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夜一个骇故事》~~~~~~~~~~~~~~~~~~~~~~

吻舞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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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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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 食指


朋友一边抽着烟一边神秘地竖起他的食指给我看。“看,每个人的食指都代表着人的贪婪,因为吃的欲望是人类最基本和最原始的欲望。知道为什么叫食指么?因为古人说一旦看见好吃的东西食指就会跳动,不是有句成语叫‘食指大动’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一个关于食指的故事。”说着,他把香烟熄灭,开始叙述这个故事。
  (为方便行文,以下以朋友的口吻记述。)
  我到西南一个小镇的时候寄宿在一户人家里,那里有一位年岁很大的老人,老人精神很好,我没事就和他谈天,也就从他口中知道了这样一个故事。在民国时期,这里的女孩要嫁一个好人家的话首先要有一个好身材,尤其是腰。据说一些人家都有明确的规范尺度,精确到毫米呢。(我笑道:“这也太夸张了。”)越是瘦的女孩他们越觉得漂亮,看来恰恰与唐朝的以胖为美相反呢。可能当地的人对猪非常反感,也就衍生地认为只要是肥胖的都是丑恶不堪的。于是那里的女孩都拼命地节食,只为了能有一个一步三摇、风吹柳絮飘的轻柔身段。
  其中有一个叫秀的女孩,自从她明白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要和自己的腰围成反比就不再吃肉了,而且包括面食。但似乎命运很喜欢和人开玩笑。即便秀从早到晚不停地运动,只吃一点水果,她也会长胖。或许按现在的话来说是基因的问题,或许根本就是一种病。但当时的人可不这么认为。那些瘦瘦的女孩子都在背后嘲笑秀,说她是猪精投胎。家里人也不住地唉声叹气。因为秀的身材已经越来越胖,别说嫁个好人家,恐怕就是当地最穷的老四家也不要她了。
  说到老四,其实与秀家里倒能寻到几丝亲戚关系,但这种亲戚就像头上的头发,多得数不过来,每天都得掉上几把。不过老四的儿子和秀倒是青梅竹马,两人幼年时经常一起玩耍。但自从秀立志嫁入富人家后就断绝和老四儿子的关系了。可老四的儿子却一直把秀放在心里。现在这种时候秀的父母也顾不了了,他们最大的愿望是赶紧把秀嫁出去,省得留在家里丢人现眼。毕竟,他们认为女儿这种货物家里还是有很多的。
  老四的儿子叫民,其实论相貌倒也英俊,只是家贫,穿着很破旧,但十分干净,无论是人还是衣服。秀的父亲把这事向老四一提,老四父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结果在一天之内就完成了提亲、下聘、回书、过门酒席之类的繁琐程序,在当时也算一项纪录了。
  秀虽然百般怨气,但也没办法,谁叫自己命不好。再不嫁,过几年恐怕连民都看不上自己了,何况丈夫对自己千依百顺,疼爱有加,日子倒也将就地过了。
  事情往往这么凑巧,或许是风水的缘故,或许是心情的缘故。秀嫁到老四家后反而日渐消瘦,最后倒成了当地有名的瘦美人。可惜她早已为人妇,不过依旧有很多人打她的主意。那里的人可不在乎什么头婚、二婚。因为媳妇对那些人来说不过是生育的工具和对家里风水有改良作用罢了。
  秀自己也不安分起来了。而且她坚持不要孩子。这点令民十分苦恼。他知道没有孩子自己是留不住秀的。其实有孩子就能留住吗?秀家里活也不干了,见天和一些朋友聊天逛街,或者去大户人家做客,哪里像一个穷苦人家的媳妇。
  看来都是瘦惹的祸,民知道,只有秀再次胖起来,她才会安心待在这个家。
  没过多久,秀果然再次发胖,一切仿佛回到从前。她再次沦为一个农妇。她怨恨命运的玩弄。只有民暗暗发笑。表面上却和她一边抱怨一边安慰她。
  日子如同织衣的梭子,在重复地穿梭。一晃十几年过去,秀生育了几个小孩。她也不再做梦了,安心和民过着日子,一直到他们最喜欢的女儿月儿的长大。
  月儿生得非常漂亮,吸取了父母的优点。不过似乎她也一直都处于不胖不瘦的状况,甚至偶尔还会丰满一些。其实按照现在的标准一点都不胖。不过秀不愿意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她很早就开始控制月儿的饮食,不过功效不是很大。眼看着月儿快十六了,但腰却比起她同龄的女孩要多上一圈,急得秀天天睡不着。
 
看着自己的妻子天天熬得黑眼圈,民终于忍不住了,或许他认为时间已经冲淡了一切,这时候告诉妻子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这天两人和衣睡在床上,秀依旧翻来覆去睡不着。民把她的身体掰过来,正色道:“你知道你过门的时候怎么突然瘦了么?”
  秀奇怪地摇着头,随即问道:“为什么?”
  “那是因为我,我们家虽然穷,却知道一个可以让人变瘦的法子。不过祖辈们交代是禁术,用多了控制得不好会得报应,不过究竟什么报应却不知道。你来我家后我就对你施了这个术,后来你想走我又把术解了,所以你又变胖了。”民黯然地说道。
  秀已经过了生气的年纪了。其实她早觉得自己突然变瘦又变胖可能是丈夫捣鬼,不过听见这种奇妙的方子倒也觉得好奇。“算了,都过去了,我不怪你,不过你不能耽误月儿啊,我可要让她嫁一个好人家!你赶紧告诉我啊!”
  民望着着急的妻子,欲言又止。终于他举起自己的食指,对秀说:“是指头。”
  “指头?什么意思?”秀奇怪地问。民告诉秀,相传在一百多年前,祖先在饥荒的时候好心收留了一个叫花子。据说这个叫花子不是凡人,是游历民间的茅山术士,不过是装做要饭的来看看众人的善心。他见民的祖先心地善良,就教会一些法术给民的祖辈。后来一代代传下来,大部分都已经失传,只有这变瘦一法却奇怪地保留下来。但民的家族自此就开始败落下来。恐怕这和民间流传着使用茅山法的诸多忌讳有关。茅山术禁忌极多,一旦破坏,轻则破财倒霉,重则有血光之灾甚至祸连后代。想必民的祖先定是用法术做了些什么不义之事才有所报应的。
  至于这个法术,民告诉秀,其实只要吞下自己食指的指甲就可以了。但这个术一次最多只能维持数年,而且每个人瘦下来的程度是有限的,用得多了,据说最后会发生很恐怖的事。由于只是变瘦,民一家人也很少去使用,不过民的父亲还是教会了民使用。
  “难怪后来你每次见到我都那么好心地帮我修指甲。”秀语气怪怪地说。民觉得有些尴尬,摸着妻子的脸:“我这不还是因为喜欢你么。”
  “算了,我也不生气了,明天你就施这个术,赶快让月儿瘦下来。”
  民点了点头,夫妇俩又安心睡下了。
  果然,没过多久,月儿真的瘦了下来,而且是十里八乡瘦得最漂亮、最精神的。邻里都夸民和秀养了这么一个好女儿,肯定可以嫁一个好人家。夫妻二人听了笑得合不了嘴。
  但事情很不凑巧,当地最大的一户财主要找儿媳妇。这个财主就是前面提过的要求儿媳妇的体重腰围都精确到最小单位的那种人。秀当然让女儿去试了,可惜就差那么一点,而且月儿已经是最轻的了。财主放出话,再过一星期没人合格的话,就去外地找了。秀一心想让女儿嫁进去,就逼民再次施法。民无奈地说:“你听过神行太保戴宗么?其实像那种术也是有不同程度的。据说有一位信使在送信的时候耽误了时间,怕被责骂,一位好心的茅山术士教他以银针刺脚底,忍住痛,放出杂血,可以日行三百,夜行三百。果然如实。后来信使再次向术士讨教跑得更快的办法。术士说,只要将双腿膝盖骨挖去,可以日行两千里。结果信使吓跑了。”
  “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秀奇怪地问。
  “我是想告诉你,如果你还想让月儿瘦下去的话,所付出的就不是指甲了。”民担忧地说。秀沉默许久,最后还是要坚持让月儿一定要进那个有钱人家的豪门。民问了女儿的意见,月儿自然想母亲高兴,家里摆脱贫困,便一口答应了。民拗不过二人,不过这次需要的是月儿必须吃掉自己的食指!
  大户人家并不在乎少根指头,只要其他标准到了就可以了,指头可以说以前小时候弄伤的。于是月儿只好咬着牙剁掉食指,并吃了下去。果然,第二天月儿就又明显地消瘦了,手上的伤一好,马上去财主家,财主正发愁呢,一看月儿就大喜过望。这桩婚事很快就定下了,指头的事大家似乎也都渐渐忘记,事情也慢慢地恢复了宁静,民和秀也靠着财主家的钱过上了富裕的生活。这个时候虽然中原正在打仗,但战火却烧不到这个地方,这里依旧是一片世外桃源。
 
没多久,过门的月儿怀孕了,生下了一个儿子,似乎是好事。但很快月儿的身体就像吹气球一样涨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丈夫一家人对月儿突然变胖感到费解,他们把这事转告给民和秀,并说婚后胖一点可以,但像月儿这样恐怕难以符合他们家的儿媳这样的身份,如果月儿还继续胖下去,他们决定休掉她。
  秀哭着问民,民苦思良久并查阅了一些书,终于知道,产妇在分娩的时候,大量的失血会破掉这个法术。秀在生月儿的时候已经变胖,所以民没有在意这个术居然会被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秀看着女儿如气球一般的身体哭着责问民:“就算会变回原样,我们月儿也不应该变成这样啊!”
  民告诉秀,法术一旦被破,身体就会像积压很久的弹簧似的猛地反弹,而且坐月子的时候营养丰富,就是普通人也容易变胖啊。
  “我不管,这样下去我们一家人都没办法在这里立足了,而且我的外孙,月儿的儿子也见不到了,你忍心啊?”
  民抓着头,望着在一旁哭得泪人似的女儿和老婆,终于艰难地说道:“这个术还是可以再做一次的。但是……”
  “不要但是了,能救女儿我付出什么都可以的。”秀哭着求民,月儿也跪在地上求父亲。
  “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因为就算是祖辈们也从未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施法,他们再三告诫后人,用多了术是会遭天谴的。”
  “说不定只是那个道士吓唬你们啊,你也说没人用过,你又怎么知道会遭到天谴呢?”秀反问道。民默不作声,最后只好答应再一次施术。
  这一次不是要月儿的指头了,而是要民和秀两人的食指,因为儿女和父母有着看不见的纽带。所以月儿吞下了父母砍下来的食指。民和秀忍着剧烈的疼痛安顿好女儿睡下,俩人彻夜不眠地守在身边,深怕出现什么不好的事。不过似乎一切顺利,第二天早上,月儿就恢复了结婚前的身姿,就像少女一样。夫妇二人这才安心地送月儿回到公公家,那边丈夫等人一看也大吃一惊,不过既然变瘦了自然是好事,也就笑逐颜开了。民和秀也回家好好地养伤。
  但几天后的深夜,正当民和秀熟睡之际,亲家突然派人报丧,叫民和秀赶紧来。原来当夜月儿就暴亡了,而且死状恐怖。秀一听当场就晕了,民只好独自一人去认尸。一路上民的脑袋一片空白,犹如行尸一样被人牵着走进现场。女儿一下就这么去了,实在令他难以接受。但当他看到女儿的尸体,姑且称做尸体的时候,他也几乎吓晕过去。
  月儿整个人就像被什么动物啃咬过一样,周身没有一块好肉,已经和骷髅差不多了。从床上到地上将近两米的距离都是月儿拖出来的痕迹,血和碎肉散落得到处都是,月儿的头高昂着,手伸向门外,估计是从床上翻下来想去开门,但只爬了几米就咽气了,而且死前恐怕是受尽痛苦。民怎么也不明白,难道这就是所说的报应?看着女儿的尸体,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顿时老泪纵横。
  由于死状恐怖加上这位财主门风甚严,月儿死亡的真相没几个人知道。对外就说少奶奶得急病死的。财主给了民和秀一大笔钱让他们离开这里。可惜秀知道女儿的惨死后自责不已,后来也自尽了,民也人间蒸发了。
  据说,茅山术本身就是一种驱鬼和转嫁的法术。比如施术的人可以把别人家的肉或者食物变到自己手中,也可以让自己的伤痛转移到他人身上,估计这个术也是将本来在自己身上的肥胖转移到别人身上。但凡是术总有自损的一面,民一再施术终于遭受到报应,可惜还是报应到了自己家人身上。至于月儿的惨死,其实是术的反噬。佛教六道之中有一种鬼是饿死鬼,它们很小,如蚂蚁一般,但数量众多。它们生前饥饿,死后化为鬼会吃掉一切东西。食指是人食欲的象征,吃掉自己的食指其实就是与饿死鬼达成了契约。它们会帮你吃掉你不想要的那些讨厌的 脂肪和肥肉,但一旦契约无法控制或者过量,它们就会把你整个人也吞掉。
 
朋友说到这里,凑过来对我低声说道:“当我听完这个老人说的故事,我也忍不住抚摩着我自己的食指,我想,难道吃掉自己的食指真就能变瘦了?正当我疑惑的时候,老人笑了笑起身而去。我注意到他的一只手上只有四个指头,唯独少了那根食指。我后来四处打听,旁里的人都说不认识老人,说老人好像是解放后才来的,大家都叫他民伯。”
  我吓得张着嘴不说话。我也如朋友一样轻抚自己的食指,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看到的蚂蚁群,忽然感到一阵发麻。朋友看我发呆,笑着猛拍一下我的肩膀,“不用担心了,有些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应该靠人力强求的。”
  “那也不一定啊,事在人为啊,你不要唯命运论啦。”我也笑着反驳。
  朋友望了望我,“那你听说过半脸的故事么?”
  “没有。”我朝他望去,他的脸上突然带着几丝诡异,那脸仿佛泥塑的一样。
  “算了,明天讲吧,你看太阳都出来了。”朋友突然恢复了常态,指了指窗外的太阳。我也只好压下自己的好奇,先去睡了,等晚上再继续。
 
第二夜 半脸人



“夜晚才适合讲那些离奇的故事啊。”朋友伸了伸懒腰,把上衣脱去,盘腿坐在地上。他家里没什么家具,来客都坐地上。因为他说讨厌椅子,席地而坐才是古人风范。
  “继续讲啊,什么半脸的故事?”我催促道。
  “嗯,对的。恐怕这是我所知道的众多故事里最诡异的了。甚至讲起来我都有些打颤。”
  (为方便行文,以下以朋友的口吻记述。)
  我照例做着没有目的地的旅行,但我一般都选择比较偏僻的地方,你知道那里往往有很多奇怪有趣的故事。不过以前我都是听说而已,而这次我却亲身经历了。
  我来到了一个村落,其实这个村子很大,几乎可以算是一个小型的城市了。村里人都有不同的工作,刚好构成了一个需求环,大家自给自足,于是慢慢地与外界有些隔离了。不过他们依旧很好客,当我来到的时候他们都很友善地招待我,加上我还学过几年医术,可以帮他们治疗一些普通的疾病,他们就把我当成上宾了,而且把我当成了个神医。哈哈。(朋友得意地笑着,我知道其实他在大学的时候成绩就很出众,虽然他不喜欢做医生,但他属于那种即便不喜欢也要学好的人。所以即使他不继承那笔遗产,他也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看他这么高兴,估计当时那村子里的人对他的确很尊敬。)
  不过没过多久,村长就来找我了。村长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人,相当于族长一样,可以说几乎是当地的国王了。当然,他也是非常友善的,不过他始终保持着一份应该的尊严和威仪。但这次他却显得很卑微,好像是有求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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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简直成神了,村里的人都说您医术超群,甚至还解决了几个长久折磨他们的疑难杂症,您真是太厉害了。”村长不停地恭维着我,几乎把我吹得飘飘然了。
  “说吧,您家里难道也有人生病了?”我笑着问他,但村长面露难色,似乎很难启齿,每每想说话又咽了回去。最后他像下定决心一样小声对我说:“是我的儿子,与您年纪差不多,本来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把自己关了起来,每天待在房间里,只吃我们送去的饭菜,却从来不见我们。我和他妈妈都快急疯了,结果老天爷把您派来了,您可一定要救救他。”村长说到最后声泪俱下,几乎要跪下了。我觉得事情似乎不那么简单,恐怕以我的医术管不了。但我还是答应随同村长一起去他家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村长的家果然要气派很多,不过到底也是普通的砖瓦房,只是比一般村民的房子要稍大一些。房子有两层,门前还有一个不小的院子,放养着一些家禽。房子的右边飘来一阵阵的原始的蔬菜的味道(其实就是施农家肥的那种),想必那里是厕所和菜园。唯一令我不安心的是那只半人多高黑棕色的大狗,见我是生人就呲牙咧嘴地对着我,喉咙里咕咕地叫唤。我知道这种狗是极其危险的,所以我停了下来。村长连忙呵斥它走开,我才敢走了进去。
  村长的家人很友好,是典型的好客的农家人。我始终奇怪这样普通的家庭养育的孩子到底得了什么病。
  村长带着我上了二楼,来到了一间房间面前。
  “就这儿,我儿子叫柱子,他已经把自己关在里面整整一个月了。我实在没办法了,要不是您来了,我也要出去找医生。”村长的话语间好不烦恼。
  “你和他说过话么,自从他自己封闭起来后?”我问道。
  村长摇头,我示意他下去,在我当时看来可能是年轻人 青春期的烦躁带来的一些心理问题,所以我让身为父亲的村长回避可能好点。事实上我的想法过于简单了。
  村长下楼了,嘴里小声嘟囔着,依稀能听到是希望这次我能治好。我望着他的背影觉得他的确很可怜。
  “里面的是柱子么?”我轻叩了一下木门,门的质地很粗糙,还带着毛刺,第一下扎得我很疼,所以我放小了点力气。
 
柱子没有回答我,这也是意料中的事。于是我开始了所谓的心理治疗,无非都是大学心理课上还没完全忘光的东西,可惜完全没有效果。一小时后,我开始急躁起来,忽然对里面的人产生了好奇。我四下望了望,发现门的右下角有一个不规则的小洞,我使劲蹲下来,想看看里面。

  我终于把自己的眼Χ宰剂四歉龆础9庀卟还唬吹貌皇呛芮宄5一故且老】醇桓錾聿母叽蟮牟嘤白诖餐罚兰扑褪侵印K竦裣褚谎谀抢镂薅谥浴N彝蝗徊艘恢趾艹宥南敕ǎ绻蚁衷诖蠛耙痪洹拔铱醇懔恕保嵩趺囱?/p>   我这样做了,对着门大喊一句:“柱子,我看见你了,你正坐在床沿上!”
  他果然有反应了,而且很剧烈。他抱着头恐惧地在床上打滚,嘴里高喊着:“不要找我!我已经得到惩罚了!”看见他这样我意识到情况不妙。紧接着他在床上不动了,仰面躺在床上,成了一个“大”字形。
  我赶紧叫来村长,让他把门撞开。门很结实,我和村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撞开。但是当我和村长进去后,村长疑惑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说了句令我诧异的话:“这,这不是我儿子!”
  我吃惊地望了望村长,又看了看床上的年轻人。他的面部皮肤很黑,额头很宽阔,硕大的鹰钩鼻子,肥厚的嘴唇上稀疏地长着几根看似坚硬的胡子,让我想起了食堂还没拔干净猪毛的五花肉。的确从任何角度来看都不像村长。
  “这个是小六,是柱子的好朋友。”村长又补充说道。
  我看着小六的脸,似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看不出来。其实事后想想,如果当时再仔细点是可以看出来的。
  小六很快醒过来。他还是很恐惧,而且一直捂着左脸不说话。显然柱子的下落他应该知道的,可是他情绪很不稳定,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我们只好让他先休息,我和村长一起来到楼下。
  “这个小六住哪里?是个什么人?”我必须先搞清楚小六这个人。
  “他是柱子从小一起撒尿和泥的好兄弟。两人就跟胶布一样粘在一起。”村长长叹了口气。“其实我是很反对的,因为这个小六平日里游手好闲,整天想着如何一步登天发大财。经常鼓动我们柱子和他一起去做一些无聊的事,说是为以后发财做准备。柱子也傻乎乎地跟着他。唉,真造孽。”
  看来这个小六只是一个无业游民而已。但他怎么在柱子的房间里,而且一住就是一个月?
  “你最后看见柱子是什么时候?当时什么情况?”我突然觉得我不是在行医,而是在破案了,从小梦想做神探的我感到莫名的兴奋。
  “一个月前啊。那是晚上,他急急忙忙地赶回家,说是肚子痛就跑上楼了。结果就再也没下来。”
  “你确定那是柱子?你后来有没有发现小六来过?”
  “绝对是柱子,我自己的儿子我会不认识?”村长坚信不疑地说。
  其实以村长家的格局,柱子如果后来偷跑出去让小六进来顶替他也是有可能的。不过他到底在逃避什么?而且当我喊出那句话的时候小六为什么那样慌张和恐惧?眼下我觉得还是先去趟小六家为好。
  我在村长的带领下来到小六家里。果然这样的人家中往往十分贫寒。小六的父母都是极为老实的农家人,我还为小六的母亲看过腿,所以他们是认识我的。
  一阵寒暄过后,我们向他们询问最近小六的近况,两人都摇头说他已经失踪快一个月了。因为他平常经常四处溜达不着家,所以老两口也没在意。倒是母亲警惕地问了句:“小六是不是在外面闯祸了?”
  “没有没有,是柱子让我来看看他。”村长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话来应付。两夫妇也稍微显得安心了点。
  从小六家出来,村长看上去更加担忧了。
  “从时间上看,果然是小六在柱子回来的那几天就待在那个房间了。”我摸着下巴,这是我习惯的姿势,虽然我没什么胡子。
 
现在的问题是柱子到底去哪里了,要想知道只有等村长家里的小六醒过来了。
  但小六醒不过来了。
  我和村长刚回到他家就知道了。小六在我们出去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在房间里暴毙了,可是当我们离开的时候他还是有呼吸的。
  死人了事情可就不一样了,我感觉到我已经无法应付了。我让村长报警。

  “警欤课颐钦饫锩挥小!贝宄さ耐芬〉孟癫斯摹?/p>   “那平时出点什么事你们怎么解决?”
  “我们靠村子里的人共同裁定啊。”村长理所应当地说。还真是个奇妙的村子,居然还保留着如同周文王时代一样的法规。
  我只好叫村长去把大家召集过来,先不要告诉小六的父母。我不忍看他们伤心,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如果哭闹势必会让事情更麻烦。我一个人待在小六死亡的房间里看着他的尸体,因为我相信他应该死得很不甘心的。
  我不是法医,但我好歹还是个医学院毕业的,我依稀还记得解剖课上教授传授过的东西。我开始细心地看着小六的尸体。
  表面没有任何创伤,起码肉眼看上去是的。我刚和村长出去大概一个多小时,村子虽然不大,但小六家与村长家住的正好是两个极端,所以步行去还是花了些时间。尸体还是很热乎的,不过已经开始出现尸斑了,虽然还不是很显著。但最令我感兴趣的是他的左脸。
  他的左脸已经完全和右边的不对称了,几乎可以说是两张不同的脸被裁剪下一半拼凑到一起的,而且我发现左边脸的尸斑有些异样。
  尸斑最早在人死后30分钟出现,一般在死亡1~2小时开始出现。尸斑的形成、发展可分为几个阶段:
  尸斑形成的最初阶段,称为坠积期。此期在死后5~6小时内达到明显可见。可持续6~12小时。坠积期尸斑被按压,尸斑褪色或消失,停止按压则尸斑又重现。在此前阶段如果变动尸体位置,尸斑也随之改变,在新的低下部位重新出现。
  尸斑发展的第二阶段为扩散期。从死亡后发展到扩散期约需8小时,延续至26~32小时。此期间被血红蛋白染红的血浆浸透到周围组织,此时按压尸斑已经不能完全消失,只是稍许褪色,停止按压后尸斑恢复原色较慢。变动尸体位置,部分尸斑可能移位,部分尸斑则保留在原来形成的部位。
  尸斑发展的第三阶段浸润到组织中的时间较久,此时用手指压迫后尸斑不再改变颜色,也不再消失,变动尸体位置,尸斑不再转移。
  小六尸体其他部位的尸斑属于第一阶段,这很正常,但费解的是他左边脸的尸斑居然在拇指积压下也不变色,也不消失。明显是尸体放置一段时间才会产生的尸斑。
  而且,左脸的尸斑呈现一种红色,冻死的人才会出现红色尸斑。
  冻死的?
  现在是夏天啊!
  我皱着眉头离开了这里,虽然我以前接触了很多尸体,但已经很久没见了,还是有点不舒服。我来到了楼下。
  村长已经把几个重要人物找来了,他们都是村里担任一些职务的人。他们都相信村长首先肯定不会去加害小六,然后他们商议是否就这样把小六埋了。我站在一边等他们都散去才过去向村长询问。
  “这附近有什么地方是很冷的么?冷到可以冻死人?”我问道。
  “冷?”村长奇怪地看着我,这也难怪。旁边一人若有所思地说:“有的,这里夏天有时候太热了,村子里就在后山开了一个冰窖,储存了一些冰块。怎么了?”
  “马上带我去,快!”我用毋庸质疑的口气说道。村长只好带着我过去,虽然他显得很诧异。
  我们很快来到了那个后山的冰窖。说是冰窖,其实不过是个地下室罢了。估计以前是用来存菜的,刚一靠近人就觉得有点冷了。
  村长在我的央求下打开了冰窖。我和他走了进去。果然,我靠着直觉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不,应该说是人,或许准确的说应该是尸体。
 
 这具尸体不是柱子的,而且很奇怪,看穿着这个尸体不像是村子里的人,倒很像是城里来的。他穿着还蛮考究的,看样子应该是冻死的,因为他还保持着蜷缩的状态。而且,这具尸体没有脸。

  你可以想象一下没脸的尸体是什么样子,虽然在冰窖里他的脸落满了冰霜,但反倒显得更加恐怖。不过从体态纯矗一故悄芸闯鏊蟾攀且幻曜笥业哪行浴?/p>   我们很快就带了人来,但我没让他们把尸体搬出来,因为这样很快会高度腐烂,如果我脑中的想法是对的话,他应该和小六的死以及柱子的失踪有很大关系。
  大家议论纷纷地站在后面,我突然发现村长的脸色很难看。在人群的小声议论中,我好像听到了柱子是管理这个冰窖的,冰窖的钥匙也只有柱子和村长有。这样一来,柱子的嫌疑就像和尚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摆着了。
  连续两具尸体了,而且都是非正常死亡。我还是报了警,尽管村长反对,但众人还是认为报警为好,在人群中的一部分人的脸上我看到的不是责任,而是一种像是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神态。他们似乎都有两张脸,一张在义正词严地要求报警替死者讨还公道,另一张脸却在偷笑。
  警察赶来还是要些时间的,我得看看我还能做些什么。村长看上去很不高兴,难怪,似乎我一来就给这个寂落安静的山村扔出两具死因蹊跷的尸体,换做谁也不会高兴的。
  无脸的尸体,以及小六那离奇的左脸尸斑,我突然想到那冰窖死者的右脸呢?我忽然把所有的一切想了一下,得到一个答案,但我必须先向村长证实。
  我猛地望向村长,他神色恍惚地向四周张望。我把他拉到一边,低沉着声音问他:“说吧,你把柱子藏哪里了?”
  村长大惊:“你说什么呢,我家柱子我自己都一个月没见了,你倒问我!”
  “小六不是自己愿意待在那里的吧,或许是你把他关在那里的?”我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了烟。我没望村长,因为眼神是对话的武器,用滥了就没用了。
  果然村长开始流汗了,眼睛像色盅里的色子一样乱转。但他还是一言不发。
  “我刚来帮小六母亲看病的时候,她就提到过他儿子,说他儿子患有长年的咽喉病,说话声音嘶哑,和别人差距很大。你该不会在这一个月都没听过里面所谓的柱子开口说话吧?就算没有,你说你每天都要送饭,但小六的皮肤很黑,而你们家柱子应该不黑吧?难道你从来没怀疑过?好吧,我承认我都是假设,不过等警察来了,你再隐瞒下去也毫无用处。”
  村长的额头布满了汗。“柱子是我藏起来了,但我不会把他交出去,因为他已经得到报应了,就算把他交给警察,也不过是造成混乱而已。”
  “报应?”我疑惑地问。
  “是的。”村长低着头,开始叙说一个月前他看到的恐怖景象。
  “那天我和柱子妈刚吃过晚饭,柱子就气喘吁吁地赶回家,翻箱倒柜,还问我们要钱,说是要和六子出去一段时间。我开始觉得不妙,支开他妈后逼问他。这孩子没什么心计,我一逼就全招了。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和小六杀人了。”村长说到这里,老泪纵横,几乎哽咽得说不出话,我只好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激动。
  “他说他和小六骗了一个外地人来买冰。据说那人想开个冰吧,要的就是我们这里那种无污染的水做的冰,反正是卖给有钱人。柱子在小六的劝说下只好带着那人来到了冰窖。但那人说要全部买走,并威胁说不卖也得卖,否则他会带人来。冰窖里的冰是全村人的,村子没 冰箱之类的,消暑避夏都靠这个冰窖。所以柱子不想卖了,结果三人便起了争执。推搡的时候,那人被小六猛推一下,脸砸在布满棱角的冰块上,他高喊着‘杀人了,杀人了’,结果柱子就用冰在他脑后砸了一下,那人就倒下不说话了。两人见出事了就赶紧逃回家,并相约一起去躲一下风头。”
 
“那冰窖的死尸那张脸怎么没了?”我问道。就算是砸得稀烂,但与脸被割去是不一样的啊。
  “我也不知道,或许这就是他们的报应。”村长接着往下说。
  “知道这事我肺都气炸了。我拿着板凳就往他身上砸,但怎么说他也是我儿子。冰窖的事一旦被村里的人知道,他是逃不掉干系的。我只好答应把他藏起来,而且打算过些日子就找个借口把冰窖封起来。但过了没几天后,柱子的脸发生变化了。”村长的口气突然变得很恐怖。
  “他的右脸开始是很痒,然后经常说冷,接着是长了很多斑点,最后居然烂了,而且很臭,一个一个地长脓包。他天天叫疼。可是我用了很多办法都没用。等过了一段日子,脸居然又好了,可是,可是……”村长停顿了一下。
  “可是他的右脸居然没知觉了,就像中了风的人一样,那边的所有动作都做不了,眼睛也合不上,吃饭喝水都漏出来。他经常喊着有鬼有鬼。我怕招惹来别人,只好把他藏了起来,就藏在房子后面的菜地厕所附近。而且小六也来了,他说他也有相似的症状,害怕了所以来找柱子。我只好把小六又藏在柱子的房间。对外就说柱子得了怪病不愿意见人。那时候你正好来了,我就想让你做个幌子,毕竟来了个医生却不让他给柱子瞧病会引起大家的怀疑的。”
  村长终于说完了。我的烟也抽完了。我慢慢地对村长说:“那个人是冻死的,估计当时柱子和小六只是把他砸晕了,但其实是可以救活的,可他们两个害怕得居然把他关在冰窖里,把他活活冻死了。至于柱子和小六的怪病,我也说不清楚,虽然我理论上是个无神论者。你还是先带我去见见柱子吧。”
  村长看着我,最后还是相信了我,他点了点头,交代别人处理了下面的事,带着我回到家里。
  我在后院的阴暗的房间里终于见到了柱子。他已经接近痴呆了。眼神涣散怕光,一个劲儿地傻笑。但那笑很恐怖,只有半边脸在笑。村长抹着眼泪说道:“就算养他一辈子,我也要养他啊。”
  “不要打他啊,小六,不要啊。”柱子突然高喊了一句,然后又发疯似的跪在地上昏了过去。村长和我赶快过去扶他。可把他扶正一看,他的那本来没有表情的脸居然有一丝笑容,虽然仅仅是一瞬间,但我确定没看错。那是一种报复过后得意的笑容,而且在那半边脸上,我看到了和小六脸上同样的尸斑。
  “他死了。”我看了看柱子的瞳孔,轻声说道。村长如同一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抱着柱子的尸体不放。眼泪和鼻涕都粘到柱子的脸上。
  我站了起来,走出房子,脑袋突然想到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本书,说是人在临死前带着极强的怨念割下自己的脸可以报复别人。当时以为不过是胡扯,没想到居然确有其事。
  事情很快结束,村长也不再是村长,柱子和小六的尸体也被带走。现场的证据也表明的确如村长叙述的一样,而且也和我想的一样,冰窖尸体的脸是他自己割下来的。
  我离开了村子,临走前看望了一下小六的父母。他们依旧没有过多的悲伤,或许只是我看不见罢了。
  我被送走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已经商量着如何重新建一个冰窖并打算如何把旧的卖出去了。
  我望着朋友,似乎他的脸也带着诡异的笑。
  “真的有那种事?自己割下脸可以报复别人?”我好奇地问。
  “谁知道呢?或许柱子和小六不过是自己吓自己,但他们临死前究竟看见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还有,后来据说在尸检中,他们脸上的尸斑又消失了。呵呵,奇怪吧?”
  “是挺奇怪的,唉,有时候犯罪只是一闪念的事啊。得到报应也是无法推卸的。”我感慨。
  “那倒不见得,有时候,厄运会自己找上你,就像我知道的那个一心想要让自己的皮肤变白的售货员一样。”
  “哦?那是什么故事?”
  “一晚只讲一个。”朋友站了起来,笑着说,“明天晚上再说吧,听太多小心做噩梦。快睡吧,我讲得也很累的。”说完就去自己房间了。
 
 我只好躺下睡觉,很快就睡着了。还好,或许白天睡觉不容易做噩梦吧,我睡得很舒服。
 
第三夜 油



“每个人都渴望美丽,尤其是女孩,她们绝对不会像白岩松一样渴望年老。她们会花大量的金钱和时间在脸上、皮肤上或者身体的其他部位。这是女孩的通性。”朋友笑着说。我并不知道他曾接触过什么女性,不过他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以下是以朋友的口吻记述的。)
  我曾经见过一个女孩,她很漂亮,属于五官特别端正的那种,小巧而精致,身材也很不错,既有东方女性的苗条也不失丰满,的确是减一分太瘦,增一分太胖。但上帝打开一扇窗子就会关闭一扇门。她有个无法逃避的缺点。她的皮肤很黑,虽然黑是健康。其实我们常说别的国家有种族歧视,恰恰相反,我们是最排挤与我们不同的异类的。她经常被同事取笑,包括一些男性,即便有男孩想追求她,也会在人言中退缩。更可笑的是她的工作离卖美白化妆品的柜台只有几步远。这更令她难过。但生活总是要继续,这个叫梅子的女孩也就这样过着日子,直到那一天。
  梅子在和我交谈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几乎很难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不得不经常性地停下来抱着她。(我笑着看他,他也笑道:“不要想歪,我只是想安慰她,拥抱是身体接触中最能令人放松的。”)平静很久她才能继续叙说她的故事。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末,梅子独自一人挎着包,撑着遮阳伞走在步行街上。不料和另一名女孩撞了一下。女孩看了看梅子,用不无嘲讽的口气说:“这么黑还撑什么伞,多余!”说完扭头就走了,梅子气得差点哭了出来。身材胖可以减,五官歪可以整,可皮肤的颜色从娘胎出来就注定的,梅子不相信那些 美白化妆品,她的姐妹们是卖这个的,自然知道用了也只是白白损失钱罢了。一想到这里,梅子就非常沮丧,漫无目的地瞎逛。
  忽然一辆豪华的轿车从身边驶过,嘎的一声停在梅子的身边,把梅子吓了一跳。梅子刚想骂人,却见车子上下来一位衣着考究的年轻人。
  年轻人看样子比梅子大几岁,但身材高大,而且相貌英俊。他始终注视着梅子的脸,把梅子看得怪不好意思的,她下意识地转了转身体,但身子却依旧感觉到年轻人如火一样的眼神。
  “真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吗?”年轻人做了个抱歉的动作。
  “不,还好,您有什么事吗?”梅子尽量显得彬彬有礼,虽然这和她平时的个性不符。
  “如果赏光和我吃个饭吧。”
  事情有时候进展得就是如此顺利,梅子和这位叫展越的年轻人一下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梅子不禁感叹造物主的奇妙,或许失去一些东西必定会在另外一些地方得到补偿。身边的同事都羡慕梅子找到一个这么帅气和富有的男友,以至于她们经常撑着伞在马路上转来转去,希望也能有个富家公子看见她们。但这充其量导致了几场交通堵塞罢了。
  在又一次充满爱意的约会上,展越忽然温柔地对梅子说:“梅子,知道我为什么第一眼就爱上你了么?”
  “不知道,或许是神的安排吧?”梅子笑道。
  “不,因为你和我以前的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孩长得太像了,你有和她一样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和顽皮的嘴。”
  梅子略有点不快,原来自己只是替身而已。她怏怏地说:“那你找我做什么?那个女孩呢?”
  “她走了。”展越神色黯淡地说。见展越不快,梅子也有点难过,毕竟男孩念旧也很难得,这不正说明他痴情么,这样一想梅子反而高兴了。
  “其实和你在一起我几乎把她忘记了。”展越忽然又说。
  “对了,梅子,你不是老抱怨自己的皮肤不好么?我家有一种祖传的配方,是一种增白油,很有效果,不如你试试吧?”
  “有用么?我可是试过很多方法都不见效啊。”梅子不想拒绝展越的好意,但又对这种药没什么信心。
  “要相信我啊,一定有用的,我今天正好带了点,你拿去试用一下,效果好就继续用。如果我们梅子皮肤又白,那就是天下最漂亮的女孩了。”
 
梅子没有拒绝,接过了展越给他的一个黑色的小瓶子。或许偏方都是这样神神秘秘的,就如同童话里巫女的药水,充满诱惑力和未知。

  梅子回家后就在手上试着抹了一下,的确是一种油状物,而且闻起来怪怪的,似乎有一种独有的刺鼻感,不过效果很好。第二天,梅子的手上涂了的胤骄秃推渌胤接忻飨缘母墓酆筒煌C纷右簿头判牡卦诹成贤磕ㄆ鹄础?/p>   这几天梅子的家人和同事都瞪着大眼睛望着梅子,几乎都不认识她了,有道是一白遮三丑,像梅子这样本来就美丽的女孩皮肤一白就如同选美小姐一样耀眼了。那些以前嘲笑过她的人都躲在一边暗暗看着自己的皮肤又看看梅子的,如同墨汁与白雪一样对比鲜明,都忍不住尽量把露出来的地方用衣服遮住。大家一边交口称赞,一边询问增白的秘密。梅子总是笑而不答,心中只是感激展越。
  “今天去我家吧。我们一起吃一顿烛光晚餐。”展越看着越来越白皙的梅子,眼神有点涣散。
  “好,我还是第一次去呢,我晚上好好打扮一下。”的确,两人认识这么久,梅子从没有去过展越家,至于住哪里更是无从知晓。
  傍晚的风景总是十分美好,但却带着少许的不安感。坐在车子里的梅子被车速带起的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只知道车开了很久,久到梅子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了,眼前的景色是那样的陌生。
  “到了。”展越的车在一所 别墅边停了下来。他把车子开进车库。然后牵着梅子的手走了进去。梅子感觉这地方很冷,虽然现在还是八月份。梅子望了望旁边,几乎没有别的人家。空旷的周围只有展越的这一栋房子,而房子的外形也是笔直的长方形。说句不好听的,远远望去,这房子犹如墓碑一样矗立在这里。
  被展越牵着的手有些湿湿的,或许是紧张。年轻男女在晚饭后共处一室,或许会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梅子不是保守的女孩,但也绝对不是豪放女,虽然她从第一天认识展越就有所准备,不过这天真的来了,她还是很紧张,毕竟这是她相处的第一个男友。
  进去后才发现别墅内部真的很华丽,有好多梅子数不上名字的古玩和名画。在一旁的餐厅摆了一张很长的餐桌,桌子上有牛排、龙虾、烤鹅、红酒等美味,旁边是一个正在燃烧的暖炉。
  “来,梅子。”展越做了个邀请的动作,两人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食物很好吃,展越似乎很开心,胃口也很好,但梅子心不在焉地吃着盘里的食物,一边拿眼睛瞟着展越,而且梅子似乎感觉这么大的房子好像连一个佣人都没有。
  “你平时就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害怕?”
  “不,应该不能算一个人吧。”展越看了看梅子,“最少从今天起我不会一个人住了,有你陪着我。”
  梅子的脸烧了起来,红得就像杯子里面的红 葡萄酒,酒可以醉人,梅子白里透红的脸同样可以醉人。展越几乎看呆了,他起身走了过去抱着梅子。
  “我,我想先去洗个澡。”梅子被展越抱得很紧,喘着气说。展越犹豫了一下,然后指了指上面。“二楼左边第三间是浴室,里面有浴袍。”
  梅子赶紧跑了上去,快上楼前还冲展越做了个鬼脸,“我马上来!”
  展越看着梅子的背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自己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梅子跑上二楼,一间一间数过去,忽然她闻到一阵很刺鼻同时也很熟悉的味道从旁边的一个房间飘过来。梅子知道,这是展越送给他的那种增白油的味道。
  梅子不知道被什么力量驱使着,她没有去浴室,而是一步步地往那间房间走去。越多走一步,那种味道就越重。等到门口的时候,梅子已经忍不住要捏住鼻子了。因为这味道似乎不仅难闻,而且有些冲眼睛了。
  梅子转动了把手。很好,门没锁。她看了看四周,估计展越以为她已经洗澡去了。反正只是看看,看他们家祖传的秘方是什么。好奇心人人都有,尤其是女人。
 
 说到这里,梅子再次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也很想了解那有神奇美白作用的油到底是什么东西。
  房间不大,但充斥着那种味道,很臭,甚至有点熏眼睛。梅子想,好像很多香水之类的太浓的话都会臭的,或许这种也是。但这种味道很像那种肉类腐烂变质的气味。
  梅子环视了一下房间。整个房间铺设着墨绿色的地板。房间里只有一个黑色的瓶子,瓶子似乎正在接着由一个大箱子里漏出来的东西。估计就是那种油了。梅子靠近了那个箱子。箱子有一人半长,横着放在屋子的墙角。梅子走了过去,对着盖子稍微用了一下劲。很好,盖子没有上锁或者钉死,但盖子很沉,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梅子费了很大劲才推开一条细缝,梅子用自己的手机当做光源向里面照去,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估计梅子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看见了什么。手机淡蓝色的光正好照在一只眼睛上。对,没错,是一只眼睛,而且是一个女性的眼睛,一只睁开的眼睛,带着很强的怨气和不舍。梅子吓得连退几步,脚一软瘫在地上。电影里的女主角经常在发现恐怖的事时尖叫,梅子也这样认为。但她现在明白了,人到了真正恐怖的时候是不会尖叫的,而是说不出话,发不出声音的。梅子马上站起来转身想离开,但她马上停住了。因为展越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根绳子。
  这个男人脸上已经没有了平日的温柔善良,取而代之的是冷酷和漠然。
  “为什么你要打开这间屋子?如果没有笑雪,如果不认识笑雪我可能真的会爱上你。我本打算让你没痛苦地死去,但你的好奇心激怒我了。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全部告诉你。”展越说着大步跨过来,一把把梅子用绳子绑起来,然后自己走到那个箱子面前跪下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梅子说。
  “我和笑雪从小就认识了,她完全是个善良没有任何心计的女孩。我出身名门,她也曾经是。但我长大后她家的家族生意就败落了。像我们这样的所谓富豪,钱来得快去得更快。很快,笑雪家就一无所有了,甚至还负债累累。她的父亲承受不了打击跳楼自杀了。母亲也疯了。她只好放弃名牌大学的学业来陪伴母亲。我想帮助她,但她从来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她是个非常自立自强的女孩。本来我们决定大学毕业就结婚,但我的父亲却不答应。他希望我去娶一位生意伙伴的女儿。百般无奈,我想叫笑雪一起走。但她放不下她的疯子母亲,或许那时候如果我们走了就不会有以后的惨剧了。”展越的声音带着哭腔。梅子很害怕,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但她猜到盒子里的那个人估计就是笑雪了。
  “我最终还是和那个我不爱的人结了婚。后来笑雪的母亲死后,我们又在一起了。笑雪不求什么名分,只希望我能抽出些时间陪她。可是很快这事被我妻子和家里人知道了。她带人冲过去羞辱她,责骂她,殴打她。第二天,笑雪就服毒自尽了。我永远失去了她。但是,我看见了你,你长得和笑雪太像了。”展越猛地站起来,把盒盖用力推开。梅子终于看见了里面的人的全貌。那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就算她生前多么美丽苗条,现在也只是一堆烂肉。这具尸体已经膨胀了起来,身体到处都流淌着尸油。只有眼睛却仍同活人一样,死死地睁着。
  “你看,你们是不是很像呢?不过你比笑雪黑多了。”展越一边抚摩着沾满腐肉和蛆的脸庞,一边问。
  梅子只能看着他,梅子想他的确发疯了。
  “我很早就注意你了。很幸运,我通过很多渠道知道在泰国的巫术中有一种换术。将死者的尸油和非常神秘的巫油互相混合,擦在另外一个人的脸上,这个人就会慢慢变得像死者。到最后,死去的人就可以完全在那个人身上复活,和生前一模一样。所以……”
  “所以你就找到了我,把那巫术用在我身上?你不觉得你很残忍么?我又和你无怨无仇,你干吗不用在你妻子身上?是她害死笑雪的。”梅子大声辩解道。
 
“这种术如果用在相似者之间会安全和快很多。不要怪我,怪只怪你和笑雪太像了。”展越走了过来。
  “今天是最后一天,你要把这里的油喝下去,你就完全变成笑雪了。”展越把那个黑色的瓶子拿了过来。
  梅子吓坏了,瓶子里装的可是尸油啊。她奋力挣扎,但绳子绑得很紧。展越的瓶子已经喂到她嘴边了。梅子依稀看见黑色的瓶子里漂浮的蛆虫。
  这个时候,梅子看见盒子里笑雪的尸体站了起来。梅子以为自己看花了,但她的确看见了。展越看见梅子死死地看着他后面,也回头看了一下。
  笑雪的确站了起来,不过走得很缓慢,说是走,其实用爬更合适,每爬一下,地上都留一下一道尸油的痕迹,就如同蜗牛一样。
  “别,别过来,别过来!”出乎梅子的意料,展越似乎很害怕,害怕得连连往后退,瓶子也扔到一边。
  展越一边高喊着,一边去开门。但门刚打开,笑雪忽然如同青蛙一样猛地蹦了过去,扑在展越身上,和展越粘在一起。展越一边哀嚎一边在地上打滚,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然后躺在那里不动了。
  梅子挪着身体过去一看,原来笑雪的尸体如同强酸一样把两人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展越的脸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了,就像一堆碎肉。
  梅子足足坐了几十分钟才恢复过来,然后自己解开了绳子,打电话给警察。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梅子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笑雪希望展越 离婚,而展越在争吵中把她掐死了。展越希望的巫术其实是想让笑雪的灵魂束缚在梅子的体内,而无法报复他。
  不过梅子虽然差点送命,倒真的让自己皮肤变白了。说完故事后她也轻松地笑笑,说事情结束以后她也会慢慢忘记。
  我半天回过神,不解地问:“那个梅子现在怎样了?”
  朋友对我笑了笑:“其实世界上的事大部分都是听人诉说,在梅子和我告别的时候,我隐约看见了她手上有红色的斑点,虽然很小,但我不会看错。那是尸斑。”
  “尸斑?”我惊喊道。
  “不要叫,的确是尸斑,但我没有说破,其实当时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呢?我去查看了当时的新闻,没有记录,后来辗转通过我一个当地的警察朋友才知道这个案子现场过于诡异被列为疑案,而且的确搬出了两具尸体,一个男的,一个高度腐烂的女尸。不过梅子是否真的还是梅子谁又能知道?其实只要她以后好好地活下去,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就够了,我的工作只是记录这件事罢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时间又快到早上了,看来今天晚上的故事也到此结束了。我刚要躺下睡觉,忽然朋友的猫从外面跑了进来,浑身很脏。
  “你的猫真好玩,我也想养一只,和玩具一样。”我指着猫说,猫很不友好地望着我,低吼了一声。
  朋友严肃地说:“猫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如果你知道八尾猫的故事,恐怕你就不会说出这种话了。”
  “八尾猫?”我兴奋地说,不过我知道朋友又要去睡觉了。
  “是的,晚上再聊吧。”说完,他又闪身出去了。
 
第四夜 八尾猫


“在古埃及的神话中,猫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据说在很久以前,猫统治着人类,它们狡诈、残忍而且非常聪明。它们把人类当成奴隶驱使。直到最后狗的出现,它们赶走了猫,并让猫从统治者变成了人类的宠物。于是狗被埃及人当成了生活中最重要的朋友,而且埃及人深信猫会带来死亡。”朋友喝着茶,缓缓道来。
  “只有埃及的神话涉及猫么?”我四下望了望,那可爱的小猫又出去鬼混了。
  “当然不,我今天讲的就是一只东方猫的故事。”朋友笑着述说。
  “据说当时佛祖说过,世间凡是有七窍者皆可修炼成仙。所谓七窍其实按今天的话说就是生物吧,猫自然也算在其中。而且据记载,修炼的猫每过二十年就能多长出一条尾巴,当尾巴长到第九条的时候,它就已经修到一定的境界了。
  “但这第九条尾巴可不好长,当一只猫拥有八条尾巴的时候,它会得到一个提示,它必须去满足一个人的愿望,而每实现一个愿望,猫就必须消失掉一条尾巴来实现。所以这几乎成了一个死循环。但我所说的猫却非常虔诚地完成这个循环。所以它虽然一直是八条尾巴,但已经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也不知道帮多少人达成过愿望了。它也曾经向佛祖抱怨过,这样下去如何才能修炼得道?佛祖却笑而不答。”朋友停了一下,神秘地说,“其实上面的话我只是听我的祖辈们谈起罢了。因为八尾猫不会随便帮助人,它只会帮它第一任主人的后代实现愿望。在我的家乡,八尾猫的传闻是很普遍的,大家都希望可以遇见它,因为它如果愿意帮助你的话,你就能实现任何愿望。”
  我隐约记起他继承遗产前去过一次家乡,不禁问他:“难道你有见过它?所以你才能继承这样一笔遗产?”
  “傻瓜,我父母早去世了,遗产是我到了父母规定的大学毕业就能接受的。”朋友大笑,笑得我也有些窘迫。
  “不过那次我回去,的确知道了些八尾猫的故事。”
  (以下以朋友的口吻记述。)
  我的家乡是个物产十分丰富的地方,当然老鼠也很多,为了解决鼠患,从很早以前家家户户都会养猫。很奇怪,我们当地没有一个人养狗,我们也从来不吃猫肉。猫的存在给了当地人很大的实惠。没有老鼠的侵扰,粮食丰收,也不会传播疾病。所以大家对猫都疼爱有加,而猫的传说自然也很多。
  我所知道的第一个就是我的叔祖父告诉我的。他去年已经过世了。当时他和我叙述这个事的时候依然健硕,老人虽然将近八十了,但鹤发童颜,说话清楚利落,只是眼睛深深地凹陷,猛一看有些吓人,因为有严重的白内障,他又极不愿做手术,也只好这样。
  为了方便叙述,下面是以叔祖父的口气来说的。
  那年我和你阿公(我祖父)才十来岁。村子后面有座山。我们经常上山去玩,或者运气好可以打到一些小动物,要知道,农村的孩子很早就会自己养活自己了。当然,我们知道山上有狼,可我们一般不走远,只在山腰,而且你阿公很会辨别狼的领地,他知道哪些地方去不得,哪些地方可以去。
  在以前我们也听说过村子里有八尾猫的传说,据说它是几百年前村子里的一位少年饲养的,是一只体型非常大的猫,大到几乎可以和普通的狗一般,而且通体雪白,尾巴又粗又长。当时的人对这只猫都很敬畏,他们认为这只猫可能就是猫里面的猫妖。
  在少年去世后,这只猫就不见了,然后陆续有人宣称看到过这只猫,而这个少年的后代无一不是飞黄腾达,最后成了村子里有名的望族。大家都认为这是猫妖的福赐。但少年的后代绝口不提。因为在禁忌中,如果把你和八尾猫的故事告诉旁人会折寿的。不过反正我也活够了,告诉你也无所谓(说到这里,叔祖父爽朗地笑着)。
  那天天气本来是很好的,但六月份的天气在数分钟内都会变化,即便像我这样观察天气的好手也疏忽了。那次我没有叫你阿公同去。因为他已经要去省城上学堂了,不能像我这样野了。所以我独自一人想去山上摘点口菇或者打点野味,可没等我走到山腰,就下起了好大的雨。回想我这几十年从来没再遇见过那样的暴雨。我只好找了个树叶比较茂密的地方躲了一下。天空灰暗得紧,空气也很压抑,我几乎忘记这是早上了。就在暴雨和闪电交加的时候,我隐约听见狼的叫声。照理这个时候,而且又在下暴雨,狼是决不可能出来觅食的。但很快第二声狼嚎证实了我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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