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先看到这个受到的启发啊:呵呵,有趣,有意思。
普拉达的家在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工厂里。连职工带家属几万人,因为备战的需要建在深山老林中。电影院,商店,学校,体育场,养殖场,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每天两班车通往半小时远的城市,这也是一个自给自足的乐园。
孩子们生活得无忧无虑,因为大了都能去顶父母的公职。男孩子们折下树杈满山疯跑,女孩子有采不尽的映山红,孜孜花。
普拉达小小的心却承载了父亲无限的期望。13岁那年,她跟父亲赶早班车到了省重点中学一中,参加插班考试。数学成绩出来,才得了56分。父亲佝偻着背,什么也没有说。
意想不到的是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了。她开始明白什么叫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当她走进初三6班教室的时候,普拉达紧张得什么都看不见,象机器人一样被领到座位上。同学们都说着当地方言,只有她说塑料普通话,一种只有来自五湖四海的人被锁闭在一个紧缩的区域后久而久之才能形成的语言。
同学们看她好奇,她看同学们也好奇。有几个大个儿女生立刻就显露出对普拉达的好感。因为是仅有的几个寄宿生之一,每周只能回一次家,这份友好在她看来弥足珍贵。
离开两行座位有一个男生,高高大大长得十分帅气,普拉达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坐在第一排,难道老师就不怕他会遮挡后面同学的视线?
很快普达拉就明白了。歪歪长得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常常回过头来看普拉达,低着头,斜斜地看。弄得普拉达十分不自在。
那天各行座位之间交换批改试卷,歪歪突然跨栏般跳过几个座位冲过来,“借你钢笔用用”,不等普拉达回答已经哧溜回到了他自己的座位上。后来知道,他特意跟拿到了她试卷的同学做了交换,再用她的笔更正了她错误的地方。
再后来,歪歪竟然偶尔勾结教师子弟搞到考题,做完答案偷偷交给普拉达。
一年很快就过去。初中升高中。班主任老师保留了这个尖子班90%的同学,却把歪歪辟了出去。这样普达拉升到高6班,歪歪到了7班。普达拉不理解,歪歪虽然好玩小聪明,可是成绩的确是拔尖啊。
高中部教学区是一片连在一起的平房,翘檐回廊,梧桐掩映。6班和7班相邻。下课铃一响,普拉达和歪歪都会很快地从各自的教室出来,跟同伴说话活动,眼睛却都急切地寻找对方。歪歪深深看普拉达一眼,普达拉浅浅一笑。
那是个严肃的年代。因为是尖子班,普拉达的班主任尤其严厉。有一天,普拉达被叫到年级办公室,班主任从抽屉里拿出一封拆开的信扔在普拉达面前。
普达拉的心冬冬狂跳不止,从老师的愠怒的脸上也能猜出信里写了什么。普拉达很想看是谁写的信,又写了什么。可是班主任丝毫没有让她收信的意思。“去,把高跟鞋换了,只许穿平跟。”
天啊,普拉达平生第一双高跟鞋才3天就接到了死亡判决。
普拉达背着高跟鞋紧赶慢走搭班车回家,从学校到班车停靠的街道要步行一刻钟。如芒在背,她频频回头,好几次似乎看到歪歪英俊的脸在人群中闪过。车到了,她上车。就在车启动的瞬间,歪歪突然就从马路对面的商店门口站出来。
有时在家的周末,厂里同去一中的同学来敲门,只说一句话,“到阳台上去看楼下。”歪歪在前一栋楼的楼角只探出一个头。后来同学告诉普拉达,歪歪来回骑了4个小时的自行车从市里过来,只为周末看她一眼。
他往她的课桌里偷偷塞信,常常是诗,有时用中文,有时用英文。
风雨觅佳人
人去亭台空
空怀思君意
意乱情迷离
普拉达眼前闪现父亲期盼的目光,心里一遍又一遍默念“I cannot live without you”, 然后对自己说,“如果他真的loves me,他会等我考上大学。”
高一快结束了,他和她没有说过一句话。就只有心灵和目光的交流,当然还有那些没有被班主任发现的信件。最后她决定把歪歪所有的来信都退还给他。她不希望那些信被发现,她无法藏好它们,在集体宿舍是没有秘密可言的。
自从把歪歪的六封信塞到他的书包里,普拉达的心日夜不停地扑腾,对歪歪可能产生的各种各样的反应猜了又猜。最后,她想,如果是真爱,歪歪永远都会是她的;如果不是, 没有了也不必遗憾。
歪歪减少了课间出来教室的次数,普拉达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歪歪不出教室了。普拉达看不到歪歪,心中万分失落,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一周以后,6班正在加课补习,其它的班级都放学了,校园里很静,静得只有梧桐树树叶在风中的沙沙声。歪歪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笔直站立在6班门前的大树下,表情凝重地看着自己。20米外的歪歪,班里几乎所有的同学都看到了,通过门,通过窗户。普拉达极为尴尬,无地自容。班主任也看到了歪歪,脸色越来越难看。
歪歪就那样一动不动站了20分钟的样子。普拉达勾着头拿眼角去看,歪歪已经不见了。
打那以后,歪歪开始出来课间休息,但总是低着头,不苟言笑。偶而看普拉达一眼,很快就闪开目光。后来,他不再看她。再后来,他大声跟同学谈笑甚至打闹。普拉达知道自己开始从歪歪的视线中蒸发。有一天傍晚打扫教室的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了三个7班的女生,冷冷地盯着她,领头的那个非常漂亮。后来普拉达知道她是歪歪的新女友。
普拉达的心绞痛不止。
学校食堂在宿舍旁边,只有寄宿生才去吃饭。南方的学校午休时间很长,有3个小时的样子。走读生都回家午睡,没有人愿意去吃食堂的饭菜。米虫,菜青虫是饭盒里四季不变的点缀。
普拉达不喜欢排队,宁可买最后的剩饭剩菜也不愿意跟大伙挤。所以一下课,同学们都敲着饭盒往食堂奔,她却慢慢晃到宿舍取了碗才去。
要在过去,还有一个快乐的理由,就是歪歪每天都跟寄宿生们一起走,也不打饭菜,就站在边上跟人说笑,直到普拉达买完才回家,反正学校离家很近。普拉达喜欢看到歪歪比她早到等在那里的样儿。
突然就变了,好像一个人静静地在马路上稳稳地走,突然晴空万里一下大雨滂沱,跟南方的天气一样。普拉达再也看不到歪歪快乐的身影。她本就吃得很少,这下子更加丧失了胃口。紧张的高中学习需要营养,她知道必须吃,就算不为自己。最后一个打到饭菜,早已是锅底的冷饭凉汤。很快,普拉达的身体垮了。一顿饭要吃半个钟头,因为每咽下一口,胃都痉挛剧痛。直至发展到喝一滴水都痛的弯下了腰。
普拉达急剧地消瘦下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歪歪开始在食堂搭餐。普拉达大张的嘴巴还没等啊出声,又很快地呡了回去――歪歪是给他的凌打饭来的,那个7班最漂亮的高个女生。凌远远地站在墙边,看看挤在队伍里的歪歪,再看看普拉达。那种眼神普拉达已经在几个月前就刻在心里了,冷冷的,挑衅的,骄傲的眼神。
本就沉默寡言的普达拉心死了。可流言却开始蔓延开来。
一天夜里,熄灯之前,旁边靠在一起的床位的女孩平,悄悄从两人各自用木夹子掐住的蚊帐通道钻到普的床上,劈头就问,“你被歪歪甩了?”
普没有回答,低下头,“回去睡吧。。。”
打那以后,平什么都不问了,只是每天静静地跟着普。普喜欢平小巧圆韵的样子,葡萄大的眼睛和长长的眼睫毛。在平之前,普还有过一个钻蚊帐的女友思,思很清爽漂亮,但是喜欢咋咋呼呼,明显跟普现在的心迹有了偏差。
普跟思形影不离的日子很值得留恋。那段时期,普的心里正甜蜜地装着歪歪。学校的深处有一个桔园,环绕着鱼塘。晴天的时候,普和思晚饭后天天都去桔园散步,同时轻轻哼唱流行歌曲。绿叶很绿,桔子很黄。
下雨的时候,两人还是要去散步,打着一把雨伞,站在鱼塘边看雨点落在水面,鱼儿腾跃游玩。只是后来床位被调整,加上思在文科班,两人慢慢远了。
平跟普一样少言寡语,彼时的普简直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普早已麻木,深入骨髓的麻木。有天晚自习,窗外出现了几个陌生的女孩,绝对不是本校的,普敢肯定。但是普发现她们是冲自己而来,因为普从其中一个的眼睛里看到了歪歪的女友凌。后来知道,那是二中的,是普青梅竹马的一个男同学,去了二中读书,告诉喜欢他的女孩普的存在,那个女孩就带人来看普到底是何方妖怪。普笑一笑,没有感觉。普对感情的诠释已经随着歪歪的离去歪曲了。
汤,学校田径队标枪铁饼王牌,及时地替代了平。汤是市里的。田径队的学生都被要求寄宿,为集训的需要。她很高大,人称汤司令。是普拉达刚刚转学到一中时就对普很好的同学之一,一直同班从初中升到高中。初三刚入学不到一周,普就因为汤被班主任谈过话。汤追逐普,把普顶在墙角,亲吻了普的脸,被好几个同学看到了。普很快就跟汤拉开了距离。
两年过去,到了高二。一天下午上课的钟声敲响了,同宿舍的都跳下床朝教室跑去。普拉达恹恹的,本就比同学们慢半拍。还没等睁开眼,一个枕头就蒙主了普。是汤。汤整个身体都压在普的身上。但很快就松开了普。两人起来,朝教室走,都没有说话。汤的脸火炭一样的红。
普拉达的精神状态一日不如一日。
高二搬到了另一栋平房,教室的布置,普的跟歪歪的隔了六个班级,各把着平房的两头。课间休息已经很难相遇了,除非普经过歪歪的教室附近去厕所。原先高一的教室正在拆除改建教学楼。
普特意绕得远远地走,此时此刻歪歪脸上幸福的笑容对她而言都似嘲弄。凌也故意地,只要看到普拉达经过去厕所,就立刻跟来。那时的公厕是没有隔板的,更没有门,凌冷冷地定定地看着普,看普蹲下站起。普心中的怒气化作一声叹息,闷在胸中的一声叹息。
普听人讲,歪歪已经跟凌那个了。。。
普青春期来得是所有女生中最晚的,对身体和身体的欲望一无所知。同学们议论歪歪和凌的事都刻意背着普,但普还是听见了。
普开始变得神经质,成绩迅速下滑。
普所在的六班每天第二堂课的课间休有晨跑这个项目,就是排成队围着近百米的平房绕圈跑。那样必须很近地经过歪歪的班级。歪歪经常站在一米高的回廊上跟哥们儿说笑,但是从来不拿眼睛看普,反而是他的同伴不时向普望过来。普紧张地用右手握住上衣倒数第二排的纽扣,再也放不下来。就那样一边儿跑步一边儿扭着扣子。过一段日子就需要把纽扣重新缝牢一下。
因为每次晨跑都这样右手抓着纽扣,自己平衡不好把握不说,跑起来也比同学慢,后面的同学时常不得不拿手顶一下普的后背,因为上身已经惯性向前,而脚却因普的迟滞而无法迈进。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班主任的眼睛,很快,普被谈话了。。。不仅被班主任谈了话,数学老师,化学老师,甚至政治老师都一一找普谈。苦口婆心跟普谈青春,谈理想,谈立志。最后把普的父亲也叫到了学校。
普自己也知道照这样下去就完了。那时普已经产生耳鸣眼花,甚至幻觉。一天下晚自习,普还是比同学们晚半拍,等她端了脸盆去宿舍对面的水笼头打水,周围一个人影儿也没有,皎洁的月光,洒下惨淡的灰白,把身边所有的物体都蒙上一层神秘,仿佛都要朝普压下来,跟她说些什么。普一抬头,竟然看到宿舍高大的墙体上有一个只有头和上身的白色鬼影飘过。她扔了盆就往宿舍跑,一直跑到汤的床位,一屁股坐到汤的身边。
汤怜惜地看着普,什么话也没有说。从那以后,汤开始尽可能地陪伴普,陪她去没有灯的水房冲凉;半夜陪她去30米外的厕所。
有一天,普身体不支,提前回宿舍躺下了。她的头烧得厉害,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一丝气力。宿舍里静静的,普紧紧地闭着眼睛,希望就着这份宁静,理理自己纷乱的心,好好想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只手,穿过蚊帐,伸进被子,放在了普的胸前。她知道是汤,没有动,身体僵硬着,两只手捂住了脸。汤看到一丝泪珠从普的手指缝里钻出来,猛然抽回了手。
普拉达要疯了。她想跟歪歪说一些话,哪怕一句话。她想听见他的声音,只为她发出的声音。
起了个大早,普躲在校门口的报刊栏后面,眼睛死死地守望着或急或缓鱼贯而入的学生。
她看到了他。他是那么高大俊朗,双手插在裤兜里,大步流星地走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小小的普拉达。他的脸上飞扬着青春的光华。有一刻,普拉达的心都化了,那是给她写诗的歪歪,那是她的永生永世的歪歪。
突然,歪歪迅速地回了一下头,向身后看。普拉达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20步开外的凌。还有说话的必要么?这场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没有只言片语对白的爱情。
我要离开。
我要离开。
在这里我展开希望的翅膀
在这里我埋葬朦胧的初恋
在这里我飞舞爱情的渴望
在这里我跌落欲望的深渊
普拉达要离开。是的,她要离开。
那一段时间,普拉达拼命读书做题,成绩扶摇直上,竟然有一次在400人的年级里拿了总分第一名。
高三,学校新起了一栋教学楼。可是只在楼的一侧有楼梯。她的班级在最里面,他的靠楼梯。她不得不每次都经过他的窗前。他和他的她都是大个子,都坐在教室的最后面。普拉达不想去看,却又忍不住去看,看一次心痛一次。日子变得十分难熬。毕业的日子何时才来啊。
高考前三天,普拉达从家里回到学校。已经迟到了,可是她要尽量避免经过歪歪的教室,于是决定上楼之前先去一趟离教学楼40米开外的偏于一隅的厕所。
突然一个沉重的黑影遮住早晨的阳光向普压过来。普抬起头,惊得跳起来。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微笑地注视着她。她要夺路而逃,可是不能够。他死死地箍牢她,让她不能动弹。她的脸无助地在他的胸前辗转。她想喊,歇斯底里地喊,“歪歪你在哪里???”
。。。
挺过了炼狱的一周。高考结束了。普没有去赶公车。她爬上了同学父亲开来的消防车顶,就那样迎着狂风。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把她的心也吹成了一片一片,消散在风中。
歪歪没有参加高考,因为学习优异得到保送。放榜的那天,普拉达坐了班车进城。她穿上了高跟鞋,套上了雪白的裙子,她要去等歪歪。四年了,她想听他对她说一句话。
歪歪过来了,歪歪没有看她。他走过她的身边,没有停。他走的很慢,从她身边慢慢走过,5步,10步,20步。。。她想扑过去拦住歪歪,扑到他的怀里,告诉他她爱他。可是她没有。她僵硬地站在街角,看歪歪走远,泪水不可遏制地滚落下她的面庞。就那样站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