉眼睛,小嘴微扁,摸索着墙上的灯,客厅大灯刺眼的亮起,她睡眼惺松地走到大门口,开门。

  “你要找谁呀?”

  思桀眯着眼,两手接着抱枕,仰着小小头颅,不太开心地皱眉。

  非凡低头瞪着她,在毫无心理准备下,登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小女孩好小好小。长长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散在颊边,似睡非睡的脸庞,微眯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噘起的小嘴唇,竟和脑海中另一张熟悉的美丽脸孔奇异的重叠。

  他不能控制胸腔盈满的澎湃,几乎激动溃决。

  眼前和他说话的,是个缩小许多号的小小浅浅。

  小女孩大打个呵欠,困顿地说: “你不要再按了啦,我妈咪晚点才会起床,拜拜。”说完,便乖巧地回房间睡觉。

  大门“喀”地一声合上,非凡兀自站在门前,心脏狂跳。

  他们有女儿了?

  小女孩的身影,并没有因为大门关上而消失,他只消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她小小的身子,小小的嘴,小小的手指,小小的脚丫子。

  他肯定小女孩一定是他们的孩子,他太了解她。 可是,她居然瞒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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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咪、妈咪,我好饿。”

  隔天一早,思桀已经比平常晚起了,因为今天不用上课,她还开心的赖床赖了好一会儿。没想到妈咪居然睡得比她晚,害她只好抱着肚皮到妈咪床前哎哎叫。

  “乖,”浅浅迷迷糊糊地把思桀一把揽上床,窝进软软的棉被里。“思桀陪妈咪赖一下床好不好?”

  “不要……好饿……我是可怜的小孩。”

  浅浅微微皱眉。这句台词好熟,可恶的小思桀,为什么定得跟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那……那冰箱里有没有吐司?”

  “没……有……”小思桀委屈极了。

  “呜……”换浅浅哎哎叫了。

  终于不情愿地被拖下床,浅浅一边抓着长头发,边找橡皮筋。

  “那,妈咪给你温牛奶好不好?”终于绑好了,迷糊的妈咪只想赶快弄好早餐,快快上床再睡。

  “我要吃麦当劳。”

  思桀擞嘴,不依地红了眼眶。浅浅看着锅里温到一半的牛奶,再看看思桀那张可惜兮兮、随时要滴下泪来的脸蛋,最后只好投降。

  “你要先喝杯牛奶,妈咪才帮你买麦当劳,好不好?”

  “好。”思桀乖巧地点头。

  浅浅帮她倒牛奶,倒着倒着,迷漾睡眼因为突然顿悟了一项重大发现而圆睁。

  为什么每次早餐吃什么,都是思桀决定咧?

  心情陷入奇特的低潮,浅浅顿时有些无助。

  话虽如此,她还是帮思桀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没想到门一开,她就愣住了。

  一心以为不会再见到的男人,居然还在。

  他坐在门阶上睡着了,即使脸孔埋在臂弯里,单从背影,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七年光阴,从未将他的身形容貌在她记忆里淡去。

  晨露残留在他发梢,低头一看,地上还散着一堆扭曲的烟头,可见他足足等了一夜。

  坚定的心墙,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摇晃。

  原来,昨晚他并不是恰好经过而已。

  “妈咪,怎么有人睡在我们家门口啊?”思桀奇怪地拉拉浅浅的手。

  啊?浅浅吓了一跳,可惜想捣住思桀的嘴也来不及了,地上的男人听见思桀的听音,立刻醒来。

  浅浅不自觉往后退了一小步,很想拔腿冲进家里,关门,锁好。

  可是她终究没有这么做,反正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非凡醒来转头,第一个先看到她的脚,一路顺着往上看,最后才停在她苍白的脸孔。她有些病恹恹的,气色并不好,而且瘦了。

  八成老是窝在棉被堆里,三餐随便吃,也不运动。

  他起身,忍住把她抓来狂吻的欲望,足足过了一分钟,才万般艰难,又似云淡风轻的道了声: “嗨———-”

  她没办法呼吸。

  浅浅全身僵直,脑袋找不到恰当的接轨,接上这个男人就活生生站在眼前的事实。

  瞪大眼睛,她看着非凡又蹲下来问思桀: “小美女,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思桀。那你咧?你是谁?”小思桀仰着头,新奇地看着他,似乎有些着迷。这个叔叔,好……好好看喔。

  非凡笑着摸摸她。“我就是昨天晚上来找你妈咪的叔叔啊!”

  啊?思桀小嘴微掀,她想起来了。

  非凡亲切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我……我们要去麦当劳。”

  “你饿了?”

  “嗯。”思桀小小的脸蛋蓦地发红了。

  非凡的笑容扩大。太习惯这种眼神了,他以为他已经对这种眼神失去感觉,没想到小女儿着迷的目光,却带给他难以言喻的满足。他太感动,牵起她的手,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好,我跟你们去吃麦当劳。”

  他很自然地拉着小思桀的另一只手,挑衅地看着浅浅。

  他的眼神告诉她,他知道思桀和他的关系。

  浅浅呆愣着,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妈咪?我们走呀!”

  “嗯。”

  好像做梦一样,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他俩一起走进麦当劳,又一起点了些什么。好像……好像满桌子的玩具是假的,思桀的快乐是假的,非凡……当然也是假的。

  她游魂似的陪他们“父女俩”吃完了麦当劳,一起走过河堤,又回到她平静的淡水小屋。

  “我可以进去坐坐吗?”他问。

  浅浅来不及回答,非凡已经拉着思桀踏进来。

  她葛地红了眼,眼泪随时要滴下来似的难以控制。

  干脆闪进房间。

  “思桀,你会不会倒开水?”

  非凡帮思桀把小玩具拎进房间里,才弯下腰来问她。

  “会呀、会呀!”小思桀雀跃地跳着。才半个上午不到的时间,她已经好喜欢、好喜欢跟前的帅叔叔了。

  “那你帮妈咪倒杯冰水好不好?”

  “好呀!”

  小思桀马上兴匆匆地跑向厨房。

  非凡走到浅浅房门口,只犹豫一秒,便轻轻推开门。

  房里,只见浅浅蜷在枕头堆里,肩头一耸一耸的。

  哎,还像多年前那个不懂事的女孩样,受了委屈,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躲起来偷偷哭。

  静静望着她,一阵感动倏不及防地涌上心头。

  他苦笑。

  不知道为什么,她脆弱的模样、压抑的哭声,似乎莫名其妙的给他带来一丝平静。

  站在门边,由她哭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走近,坐上床沿,伸手轻轻抚过她的发。

  很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他听见自己笨拙的声音问:

  “你……过的好吗?”

  “不好、不好、不好!”浅浅愤然伸手挣开他。“本来已经快好了,现在不好了。”

  连浅浅也没留意,她说这话的神情口吻,仿佛还停留在七年前,经常在他怀里难过撒娇的模样。

  可是非凡留意到了,顿时五味杂陈。

  “妈咪……”思桀捧着开水,怯怯地站在门口。

  她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只是妈咪哭的这样厉害,害她不敢进来。

  “你给我回房间!”浅浅不耐烦地吼她,吓得小思桀嘴一扁,带着微微的哭意,一溜烟跑掉了。

  非凡不觉分神一怔,没想到她们母女俩连委屈也是一个样。

  浅浅吼完思桀,接着吼他:

  “你呢?你回来做什么?静书死了,所以你才来吗?你以为我们的感情是什么?跟看VCD一样,可以暂停,心情好了,随时play吗?”

  他苦笑,好不容易才抓住她漫天飞舞的双手,“我没这个意思。”

  “我……我也不想知道你有什么意思。”

  浅浅低着头,看着膝上那双包着她掌心的手,呜咽着。

  由于不晓得怎么回应她这句话才好,非凡于是选择沉默。

  就这么静静的陪她哭,偶尔递些纸巾,端杯水。

  浅浅没有力气赶他走,也知道自己拙于口舌激辩,只好不说话,抽抽噎噎地哭。

  他应该怎么做才好?

  他看得出她了心逃避,不会听他说,不管他想说什么。

  眼角突然发现床头边有一本眼熟的笔记本,非凡只看了它一眼,往事便熟练地浮上脑海。

  那本笔记,是他为了弥补浅浅在河堤边手提袋被偷走而买的。

  浅浅很喜欢乱买笔记本,那天,她不巧把一本她非常喜爱的笔记本放在手提袋里,没想到却被人撬开机车后座,整个拿走了。

  他为了弥补她,特地帮她买回一本一模一样的笔记,浅浅很开心,从此就用那本笔记来纪录他们交往中的点点滴滴。

  那本笔记到底都记些什么?

  她一直还在写吗?

  他直盯着它,有一股强烈欲望想要一探究竟。

  “你没告诉我思桀的事。”他怨道。

  “她是我的女儿,”浅浅骇然睁大眼睛。“你不能抢走她。”

  “我不会抢走她,”瞧她急得眉毛眼睛全挤在一块,非凡赶紧安抚,接着才道:“可是,你也不能否认我是她爸爸的身份。”

  浅浅难过地低着头,没有回话。

  她不是自私的女人,思桀有知道自己爸爸是谁的权利。

  虽然不情愿,但他是有和女儿相认的权利。

  这些都不是她有权利剥夺的。

  “她叫非思桀……我喜欢的那个‘桀’,是吗?”非凡弯身盯着她低垂的眼睛,微笑问道:“为什么没跟你姓?”

  浅浅唇角动了动,欲言又止,好半响才嚷道:“我又没想过否认你是她爸爸——”

  非凡轻叹,浅浅也叹。

  她不想告诉他,其实那时候她难过得每天都想着许多傻念头。

  她整天都觉得好像快死掉了,所以干脆自己在床上躺好。

  既然快死掉了,于是帮小女儿取名叫“非思桀”。

  她知道她走了以后,焦柏智会把思桀带到非凡身边,而非凡一定会好好照顾她,这点把握,她还是有的。

  没想到她终究熬过来了,只是从此习惯赖在床上对着Notebook工作,思桀一天天长大,她也习惯了她的名字,不曾想过去改。

  偶尔,她也会考虑这样会不会对他们父女俩不公,可,也许非凡并不想要思桀,也许她登门告诉他这件事,反而带给他困扰。

  反正要找种种借口,再容易不过。

  再说,她还要保护自己的心。没有笃定的把握,她也没有勇气面对他。

  她以为思桀和她爸爸终究无缘了,没想到上天自有安排。其实也好,这样多少可以减轻她对思桀的愧疚。

  “可是你也没告诉我。”

  浅浅鼓起腮帮子,瞪大眼睛怒道: “你不能抢走她。”

  “我不会,”非凡再次郑重重申。“可是我现在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以后我会常来看她,可以吗?”

  浅浅不说话,却变了脸。

  自他意外在门口出现开始,她也知道这是必然的发展,可是她怎么办?她毫无心理准备。

  非凡见她没说话,就当她默许了。

  “还有,既然我是她爸爸,她需要用的钱财物品,也要让我供应。”

  浅浅听得一呆。“呃……不……”

  “不要讨价还价,你也说了,我是她爸爸。”非凡皱眉道:“你不能陷害我变成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我们说好了,改天去帮她开个户,我会按时汇钱进去。”

  “钱又不能代表什么责任……”浅浅小声咕哝着。

  非凡没理会她最后那句小小的抗议,反而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心情大好。因为那本笔记终于成功掉进他的口袋里了。
 
  “哈哕!”

  突然加入的声音,吸引着他俩同时循着声音方向看去。

  浅浅口干舌燥地瞪着来人,脑子再度一片混乱。

  而非凡就算再神机妙算,也猜不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他。

  “焦柏智?”非凡瞪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久不见啊——”焦柏智肩膀倚在门边,咧着嘴,似笑非笑的瞅着他,非常清楚自己为非凡带来什么样的冲击。

  “你们……”非凡瞬间变脸。

  浅浅跟柏智?

  他狼狈地握紧拳头,心脏像被硬生生剖出来,狠狠绕碎。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怎么可以?

  焦柏智依然故我,唇角微撇。“非凡,你是不是谈起来了?浅浅是我女朋友,你连兄弟的女朋友也碰吗?”

  非凡倏地站起,脸色刷白。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你们分手之后,”焦柏智淡笑。“浅浅很纯。”

  “你跟她在一起,只会害了她。”

  “害她?我照顾她七年了,这七年你在哪里?”焦柏智不屑地嗤道:“你问她,我可是个好男人,比你好太多的男人。”

  非凡心痛地转头看她。

  浅浅目光低垂,神情平淡,略显苍白的嘴唇微抿,没有辩解。

  那?是事实了?

  哈哈哈哈,他太了解了。她的温婉似水,仿佛具有魔力,总是迷惑男人情不由自禁放弃花花世界与她厮守终生。

  他不也为她这身安定气息深深着迷吗?

  如今另一个浪子为她收心,有什么奇怪呢?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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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孩子的姓名是不是需要做变更呢?”社会局办理孤儿领养的小姐,有礼地细声询问。

  沈政荃侧头想了一下,突然低头问他即将收养的孩子。

  “你想换名字吗?”

  “不想。”十二岁的小男童想也不想,便直接回答了。

  “喔?为什么?”沈政荃饶富兴味地摸着下颔问。

  “因为我是非凡啊!”孩子神采奕奕地揉着鼻头。

  沈政荃动容地微笑。没错,这孩子正合他需要。

  “好,你就叫非凡。”

  这一年,非凡十二岁,距离父母车祸丧生已经四年。四年后他才被沈政荃收养,正式离开孤儿院。

  生父:非宇;养父:沈政荃。

  小姐飞快地将所有资料key进电脑,不一会儿,手续已经完成。

  他安静地跟在沈政荃身后上车。

  年纪尚幼的非凡,不可能知道沈政荃建立的企业有多么庞大,不过对于这样宽敞囊华的轿车,倒不是全无感觉的。

  “好玩吗?”沈政荃微笑地看着小男孩东翻翻、西嗅嗅,一点也不怕生,眼底充满好奇。

  “还好啦。”非凡哼了哼,不在意地挥挥手。“虽然蛮舒服的,不过就算没这台车,也不会怎样。”

  “是没错,”沈政荃同意地点头。“车没有,再买就行了。”

  而有些东西,你若不小心珍惜,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沈政荃才掀开嘴,便想起身边的小鬼头还小,说这些似乎不大合适,随后又又闭嘴。

  “它又不能吃。”非凡人小鬼大地点头评论。

  “嗯。”沈政荃突然问道: “快到新家了,你怕不怕?”

  “怕什么?”非凡撇嘴道:“难道你会吃小男生?”

  “我没有这种癖好。”沈政荃低头微笑。“还有,你是不是该开始学着叫我爸了?”

  沈政荃并不像一般男人,他的眼神含蓄而清明,笑容和煦而威仪,梳着整齐头发,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肌肤丝毫不见松弛老态。

  虽然有点年纪,但,也出奇地富含魅力。

  非凡奇特地仰头看他,神情多了抹深思。

  直觉告诉他,他的养父一定不是个普通人,至少,一定是个他会很喜欢、很欢的人。

  他甚至让他保留了名字!

  “我们到家喽!”

  沈政荃偷快地指着不远处一座独栋的豪宅。

  非凡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不禁张大了嘴巴。

  “我……我以后要住那里吗?”

  “喜欢吗?”

  “我……我可以到处看看吗?”

  “嗯,既然是你的家,当然可以随意活动。”

  “哇……”

  非凡兴奋极了,车子刚停下,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沈政荃的手冲向门前的台阶。

  “等我……”沈政荃似乎也被他的兴奋感染,跟着他跑,一点也不觉勉强。

  “老爷!”前来开门的管家被迎面冲来的非凡吓了一跳,才看到沈政荃气息微喘地跟在后头。

  “哇……”非凡赞叹地停在支关前,看着华丽的客厅和连接着各处的楼梯廊。

  “现在可以看吗?”他跃跃欲试地转头问。

  “当然,”沈政荃愉快地颔首。 “这位是管家芳嫂,等会儿你逛累了,叫芳带你去房间,知道吗?”

  “知道啦!”非凡摆摆手。得到许可之后,果然兴致高昂地蹦蹦跳跳,准备个翻天覆地的探险之旅。

  芳嫂和沈政莶都没来打扰他,每个房间、起居室、书房什么都是开放的,那小庭院,小水池,在他好好研究几个小时后,天黑了,他终于也累了。

  “芳嫂、芳嫂……呃……他呢?”

  非凡有些腼腆地扭着衣角。

  他……他还不习惯叫他爸爸,好怪喔!

  芳嫂体贴地微笑。“老爷在小小姐房间里,来,我带你去。”

  “小小姐?”

  非凡一脸狐疑,莫名其妙地跟在芳嫂后头。什么小小姐呀?

  到了房门口,芳嫂帮他敲了门,才帮他把门打开。

  “你可以进去了。”芳嫂微笑道。

  非凡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房间灯光很温和,明亮优雅,而且还有很多书。

  他的养父正坐在床沿,跟一个躺在床上的小女孩讲话。

  他看见他进来了,显然很高兴。

  “你来的正好,我要跟你介绍新妹妹。”

  非凡好奇地走近床柑,才看见躲在被窝里的小女孩。

  事实上,他只看见她的眼睛而巳。因为她几乎整个人都缩进被窝里了,只露出两颗眼睛。

  那两颗眼睛上下打量他,不是很友善,随后冷哼一声,转头埋进被子里。

  “静书,”沈政荃不悦地板起脸。“你再对哥哥这么没礼貌,我就把你的新书全搬走。”

  “他不是我哥哥。”小女孩闷在被子里哭道。

  “我现在是了。”非凡不爽地突然拉开她的被子。她愈躲着不让他看,他愈是想把她看个清楚。

  “啊——”小女孩尖叫着,骇然坐起来瞪他。 “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怎样?”非凡不服输地扬起头。“是你先没礼貌的。”

  好瘦!

  看着她,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不过尽量不表现出来。她的脸色好差,看起来黄黄的,是生病了吗?

  小女孩晶莹的泪珠挂在脸上,无助地看着爸爸,没想到一向疼爱她的爸爸,却一点帮她出气的反应也没有。

  小女孩哭的更凄厉了。

  这下非凡也有些无措,索性把被子丢还给她。

  “哪,还你就还你嘛,哭个屁。”

  小女孩接过棉被,又躲进棉被底下。非凡转头和沈政荃的目光相接,却发现沈政荃眼里隐隐噙着泪水。

  非凡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转回床上,呆呆对着蜷在被窝里的小女孩,脑海中模模糊糊地多了整顿悟。

  之前怎么想也想不通的疑惑,终于出现解答。

  现在他知道沈政荃为什么愿意领养他这个孤儿院出了名的捣蛋鬼兼孩子王了。

  这个小女生一定生了病,他的任务就是陪伴她,让她开心的。

  不过嘛——非凡顽皮地揉揉鼻子。

  开什么玩笑?

  他可是非凡哪!
 
  十三年后——

  “凡,你在做什么?”

  非凡房间的房门被轻轻推开,静书别扭地站在门口,颊侧泛着微微赭红,有些无措地问。

  “上网啊。”非凡夸张地伸伸懒腰,看见是她,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你不待在房间里休息?”

  “闷。”静书咬着唇,轻声道。

  “那过来陪我。”

  非凡抓了把舒服的躺椅,挪到电脑桌旁,转头看她还杵在门口,便拍拍椅子,“快进来啊!”

  静书扯着门把还在犹豫,非凡已经走到门口拉她进来。他把她按到椅子上,从床尾扯来一件毛毯,帮她盖好。

  “冷吗?”他站在她面前弯身问她,头几乎碰到她的。

  “不会。”静书赶忙整个人往后退。

  他仔细瞧她。“不舒服要说,知道吗?”

  “嗯。”

  见她点头,非凡这才专心回到电脑上,而且几乎一下就忘了她的存在。

  她也习惯性沉默着,眼角偷偷偷偷打量这个纯男性的房间。

  好乱,东一堆电脑零件,西一堆脏衣服,床头床脚杂志报纸丢满地,桌上还摆着几瓶捏扁的啤酒罐,滴在桌上的酒渍都不知道干多久了。

  男人的房间都是这样吗?

  静书微微皱眉,又有些新奇。非凡来到沈家十三年,她从没来过他房间,原来,他的房间是这个模样呀!

  非凡突然笑了,不是对她,是对着萤幕。

  静书的眼光不禁好奇地转回他脸上,他还在笑,眼睛因为笑容眯成一道弧线,视线不曾须臾稍移。

  她呆呆地看着他的笑容,不觉就酡红了脸。

  “你会不会很无聊?”非凡突然转头问。

  静书吓了一跳,蓦地涨得更红。

  “呃,还好。”

  非凡怪异地摸摸她额头。“你没不舒服吧?”

  “没有。”静书佯装不悦地挣开他的手。 “你聊你的,我还在看。”

  “是吗?”

  她这副冷冷的态度,他倒是很习惯,既然没事,他当然乐得继续聊天。

  静书强打起精神,为了不穿帮,只好分神注意非凡和别人到底聊些什么。

  聊天室里果然什么“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这些奇奇怪怪的字型字色,简直弄得她晕头转向。

  一行行字跳得那么快,真不懂这些人怎么看得来?

  “你看得懂吗?”非凡好心地指着萤幕上他的名字,“我叫非凡,现在正和我说话的是浅浅,看,她的名字后面会接着我的名字。”

  “你们很聊得来?”静书别了那名字一眼,随口问问。

  “还不错。”他全心对着萤幕,敷衍似的随便回答,连看也没多看她一眼。

  从未被漠视过的静书不禁微微生气。

  “只是不错,你就笑得那么开心?”

  他含笑转头道:“因为她笨。”

  静书冷哼。“笨还聊得下去。”简直无聊。

  非凡突然对着萤幕爆笑,笑弯了腰,久久直不起身子。

  静书皱着眉瞪他,只见他突然抬头拉着她笑道:“你不晓得,她笨得好可爱,刚认识时还觉得她挺闷,久了才发现她一不留心就会突然冒出惊人之语,好逗人,我简直快被她笑翻了。”

  静书冷冷睇着他,一点笑意也没有。

  拜托,“笨”有什么好值得一提的?

  她安静地退到椅背上,不再盯着萤幕瞧,而非凡约莫早巳习惯她的冷淡,一点也不影响聊天的兴致。

  静书沉默地研究他的神情。那神情,好专注,好温柔,好快乐。

  心头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闷闷的,她敛下眼。

  真不该进来,这里,果然没什么好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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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赞叹网路的奇妙,明明是地球的两端,偏偏还能千里相会。

  浅浅几乎是忘情的,痴痴地凝视着电脑萤幕里那个她早巳复诵过无数次的名字。

  “喂,有那么好笑吗?”浅浅难以理解的在对话框里key上这行字,然后,按传送。

  没想到对方回应的,却依然是一连串“哈哈哈哈哈——”。

  怪了,她刚刚到底说了什么呀?

  她搔搔头,虽然搞不懂,但新的问题马上又从脑袋瓜子里蹦出来。

  该问吗?

  啧,这个问句简直是多余,她根本藏不住话嘛,

  所以,理所当然的,她就问啦;“北鼻,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啊?”

  “你为什么问这个?”

  虽然只是对着冷冰冰的萤幕,她仍可幸福地感受到在地球另一端,爱人对她的好奇。浅浅微笑着,这教她怎么说呢?她爱他,渴望知道他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模样,难道很奇怪吗?

  咬着唇,她偏头想了一下,最后却只打下一行字:“因为……我有很多问题想问啊,这只是其中一个。”

  “……”

  “喂……”浅浅不满地嘟起嘴。

  另一头,非凡正隐忍着满腹爆笑。

  “我怎么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哎呀,你又开始不耐烦了。”

  “我觉得啊,你很笨、很蠢、很挫……”

  “啊?就这样?”

  那不可能是真的!

  浅浅—看,简直急得跳脚。

  非凡也不等她发出抗议,就把心里所有想得到的,全透过手指,一字一句跳进她的视窗、她的眼睛、她无可救药的浪漫脑袋里。

  “然后啊,有时候又很聪明,说话会很得体。

  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有点奇怪,好像木头一样,几手没有喜怒衰乐。可是在跟我交往之后,慢慢也有了情绪,笑容多了,五官开始展现丰富的表情,然后我就很高兴。

  可是你愈不愈委屈,总是以我的快乐为快乐,其实你人生没什么目标,可又很努力想找出一个,对不对?”

  浅浅情意深深地对着萤幕,双手抱着膝盖、脚趾头愉悦地跳着舞,浑身上下幸福得一塌糊涂。

  她赧着脸,忍不住又问:“你啊……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很聪明的?”

  非凡仰头大笑,枉费他打了这么一大串,她却只注意这个?

  “我是安慰你的。”

  哦,他的腰好痛。,谁……谁来救他?

  那边的非凡笑得好开心,这边的浅浅则是瞪着那行字,咿呀张着嘴好半响,还是发不出声音。

  “真的吗?”

  “真的(点头),你要相信我……”

  “-!@#$%&-”

  “你等我一下,我送我妹回房间。”

  非凡突然打出这行字,然后,聊天中止了。

  浅浅有些气恼地扁嘴。

  她刚刚问的是,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耶!

  如果他觉得她笨,那笨也能算优点吗?如果她真的这么笨,他怎么能忍受跟她交往呢?

  她真的,真的记得,他曾经夸奖她聪明的,为什么?为什么男人只要和某个女生交往,那女生就突然变笨了呢?

  嗯,以前也有几个好像对她有意思的男生,总是有意无意的喜欢摸摸她的头,或是没头没脑的喊她“笨浅”。

  所以,从经验法则里得知,其实她不笨,只是男人们倾向把情有独钟的女“愚笨化”,这样他们才有爱怜她的理由。好,待会儿他回来,她就要这样回答!

  “叮咚,我回来了。”非凡回到电脑桌前,立刻给她回应。“不好意思,我妹妹身体比较虚弱,所以才要人亲自送她回房间。”

  浅浅看得一呆,马上把刚刚才拟定好的“作战方针”全抛到九霄云外。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妹妹到底怎么了?”

  “没事,她生病。”

  “生病啊?是什么病呢?”

  “癌症,从小就有了,是骨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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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你的笔记本掉了。”

  非凡迷迷糊糊地回过神,才发现眼前不知何时站着个年轻女孩,手上持着笔记本,怪异地瞅着他。

  “先生?”年轻女孩扬扬手上的本子。“这本笔记是你掉的吧!”她刚刚向他迎面走来,明明看的很清楚,怎么他却一副很迷惘的模样?

  “……是我的,谢谢。”

  女孩在他接过本子时忽然脸红,他却没注意。接过笔记,怔怔盯着,腹内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饥饿,干脆就地蹲下。

  好饿,饿得胃都痛了。

  饿是他第一个回笼的知觉,紧接着.酸、疼、倦、痛,各种不适渐渐从四肢百骸相继传来。

  妈的,他到底是怎么离开淡水的?

  眼前车水马龙的景象,是再熟悉不过的台北街道。他还在承德路上,那为什么没被车撞死算了?

  他苦笑,低头看着笔记本。

  还有意义吗?笔记本的后半,写的是他还是柏智?

  他随手翻开,没想到那一页的第一句话,就吸去他所有的注意。

  “北鼻,你能不能想一个字来形容你自己?”

  这晚临睡前,男人突然好心情地缠起她说话了,女孩开心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她的心快乐得就要蒸发了,更别提她几乎打结说不出话来的舌头,和早就当机的小脑袋。

  “我……我不知道耶,你说呢?”

  “洁。”男人拥着她,晶灿的黑眸在夜里仍旧闪闪发亮地……凝视她。

  “洁?”她呼吸都快停了。

  “嗯,我觉得很适合。”男人微笑地捏捏她的颊。

  她好干净,从里到外,眼神心思……就是这个“洁”字。

  “那我的笔名里就会有这个字。”女孩深深深深地亲吻他。

  女孩一直试着投稿,而她深爱的他也一直支持着。如果有一天美梦成真,她会给他们的爱,偷偷印上世人皆知的记号——用她的名,他为她取的名。

  “那你有没有觉得哪个字能形容我呢?”男人又微笑问她。

  “你……”女孩苦恼地思索半天。 “我……我想不出来……”

  好难过,她还立志要创作呢!男人随便一个问题就考倒她了。

  “我觉得该用桀纣的‘桀’字。”男人眉眼间有股焕然神采。

  桀可以通杰,又有不驯的意思。

  “嗯……很适合。”女孩细细思索后,百分之百赞同。

  这是他们的故事?

  有些昏眩,他忘情地抚着每个字迹。这些字迹仿佛拥有魔力,手指轻触,身体便涌入一股奇妙的力量,精力仿佛又回到身体。

  非凡合上笔记,霍地起身,几个大步便跨进一家提供简餐的咖啡厅。

  现在他惟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填饱肚子,找出答案。

  既然都走到这个地步,他不能放弃。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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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人告诉他,程若其实是个外星人,拥有扰乱人类脑波磁场的能力,他绝对不怀疑。

  就像现在,他根本不必抬头,光凭店里杂起的窃窃私语声,就知道她来了。

  “你怎么搞的?”

  果然,程若身上一如往常地抱着成堆资料夹,他仰头看她把手上的东西一古脑儿全往桌上砸去,才娇喘吁吁地在他对面坐下。

  非凡只好依依不舍地合上笔记。

  “怎么?”

  “你的秘书居然找不到你,还打来问我。”

  “我得记得给她加薪,”非凡咧嘴微笑。手机一直震动不停,他当然知道秘书找他,只不过刚刚急于看完浅浅的笔记,他哪有心情回。“真能干,还知道你找得到我。”

  程若受不了地翻翻白眼。

  “够了,来,签名。”

  她翻开资料夹,找到她要的那一页,才推给他。小小一阵忙乱后,三两下把事情解决了,程若总算松口气。

  “OK!”程若开始收拾,边问:“看你心情不错嘛,予洁那边很顺利吗?”

  “先送我回家,待会儿再说。”

  非凡帮她抱起那堆资料夹,双双离开店里,坐上程若的车。

  “你手上那个古怪的东西是什么?”程若扭着方向盘,忍不住分神朝他手上的笔记多瞟两眼。“看起来像是女孩子专用的可爱记事本。”

  “是没错,”非凡无意谈它,话题急转直下:“我昨天才知道,原来我有个七岁大的女儿。”

  “什么?”她怀疑她听错了,车子嘎然而止,她转头看他,美丽的眼睛横眉竖目的挤成一团,仿佛他当她白痴似的,编了什么极大的谎话骗她。

  “你反应会不会太大了点?”

  “没事。”

  车子继续上路,程若按着方向盘,专心直视前方。眼底奕奕的神采消失了,她沉默着,两片唇瓣被缝起来似的安静。

  非凡也没有多话,这一路,就好像昨夜她载他到淡水时一样僵硬。

  只是昨天紧张的是他,现在紧张的则是两人间的气氛。他终于明白她的心意,但也无法为她做些什么。

  “我应该找个机会好好谢你。”

  他到家,车子在大楼前停下。

  “我期待的不是这样。”程若突然别过脸,避开他的眼神,最后干脆把头埋进双手撑着的方向盘上。“我以为……你去见她之后,会发现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当初的感觉不会回来,也许……你会……”

  你会重新爱我!

  她说不下去。试着做几个深呼吸,才叹息。

  “我真傻。”她低头哽咽了半天,又绝望地抬头问:“你还爱她吗?”

  “小若。”

  他想安慰她,可是伸出去的手不被她领情。

  “不要这样跟我说话!”她脸孔一变,突然坐直身子,怒眉瞪着他,程若式的强悍又回来了。 “你知道,反正我也有男朋友。”

  这才是他的小若。非凡笑了。

  “我希望你幸福。”

  “我也希望你幸福。”程若含泪轻喟,又毫无预警地倾身“欺近”。“你……真的不要我吗?”

  非凡被她逗笑,知道她还脆弱着,不回话,只是伸手捏她的脸,却又被她推开。

  “不要就算了,真不识货。”

  程若撇撇嘴,目送心仪男子下车,眼角竟然泛出泪意。真讨厌,她又软弱了。

  “小若——”

  非凡突然探头进来给她一个撞得很痛的“吻”,害她吓了好大一跳,眼泪一下子全给吓跑了。

  啊!他故意的!

  “赶快去嫁人,然后回到我身边,知不知道?”他捏捏她。

  “掰!”

  程若皱眉揉着脸颊,不舍地目送他的背影直至消失。

  啊,终于可以好好难过了。

  她摊软下来,虚脱似的靠在椅背上。

  僵硬的身体松懈了,肌肉开始发酸,但沉重的心事却平空消失,心情顿时轻盈起来。

  再见喽,她的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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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铃——”

  非凡刚回到家,门铃就响起,他以为程若忘了什么事要交代,打开门,不料门外站的是莉莉。

  他陷入沉默,莉莉只装作没瞧见,依然笑得花枝招展,持着她的LV也包投进他怀里。

  “想不想我呀?”

  她笑,继而拥着他半推半挤地走进客厅。

  “我跟你说喔……”她顿了顿,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他的表情。

  他的脸,是那么该死的无动于衷。

  “你跟我在一起,还跟程若鬼混——哈!不对,是你既然跟程若在一起,干嘛还来跟我鬼混!”

  她推开他,恨恨地瞪着大眼,泪眼迷漾,不过她没让眼泪流出来,只是睁得大大的,大大的,撑着。

  非凡直勾勾盯着她。

  其实她的指控有些欠揍,因为当初实在是她黏着他,引诱他上床,两人之间不曾有过什么承诺,充其量也不过是炮友关系而已。

  可是……今天他意外地不想让她难堪。

  也许是再遇到浅浅,令他感触良多,静书、小若、浅浅……还不算那些早就记不起名字的,他这辈子伤害过的女人够多了,不需要再多一个。

  因此,他才沉默。

  “小若只是朋友,”半响,他说。 “但我也不爱你,你知道。”

  莉莉擦干不小心打掉下来的眼泪。

  哼,她才不信,她不信他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

  一个男人不可能对从没动过心的女人这么温柔,即使他们讨论的是分手。

  要是他曾经对她有过那么点意思,就算真只有一点点,也就证明他并不讨厌她,那么,她还有希望重新夺回他,不是?

  她立刻告诉自己:胡莉莉,可怜点,温柔点,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想通之后,她姿态立刻软下来,泪涟涟地嗫泣着:“我们……和小若,我们三个还是朋友吗?”

  啧,尽管对她脸孔转变的神速十足惊佩,他还是保持风度地颔首。

  “有事尽管来找我。”

  她几乎是壮烈的,趋前深深地吻了他。

  “再见。”她说着,像只受伤的猫儿般优雅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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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浅这几天在家东转西转,好像失了魂一样,茫茫然地,一下趴在地上,过一会儿,又爬得老高。

  她觉得身上好像少了一条魂魄,因为笔记本居然不见。

  奇怪,到底飞到哪儿了?

  小思桀扯着小毛毯坐在地毯上,皱着小小眉头,眉头底下的小眼睛跟着妈咪转呀转,头都晕了。

  “妈咪,陪我玩积木。”

  “到底在哪里呢?”

  浅浅烦恼地苦着脸,根本没听见小思桀说话。

  小思桀眉头皱得更深了,再次深深体验被忽略的打击。可是妈咪团团转的蠢样又让人生气不起来。

  门铃适时地响起,思桀立即开心地拖着小毛毯跑去开门。

  耶,有人要来陪她玩了。

  “帅叔叔!”思桀看到非凡,高兴得手舞足蹈。

  “想我吗?”非凡一抱起她,就被她胡乱亲得到处是口水。

  “嗯,好多口水,思桀真脏。”

  非凡恐怖地把思桀举得老高,顽皮的思桀还开心得咯咯直笑。

  “你这么坏,礼物我要带回家。”他挤眉弄眼地恐吓她。

  “礼物,我的礼物啦!”

  思桀开心地扯着他的领子,一点也不怕。

  她终于注意到被她挤到地上的袋子里,装着一只好可爱的猴子娃娃,小身体开始扭着想下来。非凡顺势放下她,小思桀马上奔上前,惊喜地抱出那只娃娃。

  那是一只身体圆滚滚,四只手脚却长得很长的猴子。思桀抱在怀里,猴子的双手正好缠上她的背脊直到腰部,猴子长脚也几乎要绊倒她了。

  不过从思桀惊奇的表情看起来,显然乐得很。

  小公主和猴子间,似有一种和谐的滑稽,非凡忍不住觉得好笑。

  “妈咪呢?”

  “妈咪在找东西。”

  “找什么?”

  天真的小思桀当然不会发现非凡眼里的闪烁,和一丝丝狼狈。

  “我也不知道,妈咪好呆,又不理我。”

  “我们去看看妈咪好吗?”

  非凡拉起小猴子一只手,思桀便一手抱着它,一手拖着小毛毯,跟在非凡后面,蹬蹬蹬蹬地小跑步起来。

  “浅?”

  “哎呀——”

  浅浅正不雅地趴在房间的地板上,整颗头塞在床底。非凡的声音陡地响起,登时吓了她一跳,她的后脑勺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撞上坚实的核桃木床。

  非凡连忙跪下,一手伸进去按住她的头,一手抓着她的手。

  “你小心点,痛不痛?好了,慢慢出来。”

  浅浅终于爬出来了,脸颊涨红,鼻头都是灰,还痛得眼眶蓄满了泪。

  痛——死——了——她忍不住气炸。

  还有,思桀身上缠的那是什么怪娃娃,活像只四爪章鱼。

  “你来做什么?”她吼他。

  非凡没有回话,只是一径直勾勾地瞪着她按揉头部的手。

  浅浅一呆,立刻把手收了回来,扭捏不安地转着手上闪亮的钻石戒指。

  “啊,对,我要结婚了,跟柏智。”她对他说。
 
  咕噜咕噜……

  浅浅不中用地闪进厨房,一边仰头喝水,又不甘愿地不断瞟着厨房外头,非凡和思桀坐在地板上玩叠叠乐的欢乐景象。

  笨蛋思桀玩得好开心,连她这个妈咪不见了、躲起来也没关系。

  她要结婚,他一点也不在意。

  呼,她滑落到地板上,索性坐下,全身力气好像被抽空了。

  他不在意,那很好,表示他无意跟她来个“破镜重圆”。

  颓丧地把头理进膝盖里,她逼着自己深深深深吐息,看会不会好过一点。

  前几天非凡失魂落魂的离开她家,她想了又想,要跟他保持距离,又要随时见面,惟一的方法,就是结婚。

  如果她结婚了,对象又是他的好朋友,那么,他无论如何都会跟她保持距离。

  那么,她的心就安全了。

  只是委屈了焦柏智,他们都知道,她并不爱他。

  没想到焦柏智依然满口说好。她心里不是不内疚,所以她也向他承诺,焦柏智他日要是觅着真爱,她一定退出。

  而就在刚才,非凡对她说:“恭喜。”

  她听见时,心里还是一紧,然后他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追问,只是低头问思桀:“思桀想玩什么,叔叔陪你好不好?”

  父女俩快快乐乐玩耍去了,留下她……呃,既然人家并没有问她想不想玩,当然只好继续找她的东西。

  可是胡乱翻了一堆衣服,她又忍不住生自己的气。烦躁,烦躁,烦躁,她到在烦些什么?

  下一秒,她气冲冲地撞开房间门冲进客厅……呃……接着就转到厨房里来了。

  呜……她好没脸、好没脸挨上去问:“我可不可以玩?”

  “你在干什么?”

  非凡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厨房,高高在上的伸脚踢她。“厨房的地板比较脏是吗?”

  “不用你管。”

  浅浅索性赖皮地摊在地板上,非凡好笑地皱眉。

  “你会给思桀带来坏榜样。”

  “她是我女儿,又不是你的。”

  “是吗?”

  非凡好像生气了,旋踵就往客厅里走去。浅浅马上跳起来,好奇地探头、出去。怪了,他想干嘛?

  非凡在小思桀身边坐下。

  “思桀,妈咪有没有告诉你爹地长什么样子?”

  思桀听得一呆。“没有耶,我问妈咪,妈咪就好难过。”

  “不要啦!”终于明白他的意图了,浅浅大叫地住非凡的方向跑去,可是……

  “我就是你爹地。”

  已经来不及了,她脸色铁青地杵在他俩身前,顿时变成化石。

  思桀惊得呆了,浅浅也是。

  她们母女俩同时震惊地瞪着他。

  “难道不是吗?”非凡挑衅地看着浅浅。

  “妈咪?”思桀迷惑地转向浅浅,浅浅无措地坐下来抱着思桀,没有话说。

  思桀立即哇哇大哭起来。“妈咪、妈咪,你说嘛。”

  她要怎么说呢?

  浅浅茫茫然地看着小女儿,觉得自己身上又少了一条魂魄,慢慢飘呀飘远了。

  非凡从浅浅怀里抱过思桀,柔声安慰她。

  “小宝贝,你不喜欢我这个爸爸吗?”

  “你……你跟妈咪一起把我生出来吗?”

  “嗯。”

  小思桀仰着小脸可怜兮兮地问:“你为什么都不回家?”

  “对不起,”非凡诚恳地抚着她泪汪汪的小脸蛋。“因为我不知道妈咪把你生下来了,不然我一定舍不得离开你们。”

  “那……”小思桀好奇地攀着他。 “为什么你不知道妈味把我生下来?”

  “因为我做错事,惹妈咪生气难过,妈咪就带着还在肚子里的小思桀离家出走了,所以我才不知道你被妈咪生下来。”

  “喔……”小思桀似懂非懂地眨巴着眼晴,想当然,她这小不隆冬的女娃娃,怎么可能弄得明白?

  她偏头想了好一阵子,人小鬼大地突然又冒出个问题;“那你知道错了吗?”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非凡疼宠地抱抱她。“思桀,你会原谅我吗?”

  “嗯,”小思桀大方地亲亲他表示安慰。“那你以后不可以不回家喔!”

  “好,那你想,妈妈会不会原谅我?”

  这个呀!

  “妈咪……”小思桀马上熟练地爬向浅浅,亲呢地缠上她的脖子,又是撒娇,又是装可怜。“妈咪……我想要爸爸……”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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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利用小孩子的纯真善良来遂其目的更可耻的事了。

  他的行径跟操控残障同胞以博取路人同情的诈骗集团完全没有两样,像他这种人碴,早该绳之以法、处以极刑,哼!

  下流、卑鄙,阴险、无耻——

  喀咛、喀噤、喀咛、喀咛——

  浅浅布满直丝的双眼已经杀得眼红,挥舞着大刀的手,刀刀落下,都伴随着一次又一次深深的诅咒。

  你这个猪头,人家诈骗集团图的是钱,他图的是什么?

  图你呀?少臭美了。

  浅浅倏地一愣,飓风般的怒气不自觉缩了一下,双颊火烧似的红了起来。

  可、可是……

  可是个屁,人家本来就是为了和女儿相认而来的,他在思桀面前说出真相有什么不对?

  那……那他至少也该跟我商量啊!思桀那么小,万一受不了那么大的打击怎么办?

  受不了打击的是你吧?

  喀咛……喀咛……喀嗦……凌厉的刀法顿时转为萧索。

  她还是很、生、气1

  浅浅无力地想着,但也很难理清究竟气些什么。气他占去思桀的注意?气他打乱她平静无披的生活?

  从他再度闯入她的生命开始,她就一直极力抑制心底窜起的骚动,那么强烈,几乎炼去她钢铁般的意志。

  几乎。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那,很麻烦!

  而且,一、点、也、不、舒、服1

  喀——咦?

  浅浅高举着拿着菜刀的手,因为外力介入,终于把她从“梦’中唤醒。

  “外力”不客气地骂道: “就切到手了,你这个笨蛋!’

  “啊——”浅浅惊讶地张大嘴,低头一看,忍不住哀嚎。

  呜,她的洋葱,她本来要切丝的,现在全变成末了。

  “啧啧啧啧,好俊的刀法,”非凡研究似的拨弄砧板上那堆细得像沙粒般的洋葱末。“你在煮什么好料?需要切这么细吗?”

  “不是给你吃的,走开。”浅浅招牌的薄脸皮又立刻红得发亮了。

  那挥舞大刀的姿态,与其说想赶人,倒不如说她真的很想失手杀死他。

  “小姐,菜刀可以这样玩吗?”非凡一把抢过她的菜刀,威喝道:“你这个当妈的,怎么老是给小孩子做坏榜样?”

  浅浅当场气结,一时又想不出什么漂亮的说法,只好耍赖似的又吼又跳。

  “不用你管!”

  咳,还是这么笨!

  非凡忍不住暗暗好笑,却还得佯做正经。

  “只要是对思桀有影响的,我就要管。”

  她先是杀气腾腾地夺过菜刀,随又张牙舞爪地指控着:“你这么为思桀着想,昨天就不该跑去跟她说那种话。”

  “那种话?”他扬眉,不用猜也知道她大概会说些什么,周围的冷空气立刻迅速聚集,形成某种奇异的冷高压。

  “那种……”浅浅只是一呆,迟钝得没发现自己脚踩地雷。“你……你就算想跟她相认,最起码也该跟我商量一下,万一她调适不过来呢?你明知道她就快有新爸爸了。”

  非凡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双手环胸交插着。空气降至冰点,浅浅眼睛不小心对上他的,便打了个哆嗦,忍不住瑟缩地退后一步。

  她瞪大眼睛,他逼近,她后退,他再逼近,她再退,退退退退……终于贴上箱,她背脊一凉,还是不明白到底哪句话触怒了他。

  “你要给她新爸爸的时候,有想过我这个爸爸吗?”他冷冷地伸出魔爪,碰一声,打在她头顶上方的冰箱上。

  “我……”浅浅登时肩膀一缩。

  “等你开开心心和别的男人共组家庭,思桀开开心心拥有一个爸爸,然后我后出现,她会接受谁?”想叫他当坏爸爸?外来者?多余的?门都没有!

  “我怎么知道。”浅浅脑海中登时又升起一股茫然。

  这倒是,她忙着保护自己,确实没想过他。

  咳……怪她吗?是她的错吗?

  那,她结婚后,思桀还是有两个爸爸,她会接受谁?

  她迷漾般的大眼,活像只没睡饱的小猫咪般充满雾气,非凡看在眼里,委实有些气馁。

  “是啊,你当然不用考虑我在思桀心中的想法,”他落寞地耸肩。“所以,不要怪我,是你逼我的。”

  “可是……”浅浅偏着头拼命思索,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他的口气让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才是可恶的自私鬼?可是……真的吗?咦?耶?

  “没有可是。”

  非凡拎着小猫咪的颈子回到餐桌前,按着她坐下。

  小猫咪显然还没醒来,两丸晶莹黑瞳眯眯着,头也昏昏的摆来摆去。

  实在忍不住想笑,直到他视线不经意往下移,不小心瞥见她棉质睡衣底下若隐若现……

  视觉神经接收了讯息,立刻绕过大脑直接向下腹急窜。

  该死!

  欲望来的不是时候,现在还不行,太快了。

  非凡咬牙深吸口气,好抑制下体骤然汹涌的……不适。

  该死的,焦柏智来的时候,她也穿成这样吗?念头才闪过,怒气便紧接着接管一切。

  “你愈来愈美了。”他低下头。

  小猫咪终于醒了。

  浅浅惊吓地发现脸蛋突然被抬高了,他的吻,就这么毫无预警地落下来。

  好……好香,跟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的惊吓没有逗留太久,就被一波接一波的热吻冲昏了头。这样热悉的吻,湿湿的,甜甜的,带着淡淡的烟味,还有他身上专属的香味,男性的香,哦

  没有了吗?

  浅浅水气氰氲的双瞳轻眨,低头,才发现她的睡衣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滑到腰际,他的手轻盈地捧起她的小胸部,浓浊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它,他看起来好……好淫乱……

  为什么这么兴奋?为什么不阻挡他?她棍乱地试图思考,至少把衣服拉回来一点点也好……不,不行,他终于吻住它了,她嘤咛地摆动腰臀,不自禁更贪婪地迎合。

  “没想到你这么饥渴,”非凡突然放开她狞笑。“一个人怎么办?自己来,还是拉柏智上床?”

  “啪——”

  这是一个非常响亮的耳光。

  浅浅简直是以光一般的速度迅速拉好衣服,回到流理台前拿起菜刀,料理刚才被她切成细末的洋葱。

  不知底细的人,可能还以为她从大清早就一直伫在这儿,根本没离开过——除了她过分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些突兀之外。

  他马上就后悔了。

  非凡进退维谷地任由浅浅像座冰山似的背着他。

  她深受打击的冰冷模样,比什么都要令他自责。

  他的本意不是……总之,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但现在说什么来挽回都太迟了。

  混蛋的是他,先利用焦柏智当借口侵犯她,最后自己煞不了车,又用这么残的字眼逼使她冷却。

  而因她而激起的欲望并没有平息。

  非凡摇头苦笑,眼前还是去冲个冷水澡,免得他又朝她扑上去,到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当他良心不安地退出厨房,到浴室里脱下衣物冲澡时,还深深地烦恼着该怎和她言归于好。

  没想到出了浴室,居然又是另一番光景。

  “搞什么。”

  非凡张口结舌地瞪着眼前不可置信的一幕,是他眼睛花了吗?

  浅浅居然神情紧张地手扭菜刀,在客厅里追着一只螃蟹跑。

  “你这个笨蛋,”他忍不住吼她。“两只手都拿着菜刀,你怎么抓螃蟹?”

  “它……它动了。”

  浅浅如临大敌般,专心一意地瞪着螃蟹嚷嚷。

  非凡翻翻白眼,几个大步便抄起地上的螃蟹,没想到只是这么简单的动作,换来浅浅近乎崇拜的目光。

  妈的!他应该骄傲吗?

  “你连杀螃蟹也不会吗?不会干嘛买?”他又吼她。不知怎么的,浅浅崇拜目光居然搞得他有点光火。

  “不是我买的。”浅浅只敢小小声抱怨。

  她也不想啊!

  可是这是房东太太特地带给她的,说什么也不让她推辞,不然以她的个性,怎么可能买这么麻烦的东西?

  “你切洋葱就是为了炒螃蟹?”

  非凡抽了支烟叼在嘴上,又摸出打火机点了火,这才好整以暇地抓着螃蟹回到厨房。

  水槽里的锅子,还有三只大闸蟹用粗绳绑着。

  “对呀。”她点头。

  “大蒜呢?我要的是大蒜,不是是蒜头知道吗?”

  “这里。”

  “有没有米酒?”

  “有有有。”

  浅浅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厨房转了一圈,才把米酒找出来,热切地双手奉上。

  非凡接过米酒,直接倒进装着三只大闸蟹的锅子里。

  “啊?原来要先把它灌醉啊——”浅浅恍然大悟地猛点头。“真聪明,这样就跑不动了。”

  非凡十分隐忍地深呼吸。“小姐,我只是准备清洗它的外壳,因为酒精正好以杀菌。”

  “啊……咳咳……我……我当然知道,”浅浅尴尬地清清喉咙。“可是,我觉得很有道理啊!”

  “你还记得大饼包小饼事件吗?”非凡忽问。

  大饼包小饼?

  她当然记得!

  浅浅双颊织汇地想着。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那年他们手拉着手去逛士林夜市,非凡突然对这项士常见的名产提出疑问:

  “明明是炸得好好的酥油饼,干嘛又要在外头包上春卷皮?”

  “因为这样才不会掉屑啊!”她轻而易举地找出答案。“你看,方便又环保。”

  “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吧!”

  “嘻……可是我觉得很有道理啊!”

  “胡说八道。”

  甚至不用闭上眼回想,她也记得每一句对话。

  他……他也记得吗?

  她有些情难自禁地红着脸。

  其实冷水澡对他没什么作用!非凡暗暗叹息想着。他对她的欲望没有消失,只是场面却变得滑稽。

  她这么快就忘记刚刚那些不愉快了?

  “你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他凝视着她,突然低头在她额前轻轻印了个吻,并且有趣地发现,这个吻比刚刚那个杀伤力还大。

  瞧,她脸红得像是随时要晕死过去了。
 
  夜半时分,浅浅拥着柔软的抱枕,贪懒地靠在床前的窗棂边,偶尔敲敲键盘,不时又停下来看看幽黑的窗外,发着呆,胡思乱想。

  窗前的树荫掩去大半月光,枝叶疏疏落落,夜之美存在点点缝隙间,不容易看得真切。

  浅浅垂头拥紧了抱枕。

  思桀真的很想要爸爸呢!

  昨晚非凡要走的时候,思桀哭得好凄惨,死抓着非凡的衣角就是不放人。

  就算非凡再三承诺他一定会回来,思桀仍坚持爸爸应该回家睡觉。

  谁能敌得过思桀那张可怜兮兮、仿佛被遗弃的小脸呢?

  最后非凡回去拿换洗衣物,小思桀就抱着那只章鱼似的怪猴子,待在客厅的地毯上等着,不肯去睡,也不肯离开。

  非凡很晚很晚才回到淡水,带了一只小旅行箱和一台Notebook。

  思桀睡眼惺忪地帮他开门,非凡一抱起她,她立刻就睡着了。

  他们父女俩都是认真的,非凡,就在这住下了。

  对思桀,她怀着一份深深的亏欠,如果当初她在恩桀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答应跟焦柏智结婚,也许她的童年就幸福多了。

  如今她亲眼目赌思桀对爸爸的渴盼,她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思桀失去爸爸了。

  可是,她怎么办?

  茫——然——

  如果早上在厨房的事又发生呢?

  茫——然——

  浅浅烦恼地翻身,又换了个抱枕来抱。烦,怎么也睡不着,也想不出个什么结论,好烦哪!

  “妈咪、妈咪。”

  敲门声突然响起,伴随着童稚的呼唤,浅浅赶紧丢开枕头下床开门。门外,小思桀拖着小毛毯,头发乱七八糟地摇来摇去。

  “怎么啦?”

  “妈咪,我巴豆么。”小思桀迷迷糊糊地捧着肚子哎哎叫。

  “巴豆么呀?”

  浅浅好笑地牵着她的小手往厨房走。不知小思桀是没睡醒还是怎么的,她喊“妈咪、妈咪”的时候,听起来很像“喵咪、喵咪”

  “妈咪给你温牛奶好不好?”

  “好。”思桀难得乖巧地点头。

  没想到还有人没睡。

  客厅的大桌子堆着notebook和一堆文件,非凡坐在地板上,对着萤幕不知道在看什么,直到她们母女经过客厅,他才抬头。

  “怎么了?”

  “思桀饿了。”

  “爸爸、爸爸……”思桀甜甜地叫着,马上拖着小毛毯跑到他怀里,开心得睡意又去了一半。“爸爸也饿吗!”

  “我不饿。”非凡把她圈到怀里来坐下,亲呢地抱抱。

  浅浅看着他,不觉又呆了一下。

  他……很好看,

  无法解释自己的心悸,她……只好这么暗暗对自己承认。

  “可以给我一杯绿茶吗?”他打了个呵欠,有些倦意了。

  “等我一下。”

  浅浅几乎是冲进厨房的,再回来的时候,手上端了一杯牛奶、一杯绿茶,还有冰豆浆。

  三人各自领了自己的饮料,浅浅找了个舒服的单人沙发远远窝着,看着思桀咕咕咯咯地对她心爱的爸爸说着童稚的傻话,非凡一点也不嫌烦,抱着她东拉西扯,害得思桀喝完牛奶,反而舍不得睡了。

  “钤——”

  电话铃声大作,浅浅马上接起电话。

  “喂?柏智?嗯……”她偷偷看一下非凡,他专注地陪着思桀,根本没留意她。“好,我知道,好,那明天见。”

  喀,挂上电话,她看看时钟,已经很晚了,他们还在玩。

  “思桀,你明天还要上课。”

  浅浅板起脸,突然发现自己沦为坏人了。

  “我不要……”小思桀又开始装可怜,转而寻求非凡的支持。“爸爸,我不要……”

  “不行。”浅浅起身想抓她,没想到非凡居然先一步把她抱起来,亲呢地摩蹭她的小脸。“那,爸爸陪你睡好不好?”

  “好……吧!”小思桀考虑了一下,才满意地点头。非凡对着浅浅眨眨眼,就绕过她带着思桀回房间了,连声晚安也没有。

  什么嘛!

  浅浅孤伶伶地站在客厅里,眼眶不禁红了。

  笨思桀、笨思桀、笨思桀——

  她再也不要理他们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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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非凡带着思桀去上课,就顺道上班去了。

  浅浅送他们到门口,没想到非凡拉着思桀走下台阶,突然恶声恶气地转头道:“思桀放学我会去接,你尽管约你的会吧!”

  神经病!

  浅浅皱眉,碰地一声关上门,整个早上心情都好不起来。

  焦柏智来接她的时候,她特地换上一套连身白色洋装,没什么腰身,可是很可爱。这是她新买的,非凡一向嫌这种衣服过于稚气,不过她喜欢,而且穿上新衣心情总是比较好。

  焦柏智没说什么,可是两人出门没多久,他就自顾自的拉着她到咖啡厅坐下。

  “好啦,现在说吧,你怎么了?”焦柏智一坐下就瞅着她。说真的,他从没见过她气急败坏的模样。

  “我?没有啊。”浅浅瞪着他。莫名其妙,她哪有怎么了?难道脸上长什么怪东西吗?

  “你看起来很……‘生动’。”

  “生……生动?”

  浅浅伸手按着太阳穴,隐隐抽动,太过分了!

  “照你这么说来,我以前都不……‘生动’吗!”

  焦柏智咧嘴微笑。“是啊,以前的你,几乎没什么情绪,眼睛老是迷迷漾漾的,好像永远在做梦的模样。”他叹息着,语气不禁转为萧瑟。 “我花了七年的时间还看不见一点效果,非凡才回来几天而已,你已经活过来了。”

  浅浅不禁张口结舌,咿呀了半天;“你……我……我我……哪哪哪……有……”

  “想骗我?”焦柏智只是挑眉。

  “我……你我……呃……”

  啧,还是一点也不懂得应付人。

  “说实话,你不可能嫁给我,不管你给自己的理由是什么,对吗?”

  浅浅困难地瞪着他,胸口急遽起伏。可惜理智再怎么挣扎,也无法顺利将到口的谎言脱口说出。

  焦柏智怜惜地看着她的窘态。人生最难的战役,莫过于和自己斗争。浅浅执着挣扎什么,他不了解,可是他明白她绝不好过。

  “你还是老实点,回去他身边吧!”

  “我才不要。”浅浅别开脸,淡然道。

  她不想再谈感情,因为,她已经拥有一段完整的感情了,

  要她跟同一个人,再走一遍?

  她苦笑摇头。为什么呢?重来如果真那么甜,有哪个人可愿回到孩提时代重新当小朋友?

  爱说笑,不可能的。

  人说爱情里的滋味,酸甜苦辣。

  她用尽一切力量,想留着那甜,却还是苦。

  不要,她倦了。

  有一根神经反骨不听话,突然跳出来说道:呵,那你的“生动”从何解释?

  浅浅吓了一跳,急忙压下那念头。

  “还我吧!”他爽快地伸出手。

  浅浅困窘地脱下戒指,放入他等待的掌心。

  “对不起。”她咬着唇,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

  “我还以为总有一天,能骗到你上床。”焦柏智挤眉弄眼的瞪着她。“哪天帮我介绍女朋友?脸蛋跟你同一个等级我才要,但是身材还要再加强!”

  “老话一句,”浅浅笑着糗他!“等我哪天有仇家的时候,正好顺便推她下火海。”

  “那还不赶快去结仇……”焦柏智凶神恶煞地拍着桌子。

  浅浅只是笑。有时候心底装载了太多感动和感激,反而没办法爽快轻松地说出口。她原想向他道谢,可是……不知道,她就是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她眼底一直盈着薄薄的水气,害得焦柏智只好不停地讲笑话兼打屁。

  唉,他真的不善处理女人的眼泪,不管是开心的或是难过的、感恩的,真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你以后怎么办?”

  想想,焦柏智不禁皱眉。孤男寡女,共处一个屋檐,两人一起冰清玉洁的带大孩子?

  哎哟,那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真是便宜他了,枉他这么多年来,尽心尽力帮他养老婆兼带孩子。

  “事情跟你想的不一样。”浅浅耸耸肩,把非凡突然出现,心思全放在思桀身上的情况说了。当然,没包括厨房那一段意外,那显然并不是什么重点。“至于我,我想他并没有把过去的事放在心上吧!”

  不然怎么能那么坦然?

  他这几天看到她,说的、聊的、争的全是思桀,不太像是要跟她重修旧好的样子。

  其实……这样也不错,了解到他并不想谈感情之后,她的确轻松多了。

  “是吗?”焦柏智手指敲着桌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今天要出来干嘛?”

  “记得啊,”浅浅一脸愧疚。“我们‘本来’是要去拍婚纱照的。”

  “那就走吧!”焦柏智咧开嘴,邪邪地狞笑。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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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啦!”

  浅浅万分困窘地被他推上车,焦柏智“碰”地一声关上车门,马上跳进驾驶座,飞也似的朝目的地驰去。

  “我们干嘛要拍婚纱照?”

  “试试他。”

  “神经,这有什么好试?”

  “管他的,”他给她一记白眼,再配一声不以为然的轻嗤。“他如果真的不在意,你就当作去玩好了。反正他要是真的没意思,你这辈子大概也很难有机会穿白纱。”

  “你——”浅浅震惊地倒抽口气。

  她就算这辈子嫁不掉,这么说也太伤人了吧?

  “难道不是吗?”焦柏智不怀好意地狞笑。“万一他‘果然有鬼’——哼哼,好歹我也帮他把老婆女儿养的白白胖胖,他总该娱乐我一下吧?”

  “还有这样的。”浅浅苦笑。

  “放心啦,很好玩的,你多久没好好出来玩了?放轻松,好吗?”

  被焦柏智这么一说,浅浅只能随他。

  说不定很好玩;

  她毕竟是女孩子,不结婚,也会对婚纱存有幻想。

  愉快的念头发酵,浅浅终于露出笑容。

  “你看你,这样多好。”

  焦柏智在笑,浅浅怔怔地看着焦柏智,他单手操作方向盘,另一手撑在玻璃车窗上,支着略显粗扩的脸。

  那抹笑容带动了脸部线条,五官舒展了,看起来很轻松,一点也不像她记忆中的……咳……“缺乏生动”。

  是被她感染的吧?

  突然想起年轻打工时认识了一个很“冷”的女孩说话很冷。

  结果弄得大家只要跟她一起顶班,说话就统统变“冷”了,冷到自己都会唾弃自己。

  浅浅忍不住吐吐舌头,他一定也受她“残害”很久吧?

  “下车喽,小姐。”

  他在某婚纱公司前停车。进门之际,突然毫无预警地换了张脸孔,浅浅不禁张大嘴巴,惊奇地看他从善良可亲的。“活老百姓”,瞬间化为正经八百的“黑道大哥之子”——

  呃,这种说法,只怕焦柏智仍旧不以为然。

  他大概会莫名其妙问:为什么加“之子”?我本来就是黑道大哥啊!

  就像从前非凡开玩笑说的:焦柏智如果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的话,焦爸爸大概会非常失望吧!

  可是焦柏智没真的跟人打打杀杀,被通缉的是他爸爸呀!

  “Joy呃?”不废言,他走到柜台,敲着桌子问。

  “马……马上来。”

  浅浅有些抱歉地看着接待小姐,只见她缩在柜台里,抖得宛如风中的柳絮。

  “Joy……Joy……”小姐虚脱似的嚷着,仿佛被人钉在墙上,一边气急败坏地朝旁边的小妹凶猛地挥手,牙际间还隐隐发颤。

  “救?救?救谁呀?”摄影棚里慢慢踱出一个身材中广,发型前卫的男人。

  男人先是受不了的横了柜台小姐一眼,接着转头看见焦柏智,嘴巴马上张成一个大大的O型。

  浅浅忍不住嘻嘻一笑——嗯,应该会很好玩吧?
 
  拍婚纱照一般说来是要耗上整天的时间。

  由于焦柏智毫无预警的插队,又霸道的指东要西,不但搞得婚纱公司人仰马翻,等大家终于拍完,回到淡水,也已经夜半三更了。

  “你看你,为什么不先预约?”

  回程途中,浅浅疲软的抱怨。

  没想到焦柏智居然恶声恶气地瞪回来。“我又没拍过,怎么知道这么麻烦?”他也很累耶!

  她拿他没辙,只好莞尔认栽。敢情他大少爷以为,拍婚纱照跟拍大头贴没两样是吧!

  好累喔——

  关门,开夜灯,浅浅借着玄关一点光亮回头。没想到客厅里的人没睡,摊坐在地毯上,电脑还开着。

  “回来了?”深沉的嗓音在寂静阒黑的空间里悠然回荡,听不出压抑,也没有不悦。

  浅浅心口一紧,高昂的情绪瞬间消失了。

  他的视线始终停在她脸上,莫测高深。

  “好玩吗?”

  “嗯。”浅浅避开他的眼睛,不想多谈。 “思桀睡了?”她问。

  “嗯。”他垂下头。

  “我去看看——”

  浅浅仿佛解脱似的立刻朝思桀的房间走,熟料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极低的喘息,要不是夜静更深,根本不可能听见。

  “你怎么了?”她直觉不寻常,马上摸黑走到他身边跪下,这才看清楚他异常苍白的脸。

  “没事,只是胃痛。”

  非凡推开她,还想装没事,移动滑鼠继续工作,浅浅索性把Notebook合上,逼他靠在身后的沙发。

  “胃又痛了?有没有看医生?”浅浅大惊失色,什么鬼坚持顿时全抛到脑后。

  非凡一向健康,就是肠胃奇差无比,动不动就闹胃痛,吃了一点不新鲜的东西就拉肚子。

  她最恨他这个毛病,因为他胃痛不肯看医生,总让她干巴巴的着急。

  她恨死了这种无力感,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待在他身边、万般折磨的等他痛完。

  “我还好。”

  “还好才怪!哪一种痛?有拉肚子吗?哪边痛?你晚上吃了什么?”

  “我休息一下就好。”

  浅浅看看沙发。不能让他睡这里了,这么小的位置,连躺平都是问题,更别说翻个身、调个舒服的姿势什么的。

  “那去我房间休息。”

  她拉起他一只手臂,架到肩上,扶他起来。

  “你房间?”非凡探深瞅着她,浅浅忙着撑他,没发现他的异样。

  “来,慢慢走,我扶你。”等非凡站稳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一步一步慢慢走。

  他才没这么虚弱。

  但,哪个傻子会这时候承认呢?

  非凡贪恋地垂头埋进她颈际,好香好滑!他轻喘一下,气息吹在她耳畔,竟惹来一阵敏感轻颤。

  他忍不住微笑。她知道自己有什么反应吗?

  这是他第二次踏进她的香闺。

  前一回,他急于安抚她的情绪,无暇顾及其它。

  终于再踏进来,又感慨万千。

  她的床是用两张双人床并列起来的,几乎占去房间的三分之二。

  这让他想起从前两人总爱待在床上活动,看书、聊天、赖床、打闹。他总是嫌床不够大,嫌她老爱跟他挤一个枕头、一条被子。他常说以后要是结婚,他要买两张双人床,想亲呢的时候就挤在一起,想工作的时候就一人一角,各弄各的。

  然后。

  他离开她。

  她却独自撑着那个小小的梦。

  浅浅拨开床上一堆杂物,清了一个很大的空间让他躺下。

  “好点了吗?”

  “你有没有胃乳片?”

  她马上跳起来。

  “我去帮你买——”

  “不要。”夜深了——他抓住她的手。

  “没关系的。”她明白他的意思,还是急得想挣开他。

  “我说不要。”

  非凡固执地攒起眉头,浅浅顿时垮下肩膀。

  她知道,就算她真的跑去买了,他死也不会吃的。

  “可是——”

  “你好担心——”

  他俩同时开口,浅浅顿时傻了。

  非凡墨眸半垂半掩,手指勾着她的脸。“为什么不恨我?甚至连一点愤怒都没有?你对我没感觉了?”

  “你快睡吧!”

  他问得她心慌,她不想回答。

  浅浅一直后退,非凡见她似乎想下床,急忙伸手扯住她。

  “你去哪?”

  “我睡客厅。”

  “床够大,我不会吃了你。”他不想放她走,索性忍痛坐起来。“不然我回客厅。”

  浅浅拿他没办法,只好在距离他一臂之遥的地方,把枕头、被子铺好。

  “这样可以了吧?”

  “你没有回答我。”

  “别太过分。”

  非凡直勾勾地凝视她,好半响,才认输地闭上眼。

  浅浅在他身边躺下,但也不敢真的睡,怕他临时有什么需要。

  过了好一会儿,他拢紧的眉锋逐渐放松,呼吸也变得匀净。

  睡着了吗?

  浅浅终于跟着放松下来,侧头搁在抱枕上,仔细瞧他。

  从他踏进这间屋子起,她就下定决心,绝不允许眼睛停在他身上超过十秒钟,因而他成熟的面孔,对她而育还是模糊的。

  没办法,怕自己控制不了,也怕他误会。

  但,她真的好想好好看看他呀!

  这会儿,他睡的正熟,不会发现。难以抑止的欲望在催促,静谧的深夜又催动这欲望,饶是心硬如铁,也会软化。

  她小心的,近乎窥伺的,悄悄研究他。

  他变成熟了。

  不同于年轻耽脱飞扬的神气,现在的他,眉宇多了岁月刻痕,举止多了内敛稳重,也更迷人。

  为什么不恨我?

  她想起刚刚那句话,轻而又轻地吁口气,眼眶不

  禁发热、潮红。

  北鼻,因为我不能啊——

  眼光不禁落在唇上,她最喜欢他的唇。他说话的样子,吃东西的样子,笑起来的模样,亲吻她的模样。她可以看着他的唇就全身火热。

  知道吗?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好想谈恋爱。

  可能是大寂寞,我很羡慕传说中爱情里的一切。有个人全一直陪着你,关心你睡得好不好,吃得多不多,朝夕相伴,心灵互通,而且,最棒的是,那个人的眼睛会一直看着我。多幸福呀!

  可是我愈来愈大了,尽管想,还是不愿随便跟人交往。

  我没办法想象,如果跟一个“不对”的人在一起,那些爱情置的美好怎么可能是真实的?我是死心眼的女孩子,看待什么都太认真,好运的话.一辈子也许只能遇上一两个男人。可是,如果不好运呢?

  有一天我去7—ELEVEN买可乐,店里正好播放某个call in的广播节日,有一个三十二岁的女性call in进来说,她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最遗憾的,就是不曾“恋爱”。

  说恋爱还太客气了,她指的是,她连空气中那种极微小的、男女间电光石火暗暗传递的暧昧交会,都不曾亲身体验过。而她年华已去大半。

  我好害怕,如果我也是其中之一呢?

  然后过了好几年,我才遇上你。

  人人都说你看起来很花,说你换女朋友跟换餐厅吃饭一样随便,可是我还是被吸引,从来没有人像你那样吸引我。

  那天,我们在淡水河畔正式交往。我好害怕,可是尽管怕,仍要和你一起。

  我跟自己说:我、绝、对、不、恨、你。

  就算你将来遗弃我也好、伤害我也好,我永远要记住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我生命里有一块很大的地方,是因为你出现丁才完整。

  如果有一天,我察觉到爱情即将逝去。那我一定立刻挥断它。

  这样,我们的爱就不会被时间蛀噬至腐烂,等伤口结疤,这分记忆就会圆满的伴随我。

  所以,做朋友好吗?不要再爱了好不好?

  我拥有的够了,我已经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不能再来一次了。

  浅浅平静地蜷缩着,头枕在抱枕上,像只优雅沉

  默的猫。

  泪漓无声无息穿过眼眶,好像永远没有漉尽的时候。

  偶尔她会揩揩眼睛。

  安静的。

  非凡突然动了一下,不舒服的发出闷哼。浅浅赶紧擦干眼泪,飞快瞄了镜子一眼,好确定夜色不会透露她刚哭过的痕迹。

  非凡皱着眉头醒了。

  “还很痛?”

  浅浅关心地轻触他的手,非凡难过得缩起身躯。

  “帮我去公事包找找好吗?说不定有剩下的胃乳片。”

  “你等我。”

  浅浅马上飞奔出去。

  非凡吁口气,倒回枕头上。

  她哭的真久,若不转开她的注意力,她究竟要哭到什么时候?

  而,奇异的,他突然知道她为什么不恨他了。

  她把恨字那把刀刺向自己,变成永不愈合的哀伤。

  宁愿让自己残疾,也不愿拔出来。

  浅浅没多久就回来了,端着一杯水,还有一只半透明的小药袋。袋里是有药,不过只剩半颗是完好的,另一半全压碎了。

  “是这个吗?”她问。

  “是吧。”非凡佯装痛苦难当地起身。“我不可能有别的药。”

  “那我不拿出来了,你把整袋倒进嘴里。”

  非凡仰头把水喝干了,浅浅正想接过杯子,却不料非凡随手一搁,就把它放得老远,不让她拿。

  “你干嘛?”浅浅瞪他。

  “侵犯你。”

  非凡微笑,伸手一拉,就把她拉倒在床上,随即他人也翻了上去,手脚开始不安份起来。

  浅浅惊骇万分地推着他。“你……你不是胃痛吗?”

  “你也真好笑,真痛那么久,早该送医了!”

  他低头吻她,摩挲她的肌肤,一下子就褪去胸衣,攻陷双峰。

  浅浅困难地喘着气,一边跟他搏斗,一边还得试图保持清醒。

  “你说你不会——吃……吃了我的。”

  “我骗你的。”他啃着她的脖子,肯定她会失去所

  有抵抗。
 
  “妈咪,我要吃荷包蛋。”思桀开心地拉着小毛毯跳上餐桌上的椅子,一边敲着她的小熊维尼汤匙。

  “好……”气虚的回应。

  小思桀浑然不觉,还敲着汤匙提醒。“妈咪还要帮我画小丸子喔。”

  “好……”

  小丸子是浅浅最常用蕃茄酱画在煎蛋上的图画之一。

  不一会儿,早餐端上桌了,思桀忍不住皱眉,她要的不是麦片粥加家乐氏玉片耶。

  嗯,也许荷包蛋在后面。

  思桀还是乖乖旨了一口麦片粥,只是才入口,就全吐了出来。

  恶,麦片粥是咸的,玉米片是巧克力口味的。

  思桀皱眉,马上滑下椅子,拖着小毛毯,蹬蹬蹬蹬地离开餐厅。

  这一切的一切,浅浅始终没有发现。

  “爸爸、爸爸……”小思桀跑进客厅投入正在开启电脑的非凡怀里。“我们去吃麦当劳好不好?”

  “好啊,”非凡笑着抱起她。每次思桀兴奋地投进他怀里,他就感到无限满足。“思桀想吃麦当劳,我们就吃麦当劳。”

  “耶——我有麦当劳了。”思桀开心地扭动身躯,害非凡差点抱不稳,还有条碍事的小毛毯……

  “吃饭了。”浅浅突然游魂似的飘进客厅里,说完又飘进餐厅。

  非凡抱歉地看看思桀,把她放下。

  “我先去厨房看妈咪好不好?”

  “好,”思桀乖巧地点头。见爸爸要走了,突然又拉拉他裤角,警告似的说“爸爸,你不要吃妈咪煮的东西喔。”

  非凡挑挑眉,这才走进厨房。

  浅浅正在刷锅子。

  “浅,思桀想吃麦当劳。”

  浅浅茫茫然地看着他,半天才回道:“那早餐怎么办?”

  非凡瞥了早餐一眼,就看见牛肉麦片粥上洒着巧克力碎片。

  “我回来会吃。”他正经八百地保证。

  狗屎,吃完他真的要住院了!

  等会儿回来要藏哪里好?非凡忍不住偷偷四处打,量厨房。

  “喔。”浅浅没意见,只是低头。

  “一起去吧!”非凡赶紧拉她出厨房.免得她“失手”吃了那些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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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伺候小宝贝吃完麦当劳,接着送她上学,回程,非凡才牵着浅浅的手,慢慢步穿过河堤。

  “坐一下好吗?”他随口问,也不等浅浅回答,就拉着她住堤畔随处可见的石础走去。

  浅浅安静地由他拉着,直到非凡跳过好几个明明干净又没人坐的石墩,往……往那儿走去,她呼吸不禁微微急促他,他要拉她去那里?

  “来,坐这吧。”

  非凡率先落坐了。

  灰色的河,宁静穿流,几艘蓝白相间的小渔船泊在岸边,偶尔供给鹭鸶歇脚。

  淡水的悠闲,惟一不足的是气味。河堤岸边,总是微微散着一股难以忽略的腥咸。但,哪个双双对对的人们在意呢?

  他的视线突然从淡水河上拉回来,手指轻轻敲着石彻,对她微笑。“没想到我们再回这里,已经多了小宝宝。”

  浅浅难受得红了眼,没有回话。

  她还以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有人会注意。

  没想到她错了,他记得。

  “你整个早上魂不守舍,在想什么?”

  “没有。”

  “没有吗?”非凡低头逼近她,轻声诱哄着:“说说看,说出来。”

  浅浅顿时不知所措,脸颊神经质的飞红一片。

  “我……”她迟疑着,空白状态的脑袋至此,才开始认真思索那莫名其妙的,更正让她心神不宁的原因。

  他也不出声,一径用热切的眼神瞧她,让她知道他等着。

  可是……她发觉在他的眼神注视下,她根本无法思考。

  “我想什么,有什么重要?”

  不想了!浅浅两手插在胸前,气闷地耍赖。

  非凡微笑。“我想知道。”

  浅浅狠狠地瞪他。

  她很烦。她不想见他,他却出现;想要远离他,却让他住进家里;想要维持单纯的友谊,却跟他上了床。

  他竟敢问她想什么?

  连她都乱得一塌糊涂,要怎么说?

  “你知道我和柏智订婚了,你还——”

  拉我上床!

  浅浅恼怒地涨红了脸。柏智说要试非凡,所以拍完婚纱照,就把戒指套回她手上。照理说,非凡应该不知道她取消婚约的事。他……他竟然……

  “你不爱他,为什么要嫁?”他反问。

  浅浅不说话,只是冷着脸。非凡的笑容消失。他没怪罪她和焦柏智约会就罢了,她还敢提!

  提起焦柏智,他原本拟好要维持的无限耐心,立刻全部瓦解。

  “你爱我,为什么不承认?你怕自己原谅我,是不是?你早就原谅我了,从我站在你眼前的那一刻,你就原谅我了,不然你不会和柏智订婚。你和他订婚,就是怕自己原谅我,是不是?”

  锵——

  浅浅脑中一根弦线锵地一声,断了。

  她瞪着大眼,视如不见地傻住。

  非凡隐忍地五指握紧了又放,放了又握。实在很想摇晃她,可是浅浅那副天塌似的,大受打击的模样又让他踟躇不前。

  他太急了吗?非凡暗暗着恼。

  浅浅突然又哭了,毫无预警,还是那样瑟瑟缩地哭,哭得身边的人完全不知所措。

  她真恨他,她好委屈,每每她脆弱到不能呼吸的时候,他又突然读懂她——

  她该怎么办?

  非凡心疼地抱着她,忽道:“可不可以把过去忘了?”

  她心头一震。

  忘?说的容易。

  他下颔抵着她的头,亲呢地摩挲。“这样吧,现在有两条路在你眼前,一条通到柏智,一条通到我,你想,你要走哪条才会得到幸福?”

  浅浅摇摇头,低头苦笑。“照你这么说,幸福就是人们的惟一考量吗?那你告诉我,你当初怎么不选幸福那一条?”

  非凡难堪地别开脸,无力与她对视。

  “对不起。”

  浅浅扯着他的手臂,认真地求恳。

  “不要对不起,你告诉我。”

  非凡脸上有一抹苦涩的笑容。

  “你知道我曾经特地买了结婚戒指,想跟你求婚吗?”

  浅浅又震了一下。

  不,她不知道,也没收到。

  她惊恐地瞪着他,突然升起一丝后悔。

  很想叫他别说了,却开不了口。

  她有点害怕,怕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会被他动摇。

  他收到她的震惊,却视若无睹,因为他的思绪已回到过去。那一点也不难,对他而盲,一切仿佛还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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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他发觉他“一天比一天”爱她了。

  这个“一天比一天”,是在描述一种渐增的情况,跟单纯的“爱上她”了,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悟。

  为什么呢?因为她唠叨时软软的声音?还是她看他时的灼热眼神?或是他偶尔忽略她时,她脸上藏不住的委屈模样?

  他想起她撒娇的憨态,嘟嘴的表情,辩不过他时的无赖样。

  偶尔她会蹦出几句古怪幽默的笑话,或花上十几分钟,甚至更长时间,专注地亲吻他的身体——

  能一辈子和她一起胡闹,应谈是件很美好的事吧?

  他真的买了戒指,还特地回沈家通知父亲这分即将到来的喜讯。没想到沈政荃听过后,原本忧郁的倦容又添几分老态。

  “能不能晚几年再结?”

  “为什么?”

  “我怕静书受不了。”

  “静书?”

  非凡一时还听不明白,沈政茎才把女儿的心事蝇蝇道来。

  静书是沈家惟一的娇娇女,自小习惯公主般的对待,父亲、朋友、下人,谁不是对她千依百顾,惟命是从?

  只有非凡,从小就当她是个野蛮的丫头,不是不给她好脸色,只是完全无视于她的身份——对她的态

  度,跟对待芳嫂的女儿一模一样。

  静书气不过,总是爱对他端架子,她以为她讨厌他,直到他考上大学搬进宿舍,她突然看不见他了,才惊觉自己对他的感情。

  之后,她一直小心藏着它,谁也没说,不料非凡却认识了浅浅。

  她看得出非凡对浅浅的用心,她痛苦,没处发泄,只好发泄在自己身上。

  好几次她故意把药丢掉,故意让病情失去控制。因为只有在医院的病床上才能享受片刻来自非凡的呵护——

  她只忽略一点,就算她再懂得隐藏情绪,又怎么能逃得过父亲无时不刻的关注眼神呢?

  “医生说,她不能再失控了,所以——”沈政茎垂下泪。

  “我知道了,没关系,反正我和浅浅都很年轻。爸,你别再想了。”

  父亲的伤心,令他不忍。而沈政荃即使担忧女儿,也不曾试图阻断他的幸福,更教他愧疚。

  他养育他成材,他却从来没有报答过。

  结婚的事暂时撇下,他把戒指藏好,原以为从此风干浪静。没想到下人们嘴杂,居然传进静书耳里。

  静书当晚陷入昏迷,医生从手术房出来时也叹气,只说她已经失去求生章志了,他不可能抢救一个自己不想活的人。

  沈父悲伤到难以抑制,非凡于是冲进加护病房里抓住她,他在她耳边宜布,他要娶她,只要她醒来。
 
  “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那时候我们那么相爱——”非凡黯然道。

  也是直到那一刻,他才了解自己原来如此软弱。

  从此,时光随着无形轨迹推移前进,无意义的春去秋来。

  他还沉在孤单单的酒精里,幻想和浅浅结婚,人生将如何的美妙精彩。

  也不断怀疑当初冲动求婚,到底是对是错?

  但,父亲如释重负的表情还历历在目,静书终于活过来的事实也令人宽慰。

  他还有什么好抱怨呢?再来一次,他就可以任静书死去,任父亲在风烛残年中以泪洗面?

  无解。

  所以他宁可寄情工作,好施开捆绑在心口的自厌情感——时而后悔,时而庆幸,时而怀疑矛盾,不安、愤怒。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会疯掉。

  据说浅浅是从八卦杂志里得到他要结婚的消息——正好是他所能想到最糟的方式。

  她的同学说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当晚就收拾好行李,离开。

  他想赶回去说明一切都来不及。

  “她后来过的可好?”

  浅浅倒在他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得好凄惨。

  为他,也为自己。他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捶,撼动她摇摇欲坠的心墙。

  好不甘心,她筑得多辛苦,居然这样容易失守。

  非凡安慰地搂着她,她的模样真可笑,只可惜他笑不出来。

  “只是撑着而巳,尽管我对她再好,她心底明白我不是真的爱她。”非凡大方的献出一部份衬衫帮她擦去鼻涕,一边低下头来亲亲她的脸。

  “真正支持她活下去的是爸爸。我们结婚两年后,爸爸因为猛爆性肝炎过世了,静书受了很大的打击,没捱过一年就走了,”

  “对不赶——”

  浅浅抽抽嘻嘻地回吻他,肩膀还一耸一耸,弄得他跟她一样,脸颊黏呼呼的,非凡忍不住皱眉。

  “为什么?”

  “你受苦的时候,我都不在你身边。”她哽咽地边哭边喊,又深深埋进他衬衫里。

  该死,害他的眼眶居然发热——

  “是我对不起你,你受的苦,都是我害的,我也没在你身边。”他紧紧拥着她,紧紧的,紧紧的。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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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呢?解放了过去,就代表未来必定幸福美满?

  站在理性思考的角度来说或许未必,但情感上,她当然以为……以为这种期盼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

  她也许真的想太多了。

  大热天,浅浅提着笨重的菜篮停在河堤某处,呆

  望着堤边某座咖啡厅。

  咖啡厅气氛明亮,采光良好,计设者采用一面又一面巨大的强化玻璃来取代呆板的水泥墙。因此店里坐客才得以在舒适的冷气环绕下,既享受清凉的冰饮,兼可优闲地欣赏河畔风光。不用受酷日曝晒,也不必掩鼻坐在岸上,忍受腥臭。

  也因此,才教她撞见这一暮。

  她远远就认出他和程若,正坐在窗边,笑得好不开心。

  郎才女貌,多么相配的一对啊!

  他们甚至并不像一般朋友那样隔桌对坐,而是选择了相邻的位子,亲密地肩靠着肩。

  相信无论哪个路人甲乙丙丁,哪怕是帮他们服务过的服务生、店老板,看到眼前这对,都会眼睛为之一亮,忍不住喝彩吧!

  浅浅不经意瞥见他们,不禁看得呆了。

  豆大的汗珠慢慢在额头上聚集,不一会儿,就承受不住地心的吸引,一颗颗往下滴落。

  淡水的烈日,真是不能小看的。

  浅浅偏头用袖子抹抹汗水,没继续待下去。

  反正,过去了,一切与她无关了。

  真好,不是?

  低着头,她边想着,慢慢走到家门口,不料一个失神,差点撞上停在她家门前的一双红色高跟鞋。

  她吓一跳,抬起头,那双高跟鞋的主人,是个浓妆冶艳的长腿女郎,眉眼间隐隐透着一丝骄气。

  浅浅不禁缩了一下。

  女人叼着根烟,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她,半响,才从嘴里抛出一道白色烟圈。

  “你就是浅浅?”

  她的口气是隐忍的,不知在隐忍些什么,口气不能算太差,但配上她不耐的神色,嫌恶的意味就很明显了。

  “我是,请问?”

  “我是胡藕莉,非凡的女朋友。”

  浅浅又是一呆。

  “幸会。”

  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不过这位胡小姐明显的比程若还差上一截,各个条件都是。

  虽然她只见过程若一面,认识不深,但她曾搜集程若的资料,做为小说女主角的蓝本。

  搜集资料的过程一点也不困难,因为程若原本就

  是商场知名的风云人物。

  她在报章杂志上的曝光率大概是台湾商界女性之冠。

  不仅拥有惊人的美貌,传闻她造成风摩的原因,主要还是来自于明快强悍的作风,专业灵活的创意,和极其女性化的优雅。

  她的朋友这么说她:拥有相当丰富的智识理性,聪明绝顶的脑袋瓜子。美丽、自信、慧黠,幽默,而且非常难能可贵的——与人真诚。

  如果传育属实,那她就是浅浅心目中最理想的现代女子典型。

  莉莉对浅浅发呆的蠢样叹了口气,没耐性跟她瞎耗。

  “这几天非凡没去上班,是在你这儿吗?”

  “他的事我不太清楚,或许你可以去找他的秘书?”

  “无所谓了,”她摆摆手。“看得出来你是良家妇女型的,我想给你的忠告是,他不是你这种世界里的人,离他远点,免得受伤。如果你坚持的话,那我也不会轻易放手。”

  “你误会了,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你这些话,可以去对其他女人说。”

  “那最好了。”莉莉无聊得几乎快打呵欠。

  枉她还以为浅浅是个什么样三头六臂的女人呢!

  瞧瞧,文艺女青年似的T恤牛仔裤,外加挽得乱七八糟的欧巴桑头。

  还笨兮兮地提着菜篮子,弄得浑身是汗不说,脸部黑了一半还不防晒,谁会看上这种女人!

  也许她搞错了,真无聊。

  “胡莉莉?”

  非凡意外的回采了,浅浅从背后听见他的声音,马上松了口气。

  她转头对他笑笑,马上提着菜篮子先行告退。

  非凡没有阻拦她,事实上,他非常迷惑。

  “你有事吗?”他问莉莉,脑中不禁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莉莉看见是他,马上绽开艳丽的笑容,外加一份热情的拥抱。

  “没事啊,我去你上班的地方找过你,你的秘书说你好几天没去上班了,所以——我关心你嘛。”她状极无辜地耸耸肩。

  不对。

  他没有告诉秘书他人在哪里,程芳也不可能多嘴。

  她用了什么方法找来这里?

  非凡沉下脸。总之,不会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方法。

  爱玩手段的女人,他不是没见过,是聪明的,都懂得及时收手。他只希望她也不例外,省得浪费力气去处理。

  “莉莉,跟我做朋友的好处,比做情人多多了,你看,我对程若还不是有求必应?你别傻得硬往浑水里面膛,我不是投脾气的。”

  莉莉灿烂的笑容登时有些僵硬,好像表面上总是乖乖牌的学生,突然做错事被老师抓到似的尴尬。

  不,她宁愿装傻。

  “奇怪了,你跟我说这么多于嘛?我只是看你这么多天不上班,站在朋友的立场关心一下嘛。”

  非凡叹了口气。“我言尽于此,你回去吧!”

  “那你有空要找我唷——”莉莉脸上还漾着笑,赶紧识相的退出这局。

  进退有据,才有成功的希望嘛。

  “再说。”他相信她还不至于笨到听不懂,只要别太过分,他不会无聊到去掀她的底。

  直到非凡当她的面甩上门,莉莉才敛起笑容,深深不平的拧起眉头。

  有没有搞错?

  那个做文艺女青年打扮的欧巴桑,就是打败她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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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里,非凡被那分“不好的预感”包围,不禁有些忐忑地走入厨房。

  厨房里,浅浅正蹲在地上处理刚从市场买回来的食材。桌子、地板到处乱糟糟的,东一袋、西一瓶,堆得几乎找不到容身处。

  他清开一些瓶瓶罐罐,才在地板上半跪下来。

  她明明可以感觉他的存在,却没有抬头,没说话,也没问问题。

  这下,“不好的预感”又加深了几分。

  一个正常女人看见别的女人来找自己的情人,还能不闻不问,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毫不在乎,一是生气。

  “这个放哪里?”

  非凡拣起眼前的奶粉和沙拉油问。

  浅浅飞快抬眼看了看他手上拿着的东西,回答:“喔,下面最左边的柜子,只要是罐装没开过的东西都

  放那里。”

  平静无波,往往比惊涛骇浪更加致命。

  非凡凝重地皱眉,又拣起几样东西,依言放到柜子堆好。

  浅浅把大部份东西慢慢塞进冰箱,才回过头采处理比较麻烦的肉类。非凡舅口负责把塑胶袋一个个整理好。

  “刚刚莉莉跟你说些什么?”还是开口问了。他不喜欢拖泥带水,有问题就说,最好直来直往讨论,不用膳猜。

  只可惜她不吃这套,硬是若无其事的切猪肉,稀松平常地回道:“没什么,她是来找你的,我说我也不清楚,请她问你的秘书也许有用。”

  “是吗?”

  她真的一点亭也没有?非凡低头暗忖,为什么她的说词明明这么合理,他却不太相信?

  浅浅没回话,静默的做事。

  在厨房站了好一会儿,他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放弃回客厅,打开笔记型电脑工作。

  厨房里不时有浅浅忙碌的声音传来,这令他安心。

  不久,浅浅许是忙完了,他目送她端着个巨大的水杯穿过客厅,走进自己的房里。

  这个下午,他再也没见到她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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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下个下午也是,下下个下午也是,下下下个下午也是。

  再没知觉的人也猜得到,她在躲他。

  他于是试着去敲她的房门。

  浅浅开门了,淡淡的微笑,清风浮云般该死的挂在嘴边。

  “有事吗?”微笑。

  非凡顿时辞穷。“你在忙什么?“

  浅浅让开一条缝,让他看见她满床的A4纸和惨白的word视窗。

  “我在写稿于。”

  “不用休息吗?”

  “要啊——”

  浅浅正好打了个呵欠,他眯起眼,觉得最近的她有点做作。

  “所以我要睡午觉了,你还有事?”她问。

  “没有。”

  “那我要睡了。”

  浅浅轻轻合上门,从此蒸发,消失人世。

  思桀晚上终于放学回来了,浅浅才从房门里神秘的飘向厨房,快速的伺候小宝贝吃饭、洗澡、写功课,然后把她交给非凡去玩耍。

  她自己则有一大堆事要忙,洒扫庭院、洗衣服、擦窗户……统统都是没空理人的琐事。

  等她忙完,九点多思桀也该上床了,她哄思桀睡,思桀睡着了,她就赶紧逃回房间去。

  多完美呀!

  思桀不在就躲进房里去,思桀在家就命令她去缠非凡,两人则成功的——如她所愿完全没交集。

  “你看起来好焦躁。”

  程若轻轻搅弄着咖啡的搅拌棒,埋怨道。

  “为什么?”

  “就……看起来呀!”

  非凡懒洋洋地擞嘴,称不上微笑。“我的情绪这么透明吗?”

  程若扬起笑容。“那不然呢?认识这么多年都是假的?”

  “嗯!”

  非凡明显的情绪低落,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劲。程若秀眉微扬,突然奇怪地怀念起从前那个无心无情、没肝少肺、无端玩弄她感情的非凡……

  喷,原来她比较适合当恶女吗?原来浪子比较刺激?

  “怎么了?跟浅浅有关?•她忍不住轻叹。

  “我好像失去她了。”

  “嗄?”

  程若不禁讶然,她原本只是无聊随口问问,没想到非凡给她的答案,竟如此……呃……“直截了当”。

  他把连日来的情形大约解释一遍,又赢来程若连连惊叹。

  “哗,好神奇——你简直像空气一样——”

  非凡只得苦笑。“她就有这种本事。”

  “你没试试看抓着她摇晃,逼她醒醒吗?”

  “这就是困难点了。”他头一甩,落寞地摊在椅背上。

  “哦?”程若又好奇了一点点。

  非凡抬眼问她:“如果对方非常执着要把你当做空气,那么,被空气摇晃有何意义?”

  “有这么复杂吗?听起来只是女人闹别扭,冷战的

  彻底些而巳呀。”

  非凡点了下头,再解释。

  “冷战通常是有目的的,例如,让你的对手低头,例如,让你的对手了解你的想法。可是她不给我任何接近她的机会,就算我失控吼她,她也会装出一副‘你好奇怪,你到底怎么了?’的表情。你说,她在冷战吗?”

  “她是不是想赶你走?”

  听起来很像对付苍蝇无赖的做法。

  非凡恶狠狠地横她一眼。

  “我个人比较喜欢光明面的建议,不是废言。”

  程若愉快地轻啜一口咖啡,甜甜地建议:“那,你必需先查出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对你。”
 
  同一时间,不同空间,无巧不巧,焦柏智也正翘着二郎腿,耐性地听着浅浅诉说连日来心情低落的源由。

  “你好无聊。”

  “什么啦——”

  浅浅生气地扁嘴,她哪里无聊了?

  “我不会讲你那种大道理,但是,不论你嘴巴再怎么厉害,说穿了,就是吃而巳。”焦柏智非常不客气地伸手敲她的头。

  浅浅不悦地挥开他。“我才没有吃醋,你听错了!”

  “是吗?”焦柏智掏掏耳朵。“你不是嫉妒程若比你优秀、比你美,你觉得比较配得上非凡?这不是吃醋是什么?”

  “不是那么简单,你——我——”浅浅张口结舌地瞪他。

  气死了,这头笨牛,跟他说了也白说。

  她怎么会找他出采说这种心事?

  焦柏智还自顾自的伸手摸摸她的头,像教小朋友似的诱哄;“行行好吧!笨浅.世上比你美的女人,多得敷也敷不完,比程若优秀的娘儿们,我想这世上想必还有成千上万,你老爱拿自己跟别人比,永远比不完。”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把两只手在脚前交叉。气死,她不想解释了。

  “好啦,我还是要提醒你,老是钻牛角尖,小心到头来什么都没有。”焦柏智看看手表,不行,他得走了。

  浅浅不是瞎了眼,只好不情愿地嘟囔:“你这猪头,难怪我不想嫁你。”

  “你说什么?”焦柏智闻言张牙舞爪地想吓她,浅浅一点也不怕,反教他逗笑了。

  “对不起,又耽误你的时间。”她起身歉然道。

  “什么话,”焦柏智叼根烟,大手揽过她的肩头,亲呢地抱了抱。”你找我,我很高兴,以后就算是这么无聊的事,想说还是可以找我。”

  浅浅不禁皱眉,唇角抖了一下。

  什么?

  无……无聊的事?

  焦柏智先走了,浅浅慢慢散步回家。

  哎,可惜焦柏智不是什么聊天的好对象,不过,她的心情至少发泄过了,也松了些。

  焦柏智不懂她的困扰。

  走回家的路上,她突然觉得好寂寞。她不再确定了,不再确定她常年忧伤的什么,怀想的是什么。她的男人,生命里惟一的男人,突然离她好遥远。

  真的吗?自己说穿了,只是在吃无聊的醋?

  可是……这些年他都在做些什么?他和妻子处得好吗?曾经交往别的女朋友吗?也和别的女人上床吗?

  他怎么知道他还是爱她的?爱她什么?他从来都不想,他为什么要回到她身边?为了履行当年的承诺吗?

  是为了爱,还是习惯?抑或是……

  她不明白,他既然有程若那样完美的对象,为什么还要回来?

  若只是为了思桀,为什么和她上床,又在河堤跟她说那样的话?

  他不知道,这样会让她误以为他们还有未来吗?

  她……她真的、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如果让她和程若同时站在一个正常男人面前,男人还会选择她。

  “啊——”她忍不住停下来大声尖叫。

  对,她就是吃醋,她就是无聊,怎么样?

  怎么样?怎么样啊!

  该死的,你给我解释啊!你解释啊!

  呼——浅浅吁了口气,还是不行。

  她……就是别扭,就是问不出口。就算问了,就算他真的有办法回答,她也不见得相信他。

  终于回到家,门口放着一大一小两份包裹,浅浅原想弯腰随手拣起来,没想竟异常吃力。她只好把包包改用背的,才有空的两只手好拿。

  好重,她花了点力气才把它抱在怀里。什么东西?

  浅浅进屋脱鞋,赶紧把包裹搁到桌上,拿出剪刀,先拆那包大的。

  精美的封面立即映人眼底,浅浅见了,不禁笑逐颜开。

  好个焦柏智,他们拍的婚纱照没想到这么快就送来了。照片拍的很好,表“生动”。她翻开细看,并有趣地发现焦柏智其实是很有搞笑天份的。

  另一包东西是什么呢?赠品吗?

  浅浅兴致勃勃地动手拆卸,包里特地用盒子装。她拆出盒子,笑容顿时凝住。

  这、这是她最最心爱的笔记本,如今居然被弄得像破布似的,碎碎烂烂,面目全非,到处都是刀割和撕裂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她还以为是自己迷糊得忘在某处,现在看采完全不是这回事。

  谁?谁会这样恶作剧?

  “钤——铃——”

  电话铃声突然划过天际,浅浅木然地接起。

  陌生女人的声音,恶毒地从话筒里传来:

  “喂喂,重逢很甜蜜喔?他真贴心,什么都记得喔?你少美了,要不是手上有你的笔记本,他哪可能记得你贵姓大名,我告诉你,省省吧——”

  浅浅不等她说完就拔掉电话线,气哭了。

  她真笨,任人这样玩弄还不自知。

  实在太过分了!

  门口偏偏这时候响起开门声,浅浅想也不想,马上冲进房间里锁好门。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她、绝、不、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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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凡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发出好大“碰”地一声。

  无可奈何,不然还能怎么办?

  他错了。

  进门后,他才知道原来精彩的正在屋里等他。

  非凡脸色凝重地看着桌上两样东西:一是浅浅被撕烂的笔记,一是她和焦柏智的婚纱照。

  大脑立即紧绷地闪过无数念头。

  浅浅必是知道他偷了她的笔记,然后呢?她撕烂它?似乎不太可能。

  重点是,这本笔记明明放在他台北市区的房子里,有人偷了它,并且——很可能是那个人毁了它,并且送到浅浅家来。

  而浅浅的婚纱照则说明了另一种情况:她还是要嫁给焦柏智,而且发生这样的事,极有可能快速的将她推向这个结果。

  “浅浅,你开门。”

  非凡心乱如麻的守在浅浅房门口,焦虑地非看到她的表情不可。

  不能由她躲起来,他得亲眼确定她对他还有点在乎。天知道,他已经脆弱得可以,再不让他看看她,他快要受不了了。

  浅浅不回应。

  非凡忍不住气急败坏地敲门咆哮:“你为什么要这样?有什么误会好好说清楚不行吗?赶我走,你就开心吗?”

  “我们没什么误会,你走开。”浅浅平静无情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天,我真希望你跟沈静书好好去过你们的一辈子,永远别来烦我。”

  非凡捏紧了拳头,浅浅的声音再度响起:

  “要是我没再遇到你就好了。”

  非凡垂下手,安静,也沉默了。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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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夜,莉刹兴奋地踩着她新买的高跟鞋和贴身迷你洋装,开开心心地踏进惯玩的PUB。

  哈,她这身行头足足花了六位数,当然,全是昨晚那个凯子送的,不趁热赶穿来PIB秀秀,怎对得起自己的“辛勤付出”?

  点了杯调酒,莉莉漫不经心地四处看看。好无聊,常闹在一起的公子哥儿都在,该死的同事见鬼了还不来。看看手上的名表,叹气。她太心急了,约好的时间根本还早。

  那么……她一口喝光了酒,无奈地盘算着该不该出去晃晃?让人知道她第一来,好像没什么面子。

  无奈的步伐穿过人们零零落落的舞池,莉莉走向门口,离开前还不甘心地回头瞥了一眼,谁知道这一瞥,竟别见非凡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喝闷酒。

  喷,还是这么迷人,而且孤零零的,好像弃儿似

  的无助。

  莉莉心跳漏了一大拍,帅呀。咬着唇窃笑,她马上闪进化妆室里,补好妆,然后风情万种地“经过”非凡的座位。

  “凡?”莉莉惊喜地瞪着他,先停下让他看清楚她这身火辣的身段,接着才小鸟依人的捱到他身边坐下。

  “你怎么在这里,真巧是不?”

  非凡喝着闷酒,没搭理她,看来真的受伤不浅。

  莉莉暗自大叫了声:Yes!当然是无声的,随又马上把难掩的兴奋笑容小心藏好。

  “怎么了?”她敛起眉心,柔情似水地偎过去问。“你心情不好?有心事吗?

  非凡突然倾身把酒杯放下了,摊回沙发上,眼睛毫无预譬的按住她,仿佛猎鹰发现猎物,射出利芒。

  “是你吧?”

  他眼神太冷冽,莉莉仿佛被人重重撞了一下,不由分说,呼吸便停了。

  “你、你说什么啊——”

  “你找锁匠拷贝我房子的钥匙,偷走属于我的东西,对吗?”非凡扯动唇角,若有似无地笑笑,那笑,跟他的人一样,冷绝如冰。

  “你……你、你在胡说什……什么,都……都听不懂……”莉藕妆点完美的颊,一下红、一下白,无法动弹,又无力逃脱他的逼视,于是,红润的神色一丝一丝褪去,终于转成死白。

  “你不该毁掉它。”

  非凡突然收回视线,起身,头也不回离开。

  莉莉兀自钉在位子上,手脚不听使唤的哆嗦,好一会儿都站不起来。

  天,她在干什么?

  他是非凡,偶尔在夜幕底下舔着爪子的非凡。她怎么会以为那些小伎俩可以用在他身上?

  “莉莉?”突然有人伸手在她脸上挥了挥,莉莉艰难的抬头,几个女同事正担心地看着她。

  “你……你都听说了?”看见她阴晴不定的神色,其中一位女同事于是微微试探。

  “听……听说什么?”不想太尴尬,莉莉只好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好阻止两只手发颤。

  同事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总算有个代表站出来,抱歉地看着她。

  “你被撤职了,老板不能得罪大客户,其它几个大公司也接到类似的消息,所以,嗯……你……可能要

  试试看转行,或许会有机会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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