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NT=宋体]陆亦亦跪在地上,从箱子里随便抽出一本日记。这是中学时代的,日记的黄色塑料皮已经一块块地泛黑,混浊的斑点浮在表面,不再拥有干净的透明感。指尖抚摸那层依旧光滑的黑斑,她感觉自己在微微颤抖。连塑料的老化也是有形式的,那么人呢?[/FONT]
[FONT=宋体]日记里是生涩的钢笔字,还不会连笔字,却努力地去连接笔画,那份天真、勉强和呆板,爬满了一页又一页。她翻着,微笑起来,如果一个陌生人把这本日记递到她眼前,她是怎么都不会把它和自己联系到一起的。她的连笔字在大学时就被公认写得又快又好了,课堂笔记总是记得最完全,被误课的同学拿去抄来抄去。出国多年,英文字写得多过了中文字,她的汉字已经退化,但偶尔提笔,生涩之中虽然填了几分沧桑,却依旧是成熟而漂亮的一手好字,一看就是在良好教育的熏陶中成长的文字,和面前这本日记上稚嫩的笔迹早已不可同日而语。[/FONT]
[FONT=宋体]继续翻着,一张照片忽然从日记本里飘落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脚边,她弯腰捏起照片,仔细端详。照片是自己和一个同学的合影,两个剪着短发的少女假惺惺地咧着嘴,牙齿不自然地裸露着,想必是尊重了摄影师“一、二、三,笑!”的指挥。两人都穿着白衬衣,陆亦亦的眼睛故意睁得老大,好像可以装下整个世界,却充满疑问。她想自己在怀疑什么呢?她摇了摇头,那个时候,什么都是问号,生活还没开始呢。照片上另外那位女孩有对别致的眼睛,神采奕奕,好像会从照片上跳出来,一汪秋水荡漾的涟漪颤颤抖抖地溢出相片,纯黑纯黑的一对瞳仁即使在发黄的黑白相片上仍然星星一样明亮。[/FONT]
[FONT=宋体]如弟!陆亦亦嘴里轻轻叹了一声,她感觉自己的心正慢慢浸泡在一股温暖的热流中,好像触摸着如弟陶瓷般的皮肤。和如弟要好,是有历史的,从初中持续到高中,大学,一直断断续续延续到自己出了国。这次回来,无论如何得找见如弟,十五年了,真该见面好好聊一聊。陆亦亦下定了决心。[/FONT]
[FONT=宋体]她把照片夹回日记本,忍不住读起来张开的那页。[/FONT]
[FONT=宋体]“[/FONT][FONT=宋体]一九八二年九月十五日[/FONT] [FONT=宋体]星期三[/FONT] [FONT=宋体]阴天[/FONT] [FONT=宋体]心情不好[/FONT]
[FONT=宋体]赵[/FONT][FONT=宋体]老师今天疯了,她在全班同学面前揪着如弟的耳朵把她拉出了教室,她说,我看你还敢撒泼,你再敢背着我们打如天,我就到教室里来收拾你。说着,她就在教室门口的院子里踢了如弟一脚,如弟当时就摔倒了,她站起来的时候手上沾了地上的黄泥,她伸手去捂自己的眼睛,被赵老师一巴掌打掉了那只手,她雪白的脸上就被黄泥搞得很脏,眼泪黄泥和在一起,难看极了。赵老师把如弟拉到教室对面的树下,说,今天你就在这儿上课吧,我就不信教不了你!你必须知道做了坏事是要负责的!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混帐![/FONT]
[FONT=宋体]赵[/FONT][FONT=宋体]老师说完就转身回了教室,她碰地关上了教室门,走上讲台,恶狠狠地对全班同学说,你们发什么愣?都回座位!今天我们讲《曹刿论战》。[/FONT]
[FONT=宋体]整节课我什么都没听进去,赵老师抑扬顿挫的声音好像讨厌的马蜂,嗡嗡嗡地响个不停。我坐在窗边,忍不住不停地往窗外看。如弟开始还在树下站着哭,她一动不动,眼泪哗啦哗啦的也不擦,脸上花花的。我心如刀绞,很想陪着她一起哭。我不知道为什么赵老师要这样欺负如弟,难道如弟不是她亲生的孩子?怎么赵老师待我这样一个普通学生都这么好,待自己的女儿却好像有着深仇大恨?不管怎样,我下课一定要去安慰一下如弟,可是赵老师会不会不让我过去呢?她会不会因此而骂我呢?会不会因为我这个时候去和如弟套近乎而反感我呢?[/FONT]
[FONT=宋体]整堂课我就这么心神不宁的,思想斗争着,直到后来发现如弟已经不见了。不知为什么我好像一下就松了一口气。就是,如弟为什么要站在树下?谁能受得了这样的屈辱?她凭什么像个猴子一样被人参观?她早就该走掉的。[/FONT]
[FONT=宋体]我看赵老师在讲台上早把如弟忘得干干净净了,她一眼都没往窗外看,下课时她出门也没往树下看一眼就回教研室了,好像如弟压根就没存在过。我几乎在怀疑今早发生的那一幕是真的?还[/FONT]`[FONT=宋体]是一个梦?[/FONT]
[FONT=宋体]如弟那天再没来上课,我中午犹豫着想去赵老师家看看如弟是不是回家了,可东青说我不应该去,她说她也想去,但觉得我们不应该管赵老师的家事,东青说我们应该等明天如弟来上学,再去安慰她。东青做事一贯稳妥周到,她和我一样既是如弟的朋友,又是刘老师喜爱的学生,她说的一定没错。[/FONT]
[FONT=宋体]我一整天就这样想着如弟,连体育课都心不在焉,金老师叫我帮忙去体育馆搬垫子,叫了好几遍我都没听见,金老师说我灵魂出窍了。[/FONT]
[FONT=宋体]我期待着明天,一定要问问如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哎,今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睡着觉,眼前总晃着如弟站在树下可怜兮兮的模样,那个模样太凄凉了。[/FONT][FONT=宋体]”[/FONT]
[FONT=宋体]她轻轻合上那本日记,没有再翻下面一页。忽然很想如弟,很想很想。[/FONT][FONT=宋体]如弟的事情,陆亦亦清楚的记得每个细节。[/FONT]
[FONT=宋体]如弟第二天来上学时,脸蛋恢复了以往的白净,除了黑葡萄似的一对凤眼神色有些黯淡,脸上温和的笑容和过去一模一样,淡淡的,好像生下来就长在脸上,没有一丝虚伪。[/FONT]
[FONT=宋体]下课陆亦亦拉着如弟去小花园散步。如弟的手柔软似棉花,那是一双无骨的手,圆润饱满,出奇地洁白,伸展开来,胖嘟嘟的手背上会露出十只漂亮的小坑儿。每次攥紧她的手,陆亦亦就无力松开,好像它们具有莫名其妙的吸附力,蜘蛛网一样只要被粘住,就难逃蛛丝的牵扯。[/FONT]
[FONT=宋体]你没事吧?陆亦亦急急地问。[/FONT]
[FONT=宋体]什么事?如弟的凤眼很清澈地看着她,好像这样的问题很古怪。[/FONT]
[FONT=宋体]你说什么事?我昨天担心了一整天,怕你难过。[/FONT]
[FONT=宋体]哦!如弟耸了耸肩,说,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一切照旧呗。她的目光盯在一片正在变黄的花叶上,若有所思。[/FONT]
[FONT=宋体]你真的打你弟弟了?你知道你爸妈宠他,你为什么还打他?那不是找着挨骂吗?以后再别干这样的傻事了。我们看见你妈打你,心里都难受得不行。[/FONT]
[FONT=宋体]如弟停了一会儿,转过身来,目光游离不定,似乎看着陆亦亦,又似乎哪儿也没看。陆亦亦突然感觉寒冷,那束目光里的冷漠无情冰冰凉凉地射向不知名的地方。[/FONT]
[FONT=宋体]亦亦,你难受什么呢?我都不难受,你难受干什么?我想打如天我就打如天,凭什么我每天得挨他的打,还不能还手?他打我的时候怎么从不需要负责任?我打他一次就得让全校学生看我出丑?告诉你吧,亦亦,我才不怕呢,他们重男轻女,恨不得我死。我过去打过如天吗?没有,我只有受欺负的份!所以如天从来不知道我的厉害。我昨天还了手,你知道我下了多少次决心才做到了还手这一步吗?我真为自己高兴!我掐了他,把他胳膊掐青了,他吓得一整天都绕着我走路。我以后还要打他,打得他见了我就怕,看谁欺负谁!你以为我爸我妈能把我怎么样吗?踢我?我巴不得他们把我当众打死呢,到时候看,是他们没脸还是我没脸![/FONT]
[FONT=宋体]陆亦亦惊呆了,她半张着嘴看着咬牙切齿的如弟不知所措,一贯逆来顺受的如弟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FONT]
[FONT=宋体]如弟甩了甩辫子,忽然咧嘴笑了起来,眼里的冷峻不见了,跳跃着温柔的光芒,好像月亮面前的乌云一瞬之间溜走了,又剩下干干净净的月亮。她拉着陆亦亦转身往教室走,说,我吓着你了吗?别担心,你看我多会下台阶?那么没脸的事情轻而易举就解决掉了,我昨天整天躲在家里想了又想,我从今以后要变个样子活,过去我太软弱了,软弱就要挨打,这是毛主席说的。从此我齐如弟要站起来了,就像中国人民站起来一样,你看,我们站起来独立自主了,资本主义却在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呢,谁敢欺负我们?这就是站起来的好处![/FONT]
[FONT=宋体]可是,如弟,你这是当真要和你爸妈对着干呀,你可要想好。我听你这样说话怎么这么害怕呢?[/FONT]
[FONT=宋体]如弟停下来,回转身,她握着陆亦亦的手紧紧捏了一下,小声说,亦亦,别害怕,他们是我爸妈,又不是别人,他们再不喜欢我,也不会真让我去死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FONT]
[FONT=宋体]陆亦亦没想到本来是自己想要安慰如弟,却反被如弟安慰了,自己想给如弟鼓劲,却反被如弟的一番话鼓励了。是啊,软弱就要挨打,应该站起来!那一刻,陆亦亦从如弟的觉醒里获得的感动和启发,在她生命中写下了一个重要篇章,在以后的日子里经常会在某一天的某个沮丧无助的时刻,突然闪现在脑海。站起来!陆亦亦会对自己重复着说,然后浑身无力准备躺倒的她就会挣扎着鼓足勇气,遥遥晃晃地站立起来。[/FONT]
[FONT=宋体]如弟果然从那之后变得强硬,赵老师似乎没再当着全班同学面打过她,甚至不再当着全班同学面呵斥如弟学业上的蠢笨了,但取而代之的是赵老师的冷漠。如弟姣好的容貌和不显山露水的个性从来不能激发赵老师做母亲的亲情和热情。赵老师对如弟没有训斥,也没有夸奖,没有怒目相向,也没有眉开眼笑。如弟如果忘了带家门钥匙,走到赵老师面前,“妈”也不叫,直愣愣地说,给我钥匙![/FONT] [FONT=宋体]赵[/FONT][FONT=宋体]老师就掏出钥匙放在讲台上,一边继续判作业,一边说,把稀饭熬上,面和好!她没抬头,好像在叮嘱作业本。人们逐渐习惯了流淌在如弟和赵老师之间的这种冷漠,就像人们习惯了东边日出西边日落一样自然而然。[/FONT]
[FONT=宋体]其实赵老师对学生好起来像个最慈善的母亲,她会和学生一起涕泪横流,她会公然偏心给学生开小灶补课辅导,甚至带学生回家吃饭,她会使用世界上最华丽的语言大肆表扬和赞美学生,相反,她讨厌一个学生也喜欢用极端无情的手段让学生当种出丑,比如让学生重复一句道歉的话一百遍,推一下搡一下更是家常便饭,她在脸上涂写自己的态度,在行为里展示自己的情绪,只有对谁彻底失望她才会不管不问不理不睬。所以对于赵老师和如弟之间这种加了冰碴的冷漠态度,同学们一致认为赵老师对如弟是真正的失望了。[/FONT]
[FONT=宋体]陆亦亦是个好学生,各项成绩都是尖子,天生一副好嗓子,当着班里的学习委员和文艺委员。这样的学生没有老师不喜欢的道理。有时陆亦亦会对赵老师对自己的嘘寒问暖产生怀疑,甚至对她在班会上夸奖自己单纯善良聪明好学感到厌倦。一个女老师,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问不痛不怜,对别人的孩子充满欣赏和赞美呢?在陆亦亦年轻的心灵里,这是过分的大公无私,不太符合逻辑。她喜欢赵老师,谁能不喜欢喜欢自己的老师呢?但她不喜欢喜欢自己的老师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这个奇怪的事实。[/FONT]
[FONT=宋体]陆亦亦在如弟妈妈赵老师带的初中班里顺利毕业,考上了如弟爸爸齐老师带的高中重点班。赵老师和齐老师两口子是学校出了名的教学尖兵和模范带头人,能进他们的班级是每个家长的期望,更是每个学生的荣耀。[/FONT]
[FONT=宋体]如弟一直都在自己爸妈的班上跟班上课,和陆亦亦一同学就是六年。子女在老师班里上学的情况在这所著名中学里很普遍,教师都希望近距离监督照顾自己孩子的学习,可惜教工子弟十有八九都是中下等生,比如如弟。[/FONT]
[FONT=宋体]齐[/FONT][FONT=宋体]老师和赵老师截然不同,他天生一副石雕般的面孔,喜怒不形于色,他那常年不变的深蓝色中山装好像和他的身体长在一起,板板正正的没有一丝皱褶。他说话总是一字一句清楚缓慢,绝无一个多余的字眼。[/FONT]
[FONT=宋体]一次如弟课间结束回教室晚了[/FONT]20[FONT=宋体]分钟,她在教室门口“报告!”了三遍,齐老师才说“进来!”。齐老师问她,你干什么去了?如弟说,上厕所!齐老师的嘴唇横方向蠕动了一下,同学们都把那个表情当作是笑容,他说,哦,我知道了,你拉铁屎去了。[/FONT]
[FONT=宋体]全班同学都想笑,可谁也不敢。“铁屎”这个词却让全班同学兴奋了一个星期,一下课,就有人快乐地嚷嚷,快快快,抢厕所去,我要去拉一回铁屎![/FONT]
[FONT=宋体]如弟从此有了外号,铁屎。[/FONT]
[FONT=宋体]陆亦亦回家和家里人讲述关于“铁屎”的来源,乐得前仰后合。陆亦亦的母亲突然喝斥陆亦亦闭嘴,说,不许笑,给一个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起这么恶心的外号,成什么样子?亏你还是如弟的好朋友,怎么笑得出来?你们齐老师也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侮辱自己的孩子,什么父亲!可怜的如弟,就算是从小跟奶奶在乡下长大,没她哥她弟讨人喜欢,也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待遇啊![/FONT]
[FONT=宋体]陆亦亦这才发现这的确是个十分不雅的外号,心里就替如弟难过。她和如弟在一起的时候,就试探着问,你知道别人给你起外号不知道?[/FONT]
[FONT=宋体]知道呀!不就是铁屎吗?那算什么。别说我的屎是铁做的,在我那个伟大的爸妈熏陶下,我的心肠都是钢筋混凝土造的,有什么稀奇?如弟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笑模笑样的。[/FONT]
[FONT=宋体]如弟的嘴角天生有一丝倾斜,笑起来那只上倾的嘴角就微微张开,露出一小截雪白的牙齿,整个脸蛋出现一种失衡的美丽,好像柔嫩洁白的皮肤太多汁液,需要借着那条倾斜而张开的缝隙倾倒出去,滋润所有面对这张脸的人们。[/FONT]
[FONT=宋体]陆亦亦看到如弟的笑容,心就柔软下来。唉!你真想得开,最了不起了!陆亦亦不无羡慕地赞道。[/FONT]
[FONT=宋体]不想得开又能怎样?如弟又笑,这回含着苦苦的滋味。[/FONT]
[FONT=宋体]亦亦,你看你今年又有新书包了,还是人造革的,那么好看。你这么幸福,是不会明白我心里到底想什么的。你看我有一件衣服是他们专门给我买的吗?我都成了我哥的影子了,衣服、书包、文具,没有一样不是捡如松剩的。谢天谢地,这些衣服都很长,盖着裤子,露不出男式的前门扣。[/FONT]
[FONT=宋体]如弟穿着一条警兰裤,本来是这两年流行的的确良布料,却在膝盖上大大地补了两块布补丁,两条腿就有了一对醒目的眼睛,左腿的补丁已经磨破了,破口边缘飞卷起来,露出里面一层警兰色,好像一只眼睛睁,一只眼睛闭。[/FONT]
[FONT=宋体]你看看,那天我就是穿着如松的这条破裤子,前门扣的扣子还掉了一个。我早晨问我妈要另外一条裤子,我妈没时间帮我找,我自己又找不着,就去如松和如天房间里翻,被我爸揪着我的耳朵拉出房门,他说我不好好学习,整天想着打扮,不许我换裤子,他说看我今天不换裤子会不会死。我怎么会死呢?我当然不会死了,但我可以想迟到就迟到,想拉铁屎就拉铁屎,我倒是想看看他会不会被我气死![/FONT]
[FONT=宋体]原来你是专门迟到的?如弟,你这是干什么?唉![/FONT]
[FONT=宋体]陆亦亦本想劝如弟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眼前的如弟穿着一件男式的蓝布上衣,长长地盖住了屁股,衣袖卷了好几圈,如弟洁白的小脸支在那块黑不溜秋的布上,好像一枚晶莹的钻石摆放在生满苔藓的石桌上。陆亦亦想起如弟的弟弟如天,如天在本校上初二,教室隔着两排房,下课时经常看到,如天从来没穿过补丁衣服。改革开放都好几年了,家家都在添置四大件,整个学校又有几个女孩儿穿补丁衣服呢?[/FONT]
[FONT=宋体]陆亦亦拉着如弟柔软的手默默地走在小花园的泥径上。她们的大脑和她们的身体一样,刚刚开始发育,如弟这么美丽的女孩儿为什么不能得到爸妈的宠爱?世界上的事情为什么这么不公平?都不是刚刚开始发育的大脑可以分析清楚的。世界将在两个女孩的前面铺就怎样的路,只有未来可以回答。[/FONT]
[FONT=宋体]学校大喇叭里响着《校园的早晨》。[/FONT]
[FONT=宋体]“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FONT]
[FONT=宋体]清晨来到树下读书[/FONT]
[FONT=宋体]初升的太阳照在脸上[/FONT]
[FONT=宋体]也照着身旁这棵小树[/FONT]
[FONT=宋体]亲爱的伙伴亲爱的小树[/FONT]
[FONT=宋体]和我共享阳光雨露[/FONT]
[FONT=宋体]让我们记住这美好时光[/FONT]
[FONT=宋体]直到长成参天大树[/FONT]
[FONT=宋体]让我们记住这美好时光[/FONT]
[FONT=宋体]直到长成参天大树”[/FONT]
[FONT=宋体]高中的时光是美好的吗?对陆亦亦来说,是肯定的。对如弟来说呢?[/FONT][FONT=宋体]将来会长成参天大树吗?也许会,也许不会。
[/FONT] [FONT=宋体]那年,陆亦亦和如弟上高二。[/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