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冷啖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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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盼望夏天的一个重要理由是冷啖杯。
冷啖杯是种叫法。在夏天夜晚的街边，各家小店就摆开了长阵，无数的矮桌小凳，小店卖着以冷食为主的小菜、啤酒和凉好的稀饭。这就叫冷啖杯。

散淡的成都人趿着拖鞋来到这些摊档，三三两两坐下，要几扎鲜啤，三四个菜，就可以消磨掉一个晚上，既乘了凉，又没多大花费，边吃边聊，肯定比泡吧更适宜成都人的心态。所以，我一直觉得冷啖杯是成都特有的一种情调。

但也不只是一种情调，它还是成都美食的重要构成。不少冷啖杯都是各有看家菜品，比如炒龙虾、炒田螺、卤鸭舌、卤兔头、拌兔肚、拌凉粉、红苕稀饭、菜稀饭等等各店都有各店的妙处，所以我们常为了吃一个特别的口味会去很远的地方。

今年夏天我们的第一次吃冷啖杯是去的玉林的一家小店。这家是我们每年都爱来的，最妙的是它的糖醋味炒龙虾，放了不少辣椒，油汪汪的红汤浸着红亮的龙虾，碧绿的葱和白的蒜点缀其间，香气诱人，虾肉鲜嫩，辣中透出酸甜。

人太多了，找了半天的位子才坐下，巧舌如簧的老板仍像去年一样朝着厨房大声地唱着客人们点的菜，来一个“优秀前蹄”（其实是炖猪手，别的店都只叫蹄花汤，到了这家店就有了这么有趣的叫法），龙虾炒鱼香味的，逮大个活的剥哦（让人觉得真实在）……

我们吃着去年一样的味道，喝着去年一样的酒，聊着一样的话题，细碎如抱怨工作，宏大到忧国忧民，感叹的是男男女女啊风花雪月啊，神思乱走，说完便忘。

其实在玉林这里还有个有趣的现象，在这个杂乱的露天摊档，在座的人也许同时有着大老板、下岗工、知名的艺术家……谁也不碍着谁，各有各的乐趣，但也许不少人都能琢磨点意思。

这不，那个在公用电话旁打传呼的女孩正在往我们这儿看，她是在琢磨谁呢。对了，一定是在看阿立。

阿立，那个女孩在看你呢。

会么？那个穿粉红小背心，脸上浓妆的女子？

她看上去年龄一定还很小，但打扮却老而俗艳，身材丰满，要爆炸了似的。神情执着，定定地盯着阿立看。

她等传呼已经很久了，她一点不着急，肆无忌惮地看阿立。发现我们都在看她，她也不急。冲着阿立就是一笑。

其实阿立和她这时不过一两步的距离。她说话了。

“哥，你是在哪儿抄的？”

这种江湖语法我们都不适应，虽然我们都明白她的意思是大哥是哪个地盘上的。平时跟女孩说话总是脸红的阿立此刻一定不会例外，好在这里光线昏暗。

阿立镇定地说：“我在东门上抄。”

我们都在肚里猛笑，阿立会这样扮酷。

电话来了。她一边接，一边还是在看阿立。接完电话，停了一会儿，看阿立没有再说话，才慢慢地走到另一家冷啖杯坐下。

阿多开始责怪阿立。你怎么能说在东门上呢，一听就不像，你应该说就在这边抄，你应该坐到她那边去，她对你有意思啊，你不要说你是学校老师，说是在外面混的，她一定会和你好的，你不应该让女人失望，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

在阿多的指责下，在阿立的想入非非中，我们又消磨掉了一个晚上。

但肯定明天我们就都会把这些忘了，像前一个夏天那样，只有夜晚才有些胡思乱想，早上醒来，仍然是个朝九晚五的老实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