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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不是天各一方，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 张小娴
一
假若把寂寞比作感情的真空，暗恋就是真空里开的一朵畸形的花。
它是灵魂的压抑催生的种子，在如梭的日子里，艰涩的长成一朵的微小的花。它填补了感情的虚空，让真空里有了些微的色彩，有了刹那的心动。只是它在真空里得不到阳光，得不到养分，只能悄悄的生长，又悄悄的萎谢。它注定长不成一朵妩媚的蓝色妖姬，也不会是妖冶的鲜艳的玫瑰，也注定不会有灿烂如火的瞬间的惊艳 ---- 你甚至不能说它曾经开过花，也许长出来的只不过是一株小小的心形的绿叶，在寂寞中渴望着开花的时刻。
蓦然回首间，它的小小的叶子已经枯黄凋谢，真空里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留下的只是惆怅，唏嘘和让人心碎的回忆。只是，在流水一样的琐碎生活里，那个紧贴在千疮百孔的心里的秘密，依旧在寒夜里让你泪湿枕巾，在你尘封的心灵里从不苍老，从不死去。
二
异国他乡的寒冷的冬季最容易让人寂寞。寂寞最容易催生爱恋。
我是在一个多雪的冬季暗恋上她的。
刚出国来到W城留学的那一年冬天，我寄寓在靠近downtown的一个灰砖的小房子里。出国前就知道W城比北京冷，听说那里雪比较大，一直就期待着看到漫天飞舞的大雪。及到了W城，才知道果然名不虚传，冬天的鹅毛大雪经常铺天盖地的下来，一晚上经常能堆起半尺厚的雪，把门口和门前的小道都给封住。马路上的雪随下随被铲雪车铲到路边上，于是路边上就堆起了一堆堆半米高的雪墙。这样的雪墙要是在北京，一定会有很多小孩子跑出来把它当掩体来打雪仗，只是W城由于人少和对雪早已司空见惯的缘故，没有人在雪墙旁边玩。
我在国内的时候，全然不知道国外的住宿的情景。C大寄给我录取通知的时候，附了一张申请C大的学生宿舍的表格，说宿舍屋子有限，先申请先得。本来想先住到宿舍里，可是看了一眼宿舍的住宿费和饭费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C大给我的微薄的奖学金，若是用来住学生宿舍和在学校吃饭，再加上交学费和买书本，就几乎一文钱也剩不下了。
飞到W城的那天晚上，已经是10点半了。我在传送带上取到了行李，拉着两个行李箱往外走，看到同机飞来的几个学生模样的人，都一个个欢快的被人接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单单的站在大厅门口，不知道哪里去睡一晚。一个出租车司机见我在门口踌躇着，就走上前来问我是不是要去旅馆。我就让他给拉着去最近的一个旅馆。到了那里后，问清旅馆的价钱，心里用人民币飞快的算了一下，觉得太贵了，想想不划算，就让司机给拉回了机场，在机场的沙发上合衣半醒半睡的凑合了一晚。
第二天从机场搭了一辆出租车去C大报到，到了那里一问，果然学校的宿舍都已经满了。把行李存到C大的新生接待处之后，看到旁边的墙上贴着一些房屋招租广告，我抄了一些电话号码下来，用磕磕巴巴的英文四处打电话找房子住，就找到了一间小得像个储藏室的房子，价格倒是很便宜。房子的主人是个很胖的长着一双大象腿的洋人老太太，就像是老年的俄罗斯胖老大妈，一脸的慈祥，眼睛眯缝着，一米宽的腰身，说话倒也很和蔼。我去看房的的时候，她就先说好了不让我自己做饭，因为她的厨房在她的客厅后面。她为了赚钱，把房子里的3个卧室都租给像我这样的房客，她自己住在客厅里，所以房客们要去厨房，必须得经过她的由客厅改造成的卧室，对她很不方便。我因为当时急着找一个住处的缘故，便答应了她说的不自己做饭的要求，叫了一辆出租车，把唯一的两件行李箱拖来，住进了这个小储藏室。
这样不能自己做饭的后果，是只能天天去吃餐馆，而我是一个穷学生，口袋里只有不多的银子，所以我就只能天天去买一份3个鸡腿的肯德鸡，然后自己买些面包，把一份肯德鸡分成三份，就着自己买的面包吃，早上一个鸡腿，中午一个鸡腿，晚上一个鸡腿。这样的在那个老太太那里住了一个月，我就吃鸡腿吃得面如菜色，走道像个鸡腿一样摇摇摆摆，受不住了，不得不再重新找地方，最后在Bank街上离C大不远的一间成人录像带店旁边，找到了一个两层的破旧的洋房，在里面租了一间价格很便宜的但能自己做饭的小小的房间。好在那个地方离俄国胖老大妈的地方只有几站路远，我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在两个行李箱里，一手拖着一个行李箱，搬了过去。
三
我想每个人都曾有过自己的暗恋，她/他或是你的同学，或是你的朋友，或是一个你根本不知道姓名的人。你只是心里悄悄的喜欢，却不敢或无法说出口。见到她/他，你心里会凭空的添出很多欢喜，看到她/他跟别人亲昵的在一起，你的心里会涌出无名的忧伤。你只是保持着一段距离注视着她/他，感受着牵挂的爱恨喜悲，品尝着心里的惊喜和委屈，同时知道这段距离可能永远也不会/不能跨过。
我是在Bank街上离downtown不远的那座旧洋房里遇到和喜欢上她的。那时，她是我的隔壁的肌肉男的女朋友。现在想起来，我当时之所以暗地里喜欢她，而没有跟她挑明，是因为：第一，她是别人的女朋友。第二，我是一个很自卑的人，不敢跟她讲我爱他。第三，她的男朋友比我壮很多。
这桩二层的红砖洋房，是个很老很旧的房子，外面刷的的白漆和墙皮都快掉光了，露出里面一块一块的暗红色的砖头来；墙角上都是泥灰和一蓬蓬的野草，开着枯黄的花。门口铺的青砖地的缝隙里也钻出一些小草来，没人修剪的自生自灭，雨水浸湿浸黑的木头窗户底下张着几张支离破碎的蜘蛛网。它的门是一扇漆成深棕色的木头门，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门框已经略微有些倾斜，和门不太合缝，关门的时候要使劲儿把门往上提一下，再推一下才能关上。走到里面的陈旧的木制楼梯上，不仅脚下在咯吱咯吱响，整个房子好像也晃动起来。每次刮大风的时候，房子便开始摇晃，好像整个房子都会被风刮走 --- 我在里面睡觉的时候，有时会想起卓别林的《淘金记》里演的一半在悬崖边上一半悬空的房子，就怕这个老房子被一阵大风吹倒。
它的楼上是四个小小的卧室，卧室外面是一个一米宽的窄小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楼梯和一个脏兮兮的厕所。楼下是一个还算宽敞的客厅，一个厨房和半个厕所。厨房虽然不是很干净，但是至少没有蟑螂蚂蚁什么的，里面有一个大冰箱，房客们所有的食物都混放在冰箱里。
我跟几个没有工作靠吃政府福利救济的无业游民住在这幢老房子里。我住在楼上的一间小卧室里，里面只能勉强容下一张单人床，一个小桌子，一把椅子和我的两个行李箱，而且房子四处漏缝，一丁点儿都不隔音。
我刚搬进来的时候，那几个无业游民正在楼底下的客厅里看冰球。房东把我跟他们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把钥匙交给了我，就走了。他们很热情的帮我把行李箱子抬到楼上我的卧室里。等我下楼到客厅里跟他们打招呼的时候，他们腾出了一个沙发给我坐，然后好奇的问我是哪里来的。我问他们说，你们猜我是哪里来的？一个瘦瘦的中等身材的猥琐男给我相了一下面，然后犹豫着说：
老兄柬埔寨的？
我想我那时的落魄相---脸庞黑瘦，头发乱蓬蓬的---的确像是一个从船上偷渡过来的柬埔寨难民。
慢慢的我跟他们混熟了之后，知道在房子的最头上住的是一个离家出走的男孩，他的父母不管他了，也没有工作，靠吃政府救济为生，他每天出去闲逛，晚上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些从food bank或者教堂里得来的食品，塞到冰箱里。有的时候他会骄傲的让我看他弄来了多少罐头食品，然后像是老朋友一样的关照我说，你要想吃什么就自己拿。我去他的房间里看过一次，他的房间比我的大一些 --- 事实上，这个房子里的每个房间都比我的大，而房租都是一样的。我跟他抱怨我的房间太小了，他嘲笑我说，谁让你最后一个住进来的？你等着罢，我快搬走了，等我走了，你就可你搬进我的房子里来了。
那个猜我是柬埔寨难民的猥琐男就住在我的左手的房间里，他说他是哲学博士，曾经在大学里短期代过课，之后就老找不到工作，也没有女朋友，一个人经常闷在屋里自言自语些谁也听不懂的疯话----让我想起尼采的《查拉斯图特拉如是说》是不是也就是这样疯疯癫癫的写出来的。有的时候我听见他在房间里长吁短叹，自己唠叨着什么。有一次我还听见咚的一声，好像他的头撞在了墙上，然后听见他干嚎了一下，嘴里吐出些脏字来。我赶紧走到他的门前敲门，问他是不是OK？他怪声怪气的在屋里问我是不是他妈，要不是就别替他操心。我当时就下定决心，以后就是强盗在他的屋里把他绑起来，他大喊救命，我也会装成耳背没听见。
我的房间的右边的住的是一个长得很壮很帅气的肌肉男，他大概有二十几岁的样子，像个模特一样，有着一张线条分明的脸庞，宽宽的肩膀，粗壮的胳膊和腿，身体上各块肌肉俱全，像是施瓦幸那格的体型一样。我有时想，他要是脱光了衣服，涂上一层灰，手托腮帮子在门口一坐，保不齐别人会以为是罗丹的《思想者》的雕塑被从梵蒂冈博物馆偷来了呢，准会引起女色狼们的集体围观。可惜肌肉男最缺乏的就是思想，他没有学历，没上过大学，所以只能出去打零工，干一些体力活。不过，肌肉男对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猥琐男那样的哲学家一直嗤之以鼻，他看冰球时爱发的高论是：女人喜欢的不是男人的思想的长度，而是男人的家伙的长度。为此他和猥琐男经常在看冰球的中间吵闹起来，虽然这个观点经常被猥琐男引经据典批驳的体无完肤，但是最终总是以肌肉男挥舞胳膊和拳头威胁要揍猥琐男一通儿告终。
肌肉男有一个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的女朋友，他和他的女朋友喜欢半夜在他们的房间里激情四射的做爱。我常常在半夜的睡眠中被隔壁传来的床的晃动的声音搅醒，听见他们夸张的亲嘴声，她的丝丝的吐气声和娇喘声，她让他快些进去的急不可耐的催促声。她的夸张的高潮声，肌肉男兴奋的喘息声，她的放肆的叫床声透过不隔音的墙壁清晰的传到我的屋子里来，再加上床的震动和肉体一进一出的摩擦撞击声，常常搅得我心绪不宁，神不守舍，下体勃起，让我不得不半夜爬起来走到楼下客厅去看电视，等他们没有动静了再回去睡觉。
四
设若生命里没有寂寞，那人世间的爱恨情仇定会褪色很多。出生在衣锦人家，周围总是围绕着女人的人，他的爱的温度，注定比不上一个寂寞的人的爱的炽热。
寂寞是冬日里天空上长久笼罩着的阴云，它虽然没有让你终日生活在黑暗之中，但是却让你的生活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空落里，让你的心情怅惘，让你的生活失去光彩，让你渴望阳光。长久见不到阳光的人，见了冬日里的阳光，即使是微弱和无力的，也会感到分外温暖，也会感到欣喜若狂。
因为寂寞，所以爱得炽热。
自幼在人满为患的热闹的北京城的院子里长大，初到了这人口不多的小半年是冰天雪地的W城，我从心理上和生理上都有些不太习惯。C大的课程安排得很紧，又很枯燥，每天上课上得头晕脑胀，昏昏欲睡，有时在课堂上打起瞌睡来，不知老师在讲什么。过去在家里，因为是老小的缘故，受到哥哥姐姐们的照顾，又有母亲的偏爱，养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吃懒做的恶习，到了国外，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亲手去做，一开始总是不得要领，做饭的时候不是做咸了，就是做淡了，要不就是糊了锅，衣服也常常忘记了洗。因为自己的笨手笨脚，胸中也平添了许多郁闷出来。
其实身体累还倒是其次，而心灵上的寂寞和孤独，肉体上对女人的饥渴，蠢蠢欲动的情欲，夜晚的辗转难眠，时常涨硬起来却无处发泄的下身，频繁手淫的负疚感，给那时的我增添的苦恼更多，也更为严重的打击了我的自信心，让我的情绪常常处在萎靡不振之中。少年时的遐想，在国内时对国外生活的幻想，此时已被现实的窘迫击了个粉碎，我的心已经提前衰老了。在黑魆魆的小卧室里望着窗外总是阴沉沉的天，我不禁叹息道：
---- 什么时候我能从这窗口里看到的不是死寂的灰云，而是蔷薇色的黄昏呢？
好在我在这小小的寓所里遇见了她，我的精神上才有了一些寄托。我对她最初的好感，是从寓所里的一次打架开始的。
我搬来没几天，还没见过她的时候，肌肉男和猥琐男就打了一架。打架的起因是那个离家出走的男孩去厕所，发现没手纸了，他就把马桶旁边猥琐男放的几本哲学书----猥琐男一般都是爱在厕所里研习哲学大师们的著作 ---- 拿了一本下来，从里面撕了几张纸，用后仍到了马桶里，把大家公用的马桶给堵了。
晚上的时候，肌肉男上厕所发现马桶被堵住了，他以为我新来的不懂规矩，就气冲冲的来敲我的门，问是不是我把马桶给堵了。我那时刚从学校回来进屋门不久，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告诉他说我刚进门，还没用过厕所。肌肉男就去敲隔壁猥琐男的房门，让猥琐男出来。猥琐男关着门不出来，问他想干什么。肌肉男问他是不是把马桶堵了，猥琐男自然否认，肌肉男就骂骂咧咧的说，堵了马桶的纸明明是你的哲学书上的纸，你这混蛋还不承认。猥琐男就急了，说你滚一边去，你太让我恶心了。肌肉男说，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什么都不是，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干的白痴。两个人就隔着房间的门互相骂了起来，那个经常读尼采和萨特的猥琐男讲起F词儿来一点儿也不比没上过大学的肌肉男逊色，吵架中间还不时带出些尼采的名言警句，把吵架提高到人生的高度，让我在听架的过程中忍俊不住。事后，离家出走的男孩告诉我说，当时他就在他的屋里支楞着耳朵听吵架，捂着嘴偷乐，差点儿没笑晕了过去，想下次还得找个机会挑他们一架，太娱乐了。
肌肉男讲不过猥琐男，就拿手擂着猥琐男的门，怒吼道，你要是个爷们，有种就出来。猥琐男大声的回嘴说，你要再擂门我就打911报警。这时候我就听见肌肉男的女朋友踢踏着拖鞋从屋里走出来，一边细声细语劝两个人不要吵架，一边硬把肌肉男给拽了回去。过了不多久，我听见她从门里出来去了厕所，在厕所鼓捣了一阵，把马桶给修好了，然后回来告诉肌肉男说厕所可以用了。
因为我的屋子跟她的屋子不隔音的缘故，她跟肌肉男的屋里的一举一动一点声响，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听见肌肉男在屋里还是怒气冲冲的嚷嚷要把猥琐男给杀了，就把耳朵贴近墙壁，去听肌肉男想干什么。我听见肌肉男在埋怨凭什么她去修厕所，她细声的劝慰着肌肉男，这样的过了一会儿，肌肉男的怒气好像平息了一些，嚷嚷的声音也没那么大了。我听见她轻声说：
不生气了，不生气了，亲爱的。。。你要不要那个一下？
然后听见肌肉男说：
来罢，我也想要你了。
她娇声的说：
这次我先吃你好了。
然后听见她好像蹲在地上解肌肉男裤子拉链的声音，我的脸就通红了起来，自己骂自己说：
你怎么这么下贱，偷听别人的房事。。。你去撞墙死了去罢
这样的骂着自己，但是耳朵还是支楞着离不开墙壁。我听见她吃吃的笑着，听见系系索索的掏东西的声音，听见她夸肌肉男的东西大，然后听见她把那东西亲了几下，又砸吧砸吧的吸吮了一回，然后拉着肌肉男上床做了一次，让肌肉男彻底高潮了一下，把他的火气都给泻了出去。肌肉男就再也不发火了。
五
从那之后，我对她不觉多了一些敬意和爱慕，觉得她是个很懂事，通情达理，性格很温柔又很性感的女子，不由得心里暗暗羡慕肌肉男的本事和福气。
那次吵架之后不久，我就在客厅里遇见了她。
记得那天晚上大雪纷飞，我从C大踏着一尺厚的积雪回到住处，觉得浑身发冷。那时我还没有看够窗外的飞雪，进了屋门之后，就放下书包，下楼跑到客厅的窗户前，拉开窗帘，一边在窗户下的暖气通道口上暖着脚，一边斜倚着窗口看外面的雪。街道上只有寥寥几个穿着厚厚的外衣，竖着衣领的人在顶着风雪踯躅前行，马路上不断有汽车闪着晃眼的车灯驶过，黑色的车轮把落在地上的白雪碾成灰泥。路边的一盏盏旧木头电灯杆下，昏黄的灯光形成一个伞形的光柱，一片片洁白的雪片在光柱里飞舞；间或有一阵风吹来，雪片被风吹得旋转起来，向上飘起，像是要重新飞回阴沉的天幕一般。路边的树上挂满了厚厚的雪和结成的冰，弱小的树杈几乎承受不住雪和冰的分量，要坠到地上去了。
看了一阵雪后，我觉得肚子饿将上来，就下到楼下的厨房里，找到半锅已经发硬的剩米饭。闻了闻，觉得还没有馊，就从冰箱里找出两个鸡蛋，放上锅，做了一个鸡蛋炒饭。用猥琐男的咖啡机煮了一杯咖啡后，我端着炒饭和咖啡到了客厅，一边吃一边看电视。客厅里没有人，那几个无业游民小子们不知游逛到哪里去了。
把碗里的饭吃了一多半的时候，我把碗放下，回屋里拿了一盒烟出来，从中抽出一根，闻了闻烟丝的香气，把它叼在嘴唇之间，掏出打火机点着火，在电视机前面喷云吐雾。长长的吸了一口烟，把烟咽进胃里，一股辣味充满了我的胸膛，觉得真过瘾。拿过一个烟灰缸来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我自己蜷缩在破旧的沙发上，围着一个毛毯，一边吸烟，一边看我们W城的冰球队和另外一只球队打联赛。
我正在看电视上那些魁梧的冰球队员互相厮打的时候，忽而听见门口上起了响动，好像有人在门外跺脚和拍打身上的雪。随后听见有人在拿钥匙开门，吱呀一声门响后，一阵寒冷的空气就从门口袭进客厅里来。
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棕色皮夹克，脖子上围着一条蓝白花格围巾的女人正在门口弯腰脱她的长到膝盖的棕色高跟靴子。她低着头，先把一只脚上的靴子使劲儿拔了下来----看得出靴子是很紧的套在她的瘦瘦的腿上 --- 然后又弓着腿把另外一只靴子脱下来。她背向着我躬着身子脱靴子的时候，她的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我看到她穿一条发白的牛仔裤，有着修长的双腿和一个翘起的圆圆的臀部。她换了一双拖鞋，站起身来，甩了一下头发上的雪和水，用双手揉搓了一下脸，两只大大的黑眼睛向客厅扫过来，一下就看到了我。
等她走进客厅来，我放下手里的烟，从沙发上站起来，向她点了点头说：
你好，我是前些日子才搬到这里来的，以前只听见你的声音但是没有见过你，以后要请你多关照。
她听了我这番话，就很热情的走过来，摘下手上戴的橄榄绿的手套，伸出一只细长的软软的白手来，跟我轻轻的握了一下说：
你就是新来的那个柬埔寨人罢，我听我的男朋友说过你。
我不是柬埔寨人，我是从中国来的。
真的啊？那他们怎么管你叫柬埔寨人呢？她的两只黑眼睛迷惑的看着我。
可能是看我太黑太瘦，像个船民罢。
哦，他们就会瞎猜。这回我知道你是哪里的人了。你是学生吗？
是啊是啊。
猜着你就是，这里除了学生和吃政府福利的，没人住这鬼地方。以后有功夫到我们的房间里来玩罢。
她说完这句，上下仔细的打量了我一眼，把手套塞进皮夹克兜里，就沿着木楼梯咯吱咯吱的走上楼去了。我从客厅偷看她的背影过去，看不到她的头部，只看见她的皮夹克底下露出的臀部很圆很翘，紧紧的绷在牛仔裤里，显得很诱人。她的裹在发白的牛仔裤里的腿很长，脚上穿了一双粉色的袜子。我听见她的脚步声走到了肌肉男的门口，掏出钥匙来开了锁，走进房去了。
我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心里在想：
肌肉男真实有福气，有这么好的一个女朋友。
她不仅性格这么温柔，还长得这么漂亮，对肌肉男还这么好。
啊啊，倘若真有一个《浮士德>里面的魔鬼，能够用他的法力让我有这样的一个女人，让我跟这样的一个女人厮守在一起，就是把我的灵魂卖给魔鬼，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六
自从当面见到她之后，每当在寒夜里一个人拥衾而卧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就会想起她。世上的人都觉得，女人是水做的，每一个女人都需要有一个男人的肩膀来依靠。其实男人也是一样，再坚强的男人，也有柔软的一面，心底里也是渴望有一个女人能搂在怀里一起温暖，特别是在异国他乡的寒冷的夜晚。
我那时因为太久的孤独，心里早就渴望有一份爱能够安慰我久渴的心灵。倘若不曾有过爱，不知道爱的快乐，也倒好受一些，只是因为经历过，所以每到自己躺在被窝里的时候，心中的欲念就会起来。每到这时，我对女人肉体的思念，就到了无以附加的地步，我的肌肤渴望着女人的拥抱，我的嘴唇渴望着亲吻女人的红唇，我的手渴望着在女人身上游动，我的身子渴望进到女人的身子里面去。我的饥渴常常让我不能自持，以至于天天要用手去解决体内的欲望。
在这样的一种饥渴的状态下，我与她不过这样的见了一面，就开始暗恋上了她，心中把她当作了最美的女人的化身。就像三生石上定下了一个盟约一样，我对她一见钟情，宛如前世见过的一样爱上了她。
她有着清秀的面孔，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高高的鼻梁，又瘦又高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女模特一样，跟肌肉男真是很相配的一对。我本是一个在女人面前自卑惯了的人，何况她是有男朋友的人，她的男朋友还是那种肌肉很壮的肌肉男，打起架来估计一个能横扫我这样的五个，所以就一直不敢把这份儿暗恋跟她讲，只是偷偷的爱她想她。
有一次在学校里的一个小教室上小班课的时候，我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她，下面就硬了起来，裆部鼓起来。对面坐着的一个女生在鄙夷的看着我，好像是觉得我在暗恋她一样。
晚上做梦的时候，我有时会梦见她，梦见跟她在一起说话，有时跟她拉着手。有一次我梦见一个女人跟我躺在床上，我心里觉得是她，我搂抱着她，能够感觉到她身上的温暖。可是那个女人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她，倒像是我中学时喜欢的一个女生。
她每天起的很晚，大概到快中午时分才起床，下午一两点钟左右才出门，晚上也回来很晚，常常到午夜时分才回来。我白天通常有课，在她还没起床之前就得上学去。为了能见到她，我就每天晚上大家都睡了的时候拿着一本书，到客厅里去熬夜看书，等着她进门的时候看她一眼。她进门的时候，我总是跟她打个招呼，说上几句话。她有时回来饿了，就深更半夜的到厨房里做些饭，然后端到楼上去吃。
猥琐男听到楼底下的响动，总是很不高兴的打开房门来上厕所。他因为跟肌肉男经常吵架的缘故，怕肌肉男揍他，所以不敢抱怨她，却总是找我的茬儿。他上完厕所就跑到客厅里来，很郑重的抱怨我上下楼梯和说话的声音太大，影响了他的睡眠，说他本来就失眠，一听见响动就更睡不着觉了。
猥琐男特别怕夜里的声音。我每天从C大上学回来，疲惫的躺在床上的时候，就想静静的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会儿电视，这时，一天到晚宅在屋里的猥琐男就走过来敲我的门，说他有神经衰弱症，睡不着觉，问我能不能把音量调小。我即使把音量调到最小，调到我的耳朵都要贴到电视上才能听见的程度，猥琐男还是要来敲我的房门，说是电视声影响他的睡眠，每天害得我把电视弱音，就像回到了默片时代一样，靠看嘴形猜测剧中人说了些什么，久而久之都快成对口型专家了。这样的过了一段时间，我实在忍受不了看默片电视所带来的压抑，就只好从我的那个小小卧室爬起来，走到楼下客厅去，在那里和肌肉男和离家出走的男孩去一起看冰球----虽然我不爱看冰球，好歹里面有些人声，胜似看默片电视。那个离家出走的男孩总是能从教会或者别的地方弄来一堆免费食品，放在客厅里，让我们边吃边看电视。我为了等她回来的缘故，总是在冰球转播完，他们都走了之后，还是一个人在客厅里看书。
她每天半夜里回来的时候，总只见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客厅里，跟她打完招呼后就呆呆的看书，觉得我的样子显得很可笑罢。大约女人总是有好奇心和怜悯心的，她看见我总是一个人在客厅守着一盏孤灯傻傻的坐着，也不去睡觉，眼里就好像有些疑问想问我什么似的，却终究没说出来。我依旧坐在客厅里每天等她回来，有的时候我的困意上来，就忍不住在沙发上瞌睡起来，直到书罢嗒一声掉在地上才惊醒起来。
有一个周末的晚上她半夜回来走过客厅的时候，我闭着眼在沙发上瞌睡，书掉在了地上都没听见，更没有听见她回来的声音。她大概习惯了我每天跟她说句话，看到我没跟她打招呼，就走到了我的身边从地上把书拾起。我被她的动静惊醒过来，看到她站在我的身边，手里拿着我的书。她一边好奇的看着上面的中文字，一边问我说：
你睡着了罢？每天都看见你在这里看书。。。你看得是什么书，让你都睡着了？
我擦了一下嘴角的哈喇子，觉得自己的睡相很不好，让她看见了，很发窘。我虽然每天拿一本书在这里，其实我的脑子里都是在想她，书里的一个字也没读到脑子里去。我就不好意思的回答说：
是个很无聊的中文小说。今天早上起的早，晚上困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她听了我的回答，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接着问我：
那你在这里每天待到这么晚干什么，为什么不早些睡觉去呢？
想睡又睡不着，屋子里空气也不好，一个人呆着也沉闷，所以跑到这里来坐一会儿。
你一个人周末也不出去玩么？
我那时候因为每天晚上想她而失眠，再加上孤单寂寞难熬的时候的频繁的手淫，实际上已经精神萎靡，在精神上和身体上都成了半病的状态了。况且又因为我的银子交了昂贵的外国学生学费之后，只是勉强的够吃最廉价的食物和交房租，没有剩余的银子能够去周末到外面去玩。每到周末的时候，看到bank街上那些呼朋唤友打情骂俏的出去玩的男女们，看着他们成群结伙的高高兴兴的走过，我的心情总是非常抑郁和难受的。但是我的自尊心在那里，绝不会跟她当面承认这些，所以就找个借口说：
我刚来这里，没有朋友，也不知道去哪里。
她听了这话，皱着眉头作了一种疑惑不解的神态，把我的书随手翻了几下，见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就说：
没事儿就你还是去早些休息罢，这样的熬夜，你白日上课的时候怎么能集中精力呢？
说完了，她把书递还给了我，说了声晚安，依旧的踩着咯吱作响的木楼梯上楼，走到肌肉男的房里去了。
我坐在沙发上，觉得她上楼去后，客厅里的灯光都黯淡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窗外是黑黑的夜色，一颗树在窗外被风吹得摇晃起来，树叶鬼影憧憧的在窗户上时隐时现。我的世界又回到了那个单调和灰暗的世界。我更没有心思看手里的那本小说，脑子里的困意更深了，在客厅里略待了一下，也走上楼回卧室睡觉去了。
七
我因为自卑的缘故，在学校里见了女学生，是断断不敢自己上前去认识，去说句话的，而学校的女生都是一副高傲得要所有男生都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的样子，所以在学校里，竟没有一个女生会跟我说一句话。
她是这些日子里唯一跟我讲过几句话的女人，她的黑黑的大眼睛看我一眼的时候，直像看到了我的内心深处，让我像是通了电一样，要颤抖起来。我觉得跟她好像有一种内心的交流，内心的connection，所以极度渴望女性的我就把当作了一个唯一的心爱之人，心思老在她身上。她在的时候想她，她不在的时候也想她，最后到了每天白天上课的时候也在想她，老师讲得什么倒是听不下去了，笔记也记得一塌糊涂。
房东开的成人音像店就在我住的房子旁边，他看我周末没事儿，就让我去帮着给他看店，每个小时给我8刀，再加上随便看成人片。他那个店里，不仅出租和卖各类成人电影的录像带，还卖一些避孕套等性爱用品和性感衣服，店里总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我怀疑是房东在那里和女人们风流的时候留下来的，或者就是那些印度神油和香水的混合味道；每次闻到那股味道，我都脑仁痛。房东店里有个小电视，我替房东看店的时候，就挑一盘成人带子放上，房东的那个店里的成人带都是西方猛男和猛女，我看了几盘就有些反胃，再也看不下去。
每个周末替房东看店，一天我能赚65刀左右，一个月能有四五百刀的进账，给了我不少宽慰，因为我的房租很低，一个月只有250刀，我吃饭也很节省，这四五百刀基本能够我的吃住了，我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我在这边找到一份儿工，让他们放心。
从入冬以来，W城的雪总是在不断的下，老房子的墙角上堆的雪已经超过一米多高了，我看着窗外的白茫茫的雪，心里想：
唉唉，这样的冬天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但是囊中很羞涩的我，周末只能打工，也不能出去上那些club里去放松一下，平日除了晨钟暮鼓的在学校和寓所之间奔走，回到寓所来，便是在那客厅的昏暗的灯光下呆坐，等着她回来进门的时候好跟她说句话。天长日久，就像成了每日必做的功课一样，哪天要是晚上没有见到她，没有跟她说句话，我的心里就失落得像是整个世界都要倒塌一样。
快到期末考试的时候，所有老师的课都讲完了，给了两个星期的时间让回家自己复习。有一天我躺在自己的小卧室的床上，正在看书，耳朵里听见她的房间有了动静，就知道她是起床了。过了不多一会儿听到她的脚步从我的门前咚咚的走过去，去了浴室，随后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响。我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就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楼下去做午饭。过了一会儿听见浴室的水停了，然后浴室的门开了，她咚咚的走回屋子去。
我刚打了两个鸡蛋，切了两颗葱，正在电炉子上面做鸡蛋炒饭的时候，听见楼梯响，回头一看，只见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厚厚的浴衣，赤着脚端着一个暗黑色的咖啡杯子走到厨房里面来。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脸上潮红着，白白的胸脯从浴衣里面露出来，胸脯上两个小小的山包挺立着，像是奶头要从里面蹦出来似的。她的两只露在浴衣外面的小腿像是白白的玉笋一般，看上去光滑而富有弹性，两只不大不小的性感的脚上涂了鲜艳的红趾甲油。
她走进厨房，跟我打了一声招呼，就从我身边走过去拿咖啡壶烧咖啡，身上传来一阵香波的味道。我见了她，就有些紧张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话，就低头继续炒饭。她半倚靠在厨房的桌面上，等着她的咖啡，一边问我说：
你今天没去上课去吗？
课上完了，在准备考试。
你在做什么吃的？闻起来好香啊。
鸡蛋饭。。。快做好了，给你盛一些去罢，我炒了好多。
真的吗？太好了。不过我可不可以端到房间里吃？我不喜欢在厨房吃。
她一边说，一边看到咖啡壶里的咖啡烧好了，就把咖啡倒在杯子里。我把抄好的鸡蛋饭给她盛了一碗，她谢了我，端着咖啡和鸡蛋饭上楼去了。我偷看了一眼，看见她上楼梯迈腿的时候，白色浴衣的一角敞开了，里面露出了一截肉色：
那圆圆滚滚的白白的大腿根！
那一对玉笋似的小腿！
那一双漂亮的赤裸的双脚！
我的底下开始膨胀起来。我闭上眼睛，自己骂自己说：
唉唉，你下流罢，怎么偷看女人的衣服里面。
这样的骂了自己一会，觉得底下还是硬得很，顶在裤子上鼓鼓囊囊的一团。吃过了饭，我去上洗手间，看到里面有很多潮湿的雾气，玻璃镜面上一片模糊，闻到里面有她用过的香波的味道。我到洗手池去洗手时，看见池边上团放着一个粉色的内裤，我的身上的血好像一下都涌到了头顶一样，站在那里呆呆的动不了了：
一定是她刚才洗澡时忘记在这里了。一定是她刚才忘记在这里了。
我偷偷的拿起她的内裤来，放到鼻子上闻了一下，上面有一股她的肌肤的味道。深吸了一口气，我把她的肌肤的余香吸进肚子里，然后像个小偷似的看了看四周无人，就把她的内裤团起来放在裤兜里，逃也似的离开了浴室，快步走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去。
躺在卧室的床上，我忍不住把她的内裤掏出来，放在脸上尽情的闻着，好像在闻着她的肌肤，上面透出隐隐的香味和一股雌性特有的气味来，像是女人做爱时的分泌物的气味。我的底下涨硬得很难受，像是要顶开拉链露出来。我抚摸了它几下，想让它安静一下，松软回去，它却愈发的涨大起来。
我解开拉链，把里面的内裤扒开，它就像被压缩的弹簧释放压力一样的强劲的弹了出来，涨红着脸，上面粘丝似的流出一些液体来。液体蛛网拉线一样的粘在底下的黑色的毛发上，闪闪发光。我拿手扶起它，看到上面有一滴透明的粘稠的液体从它的一个小口里流出来，圆圆的晶莹的闪着光，在紫红的蘑菇头上顺着一个窄缝流下来，流到了蘑菇根上，流到了我的手上。我把液体抹回到蘑菇头上，一种痒痒的快感让我忍不住拿手指在上面抚弄起来。我的手指掠过它的头上，来回的在它的头上抚摸，它上面的小口随大随小，一张一合，不断的有快乐的液体从小口里面流出，痒痒的快感像是无法抑制一样的传来，让我身不由己的继续抚摸下去。
我把她的内裤拿过来包在我的家伙上，让我的家伙顶住它，开始快速套弄起来。一阵阵快感一波又一波的传来。啊，啊，啊，我要涨死了，我要快乐死了。我心里开始叫起来。这样弄了一会儿，强烈的快感如火山爆发一样不可遏制的涌上来，我在心里大叫了一声： 啊～～～～～～～，一股白色的浑浊粘稠液体喷泉似的喷到了她的内裤上，把她的内裤浸湿了一大片。它又抖动了几下，里面涌出了一些残余的白色的液体，才开始疲软下来。我挤了它几下，把剩余的液体挤出来，拿纸把它擦干净，把它放回到内裤里，拉好拉链，一股发泄后的疲倦和困意袭上心来。
疲乏的仰面朝天躺倒在床上，我闭上了眼睛，长叹了一声：
唉，我真是一个孤独寂寞的人啊。
上帝啊，什么时候她能把她的身体给我，让我跟她做一次爱呢？
八
我自从在浴室里偷了她的内裤之后，心里总像做贼的一样，见了她总是心虚的很。而她好像全然不知的一样，并没有问过我一句我有没有看见她的内裤。也许是她根本就忘掉了在浴室里遗落的内裤，也许是她不好意思开口问我，也许是她故意把它留在那里的，总之是她以后见了我，还是依然的不远不近的跟我打招呼，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那样。我把她的内裤洗好了折叠起来放在枕头下面，每天夜里我想她的时候，就把它拿出来贴到心窝，我的心里就有了一种安慰，好像她就在我身边一样，我睡觉就也安稳了。
我的屋子是一个背阴的房间，里面的一个四方的窗户不仅小，而且被对面的一个灰色的难看的楼给遮住一大半，自打我住进去，就几乎没有见过阳光洒进来。屋子里的光线总是黑暗的，每天白天都不得不开灯才能在里面读书，单调灰色的墙壁，旧而简陋的家具，几乎不能保暖的薄被子，床边一堆待读的教科书，再加上冬天的寒冷和隔壁猥琐男的长吁短叹，让我本来就压抑的心情变得更加抑郁起来。我厌恶了这间牢房似的斗室，恨不得马上能找个有阳光的明亮的房子去搬走，只是因为暗恋她的缘故，把她当作了生命里的阳光，所以还是在这牢房一般的小房子里煎熬着。
因为对自己房间的厌恶，我大多数时间就待在客厅，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读书。肌肉男，猥琐男和离家出走的男孩也常常到客厅里来看电视，只要有本城的球队参加的冰球赛，他们必定要一起坐到客厅里来，为本城的球队喝彩。这W城的冰球队，倒也是一只不错的球队，在北美的冰球联赛中，常常像个黑马似的把一些最强的球队给拉下来。每到这个时候，他们就把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兴奋的谈笑着哪只球队好，那只球队臭，最近联赛的成绩怎样。我在客厅里就再也看不进书，只好合上书，跟他们一起看起冰球来。我对冰球本来没什么兴趣，看着小小的球被一帮子大老爷们挥着杆子打来打去，还互相厮打，觉得很无聊的一件事儿，但是因为在客厅里常常被电视里的冰球赛骚扰的缘故，慢慢的也对冰球赛发生了一些兴趣。
大约是一个周日的下午4，5点钟的时候，外面是个没有下雪的晴天，天气是出奇的暖和，下落的夕阳懒懒的晒进客厅来，把窗前的电视柜的拉长的影子画在地上。肌肉男他们都出去了，我穿着一双厚厚的灰袜子，在破旧的沙发上享受着着残阳的余照，还是像往日一样的手上拿着一本书，看着窗外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就看见她从窗前闪过。随着门的吱呀声，只见她端着一个大pizza盒子进了门。我照旧跟她点头打个招呼，她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见了我，就把手里的pizza举了举说：
你吃饭了吗，今天我买了一个pizza。请你到我房里来一道吃罢！
我把书仍在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替她拿住了pizza盒子，盒子温温暖暖的，里面冒出一股刚烤出来的pizza的香味。她一边弯下身去，脱她的腿上的长长的黑靴子，一边扭头对我说：
你一定饿了罢，一起来吃罢，还热乎着呢。
她弯下身的时候，我看到她腰身很细，圆圆的臀部紧紧的绷在灰蓝色的牛仔裤里，显得愈发的诱人。她站起身来，我看到她的脸冻得红扑扑的，头上戴着一个绿色的贝雷帽，一个墨镜推到了贝雷帽的帽檐上，脖子上围着一个浅红色的围巾，嘴唇上涂着红色的唇膏，一缕头发垂在她的黑黑的大眼睛上，耳朵上有两个可爱的银色的耳坠。她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里面的白白的脖颈显得很细腻很光滑。
她从我手里接过还冒着热气的pizza盒子说：
到我屋里来吃罢---住了这些日子，你还没到我屋里来看过呢。
好啊好啊，你先回屋里罢，我去厨房拿点儿饮料就上去。
那你快些来啊，要不pizza就凉了，不好吃了。
她说完这一句，黑黑的眼睛看了我一下，就端着pizza上楼回屋里去了。
九
外面的夕阳开始落山了，火红的光线平射进客厅里来，给里面的家具和电视染上了金黄色。窗外的行人在匆匆的赶路，马路上的汽车也多了起来，近处的商店，远处的住房和树林都笼罩在一片夕阳余照里，显得朦胧起来。一对情侣立在不远处的一个公交车站站牌前，在搂抱着亲吻。公交车披着金色的外衣缓缓的进站。
我拉上客厅的窗帘，走进厨房去，打开了厨房的灯，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本想找点儿别的食品可以拿上去跟她一起吃的，翻了一下，却没有找到什么，只好就提着两瓶啤酒上楼往她的房间走去。
到了她的房间门口，我看着房门开着一条缝，就敲了敲门，听她在里面说：
请进来罢。
我进到了她的房里，看到她的房间比我的大多了，有我的房间的两个那么大，在屋子的靠最里面的墙的一面放着一张矮床，床上的被褥叠也没有叠，乱糟糟的堆在一起。床旁边有一个小梳妆台，上面横七竖八的摆放着一些化妆品。屋子中间有一个桌子，旁边有四把椅子，椅子上乱七八糟的挂着她的乳罩和堆着一些内衣和袜子。 她的屋里非常凌乱，衣服到处乱扔着，有的就乱堆在地上。墙上挂着一幅她和肌肉男的合影，那上面的她好像就像是一个中学生一样的清纯。
她已经把外面的皮夹克给脱了，里面穿着一个短短的黑色短衫，两只白白的圆圆滚滚的肩膀和胳膊露在外面，下面穿着一个半长的灰色裤子，紧绷在圆圆的腿上，裤脚处上有几个纽扣，下面露着一截小腿。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五色石串成的项链，一块乳白色的椭圆石头坠在项链的下面；长长的头发分两绺垂下来，一直垂到到乳房的地方。她一边把那些椅子上那些乳罩内衣什么的仍到床上去，一边带着歉意让我坐到椅子上，说：
不好意思，屋里没有收拾，太乱了。
我看了她那殷勤待我的样子，心里倒不好意思起来，所以就对她说：
我屋里也是一样的乱。我来了没请你们吃过东西，你倒先请我。
她拢了一下垂下的头发，两只黑晶晶的大眼睛看着我，笑了一下说：
上次你不是请我吃过你的蛋炒饭吗？这个pizza很大，我吃也吃不完，放冰箱里就不好吃了，我觉得你一个人总坐在那里，周末也不出去，怪可怜的，所以请你来一起吃。
你的男朋友呢？要不要等他回来再吃？
他打过电话，说过一会儿回来。咱们先吃罢，不管他，要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样的说着，她就把pizza盒子放到椅子前面的一个小桌子上，自己拿了一把椅子过来，斜坐在我的对面。她把pizza盒子打开，自己先拿了一块，然后指着盒子说：
你自己随意罢。
我谢了她，把带来的啤酒递给她一瓶，她说了声谢谢，拿起啤酒来，先咕咚咕咚的喝下几口，脸上泛出些红晕来。
坐在她的对面，隔着小小的桌子，我仔细的端详着她，看到她的眼睛是清亮清亮的，又黑又圆又大，像是印度女人的眼睛，眼上画着浅浅的一道眼线，眼皮上轻轻涂了一层粉黛，眉毛不长，细细的弯弯的，像是很好的修饰过一样。高挑的鼻梁上有个翘起的鼻头，显得很cute。她有着尖尖的下巴，瘦俏的脸型，两个小巧的银色耳坠半掩在头发里。她的敞开的胸口里，圆圆滚滚的小乳房的凸起的边缘半掩在衣衫里面着，中间一道细细的乳沟诱人的时隐时现。看得出来她没有戴乳罩，两只乳尖在短衫上突显出来。她的手指细长细长的，长长的指甲上涂着的青黛色的指甲油，显得很精致。她手里托着一块pizza，咬了一小口，问我说：
你是C大的学生么？
是啊。
你怎么老闷在家里，不出去找朋友玩去呢？
朋友 --- 唉，我在这边没什么朋友。
你父母在那里呢？快圣诞了你要回去看他们的么？
听她问起我的父母来，我的心里忽然起了一种悲哀。自从离开家之后，我只是偶尔打过几个电话，写过一封信，其余的时间就把他们忘在了脑后。想想他们千辛万苦的养了我这么一个儿子，长大之后却离开他们，来到这异国他乡，见也见不到，他们要是知道了我在这边的情况，不定要多伤心呢。我的母亲，她是最心疼我这个家里的老小的，过去在家里的时候，她总是偏心的向着我，好在我的哥哥姐姐们都很懂事，从来没有抱怨过。我等到长大了，明白过事情来，也觉得很愧对兄弟姐妹，却无法对他们做些补偿。我想，这人世间上，恐怕只有父母是最毫无怨言的真心疼爱自己的儿女，为儿女作出牺牲的。只是我长大了，还没有来得及孝顺他们，就像小鸟儿长大了飞走了一样离开了他们，真是太愧对他们了。这样的一想，我的心觉得酸疼起来，眼圈不禁红了，眼里像是要流出泪来。
她看我的眼圈红了，揣摩着我是个离家的浪子，脸上显现出同情和怜悯的神色，就长叹了一口气说：
唉！你也是有家归不得吗？我十六岁就离家出走了。
她这样的叹了一声之后，就放下了pizza，把手托在腮边，不说话了。我看她的抑郁的神色，想想她也怪可怜的，我好歹是大学毕业了才出国，她16岁就离开家，比我还苦，就想找个不太伤心的话题转移她的心情，问她说：
你做的是什么工作？看你每天几乎都是下午出去，午夜才回来。
她喝了几口酒，脸上红红的说：
我是跳脱衣舞的。
十
她这么一说，我觉得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样，呆在那里，忘了下咽嘴里的pizza。她怎么可能是跳脱衣舞的呢？我一直觉得这边跳脱衣舞的都是不正经的女子，她看上去这么单纯和清秀，怎么可能是做这个的呢？
她见我痴呆的样子，就问我：
怎么了？是pizza不好吃吗？
我摇摇头，说：
你，你真的是跳脱衣舞的吗？你男朋友他会同意的吗？
她苦笑了一下，黑黑的眼睛里现出一些悲哀，说：
我有什么选择呢？我高中没毕业，也没上过大学，能有分挣钱的工作，已经不错了。我过去在沃尔玛打工，每天干8个小时，拿最低工资，一天累死也就挣个几十元，一个月才一千五六百，这样何时能攒出钱来上大学呢？
看到她这样一说，我倒对她钦佩起来，因为不管怎样，她是靠自己挣钱来生活，不靠父母和别人。想想至少我还在大学里读书，将来毕业了会找份好工作，她连大学都上不了，这样的一想，我就对她无比同情起来，宽慰她说：
跳脱衣舞也是很好的，将来你攒了钱，再补习一下高中的课程，就可以去大学里读书，以后找份好工作了。
她点点头，眼里闪出一丝希望的光环来，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听说C大的媒体专业是很好的，我想将来去那里学习，以后做个记者什么的。我最喜欢到各处去旅行了。
我也喜欢去旅行，只是没钱去，连车都没有，好玩的地方哪里都去不了。
你去过脱衣舞吧吗？Bank街上里这里不远的就有一家，走着也用不了半个小时的。
去过一次，他们还要我的身份证来的。那里面 --- 那里面音乐的声音太大，我有些不太习惯。你喜欢那里吗？
她踌躇了一下，两只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喝了一口酒说：
不喜欢，说实话，你们男人可能喜欢那里，我不喜欢，我恨死那里了。你不知道，做我们这一行，别人看起来是很轻松的，好像是很开心的，喝酒啊，陪人聊天啊，在舞台上跳舞，在VIP的屋里给客人跳舞，听着很容易赚钱的，其实 --- 其实满不是这样的。那些客人们，绝大多数都是只来喝杯酒看看台上的表演就走的，只有很少的人才会请我们跳舞，我经常要在先那里陪他们聊天和喝酒半天，最后问他们要不要请我跳舞，好多还说不。没有人请我们跳舞，我们就挣不到钱，最后还要倒贴钱给放音乐的DJ。
她说到此，眼里暗淡起来，像是受了很大委屈似的，接着说下去：
昨天我陪一个男人聊了半天，他的手还不老实的老在我身上和腿上摸来摸去，我最后问他要不要去跳舞，他说不要----我真真的恨死这样的人了，只知道占便宜。平时的日子里人少，每日没有几个人会请我们跳舞，有时候一天也没人找我跳舞，也就是周末的时候，客人多，可以多挣几个钱。最最可恨的是有些客人，他们在后面的屋子里跳舞时动手动脚的，不讲规矩，把我们当妓女看待，趁没人欺负我们。
我听她这么讲，就心里更同情起她来，说：
那些人。。。那些欺负你们的人，就没有人管吗？
她眼里通红的，脸涨红着，激动的说：
谁会管这些呢？给你举的例子罢，昨天有个人在后面的VIP屋子里让我给他跳，他先问我能不能有sex，你知道这样的问我们，就好像把我们看作妓女了一样，是很侮辱人的。我说不做。他说有的舞女做。我知道有的舞女偷偷的做，但是大多数舞女都是像我这样的，只跳舞。我就说，你找别人去罢，我不做。你知道舞场的规矩是客人可以摸我们的身上，但是不可以摸我们的私部，因为你不知道他们手上有什么病，会把细菌传染到那里的。我给他跳的时候，他就把手伸到我的私部来了。我想他可能会多给一些小费，摸一下就摸一下吧，就没理他。哪知他不仅摸，还在我背对着他时，趁我不备把一只手指硬插进我那里面去了。我把他的手拨开，跟他说我不是妓女， 他恼怒了，一分小费也没给我。你说这种人你能怎么办呢？只有我跟他两个人在小屋子里，他肯定会抵赖的。舞厅里的保安他们这种事情见多了，顶多也就是警告他一下，也不能怎么样他。唉，那些保安有时候也要来占些便宜。我真真的恨死那里了啊。。。
说道这里，她几乎要哭泣了起来。我的心揪心的疼着，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她把瓶子里的啤酒一口气都喝干了，把空瓶子放到桌子上，眼眼圈红红的，眼泪几乎要出来了。她抬起眼睛，泪眼朦胧的对我说：
想想这些，有的时候我觉得还不如去做个妓女痛快呢，省得对那些男人低声下气的求他们跳舞，还心里被他们看作是妓女。
我听到她这么说，觉得她这么一个看着很单纯的女孩，让那些男人这么的作践她，觉得她太可怜了，眼泪也快掉了下来，就赶紧劝慰她说：
你可不要这么想，你没见报纸上隔一段就有新闻说这个那个的妓女失踪了，被杀被强奸了。现在世上有些变态的人，他们对别人下不了手，就对妓女下手，因为妓女会上他们的车。什么都没有生命珍贵，你可不要糊涂，到时把命给搭进去。
她听了，止住泪，擦了擦眼睛说：
我也是气头上说说而已，不会真去那样做的。你以后要是去看脱衣舞，就把那里的舞女当做像我一样的人罢，不要欺负那里的姐妹们，对她们多尊重一些，她们也是跟我一样的女人。我要是但凡有些本事，也不会去吃这碗饭的。唉，我现在想起来，很后悔当初离开家，跟家里断绝了关系。要是跟父母在一起，我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说到这里，她又叹息起来，心里像是有无限的委屈似的。
你为什么要离开父母出走呢？我问她。
他们老吵架，为了一点儿屁大的事儿都会拌嘴，吵得我很心烦。特别是我的母亲，她老唠叨我，给了我很大的压力，她有时还管我叫lair和loser，我实在受不了他们了。我那时逆反的很，他们越是不让我做的事情，我越是要做。他们不让我吸毒，我就故意的去吸毒。后来我跟学校的一个比我大好多的老师好上了，我怀了孕，他们骂我傻，我一生气，就从家里跑出来去找那个老师，跟那个老师同居了。后来我父母把那个老师给告了，学校开除了那个老师，他没有了工作，因为是被开除的，哪里也不敢要他去教书，他就把怨气都撒在我身上。我坠了胎，偷拿了他的一些钱，自己跑了，就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W城，买了一个假身份证，开始在脱衣舞吧里面跳舞，已经跳了好几年了。
他知道你在脱衣舞吧跳舞吗？我指着墙上肌肉男跟她的合影问。
他啊，知道。他跟我就是在脱衣舞吧认识的。
他人怎么样呢？怎么不去找份好工作？
他高中都没毕业，能找到什么好工作。他还要靠我跳舞来养活他。他也不爱干活儿，就喜欢跟别的女人鬼混。他长得帅，老有女人找他，约他出去。有时候，我真恨死他了，可是我又离不开他。
她的眼睛看着肌肉男的照片，流露出又爱又恨的眼光。看着她这样年一个女子，流落到这个境地，我恨不得自己是个白马王子，马上把抱到马上，带她去一个让她能够舒心的地方。可是我不光不是白马王子，自己现在也是自顾不暇 --- 因为成绩不好，下一学年的奖学金也未必能拿到，以后的学费还不知到那里去筹措，想帮她也帮不上。我只能宽慰她说：
唉唉，等你跳舞攒够了钱，好好去上个学，然后找份好工作，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她眼睛里还是很暗淡的神情，似乎也不愿意再说下去，只是低下头去继续吃她的pizza。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说：
对不起，你看我都跟你瞎说了些什么。。。。你是个很好的人，这些我跟你讲的，你千万不要跟别人去讲。你自己知道就是了。做我们这行的，都是习惯了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受气也只埋怨自己。。。不说这些了，你再来一块pizza罢？
我摇摇头，谢绝了她的好意。看她不愿意再说什么了，我就默默的把手里捏着的半个吃剩pizza吃完，把酒喝干了。想那个肌肉男也快回来了，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跟她在一起，就站起来道了谢，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那天晚上，我没有去客厅看书，就在自己的屋里的一把椅子上黑闷闷的坐着。想想她的遭遇和自己的境况，觉得这世界上，人活一世，谁也摆脱不了命运的主宰，有的人不知怎么，好像生来就是命好，什么都不用费力就都有了；有的人费了半天劲儿，结果还是苦苦的挣扎，为生活操劳，过得很累。
我正在黑暗里坐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就听到隔壁的肌肉男回来了。肌肉男好像在哪里喝了酒一样，说话很大声，动作的动静也很大。我听见他把她抱到床上的声音，听见她在反抗，听见他撕开她的衣服的声音。我听见啪地一声，好像是她打了他一记耳光。然后听见肌肉男恨恨的把她抱起来，仍到了床上，咚的一声，好像是她的头磕在了墙上。我听到她在嘤嘤的哭。
我走到门边，打算如果她大哭起来，就去敲肌肉男的门，告诉他不能欺负她。我听到肌肉男压在她身上的声音，听到她不哭了，然后听见她啊的叫了一声，轻声呻吟了起来，我听见肌肉男亢奋的嘿嘿声和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听见她的呻吟声越来越大，听见她的渐次欢愉的尖叫声。我把一个耳机塞进耳朵里，不想听他们在屋里的声音。我越不想听，隔壁的声音越显的响亮，肌肉男的床晃动得越厉害，她的喘气和叫床的声音越大。然后我听到咚的一声，像是两个人从床上掉了下来。我捂住了耳朵，但是她的声音还是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听见她娇喘吁吁的说：
就在地上做罢。
我抓起一本书，逃一样的跑到楼下客厅里。猥琐男和那个离家出走的男孩正在看电视。他们看到我下来，都哈哈大笑，猥琐男阴阳怪气的跟我说：
受不了刺激了罢。你去跟房东说一声，这个房子跟地震了似的，快散架了。
十一
从那次一起吃pizza之后，我跟她的关系近了很多，她后来几天晚上回来的时候，看到我在客厅里看书，总和我多说几句话，对我就像是一个老朋友了一样。
我明知道她是有男朋友的人，但是我对她的爱恋，却是不能自拔。她在这间屋子里无处不在。过道里我能闻见她留下来的残余的香水味，厨房里我能看见她做饭的痕迹，浴室里我能闻见她洗澡用的香波的味道，客厅里我能见到她留下的茶杯。我在这间屋子里几乎做不下什么事情去，无论走到哪里，坐到哪里，我都会看见她留下的痕迹，让我不由得不想起她。那时我觉得对她的暗恋，几乎成了我生活的全部意义，就像白萩的一首诗写的一样：
我是岩层
怀着男人的固执
而你只是
一粒小小的种子
一个小小的缝隙
一点小小的温情
今日已蔓延成
我人生的全部重量
就这样的每天想她，两个星期的考试复习时间飞快过去了，我还没能好好的把功课看一遍，期末考试就开始了。我知道如果我的期末考试靠砸了，下学年的奖学金就会全部泡汤，所以不得不全力以赴的来把成绩考好一些。我想唯一让我能集中精力的办法，就是多呆在学校，暂时忘记她，先把考试对付过去再说。从此后我强迫自己每天很早去学校，很晚回来，在学校忙着找TA答疑，在图书馆借参考书，等回到寓所里累得到头便睡，也听不见她跟肌肉男在隔壁的声音。
这样的忙来忙去，我有一段时间一直没看见她。等我考完所有的试后再一次在客厅里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快圣诞的时候了。那一年又是一个白色的圣诞，屋顶上，院子里，马路边上到处是积雪，街上到处是彩灯飞扬，店里面播放着圣诞歌曲，男男女女们忙着在店里进进出出采购礼品，家家户户的窗口和门上也挂上了红红绿绿的彩灯，在夜里闪着五颜六色的光，一派过节的气氛。
那天也是像往常一样，在午夜的时候，在昏黄的灯光下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听到她在门外跺脚和拍打身上的雪的声音，然后哐唧一声门响，比往常的响动好像大了些，就看见她的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进来。她弯着腰在门口脱掉了脚上沾满雪泥的靴子，好像动作比过去缓慢了许多。她换上拖鞋，走进客厅里来，我看见她脸色苍白，黑黑的大眼睛里一片黯然。她见了面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知道吗？肌肉男搬走了。
我吃了一惊，赶紧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儿，她什么话还没来得及说，眼圈就先红了，一汪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起来。我知道是触到她的伤心处了，就不再问她为什么，安慰她说：
你这么漂亮又这么心好的一个女人，他离开你一定会后悔，会回来找你的。
你真的这样认为吗？她止住眼泪，眼睛直直的看着我。
我心里说，唉，这个傻妞。可是嘴上只能安慰她说：
放心好了，他一定会回来的。他为什么走了呢？是跟你吵架了吗？
她泪眼巴巴的看着我，哇的一声哭出来，哽咽着说：
他，他跟另外一个女人走了。
我走过去抱了她一下，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还在不断的抽泣，眼泪一串儿一串儿的流出来。我抚摸着她的头发，拍着她的背说：
别伤心了，他要是跟别的女人走了，那他就是一个不值得留恋的人。
她又哭了一阵，告诉我说，肌肉男不喜欢她去跳脱衣舞，可是自己又不愿意去吃苦挣钱，他们为这事儿吵了几次架，后来他跟一个有工作有房子又漂亮的女人好上了，前几天就搬走了。她哭了一会儿，把头从我的肩膀上抬起来，用手背擦里一下泪，不好意思的说：
你看，把你的衣服都给哭湿了，都是我的错。
我松开手放开她，从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她，她用纸把眼泪擦干了，问我说：
男人都是这么无情无义吗？怎么说走就走了？
男人都是混蛋，用下半身思维的动物。我点点头，郑重的告诉她。
亏你这么说，你不也是一个男人吗？
我将来也是一个混蛋，只是现在还没混到混蛋的水平。
我以后再也不相信男人说的话了。
她神情暗淡的说完，向着楼上走去，走到楼梯的半中间，突然回过头来说：
他让我转告你，说他向你借的那四十元钱，将来他会还你的。他是向你借过钱吗？
她这么一说，让我想起来我刚搬来不久的时候，肌肉男曾经问我，你能借我20元钱吗？下次我挣到钱马上就还给你。我当时以为他有什么急事，就从口袋里掏出20元钱当时借给了他，然后问他，20元钱够吗？他就说，你要有，再多借给我20元也行。我从兜里掏出钱包来，找出两张20元的钞票给了他。他谢了我，就急急的披上衣服出门去了。过了没多久我看他拿着几瓶啤酒回来，看见我在客厅坐着看电视，就拿了一瓶啤酒给我---- 原来是酒瘾犯了，要借钱出去买酒喝。
这样的回想了一下，我就回答她说：
他的确是管我借过一次钱去买啤酒，后来他一直没提这件事儿，我以为他给忘记了呢。
那你要见了他，赶紧找他要罢。说完，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继续向楼上走去了。
十二
那一年圣诞节来了的时候，雪越下越多，越下越大。外面的街道的商店都歇业放假了，家家户户都在团聚过圣诞，外面的街道上也很冷清。我没有车，在这样的雪天里出不了门，就只好一个人憋在小屋里闷着。
我的屈指可数的几个朋友，回家的回家，出去玩的出去玩，都不在W城过圣诞。我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朋友在身边，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猥琐男也回家去看望他的父母去了，那个离家出走的男孩也不见了踪影。我一个人闷在这个空空荡荡的屋里，寂寞得要抓狂。这个时候我有些怀恋肌肉男猥琐男他们都在的时候，那个时候至少他们会拌嘴吵架，让这个屋子热闹一些。猥琐男还真是一个挺有思想的人，他有时蹦出几句话来让我拍案叫绝。有一次看着看着冰球，他突然扭过头来很深沉的对我说：
艺术是什么？是卖淫。
他这一句话把我给说傻了。我一直觉得艺术是很高尚很伟大的，听他这么一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看东西看得深。
还有一次我问猥琐男，你为什么不赶紧找个地方去工作挣钱呢？在这里呆着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他萎缩的笑了一笑，摔下一句话：
天生的精神贵族是不太勤奋的。
这句话又把我给镇住了，从那以后我对猥琐男一直尊敬有加，把他当作一个落魄的思想者看待，也不觉得他在屋里的自言自语奇怪了。
好多年之后，我在旧书店买了一本尼采的传记，在里面看到了这几句话，才知道不是猥琐男的原创，他是在引用尼采的话。
大概是因为脱衣舞吧圣诞节也休息的缘故，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变故，她的作息时间也改变了。她常常天快黑的时候有朋友开车来接她出去，到凌晨两三点钟车才把醉醺醺的她送回来，然后她一觉睡到中午。我有些担心她，怕她这么晚遇见坏人什么的，天冷人少，怕她出什么意外。本想劝她几句让她早些回来，又思量跟她本来不熟，这样的劝她不合适，也就忍住不说了，但是还是像往日一样的在午夜的时候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等她进门。每次总是还没等到她回来，我就困得睁不开眼，跑回到卧室里酣睡去了。
早上我睡醒觉，先跑到楼下看一眼，看到她的靴子在门口，我就安心起来，知道她平安回来了，就觉得这个房子里有了生气，心情才会高兴起来。有的时候我们在楼道遇见，有的时候我们在厨房遇见，就聊几句天。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问候，却在这寒冷的异国的雪夜里，成了我孤独的心灵上唯一的慰藉。
自从那个肌肉男走了之后，她的屋子里安静了很多，我也不用在睡梦中被床的晃动和她的叫床声惊醒，跑到客厅去躲避隔壁传来的声音了。我有一天打扫屋里的卫生时发现，我跟她的屋子是合用一个暖气出口，那个暖气出口在我和她的中间的墙壁底部，暖气从通道出来，分流到两个房间里。这也让我恍然大悟，为什么墙壁这么不隔音，因为有这个暖气出口相连，声音就象是在一个屋子里一样。
因为寂寞无聊的缘故，圣诞这几天到了晚上，等雪停了之后，我常常到周围的一个公园出去走走，有的时候在雪地上滚几个大雪球，摞起来做个雪人，再折一些干树枝插在雪人上做胳膊。第二天再到公园里的时候，往往见到雪人的头掉在地上，或者身子被推到，就知道是白天有小孩子来这里淘气，我就再推几个雪球，依旧摞成个雪人。有的时候我拿个空方纸盒，把雪塞满压实，然后翻过来倒在地上，就做成了一个雪砖。我把一块块的雪砖摞起来，搭成个城墙的样子，把雪人搬到城墙里，在雪人的胳膊上插上像刀剑一样的树枝，雪人就好像看护古堡的骑士一样。我想小孩子们第二天到公园来，看到这个雪墙和雪人，一定会高兴的在那里玩，这样想着，我的心情也就开心了一些。
我一个人在公园里踏着厚厚的积雪从这头走到那头的时候，从挂满雪的枝头看看天上的厚重的云，慢慢的向前行走，就把冬天想象成春天，想象在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拉着她的手在公园里闲逛，她挎着我的胳膊，依偎在我的身上，这样的想一会儿，我的心里就觉得很甜蜜。等到在雪地上走累了，我回到屋里，先去冲一个澡，然后穿上衣服到楼下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没有了猥琐男和别的房客在家，我终于可以在夜里把电视开的声音大大的，也可以想看哪个台看哪个台，享受一些看电视的乐趣，不用一天到晚的看冰球了。等我一个人看累了，要是过了午夜她还没有回来，我就踢踏着拖鞋，慢慢走回卧室里去睡觉。
想想圣诞夜就要到了，我在一家礼品店里看中了一个五彩的小石子串的手镯，觉得很好看，很配她的皮肤和气质，为此破天荒的跟店里的销售员讨价还价了半天把价格砍到了我能买得起的价格，最后还死皮赖脸的要了一个漂亮的蓝色的盒子把手镯装起来。我还偷偷的买了一些蜡烛，准备在圣诞夜的晚上点上，给她来一个惊喜。一想到只有她和我在这圣诞的时候住在一个屋子里，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欢喜。
圣诞夜的那一天，我找到房东，问他能不能让我借店里的圣诞树用一下，反正他的店也关门休息。他诧异的看了我一眼，说，你一定是喜欢上了哪个个女孩，想圣诞的时候请她来罢？我点点头。房东通融的说，那你就把圣诞树搬走吧，只要不要碰坏了就行。
十三
那天下午的时候，她依旧是被人接走去开party去了。看到她走了之后，我赶紧下楼去到隔壁的房东的成人音像店里，把里面的那颗很大的圣诞树扛回到客厅里。我把给她买的手镯放在一个大的四方盒子里，周围塞上纸，外面用礼品纸仔仔细细的包上，写上她的名字，小心翼翼的放在圣诞树下，然后把蜡烛摆在客厅的茶几上，准备到晚上她回来的时候点上。
那天晚上，外面的雪依旧是那么大，我拉开客厅的窗帘，看到外面北风卷着雪在街上肆虐着，窗户上一片雾气，街上行人寥落，也没有几辆车行驶。我心里想，这就是国外的圣诞夜啊，那个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国外的圣诞夜的夜晚，其实一个人在一个空空荡荡的屋子里也是很孤独凄凉的。我把圣诞树上的彩灯的电源给插上，把客厅的电灯给关上，圣诞树上的七彩灯泡开始在闪闪发光。在这寂静的夜里，圣诞树的彩灯给屋里带来一种温馨的感觉，让客厅里有了一些过节的气氛。
快到午夜的时候，我把蜡烛点上，红色的火光跳跃在屋里，跟圣诞树的七彩的灯泡互相辉映。我的心情也随着火光的跳动欢快起来，在火光里好像看见了她的笑容一样。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她，时间过得很慢，钟表在滴答的走着，每一秒中都显得很漫长。每当有一辆车在附近停下来，我的心都跳动起来，以为是她回来了，等着她那熟悉的开门的声音。可是每一辆车都不是她。
我就这样的等着，等到了凌晨一点她还没有回来。我困了，想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回到卧室里，趴在床上睡觉了。
等我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听到隔壁房间里有人在说话，一个是她的声音，一个是陌生的男人的声音。我听见她吃吃的笑声，好像那个男人正在掀开她的衣服抚摸她的肉体，听见砸叭砸叭的亲嘴声和肉体的接触声。她娇声说：
要受不了了，你你你快些进去罢。
然后听见男人说：
你躺好了罢。
我的血液冲到脑袋里，浑身的血管在扩张，头一阵晕眩，觉得心像被刀子划了一下的难受。
她的床上传来一阵系系索索的响声，好像是撕扯衣服的声音。一阵亲嘴声过后，我听见嘴在嘬奶头的声音，她开始呻吟起来，一会儿听见男人说：
把你的腿分开些，我要吃了。
然后是一阵吮吸肉体的砸叭的声，伴随着她的啊啊的叫声。吮吸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她的叫声越来越急促，然后听见她啊的大叫了一声，然后喘着气说：
不行了，爽死了我。。。哎呀，不行了，丢了，你别动，停一下罢。
你喜欢吗？男人喘着问她说。
喜欢。她的声音显得很温柔。你赶紧进去罢，我里面痒死了。
随后我听见她啊了一声，然后是一阵熟悉的声音在响动，床在嘎吱嘎吱的有韵律的晃动着，肉击的声响越来越大了，我听见她的兴奋的呻吟声和男人的粗重的喘气声。
我觉得心里太难受了，实在受不了这种刺激了，就拿过被子蒙住头，想堵住耳朵，隔壁的声音却一声声清晰的传进被子里来，每一声都刺激着我的耳膜，让我觉得很难过。
等我觉得实在是受不了了的时候，我伸手从床头拿了一本书，蹑手蹑脚的下床准备逃到客厅去躲避一下。但等我走到那个暖气出口那里时，我的脚步却迈不动了。我听到他们好像从床上移到地板上，我就鬼使神差的把身子趴下，从那个暖气出口向隔壁的房间里望去，在暖气挡板的间隙中，我看到一只光滑圆润的小腿曲着在暖气出口前颤动，还有不远处一只绷紧的脚掌，脚趾头向前分开挺立着。我换了一个角度，看到不远处她的脸涨红着，眼睛半闭着，嘴张着，粉嫩的胸脯上两只小乳房摇晃着，嫩红的小乳尖直立着，两腿分开，肚子被一个粗壮的男人压着，她的一只手搭在男人的粗腿上，另一只手放在男人赤裸的臀部上。她的叫声更清晰了，就像是响在我的耳边一样：
快～～～～快～～～～爽死了～～～～
我的心跳的像要蹦出胸膛一样兔子一样的从房间里蹿了出去，一直跑到客厅才喘了一口气。客厅里的蜡烛还在燃烧着，红色的火光还在摇曳着，圣诞树的彩灯还在暗夜里一闪一闪的亮着。我坐在沙发上，耳朵里还在传来楼上的叫声和床的晃动声。
楼上的动静慢慢的停息了。我吹灭了蜡烛，把圣诞树的电源拔下来，在黑夜里自己孤独的坐着，恨自己没有勇气去早些跟她说圣诞夜等着她。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我自己替自己辩护说。她不属于你。
我这样的在黑黑的客厅里坐着，听见有人从她的房间里出来，我抬头一看，看见她赤裸着身子，走到厕所去了。我的困倦开始袭上来，眼皮开始打架。闭上眼，在蜡烛残余的气味中，我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十四
第二天早上我还在沙发上睡觉的时候，被一阵声响惊醒，我睁开眼，看见她站在圣诞树前，手上拿着那个手镯，正在呆呆的发楞。我揉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她疑惑的看着我，问我说:
这个礼品盒是谁送来的？
我踌躇了一下，不知怎么的，我就顺口说，不知道是谁送的，我看见放在门口，写着你的名字，就拿进来了。她怀疑的看了我一眼，接着说：
你真的没看到是谁送来的吗？难道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吗？不会是。。。不会是肌肉男给送来的吧？
我不知怎么回答，只好含含糊糊的说：
不管是谁给你的，一定是他喜欢你，也可能是暗恋你，不想让你知道，所以悄悄的给你，也没留下名字。
那末，这颗圣诞树又是哪里来的呢？好漂亮好大啊。
是我找房东借的。为了让这屋里多些过节的气氛。
蜡烛是你买的吗？她眼睛看着茶几上的蜡烛说。昨天晚上我回来，一眼就看见那些蜡烛了。
是我买的，也是为了让这屋子像个过节的样子。
你昨天晚上是一直在客厅里睡的吗？她接着问。
我开始是在屋里睡，后来到客厅里来睡的。
啊啊，我听见你从楼上下去的脚步声。她一脸歉意的说。真对不起，昨天太吵你了，让你在客厅里过了一夜。
没关系，我喜欢圣诞夜换个地方睡，喜欢在这个圣诞树旁边睡。
她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手镯，自言自语的说：哎，可惜不知是谁送我的。她抬起头，脸上泛出一丝快乐的笑容，问我说，你新年打算怎么过呢？我说，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只好就宅在屋里。她可怜的看着我说，要不你新年前夜晚上跟我去一家club开party罢，那家club每年三十都搞一个大party，你到时跟我去吧，找点儿乐子，那里还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呢 --- 你会跳舞罢？
我点点头说，好罢，跟你去，哪里都行。她笑了笑说，到时快到晚上的时候我叫上你啊，咱们一起走。
看着她快乐的拿着手镯走上楼去，我的心里也有了一些快乐。毕竟，她喜欢这个手镯，只要她开心，我也就开心了。而且，要是能够跟她一起过新年夜，我也可以在新年夜里把我对她的暗恋向她挑明了。这样的一想，我就不怨恨她昨晚跟别人睡了。我自己跟自己说，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她快乐，她还不知道我在暗恋她，我有什么权利去嫉妒，去恨她跟别人在一起呢 ---- 但愿那个人是真心喜欢她罢。
十五
自从她说要叫上我一起去参加新年夜的party，我的心就变得无比的快乐起来。我期待着新年夜早些到来，好让我能够跟她在一起快乐的过一个晚上，跟她一起听新年的钟声，为她送上新年里的第一声祝福。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新年钟声响起来的时候，去亲吻她，当面告诉她我对她的暗恋，让她知道我爱她。
我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看到外面的阳光也变得无比的妩媚起来，连平素不爱出门的我，也禁不住要穿上衣服，到外面的阳光下去散步了。我的心里不断的念着她的名字，觉得跟我的心情跟纪弦的一首诗里面描写的是一样一样的：
用了世界上最轻最轻的声音，
轻轻地唤你的名字每夜每夜。
写你的名字。
画你的名字。
而梦见的是你的发光的名字
我想像着新年夜的来临的时候，我搂着她的腰，跟她在party上一起跳上一曲狂热的桑巴舞。华美的房间，绮丽的舞场，乐手们吹起动人的萨克斯管，她的步态轻盈，裙裾飞扬，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在钟声敲响的时刻，我跟她一起倒数3，2，1，然后把嘴唇紧紧贴在她的红唇上，我要搂紧她，让她永远不会从我的身边失去。
十六
新年夜的那一天终于来临了。那天白天，家家商店还都开门，从Boxing Day开始的一周清仓大减价活动还没有结束。街上的人和车比平时多了许多，商店里熙熙攘攘的，排着长长的队伍，很多人都在趁着这一周减价买想要的东西。
我睡到快中午的时候爬起来，光着脚先跑到客厅，打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从窗户里向外望去，看见天气是出奇的好，明媚的阳光暖暖的撒在街上，给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身上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一对对情侣挽着手，提着购物袋在街上兴高采烈的走过。虽然地上还都是积雪，但是阳光照到雪上，连雪也显得温暖起来了。
我洗漱好了，穿上羽绒服，带上一双厚厚的手套，走到街上来。外面的寒风还是刺骨的冷，冻得我的脸和耳朵发红。我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把脖领上的扣子系好，捡着有阳光的路上走，踩过路上的冰和积雪。一处商店门前的黑冰，差点把我滑了一个大跟头。我懒洋洋的走在街上，看到家家店铺门窗上还悬挂着圣诞的彩灯，贴着圣诞老人的头像，里面放着圣诞的歌声，街上的那些红男绿女们都在喜气洋洋的抢购减价商品，满街车来车往，欢声笑语。
我受了街上情绪的感染，再加上想到今天晚上要和她一起去参加party，我就忘记了一切的烦恼，心情也好了起来。当我走过一家店铺的时候，一辆车迎面飞速驶来，从我身边经过时把地上融化的雪水溅了我一身一脸。我呆呆的站住了脚，愤恨的冲着远去的车的背影看了一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自认倒霉。
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被地上的雪和泥土溅了满身斑点的衣服，和从店面的窗户的反光里看见自己的长长的头发，我先自惭形秽起来，想无论如何要去理个发，买身衣服才能跟她去参加party。我顺着街道慢慢走下去，沿街找到了一家理发店，进去把长长的头发给剪理整齐了。
从理发店出来，我看到旁边的一家店里写着皮衣大减价，就踱进去，挑了一件打4折的看上去很暖和的皮夹克，试了一下还合身，就买了下来。出了门，我马上把身上的斑斑点点的羽绒服换下来，觉得理了发，换上新的皮夹克，浑身轻爽起来。
手里搭着换下的溅上了雪泥的旧羽绒服，我依旧顺着有阳光的街道，一步一步的向着寓所的方向走来。走过一家银行的时候，我进去到取款机上去了一些现金出来，又看了一眼存在银行的银子余款，看得我是英雄气短。估略的算了一下下个学期的学费和各种开销，掐指一算，帐上剩下的银子也就够勉强交学费，生活费还要靠在房东那里打工才有着落。我从银行里出来，自己盘算道：
银子总是不够用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年了，今天就痛快的用一下吧。
我想起了那天她请我吃pizza，就想买些东西回请她。我想party上未必会有很多吃的，想最好先在寓所里跟她一起吃完晚饭再去party。我记起她有一次聊天的时候说过，她从小在海边长大，爱吃海鲜，就走进一家叫Farm Boy的食品店里，在海鲜柜台转了一圈，买了两只过节大减价的龙虾和一瓶海鲜酱出来。回来的路上，我顺道买了一些比利时巧克力和杂食，一盘圣诞歌曲CD，几只蜡烛和一打鲜花，又去啤酒店里买了一些啤酒，抱着这一堆东西心情很高兴的慢慢走回寓所来。
走到寓所，打开门，把东西放下，我深吸也一口气，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一些阳光，一些吃的，一个小小的期待，让我的心情就快乐起来。我想，我今天晚上要告诉她我对她的暗恋，让她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默默的一直爱着她。
十七
到了寓所里，我先去敲了一下她的屋子的门，里面没人回应，知道她还没有回来。我去浴室洗了个澡，把身上的头发茬子洗下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从浴室出来，我看到外面天已经黑下来了，就走到厨房，把龙虾洗好，放上一些葱姜蒜给蒸上，过了一会儿龙虾的诱人的鲜味儿就充满了整个屋子。
等龙虾蒸好了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表，已经是快晚上6点钟了。我想她可能该回来了，因为party一般晚上8，9点钟就开始了，她还要换衣服，化妆打扮什么的，这样她怎也也得7点以前回来做这些准备。我就把龙虾端到客厅的一个小桌子上，把啤酒和刀叉，餐巾纸摆好，巧克力和食品摆在旁边的小茶几上，把买来的蜡烛放到小桌子上点上，把鲜花放到沙发旁边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把CD放到客厅里的CD Player上。屋子里立刻就飘满了圣诞的喜庆的音乐声。
我走到窗户前，等着她回来。拉开窗帘，我看到窗外不知从何时开始下起了小雪，晶莹洁白的雪花在窗前飘过，落到玻璃上和地上。隔着玻璃窗，我仔细看着玻璃外面的雪，它们像是烦愁的思绪，漫无边际的落下来，连绵不断。落到马路上的雪顷刻之间就变成了雪泥，沾在窗户上的雪花呈现着整齐的六角形，慢慢的被窗户上的热气融化掉，变成水雾留在玻璃上。街上的路灯都亮了，雪花在路灯的昏黄的灯光里跳着轻盈的自由的舞蹈，像是精灵一样的灵巧，逐风而去。客厅里的CD player里响起了童稚的圣诞歌声：
On the first day of Christmas, my true love sent to me
A partridge in a pear tree.
On the second day of Christmas, my true love sent to me
Two turtle doves, And a partridge in a pear tree.
On the third day of Christmas, my true love sent to me
Three French hens, Two turtle doves, And a partridge in a pear tree.
On the fourth day of Christmas, my true love sent to me
Four calling birds, Three French hens, Two turtle doves,
And a partridge in a pear tree.
On the fifth day of Christmas, my true love sent to me
Five golden rings, Four calling birds, Three French hens, Two turtle doves,
And a partridge in a pear tree。。。
看到摆着桌子上摆着的龙虾和啤酒，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一股饿意就从胃里涌上心头。灯光下，龙虾的壳子是红红的，里面的肉是雪白雪白的，鲜嫩的葱姜味道时时挑战着我的辘辘的饥肠。茶几上的巧克力散发着杏仁的香味。我咽下几口吐沫，揉揉肚子，却不愿意先动刀叉，我想等她回来同她一道吃。
我打开电视，让电视来转换自己的饥肠的注意力。电视上正在演一个圣诞老人的电影，里面的一个男人在烤火鸡。火鸡烤过头着火了，他拿来灭火器对着火鸡猛喷一气，火鸡上堆满了白色的泡沫。
我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她，耳朵听着门外的声音。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8点了，她还是没有出现。电视已经换了好几个频道，里面的节目越来越没劲儿，我关上客厅的灯，在黑暗里凝视着蜡烛的火光，体会着这节日的夜晚一个人的孤独。
我心里默默的对她说：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怎么还不回来呢？你答应过要跟我一起去party的啊。你快些回来吧，我在等着你。
这样的等了几个小时，她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我想，她此时此刻肯定是在跟别的人在一起欢乐，把她说的跟我一起去party的事儿给忘记到脑后了。唉，暗恋一个人原来是这么的痛苦。当她在跟别人欢乐的时候，你只能把泪水咽在肚子里，她的心里没有你，她根本不知道你在想她，等着她。你所有的思恋，所有的爱慕，所有的悲伤，她一点儿都不能理解。她一点儿都不知情。
蜡烛的红红的火光摇曳着，越烧越低，CD Player里的歌声早已经停了。窗外没有了汽车声和行人的脚步声，只有凛冽的寒风呜咽的刮过的屋顶。夜深了。蜡烛的红泪一滴一滴的垂在了玻璃盘子的底儿上。电视里正在实况播出纽约时代广场上人们欢呼着在倒记时的场面，10，9，8，7，6，5，4，3，2，1，电视里的主持人在高声兴奋的说，Happy New Year！广场里面群情欢腾，一片片彩纸从旁边的高楼大厦上飘落下来，人们拥抱在一起，亲吻着，帽子飞舞着，欢庆新年的到来。看到别人欢腾的场面，我脸上带着泪水笑了，虽然我的心里只有悲伤和心碎的感觉。
饥饿和悲伤终于打败了我想等着她回来一起吃饭，祝她新年好的意愿，我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十八
她把我从沙发上捅醒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茶几上的蜡烛已经烧到了盛蜡烛的玻璃盘底部，微弱的蓝色的火苗在无力的摇动。我从梦里猛然醒来，睁开眼睛，看见她站在我面前，在烛光的一闪一闪的映照下像个鬼影，黑色的身影拖长在地上。在那一刹那我不知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只是呆呆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抱歉的对我说，下午去了一个朋友那里，在那里绊住了脚，后来就直接去朋友的party了，没来得及回来。
我的心里还在悲伤着，但是看到她出现在眼前，觉得好受一些了，就说，没关系的，你也没有车，回来接我还得麻烦你的朋友。你饿了吗？咱们一起吃饭吧，我今天做的龙虾。
她诧异的看了我新理的头发一眼，又看了客厅里的桌子和茶几上摆的东西，就说：你今天好怪啊，又是龙虾，又是啤酒，又是蜡烛又是巧克力的，给谁准备的啊？
我本来准备去拿藏在沙发侧面的花给她，听她这么一说，觉得她对我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心里涌过一阵凄凉，突然觉得不好把花直接给她，觉得那样太唐突了。我就尽量用了平静的口吻跟她说，我是。。。我是在等----等一个人，可是她没有来。她用充满同情的眼光看着我说，哦，你太可怜了，我要早知道会是这样，无论如何也会回来叫上你去party的。这么大年夜的你一个人过多孤单啊。我忍住眼里又要流出的泪水，勉强的笑了笑说，唉，不怪她，只怪我自己没跟她讲清楚。你看，龙虾做好了还在那里，一筷子都没动，你要是饿了的话，咱们一起吃吧，我一个人没心情吃 ---- 上次你请我吃pizza我还没有还你的情呢。
她看了龙虾一眼说，我在party上已经填了一些零食了----不过，这个龙虾看上去好诱人啊，看到它，我还真觉得有些饿了。你等一下，我去换身衣服，洗个澡就来。
她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她的身上还是穿的开party的衣服，一个紫罗兰色的带褶的纱裙，上面露着肩，光滑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宝石绿珠子串成的项链，嘴唇上是玫瑰红的唇膏，脸上的脂粉也还没有去洗掉，显得比平日更加性感和迷人。我就点点头说，你去罢去罢，我等着你。
她高兴的回屋子里去了。一会儿我听见浴室的水声，知道她在洗澡。我进了厨房，打开水龙头把脸上的泪痕洗掉，拿餐巾纸擦了一把脸，然后找了两个酒杯和两个干净的盘子，重新回到客厅里。我把空盘子摆在桌子两边，把刀叉和餐巾纸放到盘子旁边，打开啤酒，把酒倒满两个酒杯，啤酒的泡沫从酒杯顶上冒了出来，流到了桌子上。我把桌上的啤酒沫用餐巾纸擦掉，端着酒杯端详了一下，看见里面黄澄澄的啤酒里映着蜡烛摇曳的光。我喝了一大口冒着泡沫的啤酒，一股苦味灌进了胃里。
过了一会儿，她就从浴室出来了，她换了一身宽松的PJ，一头长发湿湿的垂在肩上。进了客厅，她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桌边的一把椅子上，先从桌上拿起啤酒喝了一口，又拿叉子扎了一个红彤彤的龙虾，放到了她自己的盘子里，用手撕开龙虾的壳子，把里面的雪白的用叉子扎到盘子里。我把海鲜酱递给她，她到了一些海鲜酱在盘子里，蘸了龙虾肉吃，说，你是怎么做的？真好吃。
我跟她一起边吃边喝。她一喝酒，就好像特别能说，开始给我讲她的party上碰到哪个哪个朋友了，谁谁谁又怎么样了，全不管我认识不认识那些人，自己说得津津有味的。我听着她兴奋的讲party上的事儿，看着她很天真很开心的样子，我的心里也不那么难受了。她的刚洗过的肌肤显得更加光滑白嫩，我能闻到她身上飘来的淡淡的绿苹果香味，她的长腿无意之中碰到了我的腿，又缩了回去。我偷眼看了一眼她的粉白的胸脯，她的两只不大不小的圆圆的乳房在PJ 后面随着她的说话的声音在微微的起伏。
我正在看着她，听她讲故事，她突然停下了叉子，两只眼睛看着我，好像有什么话要问我一样。我就催她说：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她见我在催促她，就直截了当的问我说：
你是在房东的那个成人音像店里打工么？
我看她这么严肃的问我，不知是什么用意，就说：
是啊，每个周末都在他的店里打工。你是想借什么成人片子吗？那里什么样子的都有，周末的时候你只管来挑，我不收你钱，你只要在周一之前我还在那里的时候还回来就行。
她摇了摇头，沉默了数秒钟，又接着说：
你知道房东还在那个店里卖白粉吗？我就在他那里买过白粉。
我听了她这话，倒吃了一惊，在那里工作了这些个周末，我竟不知道房东还经营这种业务。怪不得我觉得店里老有一种怪味，刺激的我脑仁痛。我看着她严肃的面容，她好像在怀疑我给房东卖白粉。她看我吃惊的神态，以为我在那里卖白粉让她给揭穿了害怕，就接着说：
你知道卖白粉是犯法的，你为何要贪图几个小钱给他做这个事情呢？万一警察来搜查房东的店，你正在那里被人家捉了去，说你贩毒，他们不是把你投入监狱，就是马上会把你递解出境。你在C大好好学习，将来会有个好工作，房东付给你多少钱，你给他做这个事情，担这个风险？你太傻了，太不值了。它会把你的前程给毁了的啊。过去你做了就做了，今后请你宁肯不挣这个钱，也不要跟房东打工，你这样是很危险的。
我听了她的话，更加吃惊了，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她见我不说话，以为说中了我，就又接着说：
你在C大，不能在学校里找个工打么？学校里有快餐店什么的，干什么也比在他那个店里打工强。你可不要为了挣这几个钱把你自己的前途给耽误掉啊。你要是实在找不到工打，我给你介绍到我的那个脱衣舞吧里面去罢 --- 你不是会做中餐的么？你在那里的厨房里帮着打个下手总是可以的。
我知道她是在为我操心，心里很感激她能为我着想，更感激她能够直接的讲出来。我冷静了一下，等她都说完了之后，就跟她解释说，我不知道房东还卖白粉，我也从来没有给他卖过白粉。既然他是这样的一个人，干这种勾当，我以后就辞了那份儿工，再找个别的工打好了。
她听我这么一讲，就欢喜起来，眼里露出了高兴的神情，说：
对不起我刚才错怪你了。你知道，我是为了你好。听说你在房东那里打工，就想到那一层里去了。我是没有希望了，我没有本事没有学历，所以在脱衣舞吧做个舞女来挣些幸苦钱谋生罢了。你是C大的学生，我听说你那个专业还是挺好的，将来一定能进政府找份好工作，你只要忍受住这几年做学生的幸苦，将来一定会不错的。
她这样诚恳的劝我，让我觉得很感动。我看着她的娇美的脸庞，光滑白腻的皮肤，白嫩的脖子，PJ里面诱人的一起一伏的乳房，她的红唇，她的两只纤细修长的手，我竟要把持不住自己，要抱住她亲吻她了。
我体内的欲望在勃起。我想当面跟她表白，告诉她我对她的暗恋，告诉她我爱他。我想把她搂过来，想猛烈的亲吻她的双唇，想把手伸到她的衣服里面去揉搓她的小乳房，想把她的衣服脱了，抱到楼上的床上，进到她的身体里面去。但是我看到她那单纯的眼神，和关心的神态，知道她只是把我当作一个知心朋友，而不是爱恋，我就心里把自己的欲望强烈的给压下去，自己骂自己说：
她并不爱你，她只是同情你罢了。她是把你当作朋友来关心。你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她是你的唯一的一个朋友。你别再痴心妄想了，你配不上她。她不会真的爱你的。她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你只是一个穷学生，还是个外国来的，连移民的身份都没有，英文也讲不好，自己的生存都有问题，她会真的爱你吗？你有什么能值得她的爱的呢？她若是肯跟你上床，也只是怜悯你同情你罢了。
不要再想得到爱了。你这个样子是不配得到一个爱情的。
天下的女人没有一个是你配得上的。你就死了心罢。
这样的把自己的感情和欲望强行压制下来，我走到旁边的茶几上，把摆在上面的那盒巧克力拿过来，递给她说：
这个巧克力你拿去吃罢，我不怎么爱吃甜食的，也没有别人可送。
她接过巧克力，高兴的说：
谢谢你。你对我这样好，我都不知道怎样的感谢你了。
我们把酒喝干了，把龙虾吃光了，她帮着我收拾桌上的盘子的时候，突然看见了沙发边上的花，就惊异的回过头用她的两只大大的眼睛扫了我一眼，问： 那是你给你等着的那个人买的花吗？她是谁啊？我有没有见过？
我说，你没有见过她，她不会再来了，就把这个花送给你罢，摆到你的房间里去好了。
她谢了我，帮我把脏盘子端到厨房去，然后拥抱了我一下说：
新年快乐 --- 我要去睡了。
我轻轻抱了她一下，松开手说：
也祝你新年快乐， 赶紧去睡吧。我明天就去找房东，跟他说以后不去替他看店了。
她冲我竖了一下大拇指，然后倒退着，走到客厅，拿上巧克力和花，上楼梯回房间里睡觉去了。
十九
听到她回到房间里，把房间门关上了，我的世界又重新回到了黑暗里。先前的期望和计划都已经破灭了。我没有能跟她表白我对她的暗恋，也没有能跟她一起去新年夜的party，更没能在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第一个给她祝福。
人生果然是残酷的。世上最悲惨的事，莫过于发现你痴心所爱的人，她其实并不爱你，甚至不知道你爱她。就像张小娴说的：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我在厨房里把盘子洗干净了，晾上，然后拿着一块搌布回到客厅里，慢慢的擦着刚才吃饭的桌子，心里在想：
我的银子，只勉强够下个学期的学费，若是不给房东打工，每月少掉这四五百刀，房租和饭票到哪里去挣呢？校里的几处能够打工的地方，早已有人在那里排长队，而且就是学校的快餐店咖啡店，他们也要相关打工经验，我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打工经验，怎么能找得到一个打工的机会呢。我如何是好呢！
把我屋里的电视给卖了罢，但是恐怕卖不了多少钱。
她们做脱衣舞女的女孩子也真的是很可怜的，现在吃青春饭，像她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还挣不了多少钱，还受人欺负，更别说那些长得不如她的舞女了。就是像她这样的，女人的青春都会过去的，将来怎么办呢？好的男孩子，谁会去找一个舞女做自己的女朋友呢？即使像那个肌肉男那样的没工作的男的，不是最后也跟她分了吗？她若要找一份真的爱，恐怕像我一样，难找呢。
可是我比她还差很多，她至少有一些朋友能够一起快乐的在一起，也总有男人跟她上床陪她玩。我什么朋友也没有，也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安慰我寂寞的心灵和肉体，可惜我的青春年代，就要这样的浪费在这异国他乡了。
我去找份作体力的labour 工罢！啊啊，但是我的这个手上个网敲个字还可以，去做纯体力活怕是做不了罢。
要是没有父母，也好办，我就自杀死了罢了。可是现在父母还在，不能想这两个字。我长这么大，没能报答他们，要是我自杀了，他们要痛心死了，那样太对不起他们了。
我要是一个女的就好了，至少我还可以把自己给卖了。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对她的暗恋，我是以后向她表白了好呢，还是不告诉她呢？
………
这样的前思后想了一番，我的头绪很乱，脑袋也开始痛了起来，心情就变得压抑沮丧起来。听见外面的风刮的愈发厉害了，好像有冰雨在敲打着窗户，我想反正也没有困意，索性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时刻，到外面走走，舒缓一下沮丧的心情罢。我就放下了搌布，穿上了皮夹克，走出外面去散步。
我顺着bank街漫无目的的走下去。街上的店铺都关门了，红红绿绿的霓虹灯也熄灭了不少。街头没有什么行人，连平素蹲在街角要零钱的乞丐也不知躲到哪里避风雪去了。外面的冰雪越下越大，我的头上身上都是雪。我想起了安徒生的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的那个童话，就从身上摸出一盒烟，一盒火柴，然后颤抖着手用火柴点烟，点了好几次才终于点上。我吸了一口烟，让烟气在胸里闷了一会儿，然后把胸中的浊气合着烟雾一起吐了出来。
我走过一个街角的时候，看到一个打扮妖艳穿着长筒靴子的妓女在屋檐下徘徊，她追过来问我，要有人陪吗，100刀一次。 我摇摇头，她就又问我，50刀干不干。我甩开她向前走去，她又追过来，可怜巴巴的说，20刀行不行。我一看她的那个样子，就知道她是毒瘾上来了，急需钱去买毒品的。我摸了摸兜里，找出了一张5刀的钞票给她。她谢了我，又跑回到屋檐底下去等下一个行人去了。
雪还在不断的下，云层黑黑的，把整个的天都给罩在一个黑袋子里，在这该要黎明的时候，天空一点儿光线也没有。路灯投在雪地里的，是我的孤独的拉长的身影。警车碾着积雪从我身边慢慢的驶过，里面开车的警察狐疑的看着我，像是在怀疑我是毒贩子一样。一辆汽车在我身边停下，车里的司机摇下窗户，问我去哪里，要不要送我一程。我对他摇摇手，谢绝了他的好意。
这样的一个人顶着风雪在街上走了一个小时，我的抑郁狂躁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回想这几天里的事情，我忍不住仰天长叹了一声：
唉，世上可有一个人能理解我的烦恼，我的痛苦，我的爱恋的么？
可有一个女人会真心的爱我的么？
我就忘掉爱情，把这一段暗恋深藏在自己的心里罢 --- 把这暗恋的苦酒，自己一个人独饮了罢。
（全文完）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不是天各一方，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 张小娴
一
假若把寂寞比作感情的真空，暗恋就是真空里开的一朵畸形的花。
它是灵魂的压抑催生的种子，在如梭的日子里，艰涩的长成一朵的微小的花。它填补了感情的虚空，让真空里有了些微的色彩，有了刹那的心动。只是它在真空里得不到阳光，得不到养分，只能悄悄的生长，又悄悄的萎谢。它注定长不成一朵妩媚的蓝色妖姬，也不会是妖冶的鲜艳的玫瑰，也注定不会有灿烂如火的瞬间的惊艳 ---- 你甚至不能说它曾经开过花，也许长出来的只不过是一株小小的心形的绿叶，在寂寞中渴望着开花的时刻。
蓦然回首间，它的小小的叶子已经枯黄凋谢，真空里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留下的只是惆怅，唏嘘和让人心碎的回忆。只是，在流水一样的琐碎生活里，那个紧贴在千疮百孔的心里的秘密，依旧在寒夜里让你泪湿枕巾，在你尘封的心灵里从不苍老，从不死去。
二
异国他乡的寒冷的冬季最容易让人寂寞。寂寞最容易催生爱恋。
我是在一个多雪的冬季暗恋上她的。
刚出国来到W城留学的那一年冬天，我寄寓在靠近downtown的一个灰砖的小房子里。出国前就知道W城比北京冷，听说那里雪比较大，一直就期待着看到漫天飞舞的大雪。及到了W城，才知道果然名不虚传，冬天的鹅毛大雪经常铺天盖地的下来，一晚上经常能堆起半尺厚的雪，把门口和门前的小道都给封住。马路上的雪随下随被铲雪车铲到路边上，于是路边上就堆起了一堆堆半米高的雪墙。这样的雪墙要是在北京，一定会有很多小孩子跑出来把它当掩体来打雪仗，只是W城由于人少和对雪早已司空见惯的缘故，没有人在雪墙旁边玩。
我在国内的时候，全然不知道国外的住宿的情景。C大寄给我录取通知的时候，附了一张申请C大的学生宿舍的表格，说宿舍屋子有限，先申请先得。本来想先住到宿舍里，可是看了一眼宿舍的住宿费和饭费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C大给我的微薄的奖学金，若是用来住学生宿舍和在学校吃饭，再加上交学费和买书本，就几乎一文钱也剩不下了。
飞到W城的那天晚上，已经是10点半了。我在传送带上取到了行李，拉着两个行李箱往外走，看到同机飞来的几个学生模样的人，都一个个欢快的被人接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单单的站在大厅门口，不知道哪里去睡一晚。一个出租车司机见我在门口踌躇着，就走上前来问我是不是要去旅馆。我就让他给拉着去最近的一个旅馆。到了那里后，问清旅馆的价钱，心里用人民币飞快的算了一下，觉得太贵了，想想不划算，就让司机给拉回了机场，在机场的沙发上合衣半醒半睡的凑合了一晚。
第二天从机场搭了一辆出租车去C大报到，到了那里一问，果然学校的宿舍都已经满了。把行李存到C大的新生接待处之后，看到旁边的墙上贴着一些房屋招租广告，我抄了一些电话号码下来，用磕磕巴巴的英文四处打电话找房子住，就找到了一间小得像个储藏室的房子，价格倒是很便宜。房子的主人是个很胖的长着一双大象腿的洋人老太太，就像是老年的俄罗斯胖老大妈，一脸的慈祥，眼睛眯缝着，一米宽的腰身，说话倒也很和蔼。我去看房的的时候，她就先说好了不让我自己做饭，因为她的厨房在她的客厅后面。她为了赚钱，把房子里的3个卧室都租给像我这样的房客，她自己住在客厅里，所以房客们要去厨房，必须得经过她的由客厅改造成的卧室，对她很不方便。我因为当时急着找一个住处的缘故，便答应了她说的不自己做饭的要求，叫了一辆出租车，把唯一的两件行李箱拖来，住进了这个小储藏室。
这样不能自己做饭的后果，是只能天天去吃餐馆，而我是一个穷学生，口袋里只有不多的银子，所以我就只能天天去买一份3个鸡腿的肯德鸡，然后自己买些面包，把一份肯德鸡分成三份，就着自己买的面包吃，早上一个鸡腿，中午一个鸡腿，晚上一个鸡腿。这样的在那个老太太那里住了一个月，我就吃鸡腿吃得面如菜色，走道像个鸡腿一样摇摇摆摆，受不住了，不得不再重新找地方，最后在Bank街上离C大不远的一间成人录像带店旁边，找到了一个两层的破旧的洋房，在里面租了一间价格很便宜的但能自己做饭的小小的房间。好在那个地方离俄国胖老大妈的地方只有几站路远，我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在两个行李箱里，一手拖着一个行李箱，搬了过去。
三
我想每个人都曾有过自己的暗恋，她/他或是你的同学，或是你的朋友，或是一个你根本不知道姓名的人。你只是心里悄悄的喜欢，却不敢或无法说出口。见到她/他，你心里会凭空的添出很多欢喜，看到她/他跟别人亲昵的在一起，你的心里会涌出无名的忧伤。你只是保持着一段距离注视着她/他，感受着牵挂的爱恨喜悲，品尝着心里的惊喜和委屈，同时知道这段距离可能永远也不会/不能跨过。
我是在Bank街上离downtown不远的那座旧洋房里遇到和喜欢上她的。那时，她是我的隔壁的肌肉男的女朋友。现在想起来，我当时之所以暗地里喜欢她，而没有跟她挑明，是因为：第一，她是别人的女朋友。第二，我是一个很自卑的人，不敢跟她讲我爱他。第三，她的男朋友比我壮很多。
这桩二层的红砖洋房，是个很老很旧的房子，外面刷的的白漆和墙皮都快掉光了，露出里面一块一块的暗红色的砖头来；墙角上都是泥灰和一蓬蓬的野草，开着枯黄的花。门口铺的青砖地的缝隙里也钻出一些小草来，没人修剪的自生自灭，雨水浸湿浸黑的木头窗户底下张着几张支离破碎的蜘蛛网。它的门是一扇漆成深棕色的木头门，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门框已经略微有些倾斜，和门不太合缝，关门的时候要使劲儿把门往上提一下，再推一下才能关上。走到里面的陈旧的木制楼梯上，不仅脚下在咯吱咯吱响，整个房子好像也晃动起来。每次刮大风的时候，房子便开始摇晃，好像整个房子都会被风刮走 --- 我在里面睡觉的时候，有时会想起卓别林的《淘金记》里演的一半在悬崖边上一半悬空的房子，就怕这个老房子被一阵大风吹倒。
它的楼上是四个小小的卧室，卧室外面是一个一米宽的窄小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楼梯和一个脏兮兮的厕所。楼下是一个还算宽敞的客厅，一个厨房和半个厕所。厨房虽然不是很干净，但是至少没有蟑螂蚂蚁什么的，里面有一个大冰箱，房客们所有的食物都混放在冰箱里。
我跟几个没有工作靠吃政府福利救济的无业游民住在这幢老房子里。我住在楼上的一间小卧室里，里面只能勉强容下一张单人床，一个小桌子，一把椅子和我的两个行李箱，而且房子四处漏缝，一丁点儿都不隔音。
我刚搬进来的时候，那几个无业游民正在楼底下的客厅里看冰球。房东把我跟他们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把钥匙交给了我，就走了。他们很热情的帮我把行李箱子抬到楼上我的卧室里。等我下楼到客厅里跟他们打招呼的时候，他们腾出了一个沙发给我坐，然后好奇的问我是哪里来的。我问他们说，你们猜我是哪里来的？一个瘦瘦的中等身材的猥琐男给我相了一下面，然后犹豫着说：
老兄柬埔寨的？
我想我那时的落魄相---脸庞黑瘦，头发乱蓬蓬的---的确像是一个从船上偷渡过来的柬埔寨难民。
慢慢的我跟他们混熟了之后，知道在房子的最头上住的是一个离家出走的男孩，他的父母不管他了，也没有工作，靠吃政府救济为生，他每天出去闲逛，晚上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些从food bank或者教堂里得来的食品，塞到冰箱里。有的时候他会骄傲的让我看他弄来了多少罐头食品，然后像是老朋友一样的关照我说，你要想吃什么就自己拿。我去他的房间里看过一次，他的房间比我的大一些 --- 事实上，这个房子里的每个房间都比我的大，而房租都是一样的。我跟他抱怨我的房间太小了，他嘲笑我说，谁让你最后一个住进来的？你等着罢，我快搬走了，等我走了，你就可你搬进我的房子里来了。
那个猜我是柬埔寨难民的猥琐男就住在我的左手的房间里，他说他是哲学博士，曾经在大学里短期代过课，之后就老找不到工作，也没有女朋友，一个人经常闷在屋里自言自语些谁也听不懂的疯话----让我想起尼采的《查拉斯图特拉如是说》是不是也就是这样疯疯癫癫的写出来的。有的时候我听见他在房间里长吁短叹，自己唠叨着什么。有一次我还听见咚的一声，好像他的头撞在了墙上，然后听见他干嚎了一下，嘴里吐出些脏字来。我赶紧走到他的门前敲门，问他是不是OK？他怪声怪气的在屋里问我是不是他妈，要不是就别替他操心。我当时就下定决心，以后就是强盗在他的屋里把他绑起来，他大喊救命，我也会装成耳背没听见。
我的房间的右边的住的是一个长得很壮很帅气的肌肉男，他大概有二十几岁的样子，像个模特一样，有着一张线条分明的脸庞，宽宽的肩膀，粗壮的胳膊和腿，身体上各块肌肉俱全，像是施瓦幸那格的体型一样。我有时想，他要是脱光了衣服，涂上一层灰，手托腮帮子在门口一坐，保不齐别人会以为是罗丹的《思想者》的雕塑被从梵蒂冈博物馆偷来了呢，准会引起女色狼们的集体围观。可惜肌肉男最缺乏的就是思想，他没有学历，没上过大学，所以只能出去打零工，干一些体力活。不过，肌肉男对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猥琐男那样的哲学家一直嗤之以鼻，他看冰球时爱发的高论是：女人喜欢的不是男人的思想的长度，而是男人的家伙的长度。为此他和猥琐男经常在看冰球的中间吵闹起来，虽然这个观点经常被猥琐男引经据典批驳的体无完肤，但是最终总是以肌肉男挥舞胳膊和拳头威胁要揍猥琐男一通儿告终。
肌肉男有一个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的女朋友，他和他的女朋友喜欢半夜在他们的房间里激情四射的做爱。我常常在半夜的睡眠中被隔壁传来的床的晃动的声音搅醒，听见他们夸张的亲嘴声，她的丝丝的吐气声和娇喘声，她让他快些进去的急不可耐的催促声。她的夸张的高潮声，肌肉男兴奋的喘息声，她的放肆的叫床声透过不隔音的墙壁清晰的传到我的屋子里来，再加上床的震动和肉体一进一出的摩擦撞击声，常常搅得我心绪不宁，神不守舍，下体勃起，让我不得不半夜爬起来走到楼下客厅去看电视，等他们没有动静了再回去睡觉。
四
设若生命里没有寂寞，那人世间的爱恨情仇定会褪色很多。出生在衣锦人家，周围总是围绕着女人的人，他的爱的温度，注定比不上一个寂寞的人的爱的炽热。
寂寞是冬日里天空上长久笼罩着的阴云，它虽然没有让你终日生活在黑暗之中，但是却让你的生活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空落里，让你的心情怅惘，让你的生活失去光彩，让你渴望阳光。长久见不到阳光的人，见了冬日里的阳光，即使是微弱和无力的，也会感到分外温暖，也会感到欣喜若狂。
因为寂寞，所以爱得炽热。
自幼在人满为患的热闹的北京城的院子里长大，初到了这人口不多的小半年是冰天雪地的W城，我从心理上和生理上都有些不太习惯。C大的课程安排得很紧，又很枯燥，每天上课上得头晕脑胀，昏昏欲睡，有时在课堂上打起瞌睡来，不知老师在讲什么。过去在家里，因为是老小的缘故，受到哥哥姐姐们的照顾，又有母亲的偏爱，养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吃懒做的恶习，到了国外，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亲手去做，一开始总是不得要领，做饭的时候不是做咸了，就是做淡了，要不就是糊了锅，衣服也常常忘记了洗。因为自己的笨手笨脚，胸中也平添了许多郁闷出来。
其实身体累还倒是其次，而心灵上的寂寞和孤独，肉体上对女人的饥渴，蠢蠢欲动的情欲，夜晚的辗转难眠，时常涨硬起来却无处发泄的下身，频繁手淫的负疚感，给那时的我增添的苦恼更多，也更为严重的打击了我的自信心，让我的情绪常常处在萎靡不振之中。少年时的遐想，在国内时对国外生活的幻想，此时已被现实的窘迫击了个粉碎，我的心已经提前衰老了。在黑魆魆的小卧室里望着窗外总是阴沉沉的天，我不禁叹息道：
---- 什么时候我能从这窗口里看到的不是死寂的灰云，而是蔷薇色的黄昏呢？
好在我在这小小的寓所里遇见了她，我的精神上才有了一些寄托。我对她最初的好感，是从寓所里的一次打架开始的。
我搬来没几天，还没见过她的时候，肌肉男和猥琐男就打了一架。打架的起因是那个离家出走的男孩去厕所，发现没手纸了，他就把马桶旁边猥琐男放的几本哲学书----猥琐男一般都是爱在厕所里研习哲学大师们的著作 ---- 拿了一本下来，从里面撕了几张纸，用后仍到了马桶里，把大家公用的马桶给堵了。
晚上的时候，肌肉男上厕所发现马桶被堵住了，他以为我新来的不懂规矩，就气冲冲的来敲我的门，问是不是我把马桶给堵了。我那时刚从学校回来进屋门不久，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告诉他说我刚进门，还没用过厕所。肌肉男就去敲隔壁猥琐男的房门，让猥琐男出来。猥琐男关着门不出来，问他想干什么。肌肉男问他是不是把马桶堵了，猥琐男自然否认，肌肉男就骂骂咧咧的说，堵了马桶的纸明明是你的哲学书上的纸，你这混蛋还不承认。猥琐男就急了，说你滚一边去，你太让我恶心了。肌肉男说，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什么都不是，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干的白痴。两个人就隔着房间的门互相骂了起来，那个经常读尼采和萨特的猥琐男讲起F词儿来一点儿也不比没上过大学的肌肉男逊色，吵架中间还不时带出些尼采的名言警句，把吵架提高到人生的高度，让我在听架的过程中忍俊不住。事后，离家出走的男孩告诉我说，当时他就在他的屋里支楞着耳朵听吵架，捂着嘴偷乐，差点儿没笑晕了过去，想下次还得找个机会挑他们一架，太娱乐了。
肌肉男讲不过猥琐男，就拿手擂着猥琐男的门，怒吼道，你要是个爷们，有种就出来。猥琐男大声的回嘴说，你要再擂门我就打911报警。这时候我就听见肌肉男的女朋友踢踏着拖鞋从屋里走出来，一边细声细语劝两个人不要吵架，一边硬把肌肉男给拽了回去。过了不多久，我听见她从门里出来去了厕所，在厕所鼓捣了一阵，把马桶给修好了，然后回来告诉肌肉男说厕所可以用了。
因为我的屋子跟她的屋子不隔音的缘故，她跟肌肉男的屋里的一举一动一点声响，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听见肌肉男在屋里还是怒气冲冲的嚷嚷要把猥琐男给杀了，就把耳朵贴近墙壁，去听肌肉男想干什么。我听见肌肉男在埋怨凭什么她去修厕所，她细声的劝慰着肌肉男，这样的过了一会儿，肌肉男的怒气好像平息了一些，嚷嚷的声音也没那么大了。我听见她轻声说：
不生气了，不生气了，亲爱的。。。你要不要那个一下？
然后听见肌肉男说：
来罢，我也想要你了。
她娇声的说：
这次我先吃你好了。
然后听见她好像蹲在地上解肌肉男裤子拉链的声音，我的脸就通红了起来，自己骂自己说：
你怎么这么下贱，偷听别人的房事。。。你去撞墙死了去罢
这样的骂着自己，但是耳朵还是支楞着离不开墙壁。我听见她吃吃的笑着，听见系系索索的掏东西的声音，听见她夸肌肉男的东西大，然后听见她把那东西亲了几下，又砸吧砸吧的吸吮了一回，然后拉着肌肉男上床做了一次，让肌肉男彻底高潮了一下，把他的火气都给泻了出去。肌肉男就再也不发火了。
五
从那之后，我对她不觉多了一些敬意和爱慕，觉得她是个很懂事，通情达理，性格很温柔又很性感的女子，不由得心里暗暗羡慕肌肉男的本事和福气。
那次吵架之后不久，我就在客厅里遇见了她。
记得那天晚上大雪纷飞，我从C大踏着一尺厚的积雪回到住处，觉得浑身发冷。那时我还没有看够窗外的飞雪，进了屋门之后，就放下书包，下楼跑到客厅的窗户前，拉开窗帘，一边在窗户下的暖气通道口上暖着脚，一边斜倚着窗口看外面的雪。街道上只有寥寥几个穿着厚厚的外衣，竖着衣领的人在顶着风雪踯躅前行，马路上不断有汽车闪着晃眼的车灯驶过，黑色的车轮把落在地上的白雪碾成灰泥。路边的一盏盏旧木头电灯杆下，昏黄的灯光形成一个伞形的光柱，一片片洁白的雪片在光柱里飞舞；间或有一阵风吹来，雪片被风吹得旋转起来，向上飘起，像是要重新飞回阴沉的天幕一般。路边的树上挂满了厚厚的雪和结成的冰，弱小的树杈几乎承受不住雪和冰的分量，要坠到地上去了。
看了一阵雪后，我觉得肚子饿将上来，就下到楼下的厨房里，找到半锅已经发硬的剩米饭。闻了闻，觉得还没有馊，就从冰箱里找出两个鸡蛋，放上锅，做了一个鸡蛋炒饭。用猥琐男的咖啡机煮了一杯咖啡后，我端着炒饭和咖啡到了客厅，一边吃一边看电视。客厅里没有人，那几个无业游民小子们不知游逛到哪里去了。
把碗里的饭吃了一多半的时候，我把碗放下，回屋里拿了一盒烟出来，从中抽出一根，闻了闻烟丝的香气，把它叼在嘴唇之间，掏出打火机点着火，在电视机前面喷云吐雾。长长的吸了一口烟，把烟咽进胃里，一股辣味充满了我的胸膛，觉得真过瘾。拿过一个烟灰缸来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我自己蜷缩在破旧的沙发上，围着一个毛毯，一边吸烟，一边看我们W城的冰球队和另外一只球队打联赛。
我正在看电视上那些魁梧的冰球队员互相厮打的时候，忽而听见门口上起了响动，好像有人在门外跺脚和拍打身上的雪。随后听见有人在拿钥匙开门，吱呀一声门响后，一阵寒冷的空气就从门口袭进客厅里来。
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棕色皮夹克，脖子上围着一条蓝白花格围巾的女人正在门口弯腰脱她的长到膝盖的棕色高跟靴子。她低着头，先把一只脚上的靴子使劲儿拔了下来----看得出靴子是很紧的套在她的瘦瘦的腿上 --- 然后又弓着腿把另外一只靴子脱下来。她背向着我躬着身子脱靴子的时候，她的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我看到她穿一条发白的牛仔裤，有着修长的双腿和一个翘起的圆圆的臀部。她换了一双拖鞋，站起身来，甩了一下头发上的雪和水，用双手揉搓了一下脸，两只大大的黑眼睛向客厅扫过来，一下就看到了我。
等她走进客厅来，我放下手里的烟，从沙发上站起来，向她点了点头说：
你好，我是前些日子才搬到这里来的，以前只听见你的声音但是没有见过你，以后要请你多关照。
她听了我这番话，就很热情的走过来，摘下手上戴的橄榄绿的手套，伸出一只细长的软软的白手来，跟我轻轻的握了一下说：
你就是新来的那个柬埔寨人罢，我听我的男朋友说过你。
我不是柬埔寨人，我是从中国来的。
真的啊？那他们怎么管你叫柬埔寨人呢？她的两只黑眼睛迷惑的看着我。
可能是看我太黑太瘦，像个船民罢。
哦，他们就会瞎猜。这回我知道你是哪里的人了。你是学生吗？
是啊是啊。
猜着你就是，这里除了学生和吃政府福利的，没人住这鬼地方。以后有功夫到我们的房间里来玩罢。
她说完这句，上下仔细的打量了我一眼，把手套塞进皮夹克兜里，就沿着木楼梯咯吱咯吱的走上楼去了。我从客厅偷看她的背影过去，看不到她的头部，只看见她的皮夹克底下露出的臀部很圆很翘，紧紧的绷在牛仔裤里，显得很诱人。她的裹在发白的牛仔裤里的腿很长，脚上穿了一双粉色的袜子。我听见她的脚步声走到了肌肉男的门口，掏出钥匙来开了锁，走进房去了。
我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心里在想：
肌肉男真实有福气，有这么好的一个女朋友。
她不仅性格这么温柔，还长得这么漂亮，对肌肉男还这么好。
啊啊，倘若真有一个《浮士德>里面的魔鬼，能够用他的法力让我有这样的一个女人，让我跟这样的一个女人厮守在一起，就是把我的灵魂卖给魔鬼，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六
自从当面见到她之后，每当在寒夜里一个人拥衾而卧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就会想起她。世上的人都觉得，女人是水做的，每一个女人都需要有一个男人的肩膀来依靠。其实男人也是一样，再坚强的男人，也有柔软的一面，心底里也是渴望有一个女人能搂在怀里一起温暖，特别是在异国他乡的寒冷的夜晚。
我那时因为太久的孤独，心里早就渴望有一份爱能够安慰我久渴的心灵。倘若不曾有过爱，不知道爱的快乐，也倒好受一些，只是因为经历过，所以每到自己躺在被窝里的时候，心中的欲念就会起来。每到这时，我对女人肉体的思念，就到了无以附加的地步，我的肌肤渴望着女人的拥抱，我的嘴唇渴望着亲吻女人的红唇，我的手渴望着在女人身上游动，我的身子渴望进到女人的身子里面去。我的饥渴常常让我不能自持，以至于天天要用手去解决体内的欲望。
在这样的一种饥渴的状态下，我与她不过这样的见了一面，就开始暗恋上了她，心中把她当作了最美的女人的化身。就像三生石上定下了一个盟约一样，我对她一见钟情，宛如前世见过的一样爱上了她。
她有着清秀的面孔，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高高的鼻梁，又瘦又高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女模特一样，跟肌肉男真是很相配的一对。我本是一个在女人面前自卑惯了的人，何况她是有男朋友的人，她的男朋友还是那种肌肉很壮的肌肉男，打起架来估计一个能横扫我这样的五个，所以就一直不敢把这份儿暗恋跟她讲，只是偷偷的爱她想她。
有一次在学校里的一个小教室上小班课的时候，我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她，下面就硬了起来，裆部鼓起来。对面坐着的一个女生在鄙夷的看着我，好像是觉得我在暗恋她一样。
晚上做梦的时候，我有时会梦见她，梦见跟她在一起说话，有时跟她拉着手。有一次我梦见一个女人跟我躺在床上，我心里觉得是她，我搂抱着她，能够感觉到她身上的温暖。可是那个女人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她，倒像是我中学时喜欢的一个女生。
她每天起的很晚，大概到快中午时分才起床，下午一两点钟左右才出门，晚上也回来很晚，常常到午夜时分才回来。我白天通常有课，在她还没起床之前就得上学去。为了能见到她，我就每天晚上大家都睡了的时候拿着一本书，到客厅里去熬夜看书，等着她进门的时候看她一眼。她进门的时候，我总是跟她打个招呼，说上几句话。她有时回来饿了，就深更半夜的到厨房里做些饭，然后端到楼上去吃。
猥琐男听到楼底下的响动，总是很不高兴的打开房门来上厕所。他因为跟肌肉男经常吵架的缘故，怕肌肉男揍他，所以不敢抱怨她，却总是找我的茬儿。他上完厕所就跑到客厅里来，很郑重的抱怨我上下楼梯和说话的声音太大，影响了他的睡眠，说他本来就失眠，一听见响动就更睡不着觉了。
猥琐男特别怕夜里的声音。我每天从C大上学回来，疲惫的躺在床上的时候，就想静静的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会儿电视，这时，一天到晚宅在屋里的猥琐男就走过来敲我的门，说他有神经衰弱症，睡不着觉，问我能不能把音量调小。我即使把音量调到最小，调到我的耳朵都要贴到电视上才能听见的程度，猥琐男还是要来敲我的房门，说是电视声影响他的睡眠，每天害得我把电视弱音，就像回到了默片时代一样，靠看嘴形猜测剧中人说了些什么，久而久之都快成对口型专家了。这样的过了一段时间，我实在忍受不了看默片电视所带来的压抑，就只好从我的那个小小卧室爬起来，走到楼下客厅去，在那里和肌肉男和离家出走的男孩去一起看冰球----虽然我不爱看冰球，好歹里面有些人声，胜似看默片电视。那个离家出走的男孩总是能从教会或者别的地方弄来一堆免费食品，放在客厅里，让我们边吃边看电视。我为了等她回来的缘故，总是在冰球转播完，他们都走了之后，还是一个人在客厅里看书。
她每天半夜里回来的时候，总只见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客厅里，跟她打完招呼后就呆呆的看书，觉得我的样子显得很可笑罢。大约女人总是有好奇心和怜悯心的，她看见我总是一个人在客厅守着一盏孤灯傻傻的坐着，也不去睡觉，眼里就好像有些疑问想问我什么似的，却终究没说出来。我依旧坐在客厅里每天等她回来，有的时候我的困意上来，就忍不住在沙发上瞌睡起来，直到书罢嗒一声掉在地上才惊醒起来。
有一个周末的晚上她半夜回来走过客厅的时候，我闭着眼在沙发上瞌睡，书掉在了地上都没听见，更没有听见她回来的声音。她大概习惯了我每天跟她说句话，看到我没跟她打招呼，就走到了我的身边从地上把书拾起。我被她的动静惊醒过来，看到她站在我的身边，手里拿着我的书。她一边好奇的看着上面的中文字，一边问我说：
你睡着了罢？每天都看见你在这里看书。。。你看得是什么书，让你都睡着了？
我擦了一下嘴角的哈喇子，觉得自己的睡相很不好，让她看见了，很发窘。我虽然每天拿一本书在这里，其实我的脑子里都是在想她，书里的一个字也没读到脑子里去。我就不好意思的回答说：
是个很无聊的中文小说。今天早上起的早，晚上困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她听了我的回答，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接着问我：
那你在这里每天待到这么晚干什么，为什么不早些睡觉去呢？
想睡又睡不着，屋子里空气也不好，一个人呆着也沉闷，所以跑到这里来坐一会儿。
你一个人周末也不出去玩么？
我那时候因为每天晚上想她而失眠，再加上孤单寂寞难熬的时候的频繁的手淫，实际上已经精神萎靡，在精神上和身体上都成了半病的状态了。况且又因为我的银子交了昂贵的外国学生学费之后，只是勉强的够吃最廉价的食物和交房租，没有剩余的银子能够去周末到外面去玩。每到周末的时候，看到bank街上那些呼朋唤友打情骂俏的出去玩的男女们，看着他们成群结伙的高高兴兴的走过，我的心情总是非常抑郁和难受的。但是我的自尊心在那里，绝不会跟她当面承认这些，所以就找个借口说：
我刚来这里，没有朋友，也不知道去哪里。
她听了这话，皱着眉头作了一种疑惑不解的神态，把我的书随手翻了几下，见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就说：
没事儿就你还是去早些休息罢，这样的熬夜，你白日上课的时候怎么能集中精力呢？
说完了，她把书递还给了我，说了声晚安，依旧的踩着咯吱作响的木楼梯上楼，走到肌肉男的房里去了。
我坐在沙发上，觉得她上楼去后，客厅里的灯光都黯淡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窗外是黑黑的夜色，一颗树在窗外被风吹得摇晃起来，树叶鬼影憧憧的在窗户上时隐时现。我的世界又回到了那个单调和灰暗的世界。我更没有心思看手里的那本小说，脑子里的困意更深了，在客厅里略待了一下，也走上楼回卧室睡觉去了。
七
我因为自卑的缘故，在学校里见了女学生，是断断不敢自己上前去认识，去说句话的，而学校的女生都是一副高傲得要所有男生都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的样子，所以在学校里，竟没有一个女生会跟我说一句话。
她是这些日子里唯一跟我讲过几句话的女人，她的黑黑的大眼睛看我一眼的时候，直像看到了我的内心深处，让我像是通了电一样，要颤抖起来。我觉得跟她好像有一种内心的交流，内心的connection，所以极度渴望女性的我就把当作了一个唯一的心爱之人，心思老在她身上。她在的时候想她，她不在的时候也想她，最后到了每天白天上课的时候也在想她，老师讲得什么倒是听不下去了，笔记也记得一塌糊涂。
房东开的成人音像店就在我住的房子旁边，他看我周末没事儿，就让我去帮着给他看店，每个小时给我8刀，再加上随便看成人片。他那个店里，不仅出租和卖各类成人电影的录像带，还卖一些避孕套等性爱用品和性感衣服，店里总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我怀疑是房东在那里和女人们风流的时候留下来的，或者就是那些印度神油和香水的混合味道；每次闻到那股味道，我都脑仁痛。房东店里有个小电视，我替房东看店的时候，就挑一盘成人带子放上，房东的那个店里的成人带都是西方猛男和猛女，我看了几盘就有些反胃，再也看不下去。
每个周末替房东看店，一天我能赚65刀左右，一个月能有四五百刀的进账，给了我不少宽慰，因为我的房租很低，一个月只有250刀，我吃饭也很节省，这四五百刀基本能够我的吃住了，我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我在这边找到一份儿工，让他们放心。
从入冬以来，W城的雪总是在不断的下，老房子的墙角上堆的雪已经超过一米多高了，我看着窗外的白茫茫的雪，心里想：
唉唉，这样的冬天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但是囊中很羞涩的我，周末只能打工，也不能出去上那些club里去放松一下，平日除了晨钟暮鼓的在学校和寓所之间奔走，回到寓所来，便是在那客厅的昏暗的灯光下呆坐，等着她回来进门的时候好跟她说句话。天长日久，就像成了每日必做的功课一样，哪天要是晚上没有见到她，没有跟她说句话，我的心里就失落得像是整个世界都要倒塌一样。
快到期末考试的时候，所有老师的课都讲完了，给了两个星期的时间让回家自己复习。有一天我躺在自己的小卧室的床上，正在看书，耳朵里听见她的房间有了动静，就知道她是起床了。过了不多一会儿听到她的脚步从我的门前咚咚的走过去，去了浴室，随后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响。我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就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楼下去做午饭。过了一会儿听见浴室的水停了，然后浴室的门开了，她咚咚的走回屋子去。
我刚打了两个鸡蛋，切了两颗葱，正在电炉子上面做鸡蛋炒饭的时候，听见楼梯响，回头一看，只见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厚厚的浴衣，赤着脚端着一个暗黑色的咖啡杯子走到厨房里面来。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脸上潮红着，白白的胸脯从浴衣里面露出来，胸脯上两个小小的山包挺立着，像是奶头要从里面蹦出来似的。她的两只露在浴衣外面的小腿像是白白的玉笋一般，看上去光滑而富有弹性，两只不大不小的性感的脚上涂了鲜艳的红趾甲油。
她走进厨房，跟我打了一声招呼，就从我身边走过去拿咖啡壶烧咖啡，身上传来一阵香波的味道。我见了她，就有些紧张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话，就低头继续炒饭。她半倚靠在厨房的桌面上，等着她的咖啡，一边问我说：
你今天没去上课去吗？
课上完了，在准备考试。
你在做什么吃的？闻起来好香啊。
鸡蛋饭。。。快做好了，给你盛一些去罢，我炒了好多。
真的吗？太好了。不过我可不可以端到房间里吃？我不喜欢在厨房吃。
她一边说，一边看到咖啡壶里的咖啡烧好了，就把咖啡倒在杯子里。我把抄好的鸡蛋饭给她盛了一碗，她谢了我，端着咖啡和鸡蛋饭上楼去了。我偷看了一眼，看见她上楼梯迈腿的时候，白色浴衣的一角敞开了，里面露出了一截肉色：
那圆圆滚滚的白白的大腿根！
那一对玉笋似的小腿！
那一双漂亮的赤裸的双脚！
我的底下开始膨胀起来。我闭上眼睛，自己骂自己说：
唉唉，你下流罢，怎么偷看女人的衣服里面。
这样的骂了自己一会，觉得底下还是硬得很，顶在裤子上鼓鼓囊囊的一团。吃过了饭，我去上洗手间，看到里面有很多潮湿的雾气，玻璃镜面上一片模糊，闻到里面有她用过的香波的味道。我到洗手池去洗手时，看见池边上团放着一个粉色的内裤，我的身上的血好像一下都涌到了头顶一样，站在那里呆呆的动不了了：
一定是她刚才洗澡时忘记在这里了。一定是她刚才忘记在这里了。
我偷偷的拿起她的内裤来，放到鼻子上闻了一下，上面有一股她的肌肤的味道。深吸了一口气，我把她的肌肤的余香吸进肚子里，然后像个小偷似的看了看四周无人，就把她的内裤团起来放在裤兜里，逃也似的离开了浴室，快步走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去。
躺在卧室的床上，我忍不住把她的内裤掏出来，放在脸上尽情的闻着，好像在闻着她的肌肤，上面透出隐隐的香味和一股雌性特有的气味来，像是女人做爱时的分泌物的气味。我的底下涨硬得很难受，像是要顶开拉链露出来。我抚摸了它几下，想让它安静一下，松软回去，它却愈发的涨大起来。
我解开拉链，把里面的内裤扒开，它就像被压缩的弹簧释放压力一样的强劲的弹了出来，涨红着脸，上面粘丝似的流出一些液体来。液体蛛网拉线一样的粘在底下的黑色的毛发上，闪闪发光。我拿手扶起它，看到上面有一滴透明的粘稠的液体从它的一个小口里流出来，圆圆的晶莹的闪着光，在紫红的蘑菇头上顺着一个窄缝流下来，流到了蘑菇根上，流到了我的手上。我把液体抹回到蘑菇头上，一种痒痒的快感让我忍不住拿手指在上面抚弄起来。我的手指掠过它的头上，来回的在它的头上抚摸，它上面的小口随大随小，一张一合，不断的有快乐的液体从小口里面流出，痒痒的快感像是无法抑制一样的传来，让我身不由己的继续抚摸下去。
我把她的内裤拿过来包在我的家伙上，让我的家伙顶住它，开始快速套弄起来。一阵阵快感一波又一波的传来。啊，啊，啊，我要涨死了，我要快乐死了。我心里开始叫起来。这样弄了一会儿，强烈的快感如火山爆发一样不可遏制的涌上来，我在心里大叫了一声： 啊～～～～～～～，一股白色的浑浊粘稠液体喷泉似的喷到了她的内裤上，把她的内裤浸湿了一大片。它又抖动了几下，里面涌出了一些残余的白色的液体，才开始疲软下来。我挤了它几下，把剩余的液体挤出来，拿纸把它擦干净，把它放回到内裤里，拉好拉链，一股发泄后的疲倦和困意袭上心来。
疲乏的仰面朝天躺倒在床上，我闭上了眼睛，长叹了一声：
唉，我真是一个孤独寂寞的人啊。
上帝啊，什么时候她能把她的身体给我，让我跟她做一次爱呢？
八
我自从在浴室里偷了她的内裤之后，心里总像做贼的一样，见了她总是心虚的很。而她好像全然不知的一样，并没有问过我一句我有没有看见她的内裤。也许是她根本就忘掉了在浴室里遗落的内裤，也许是她不好意思开口问我，也许是她故意把它留在那里的，总之是她以后见了我，还是依然的不远不近的跟我打招呼，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那样。我把她的内裤洗好了折叠起来放在枕头下面，每天夜里我想她的时候，就把它拿出来贴到心窝，我的心里就有了一种安慰，好像她就在我身边一样，我睡觉就也安稳了。
我的屋子是一个背阴的房间，里面的一个四方的窗户不仅小，而且被对面的一个灰色的难看的楼给遮住一大半，自打我住进去，就几乎没有见过阳光洒进来。屋子里的光线总是黑暗的，每天白天都不得不开灯才能在里面读书，单调灰色的墙壁，旧而简陋的家具，几乎不能保暖的薄被子，床边一堆待读的教科书，再加上冬天的寒冷和隔壁猥琐男的长吁短叹，让我本来就压抑的心情变得更加抑郁起来。我厌恶了这间牢房似的斗室，恨不得马上能找个有阳光的明亮的房子去搬走，只是因为暗恋她的缘故，把她当作了生命里的阳光，所以还是在这牢房一般的小房子里煎熬着。
因为对自己房间的厌恶，我大多数时间就待在客厅，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读书。肌肉男，猥琐男和离家出走的男孩也常常到客厅里来看电视，只要有本城的球队参加的冰球赛，他们必定要一起坐到客厅里来，为本城的球队喝彩。这W城的冰球队，倒也是一只不错的球队，在北美的冰球联赛中，常常像个黑马似的把一些最强的球队给拉下来。每到这个时候，他们就把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兴奋的谈笑着哪只球队好，那只球队臭，最近联赛的成绩怎样。我在客厅里就再也看不进书，只好合上书，跟他们一起看起冰球来。我对冰球本来没什么兴趣，看着小小的球被一帮子大老爷们挥着杆子打来打去，还互相厮打，觉得很无聊的一件事儿，但是因为在客厅里常常被电视里的冰球赛骚扰的缘故，慢慢的也对冰球赛发生了一些兴趣。
大约是一个周日的下午4，5点钟的时候，外面是个没有下雪的晴天，天气是出奇的暖和，下落的夕阳懒懒的晒进客厅来，把窗前的电视柜的拉长的影子画在地上。肌肉男他们都出去了，我穿着一双厚厚的灰袜子，在破旧的沙发上享受着着残阳的余照，还是像往日一样的手上拿着一本书，看着窗外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就看见她从窗前闪过。随着门的吱呀声，只见她端着一个大pizza盒子进了门。我照旧跟她点头打个招呼，她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见了我，就把手里的pizza举了举说：
你吃饭了吗，今天我买了一个pizza。请你到我房里来一道吃罢！
我把书仍在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替她拿住了pizza盒子，盒子温温暖暖的，里面冒出一股刚烤出来的pizza的香味。她一边弯下身去，脱她的腿上的长长的黑靴子，一边扭头对我说：
你一定饿了罢，一起来吃罢，还热乎着呢。
她弯下身的时候，我看到她腰身很细，圆圆的臀部紧紧的绷在灰蓝色的牛仔裤里，显得愈发的诱人。她站起身来，我看到她的脸冻得红扑扑的，头上戴着一个绿色的贝雷帽，一个墨镜推到了贝雷帽的帽檐上，脖子上围着一个浅红色的围巾，嘴唇上涂着红色的唇膏，一缕头发垂在她的黑黑的大眼睛上，耳朵上有两个可爱的银色的耳坠。她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里面的白白的脖颈显得很细腻很光滑。
她从我手里接过还冒着热气的pizza盒子说：
到我屋里来吃罢---住了这些日子，你还没到我屋里来看过呢。
好啊好啊，你先回屋里罢，我去厨房拿点儿饮料就上去。
那你快些来啊，要不pizza就凉了，不好吃了。
她说完这一句，黑黑的眼睛看了我一下，就端着pizza上楼回屋里去了。
九
外面的夕阳开始落山了，火红的光线平射进客厅里来，给里面的家具和电视染上了金黄色。窗外的行人在匆匆的赶路，马路上的汽车也多了起来，近处的商店，远处的住房和树林都笼罩在一片夕阳余照里，显得朦胧起来。一对情侣立在不远处的一个公交车站站牌前，在搂抱着亲吻。公交车披着金色的外衣缓缓的进站。
我拉上客厅的窗帘，走进厨房去，打开了厨房的灯，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本想找点儿别的食品可以拿上去跟她一起吃的，翻了一下，却没有找到什么，只好就提着两瓶啤酒上楼往她的房间走去。
到了她的房间门口，我看着房门开着一条缝，就敲了敲门，听她在里面说：
请进来罢。
我进到了她的房里，看到她的房间比我的大多了，有我的房间的两个那么大，在屋子的靠最里面的墙的一面放着一张矮床，床上的被褥叠也没有叠，乱糟糟的堆在一起。床旁边有一个小梳妆台，上面横七竖八的摆放着一些化妆品。屋子中间有一个桌子，旁边有四把椅子，椅子上乱七八糟的挂着她的乳罩和堆着一些内衣和袜子。 她的屋里非常凌乱，衣服到处乱扔着，有的就乱堆在地上。墙上挂着一幅她和肌肉男的合影，那上面的她好像就像是一个中学生一样的清纯。
她已经把外面的皮夹克给脱了，里面穿着一个短短的黑色短衫，两只白白的圆圆滚滚的肩膀和胳膊露在外面，下面穿着一个半长的灰色裤子，紧绷在圆圆的腿上，裤脚处上有几个纽扣，下面露着一截小腿。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五色石串成的项链，一块乳白色的椭圆石头坠在项链的下面；长长的头发分两绺垂下来，一直垂到到乳房的地方。她一边把那些椅子上那些乳罩内衣什么的仍到床上去，一边带着歉意让我坐到椅子上，说：
不好意思，屋里没有收拾，太乱了。
我看了她那殷勤待我的样子，心里倒不好意思起来，所以就对她说：
我屋里也是一样的乱。我来了没请你们吃过东西，你倒先请我。
她拢了一下垂下的头发，两只黑晶晶的大眼睛看着我，笑了一下说：
上次你不是请我吃过你的蛋炒饭吗？这个pizza很大，我吃也吃不完，放冰箱里就不好吃了，我觉得你一个人总坐在那里，周末也不出去，怪可怜的，所以请你来一起吃。
你的男朋友呢？要不要等他回来再吃？
他打过电话，说过一会儿回来。咱们先吃罢，不管他，要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样的说着，她就把pizza盒子放到椅子前面的一个小桌子上，自己拿了一把椅子过来，斜坐在我的对面。她把pizza盒子打开，自己先拿了一块，然后指着盒子说：
你自己随意罢。
我谢了她，把带来的啤酒递给她一瓶，她说了声谢谢，拿起啤酒来，先咕咚咕咚的喝下几口，脸上泛出些红晕来。
坐在她的对面，隔着小小的桌子，我仔细的端详着她，看到她的眼睛是清亮清亮的，又黑又圆又大，像是印度女人的眼睛，眼上画着浅浅的一道眼线，眼皮上轻轻涂了一层粉黛，眉毛不长，细细的弯弯的，像是很好的修饰过一样。高挑的鼻梁上有个翘起的鼻头，显得很cute。她有着尖尖的下巴，瘦俏的脸型，两个小巧的银色耳坠半掩在头发里。她的敞开的胸口里，圆圆滚滚的小乳房的凸起的边缘半掩在衣衫里面着，中间一道细细的乳沟诱人的时隐时现。看得出来她没有戴乳罩，两只乳尖在短衫上突显出来。她的手指细长细长的，长长的指甲上涂着的青黛色的指甲油，显得很精致。她手里托着一块pizza，咬了一小口，问我说：
你是C大的学生么？
是啊。
你怎么老闷在家里，不出去找朋友玩去呢？
朋友 --- 唉，我在这边没什么朋友。
你父母在那里呢？快圣诞了你要回去看他们的么？
听她问起我的父母来，我的心里忽然起了一种悲哀。自从离开家之后，我只是偶尔打过几个电话，写过一封信，其余的时间就把他们忘在了脑后。想想他们千辛万苦的养了我这么一个儿子，长大之后却离开他们，来到这异国他乡，见也见不到，他们要是知道了我在这边的情况，不定要多伤心呢。我的母亲，她是最心疼我这个家里的老小的，过去在家里的时候，她总是偏心的向着我，好在我的哥哥姐姐们都很懂事，从来没有抱怨过。我等到长大了，明白过事情来，也觉得很愧对兄弟姐妹，却无法对他们做些补偿。我想，这人世间上，恐怕只有父母是最毫无怨言的真心疼爱自己的儿女，为儿女作出牺牲的。只是我长大了，还没有来得及孝顺他们，就像小鸟儿长大了飞走了一样离开了他们，真是太愧对他们了。这样的一想，我的心觉得酸疼起来，眼圈不禁红了，眼里像是要流出泪来。
她看我的眼圈红了，揣摩着我是个离家的浪子，脸上显现出同情和怜悯的神色，就长叹了一口气说：
唉！你也是有家归不得吗？我十六岁就离家出走了。
她这样的叹了一声之后，就放下了pizza，把手托在腮边，不说话了。我看她的抑郁的神色，想想她也怪可怜的，我好歹是大学毕业了才出国，她16岁就离开家，比我还苦，就想找个不太伤心的话题转移她的心情，问她说：
你做的是什么工作？看你每天几乎都是下午出去，午夜才回来。
她喝了几口酒，脸上红红的说：
我是跳脱衣舞的。
十
她这么一说，我觉得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样，呆在那里，忘了下咽嘴里的pizza。她怎么可能是跳脱衣舞的呢？我一直觉得这边跳脱衣舞的都是不正经的女子，她看上去这么单纯和清秀，怎么可能是做这个的呢？
她见我痴呆的样子，就问我：
怎么了？是pizza不好吃吗？
我摇摇头，说：
你，你真的是跳脱衣舞的吗？你男朋友他会同意的吗？
她苦笑了一下，黑黑的眼睛里现出一些悲哀，说：
我有什么选择呢？我高中没毕业，也没上过大学，能有分挣钱的工作，已经不错了。我过去在沃尔玛打工，每天干8个小时，拿最低工资，一天累死也就挣个几十元，一个月才一千五六百，这样何时能攒出钱来上大学呢？
看到她这样一说，我倒对她钦佩起来，因为不管怎样，她是靠自己挣钱来生活，不靠父母和别人。想想至少我还在大学里读书，将来毕业了会找份好工作，她连大学都上不了，这样的一想，我就对她无比同情起来，宽慰她说：
跳脱衣舞也是很好的，将来你攒了钱，再补习一下高中的课程，就可以去大学里读书，以后找份好工作了。
她点点头，眼里闪出一丝希望的光环来，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听说C大的媒体专业是很好的，我想将来去那里学习，以后做个记者什么的。我最喜欢到各处去旅行了。
我也喜欢去旅行，只是没钱去，连车都没有，好玩的地方哪里都去不了。
你去过脱衣舞吧吗？Bank街上里这里不远的就有一家，走着也用不了半个小时的。
去过一次，他们还要我的身份证来的。那里面 --- 那里面音乐的声音太大，我有些不太习惯。你喜欢那里吗？
她踌躇了一下，两只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喝了一口酒说：
不喜欢，说实话，你们男人可能喜欢那里，我不喜欢，我恨死那里了。你不知道，做我们这一行，别人看起来是很轻松的，好像是很开心的，喝酒啊，陪人聊天啊，在舞台上跳舞，在VIP的屋里给客人跳舞，听着很容易赚钱的，其实 --- 其实满不是这样的。那些客人们，绝大多数都是只来喝杯酒看看台上的表演就走的，只有很少的人才会请我们跳舞，我经常要在先那里陪他们聊天和喝酒半天，最后问他们要不要请我跳舞，好多还说不。没有人请我们跳舞，我们就挣不到钱，最后还要倒贴钱给放音乐的DJ。
她说到此，眼里暗淡起来，像是受了很大委屈似的，接着说下去：
昨天我陪一个男人聊了半天，他的手还不老实的老在我身上和腿上摸来摸去，我最后问他要不要去跳舞，他说不要----我真真的恨死这样的人了，只知道占便宜。平时的日子里人少，每日没有几个人会请我们跳舞，有时候一天也没人找我跳舞，也就是周末的时候，客人多，可以多挣几个钱。最最可恨的是有些客人，他们在后面的屋子里跳舞时动手动脚的，不讲规矩，把我们当妓女看待，趁没人欺负我们。
我听她这么讲，就心里更同情起她来，说：
那些人。。。那些欺负你们的人，就没有人管吗？
她眼里通红的，脸涨红着，激动的说：
谁会管这些呢？给你举的例子罢，昨天有个人在后面的VIP屋子里让我给他跳，他先问我能不能有sex，你知道这样的问我们，就好像把我们看作妓女了一样，是很侮辱人的。我说不做。他说有的舞女做。我知道有的舞女偷偷的做，但是大多数舞女都是像我这样的，只跳舞。我就说，你找别人去罢，我不做。你知道舞场的规矩是客人可以摸我们的身上，但是不可以摸我们的私部，因为你不知道他们手上有什么病，会把细菌传染到那里的。我给他跳的时候，他就把手伸到我的私部来了。我想他可能会多给一些小费，摸一下就摸一下吧，就没理他。哪知他不仅摸，还在我背对着他时，趁我不备把一只手指硬插进我那里面去了。我把他的手拨开，跟他说我不是妓女， 他恼怒了，一分小费也没给我。你说这种人你能怎么办呢？只有我跟他两个人在小屋子里，他肯定会抵赖的。舞厅里的保安他们这种事情见多了，顶多也就是警告他一下，也不能怎么样他。唉，那些保安有时候也要来占些便宜。我真真的恨死那里了啊。。。
说道这里，她几乎要哭泣了起来。我的心揪心的疼着，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她把瓶子里的啤酒一口气都喝干了，把空瓶子放到桌子上，眼眼圈红红的，眼泪几乎要出来了。她抬起眼睛，泪眼朦胧的对我说：
想想这些，有的时候我觉得还不如去做个妓女痛快呢，省得对那些男人低声下气的求他们跳舞，还心里被他们看作是妓女。
我听到她这么说，觉得她这么一个看着很单纯的女孩，让那些男人这么的作践她，觉得她太可怜了，眼泪也快掉了下来，就赶紧劝慰她说：
你可不要这么想，你没见报纸上隔一段就有新闻说这个那个的妓女失踪了，被杀被强奸了。现在世上有些变态的人，他们对别人下不了手，就对妓女下手，因为妓女会上他们的车。什么都没有生命珍贵，你可不要糊涂，到时把命给搭进去。
她听了，止住泪，擦了擦眼睛说：
我也是气头上说说而已，不会真去那样做的。你以后要是去看脱衣舞，就把那里的舞女当做像我一样的人罢，不要欺负那里的姐妹们，对她们多尊重一些，她们也是跟我一样的女人。我要是但凡有些本事，也不会去吃这碗饭的。唉，我现在想起来，很后悔当初离开家，跟家里断绝了关系。要是跟父母在一起，我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说到这里，她又叹息起来，心里像是有无限的委屈似的。
你为什么要离开父母出走呢？我问她。
他们老吵架，为了一点儿屁大的事儿都会拌嘴，吵得我很心烦。特别是我的母亲，她老唠叨我，给了我很大的压力，她有时还管我叫lair和loser，我实在受不了他们了。我那时逆反的很，他们越是不让我做的事情，我越是要做。他们不让我吸毒，我就故意的去吸毒。后来我跟学校的一个比我大好多的老师好上了，我怀了孕，他们骂我傻，我一生气，就从家里跑出来去找那个老师，跟那个老师同居了。后来我父母把那个老师给告了，学校开除了那个老师，他没有了工作，因为是被开除的，哪里也不敢要他去教书，他就把怨气都撒在我身上。我坠了胎，偷拿了他的一些钱，自己跑了，就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W城，买了一个假身份证，开始在脱衣舞吧里面跳舞，已经跳了好几年了。
他知道你在脱衣舞吧跳舞吗？我指着墙上肌肉男跟她的合影问。
他啊，知道。他跟我就是在脱衣舞吧认识的。
他人怎么样呢？怎么不去找份好工作？
他高中都没毕业，能找到什么好工作。他还要靠我跳舞来养活他。他也不爱干活儿，就喜欢跟别的女人鬼混。他长得帅，老有女人找他，约他出去。有时候，我真恨死他了，可是我又离不开他。
她的眼睛看着肌肉男的照片，流露出又爱又恨的眼光。看着她这样年一个女子，流落到这个境地，我恨不得自己是个白马王子，马上把抱到马上，带她去一个让她能够舒心的地方。可是我不光不是白马王子，自己现在也是自顾不暇 --- 因为成绩不好，下一学年的奖学金也未必能拿到，以后的学费还不知到那里去筹措，想帮她也帮不上。我只能宽慰她说：
唉唉，等你跳舞攒够了钱，好好去上个学，然后找份好工作，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她眼睛里还是很暗淡的神情，似乎也不愿意再说下去，只是低下头去继续吃她的pizza。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说：
对不起，你看我都跟你瞎说了些什么。。。。你是个很好的人，这些我跟你讲的，你千万不要跟别人去讲。你自己知道就是了。做我们这行的，都是习惯了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受气也只埋怨自己。。。不说这些了，你再来一块pizza罢？
我摇摇头，谢绝了她的好意。看她不愿意再说什么了，我就默默的把手里捏着的半个吃剩pizza吃完，把酒喝干了。想那个肌肉男也快回来了，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跟她在一起，就站起来道了谢，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那天晚上，我没有去客厅看书，就在自己的屋里的一把椅子上黑闷闷的坐着。想想她的遭遇和自己的境况，觉得这世界上，人活一世，谁也摆脱不了命运的主宰，有的人不知怎么，好像生来就是命好，什么都不用费力就都有了；有的人费了半天劲儿，结果还是苦苦的挣扎，为生活操劳，过得很累。
我正在黑暗里坐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就听到隔壁的肌肉男回来了。肌肉男好像在哪里喝了酒一样，说话很大声，动作的动静也很大。我听见他把她抱到床上的声音，听见她在反抗，听见他撕开她的衣服的声音。我听见啪地一声，好像是她打了他一记耳光。然后听见肌肉男恨恨的把她抱起来，仍到了床上，咚的一声，好像是她的头磕在了墙上。我听到她在嘤嘤的哭。
我走到门边，打算如果她大哭起来，就去敲肌肉男的门，告诉他不能欺负她。我听到肌肉男压在她身上的声音，听到她不哭了，然后听见她啊的叫了一声，轻声呻吟了起来，我听见肌肉男亢奋的嘿嘿声和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听见她的呻吟声越来越大，听见她的渐次欢愉的尖叫声。我把一个耳机塞进耳朵里，不想听他们在屋里的声音。我越不想听，隔壁的声音越显的响亮，肌肉男的床晃动得越厉害，她的喘气和叫床的声音越大。然后我听到咚的一声，像是两个人从床上掉了下来。我捂住了耳朵，但是她的声音还是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听见她娇喘吁吁的说：
就在地上做罢。
我抓起一本书，逃一样的跑到楼下客厅里。猥琐男和那个离家出走的男孩正在看电视。他们看到我下来，都哈哈大笑，猥琐男阴阳怪气的跟我说：
受不了刺激了罢。你去跟房东说一声，这个房子跟地震了似的，快散架了。
十一
从那次一起吃pizza之后，我跟她的关系近了很多，她后来几天晚上回来的时候，看到我在客厅里看书，总和我多说几句话，对我就像是一个老朋友了一样。
我明知道她是有男朋友的人，但是我对她的爱恋，却是不能自拔。她在这间屋子里无处不在。过道里我能闻见她留下来的残余的香水味，厨房里我能看见她做饭的痕迹，浴室里我能闻见她洗澡用的香波的味道，客厅里我能见到她留下的茶杯。我在这间屋子里几乎做不下什么事情去，无论走到哪里，坐到哪里，我都会看见她留下的痕迹，让我不由得不想起她。那时我觉得对她的暗恋，几乎成了我生活的全部意义，就像白萩的一首诗写的一样：
我是岩层
怀着男人的固执
而你只是
一粒小小的种子
一个小小的缝隙
一点小小的温情
今日已蔓延成
我人生的全部重量
就这样的每天想她，两个星期的考试复习时间飞快过去了，我还没能好好的把功课看一遍，期末考试就开始了。我知道如果我的期末考试靠砸了，下学年的奖学金就会全部泡汤，所以不得不全力以赴的来把成绩考好一些。我想唯一让我能集中精力的办法，就是多呆在学校，暂时忘记她，先把考试对付过去再说。从此后我强迫自己每天很早去学校，很晚回来，在学校忙着找TA答疑，在图书馆借参考书，等回到寓所里累得到头便睡，也听不见她跟肌肉男在隔壁的声音。
这样的忙来忙去，我有一段时间一直没看见她。等我考完所有的试后再一次在客厅里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快圣诞的时候了。那一年又是一个白色的圣诞，屋顶上，院子里，马路边上到处是积雪，街上到处是彩灯飞扬，店里面播放着圣诞歌曲，男男女女们忙着在店里进进出出采购礼品，家家户户的窗口和门上也挂上了红红绿绿的彩灯，在夜里闪着五颜六色的光，一派过节的气氛。
那天也是像往常一样，在午夜的时候，在昏黄的灯光下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听到她在门外跺脚和拍打身上的雪的声音，然后哐唧一声门响，比往常的响动好像大了些，就看见她的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进来。她弯着腰在门口脱掉了脚上沾满雪泥的靴子，好像动作比过去缓慢了许多。她换上拖鞋，走进客厅里来，我看见她脸色苍白，黑黑的大眼睛里一片黯然。她见了面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知道吗？肌肉男搬走了。
我吃了一惊，赶紧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儿，她什么话还没来得及说，眼圈就先红了，一汪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起来。我知道是触到她的伤心处了，就不再问她为什么，安慰她说：
你这么漂亮又这么心好的一个女人，他离开你一定会后悔，会回来找你的。
你真的这样认为吗？她止住眼泪，眼睛直直的看着我。
我心里说，唉，这个傻妞。可是嘴上只能安慰她说：
放心好了，他一定会回来的。他为什么走了呢？是跟你吵架了吗？
她泪眼巴巴的看着我，哇的一声哭出来，哽咽着说：
他，他跟另外一个女人走了。
我走过去抱了她一下，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还在不断的抽泣，眼泪一串儿一串儿的流出来。我抚摸着她的头发，拍着她的背说：
别伤心了，他要是跟别的女人走了，那他就是一个不值得留恋的人。
她又哭了一阵，告诉我说，肌肉男不喜欢她去跳脱衣舞，可是自己又不愿意去吃苦挣钱，他们为这事儿吵了几次架，后来他跟一个有工作有房子又漂亮的女人好上了，前几天就搬走了。她哭了一会儿，把头从我的肩膀上抬起来，用手背擦里一下泪，不好意思的说：
你看，把你的衣服都给哭湿了，都是我的错。
我松开手放开她，从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她，她用纸把眼泪擦干了，问我说：
男人都是这么无情无义吗？怎么说走就走了？
男人都是混蛋，用下半身思维的动物。我点点头，郑重的告诉她。
亏你这么说，你不也是一个男人吗？
我将来也是一个混蛋，只是现在还没混到混蛋的水平。
我以后再也不相信男人说的话了。
她神情暗淡的说完，向着楼上走去，走到楼梯的半中间，突然回过头来说：
他让我转告你，说他向你借的那四十元钱，将来他会还你的。他是向你借过钱吗？
她这么一说，让我想起来我刚搬来不久的时候，肌肉男曾经问我，你能借我20元钱吗？下次我挣到钱马上就还给你。我当时以为他有什么急事，就从口袋里掏出20元钱当时借给了他，然后问他，20元钱够吗？他就说，你要有，再多借给我20元也行。我从兜里掏出钱包来，找出两张20元的钞票给了他。他谢了我，就急急的披上衣服出门去了。过了没多久我看他拿着几瓶啤酒回来，看见我在客厅坐着看电视，就拿了一瓶啤酒给我---- 原来是酒瘾犯了，要借钱出去买酒喝。
这样的回想了一下，我就回答她说：
他的确是管我借过一次钱去买啤酒，后来他一直没提这件事儿，我以为他给忘记了呢。
那你要见了他，赶紧找他要罢。说完，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继续向楼上走去了。
十二
那一年圣诞节来了的时候，雪越下越多，越下越大。外面的街道的商店都歇业放假了，家家户户都在团聚过圣诞，外面的街道上也很冷清。我没有车，在这样的雪天里出不了门，就只好一个人憋在小屋里闷着。
我的屈指可数的几个朋友，回家的回家，出去玩的出去玩，都不在W城过圣诞。我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朋友在身边，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猥琐男也回家去看望他的父母去了，那个离家出走的男孩也不见了踪影。我一个人闷在这个空空荡荡的屋里，寂寞得要抓狂。这个时候我有些怀恋肌肉男猥琐男他们都在的时候，那个时候至少他们会拌嘴吵架，让这个屋子热闹一些。猥琐男还真是一个挺有思想的人，他有时蹦出几句话来让我拍案叫绝。有一次看着看着冰球，他突然扭过头来很深沉的对我说：
艺术是什么？是卖淫。
他这一句话把我给说傻了。我一直觉得艺术是很高尚很伟大的，听他这么一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看东西看得深。
还有一次我问猥琐男，你为什么不赶紧找个地方去工作挣钱呢？在这里呆着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他萎缩的笑了一笑，摔下一句话：
天生的精神贵族是不太勤奋的。
这句话又把我给镇住了，从那以后我对猥琐男一直尊敬有加，把他当作一个落魄的思想者看待，也不觉得他在屋里的自言自语奇怪了。
好多年之后，我在旧书店买了一本尼采的传记，在里面看到了这几句话，才知道不是猥琐男的原创，他是在引用尼采的话。
大概是因为脱衣舞吧圣诞节也休息的缘故，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变故，她的作息时间也改变了。她常常天快黑的时候有朋友开车来接她出去，到凌晨两三点钟车才把醉醺醺的她送回来，然后她一觉睡到中午。我有些担心她，怕她这么晚遇见坏人什么的，天冷人少，怕她出什么意外。本想劝她几句让她早些回来，又思量跟她本来不熟，这样的劝她不合适，也就忍住不说了，但是还是像往日一样的在午夜的时候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等她进门。每次总是还没等到她回来，我就困得睁不开眼，跑回到卧室里酣睡去了。
早上我睡醒觉，先跑到楼下看一眼，看到她的靴子在门口，我就安心起来，知道她平安回来了，就觉得这个房子里有了生气，心情才会高兴起来。有的时候我们在楼道遇见，有的时候我们在厨房遇见，就聊几句天。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问候，却在这寒冷的异国的雪夜里，成了我孤独的心灵上唯一的慰藉。
自从那个肌肉男走了之后，她的屋子里安静了很多，我也不用在睡梦中被床的晃动和她的叫床声惊醒，跑到客厅去躲避隔壁传来的声音了。我有一天打扫屋里的卫生时发现，我跟她的屋子是合用一个暖气出口，那个暖气出口在我和她的中间的墙壁底部，暖气从通道出来，分流到两个房间里。这也让我恍然大悟，为什么墙壁这么不隔音，因为有这个暖气出口相连，声音就象是在一个屋子里一样。
因为寂寞无聊的缘故，圣诞这几天到了晚上，等雪停了之后，我常常到周围的一个公园出去走走，有的时候在雪地上滚几个大雪球，摞起来做个雪人，再折一些干树枝插在雪人上做胳膊。第二天再到公园里的时候，往往见到雪人的头掉在地上，或者身子被推到，就知道是白天有小孩子来这里淘气，我就再推几个雪球，依旧摞成个雪人。有的时候我拿个空方纸盒，把雪塞满压实，然后翻过来倒在地上，就做成了一个雪砖。我把一块块的雪砖摞起来，搭成个城墙的样子，把雪人搬到城墙里，在雪人的胳膊上插上像刀剑一样的树枝，雪人就好像看护古堡的骑士一样。我想小孩子们第二天到公园来，看到这个雪墙和雪人，一定会高兴的在那里玩，这样想着，我的心情也就开心了一些。
我一个人在公园里踏着厚厚的积雪从这头走到那头的时候，从挂满雪的枝头看看天上的厚重的云，慢慢的向前行走，就把冬天想象成春天，想象在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拉着她的手在公园里闲逛，她挎着我的胳膊，依偎在我的身上，这样的想一会儿，我的心里就觉得很甜蜜。等到在雪地上走累了，我回到屋里，先去冲一个澡，然后穿上衣服到楼下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没有了猥琐男和别的房客在家，我终于可以在夜里把电视开的声音大大的，也可以想看哪个台看哪个台，享受一些看电视的乐趣，不用一天到晚的看冰球了。等我一个人看累了，要是过了午夜她还没有回来，我就踢踏着拖鞋，慢慢走回卧室里去睡觉。
想想圣诞夜就要到了，我在一家礼品店里看中了一个五彩的小石子串的手镯，觉得很好看，很配她的皮肤和气质，为此破天荒的跟店里的销售员讨价还价了半天把价格砍到了我能买得起的价格，最后还死皮赖脸的要了一个漂亮的蓝色的盒子把手镯装起来。我还偷偷的买了一些蜡烛，准备在圣诞夜的晚上点上，给她来一个惊喜。一想到只有她和我在这圣诞的时候住在一个屋子里，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欢喜。
圣诞夜的那一天，我找到房东，问他能不能让我借店里的圣诞树用一下，反正他的店也关门休息。他诧异的看了我一眼，说，你一定是喜欢上了哪个个女孩，想圣诞的时候请她来罢？我点点头。房东通融的说，那你就把圣诞树搬走吧，只要不要碰坏了就行。
十三
那天下午的时候，她依旧是被人接走去开party去了。看到她走了之后，我赶紧下楼去到隔壁的房东的成人音像店里，把里面的那颗很大的圣诞树扛回到客厅里。我把给她买的手镯放在一个大的四方盒子里，周围塞上纸，外面用礼品纸仔仔细细的包上，写上她的名字，小心翼翼的放在圣诞树下，然后把蜡烛摆在客厅的茶几上，准备到晚上她回来的时候点上。
那天晚上，外面的雪依旧是那么大，我拉开客厅的窗帘，看到外面北风卷着雪在街上肆虐着，窗户上一片雾气，街上行人寥落，也没有几辆车行驶。我心里想，这就是国外的圣诞夜啊，那个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国外的圣诞夜的夜晚，其实一个人在一个空空荡荡的屋子里也是很孤独凄凉的。我把圣诞树上的彩灯的电源给插上，把客厅的电灯给关上，圣诞树上的七彩灯泡开始在闪闪发光。在这寂静的夜里，圣诞树的彩灯给屋里带来一种温馨的感觉，让客厅里有了一些过节的气氛。
快到午夜的时候，我把蜡烛点上，红色的火光跳跃在屋里，跟圣诞树的七彩的灯泡互相辉映。我的心情也随着火光的跳动欢快起来，在火光里好像看见了她的笑容一样。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她，时间过得很慢，钟表在滴答的走着，每一秒中都显得很漫长。每当有一辆车在附近停下来，我的心都跳动起来，以为是她回来了，等着她那熟悉的开门的声音。可是每一辆车都不是她。
我就这样的等着，等到了凌晨一点她还没有回来。我困了，想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回到卧室里，趴在床上睡觉了。
等我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听到隔壁房间里有人在说话，一个是她的声音，一个是陌生的男人的声音。我听见她吃吃的笑声，好像那个男人正在掀开她的衣服抚摸她的肉体，听见砸叭砸叭的亲嘴声和肉体的接触声。她娇声说：
要受不了了，你你你快些进去罢。
然后听见男人说：
你躺好了罢。
我的血液冲到脑袋里，浑身的血管在扩张，头一阵晕眩，觉得心像被刀子划了一下的难受。
她的床上传来一阵系系索索的响声，好像是撕扯衣服的声音。一阵亲嘴声过后，我听见嘴在嘬奶头的声音，她开始呻吟起来，一会儿听见男人说：
把你的腿分开些，我要吃了。
然后是一阵吮吸肉体的砸叭的声，伴随着她的啊啊的叫声。吮吸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她的叫声越来越急促，然后听见她啊的大叫了一声，然后喘着气说：
不行了，爽死了我。。。哎呀，不行了，丢了，你别动，停一下罢。
你喜欢吗？男人喘着问她说。
喜欢。她的声音显得很温柔。你赶紧进去罢，我里面痒死了。
随后我听见她啊了一声，然后是一阵熟悉的声音在响动，床在嘎吱嘎吱的有韵律的晃动着，肉击的声响越来越大了，我听见她的兴奋的呻吟声和男人的粗重的喘气声。
我觉得心里太难受了，实在受不了这种刺激了，就拿过被子蒙住头，想堵住耳朵，隔壁的声音却一声声清晰的传进被子里来，每一声都刺激着我的耳膜，让我觉得很难过。
等我觉得实在是受不了了的时候，我伸手从床头拿了一本书，蹑手蹑脚的下床准备逃到客厅去躲避一下。但等我走到那个暖气出口那里时，我的脚步却迈不动了。我听到他们好像从床上移到地板上，我就鬼使神差的把身子趴下，从那个暖气出口向隔壁的房间里望去，在暖气挡板的间隙中，我看到一只光滑圆润的小腿曲着在暖气出口前颤动，还有不远处一只绷紧的脚掌，脚趾头向前分开挺立着。我换了一个角度，看到不远处她的脸涨红着，眼睛半闭着，嘴张着，粉嫩的胸脯上两只小乳房摇晃着，嫩红的小乳尖直立着，两腿分开，肚子被一个粗壮的男人压着，她的一只手搭在男人的粗腿上，另一只手放在男人赤裸的臀部上。她的叫声更清晰了，就像是响在我的耳边一样：
快～～～～快～～～～爽死了～～～～
我的心跳的像要蹦出胸膛一样兔子一样的从房间里蹿了出去，一直跑到客厅才喘了一口气。客厅里的蜡烛还在燃烧着，红色的火光还在摇曳着，圣诞树的彩灯还在暗夜里一闪一闪的亮着。我坐在沙发上，耳朵里还在传来楼上的叫声和床的晃动声。
楼上的动静慢慢的停息了。我吹灭了蜡烛，把圣诞树的电源拔下来，在黑夜里自己孤独的坐着，恨自己没有勇气去早些跟她说圣诞夜等着她。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我自己替自己辩护说。她不属于你。
我这样的在黑黑的客厅里坐着，听见有人从她的房间里出来，我抬头一看，看见她赤裸着身子，走到厕所去了。我的困倦开始袭上来，眼皮开始打架。闭上眼，在蜡烛残余的气味中，我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十四
第二天早上我还在沙发上睡觉的时候，被一阵声响惊醒，我睁开眼，看见她站在圣诞树前，手上拿着那个手镯，正在呆呆的发楞。我揉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她疑惑的看着我，问我说:
这个礼品盒是谁送来的？
我踌躇了一下，不知怎么的，我就顺口说，不知道是谁送的，我看见放在门口，写着你的名字，就拿进来了。她怀疑的看了我一眼，接着说：
你真的没看到是谁送来的吗？难道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吗？不会是。。。不会是肌肉男给送来的吧？
我不知怎么回答，只好含含糊糊的说：
不管是谁给你的，一定是他喜欢你，也可能是暗恋你，不想让你知道，所以悄悄的给你，也没留下名字。
那末，这颗圣诞树又是哪里来的呢？好漂亮好大啊。
是我找房东借的。为了让这屋里多些过节的气氛。
蜡烛是你买的吗？她眼睛看着茶几上的蜡烛说。昨天晚上我回来，一眼就看见那些蜡烛了。
是我买的，也是为了让这屋子像个过节的样子。
你昨天晚上是一直在客厅里睡的吗？她接着问。
我开始是在屋里睡，后来到客厅里来睡的。
啊啊，我听见你从楼上下去的脚步声。她一脸歉意的说。真对不起，昨天太吵你了，让你在客厅里过了一夜。
没关系，我喜欢圣诞夜换个地方睡，喜欢在这个圣诞树旁边睡。
她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手镯，自言自语的说：哎，可惜不知是谁送我的。她抬起头，脸上泛出一丝快乐的笑容，问我说，你新年打算怎么过呢？我说，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只好就宅在屋里。她可怜的看着我说，要不你新年前夜晚上跟我去一家club开party罢，那家club每年三十都搞一个大party，你到时跟我去吧，找点儿乐子，那里还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呢 --- 你会跳舞罢？
我点点头说，好罢，跟你去，哪里都行。她笑了笑说，到时快到晚上的时候我叫上你啊，咱们一起走。
看着她快乐的拿着手镯走上楼去，我的心里也有了一些快乐。毕竟，她喜欢这个手镯，只要她开心，我也就开心了。而且，要是能够跟她一起过新年夜，我也可以在新年夜里把我对她的暗恋向她挑明了。这样的一想，我就不怨恨她昨晚跟别人睡了。我自己跟自己说，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她快乐，她还不知道我在暗恋她，我有什么权利去嫉妒，去恨她跟别人在一起呢 ---- 但愿那个人是真心喜欢她罢。
十五
自从她说要叫上我一起去参加新年夜的party，我的心就变得无比的快乐起来。我期待着新年夜早些到来，好让我能够跟她在一起快乐的过一个晚上，跟她一起听新年的钟声，为她送上新年里的第一声祝福。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新年钟声响起来的时候，去亲吻她，当面告诉她我对她的暗恋，让她知道我爱她。
我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看到外面的阳光也变得无比的妩媚起来，连平素不爱出门的我，也禁不住要穿上衣服，到外面的阳光下去散步了。我的心里不断的念着她的名字，觉得跟我的心情跟纪弦的一首诗里面描写的是一样一样的：
用了世界上最轻最轻的声音，
轻轻地唤你的名字每夜每夜。
写你的名字。
画你的名字。
而梦见的是你的发光的名字
我想像着新年夜的来临的时候，我搂着她的腰，跟她在party上一起跳上一曲狂热的桑巴舞。华美的房间，绮丽的舞场，乐手们吹起动人的萨克斯管，她的步态轻盈，裙裾飞扬，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在钟声敲响的时刻，我跟她一起倒数3，2，1，然后把嘴唇紧紧贴在她的红唇上，我要搂紧她，让她永远不会从我的身边失去。
十六
新年夜的那一天终于来临了。那天白天，家家商店还都开门，从Boxing Day开始的一周清仓大减价活动还没有结束。街上的人和车比平时多了许多，商店里熙熙攘攘的，排着长长的队伍，很多人都在趁着这一周减价买想要的东西。
我睡到快中午的时候爬起来，光着脚先跑到客厅，打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从窗户里向外望去，看见天气是出奇的好，明媚的阳光暖暖的撒在街上，给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身上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一对对情侣挽着手，提着购物袋在街上兴高采烈的走过。虽然地上还都是积雪，但是阳光照到雪上，连雪也显得温暖起来了。
我洗漱好了，穿上羽绒服，带上一双厚厚的手套，走到街上来。外面的寒风还是刺骨的冷，冻得我的脸和耳朵发红。我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把脖领上的扣子系好，捡着有阳光的路上走，踩过路上的冰和积雪。一处商店门前的黑冰，差点把我滑了一个大跟头。我懒洋洋的走在街上，看到家家店铺门窗上还悬挂着圣诞的彩灯，贴着圣诞老人的头像，里面放着圣诞的歌声，街上的那些红男绿女们都在喜气洋洋的抢购减价商品，满街车来车往，欢声笑语。
我受了街上情绪的感染，再加上想到今天晚上要和她一起去参加party，我就忘记了一切的烦恼，心情也好了起来。当我走过一家店铺的时候，一辆车迎面飞速驶来，从我身边经过时把地上融化的雪水溅了我一身一脸。我呆呆的站住了脚，愤恨的冲着远去的车的背影看了一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自认倒霉。
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被地上的雪和泥土溅了满身斑点的衣服，和从店面的窗户的反光里看见自己的长长的头发，我先自惭形秽起来，想无论如何要去理个发，买身衣服才能跟她去参加party。我顺着街道慢慢走下去，沿街找到了一家理发店，进去把长长的头发给剪理整齐了。
从理发店出来，我看到旁边的一家店里写着皮衣大减价，就踱进去，挑了一件打4折的看上去很暖和的皮夹克，试了一下还合身，就买了下来。出了门，我马上把身上的斑斑点点的羽绒服换下来，觉得理了发，换上新的皮夹克，浑身轻爽起来。
手里搭着换下的溅上了雪泥的旧羽绒服，我依旧顺着有阳光的街道，一步一步的向着寓所的方向走来。走过一家银行的时候，我进去到取款机上去了一些现金出来，又看了一眼存在银行的银子余款，看得我是英雄气短。估略的算了一下下个学期的学费和各种开销，掐指一算，帐上剩下的银子也就够勉强交学费，生活费还要靠在房东那里打工才有着落。我从银行里出来，自己盘算道：
银子总是不够用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年了，今天就痛快的用一下吧。
我想起了那天她请我吃pizza，就想买些东西回请她。我想party上未必会有很多吃的，想最好先在寓所里跟她一起吃完晚饭再去party。我记起她有一次聊天的时候说过，她从小在海边长大，爱吃海鲜，就走进一家叫Farm Boy的食品店里，在海鲜柜台转了一圈，买了两只过节大减价的龙虾和一瓶海鲜酱出来。回来的路上，我顺道买了一些比利时巧克力和杂食，一盘圣诞歌曲CD，几只蜡烛和一打鲜花，又去啤酒店里买了一些啤酒，抱着这一堆东西心情很高兴的慢慢走回寓所来。
走到寓所，打开门，把东西放下，我深吸也一口气，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一些阳光，一些吃的，一个小小的期待，让我的心情就快乐起来。我想，我今天晚上要告诉她我对她的暗恋，让她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默默的一直爱着她。
十七
到了寓所里，我先去敲了一下她的屋子的门，里面没人回应，知道她还没有回来。我去浴室洗了个澡，把身上的头发茬子洗下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从浴室出来，我看到外面天已经黑下来了，就走到厨房，把龙虾洗好，放上一些葱姜蒜给蒸上，过了一会儿龙虾的诱人的鲜味儿就充满了整个屋子。
等龙虾蒸好了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表，已经是快晚上6点钟了。我想她可能该回来了，因为party一般晚上8，9点钟就开始了，她还要换衣服，化妆打扮什么的，这样她怎也也得7点以前回来做这些准备。我就把龙虾端到客厅的一个小桌子上，把啤酒和刀叉，餐巾纸摆好，巧克力和食品摆在旁边的小茶几上，把买来的蜡烛放到小桌子上点上，把鲜花放到沙发旁边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把CD放到客厅里的CD Player上。屋子里立刻就飘满了圣诞的喜庆的音乐声。
我走到窗户前，等着她回来。拉开窗帘，我看到窗外不知从何时开始下起了小雪，晶莹洁白的雪花在窗前飘过，落到玻璃上和地上。隔着玻璃窗，我仔细看着玻璃外面的雪，它们像是烦愁的思绪，漫无边际的落下来，连绵不断。落到马路上的雪顷刻之间就变成了雪泥，沾在窗户上的雪花呈现着整齐的六角形，慢慢的被窗户上的热气融化掉，变成水雾留在玻璃上。街上的路灯都亮了，雪花在路灯的昏黄的灯光里跳着轻盈的自由的舞蹈，像是精灵一样的灵巧，逐风而去。客厅里的CD player里响起了童稚的圣诞歌声：
On the first day of Christmas, my true love sent to me
A partridge in a pear tree.
On the second day of Christmas, my true love sent to me
Two turtle doves, And a partridge in a pear tree.
On the third day of Christmas, my true love sent to me
Three French hens, Two turtle doves, And a partridge in a pear tree.
On the fourth day of Christmas, my true love sent to me
Four calling birds, Three French hens, Two turtle doves,
And a partridge in a pear tree.
On the fifth day of Christmas, my true love sent to me
Five golden rings, Four calling birds, Three French hens, Two turtle doves,
And a partridge in a pear tree。。。
看到摆着桌子上摆着的龙虾和啤酒，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一股饿意就从胃里涌上心头。灯光下，龙虾的壳子是红红的，里面的肉是雪白雪白的，鲜嫩的葱姜味道时时挑战着我的辘辘的饥肠。茶几上的巧克力散发着杏仁的香味。我咽下几口吐沫，揉揉肚子，却不愿意先动刀叉，我想等她回来同她一道吃。
我打开电视，让电视来转换自己的饥肠的注意力。电视上正在演一个圣诞老人的电影，里面的一个男人在烤火鸡。火鸡烤过头着火了，他拿来灭火器对着火鸡猛喷一气，火鸡上堆满了白色的泡沫。
我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她，耳朵听着门外的声音。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8点了，她还是没有出现。电视已经换了好几个频道，里面的节目越来越没劲儿，我关上客厅的灯，在黑暗里凝视着蜡烛的火光，体会着这节日的夜晚一个人的孤独。
我心里默默的对她说：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怎么还不回来呢？你答应过要跟我一起去party的啊。你快些回来吧，我在等着你。
这样的等了几个小时，她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我想，她此时此刻肯定是在跟别的人在一起欢乐，把她说的跟我一起去party的事儿给忘记到脑后了。唉，暗恋一个人原来是这么的痛苦。当她在跟别人欢乐的时候，你只能把泪水咽在肚子里，她的心里没有你，她根本不知道你在想她，等着她。你所有的思恋，所有的爱慕，所有的悲伤，她一点儿都不能理解。她一点儿都不知情。
蜡烛的红红的火光摇曳着，越烧越低，CD Player里的歌声早已经停了。窗外没有了汽车声和行人的脚步声，只有凛冽的寒风呜咽的刮过的屋顶。夜深了。蜡烛的红泪一滴一滴的垂在了玻璃盘子的底儿上。电视里正在实况播出纽约时代广场上人们欢呼着在倒记时的场面，10，9，8，7，6，5，4，3，2，1，电视里的主持人在高声兴奋的说，Happy New Year！广场里面群情欢腾，一片片彩纸从旁边的高楼大厦上飘落下来，人们拥抱在一起，亲吻着，帽子飞舞着，欢庆新年的到来。看到别人欢腾的场面，我脸上带着泪水笑了，虽然我的心里只有悲伤和心碎的感觉。
饥饿和悲伤终于打败了我想等着她回来一起吃饭，祝她新年好的意愿，我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十八
她把我从沙发上捅醒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茶几上的蜡烛已经烧到了盛蜡烛的玻璃盘底部，微弱的蓝色的火苗在无力的摇动。我从梦里猛然醒来，睁开眼睛，看见她站在我面前，在烛光的一闪一闪的映照下像个鬼影，黑色的身影拖长在地上。在那一刹那我不知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只是呆呆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抱歉的对我说，下午去了一个朋友那里，在那里绊住了脚，后来就直接去朋友的party了，没来得及回来。
我的心里还在悲伤着，但是看到她出现在眼前，觉得好受一些了，就说，没关系的，你也没有车，回来接我还得麻烦你的朋友。你饿了吗？咱们一起吃饭吧，我今天做的龙虾。
她诧异的看了我新理的头发一眼，又看了客厅里的桌子和茶几上摆的东西，就说：你今天好怪啊，又是龙虾，又是啤酒，又是蜡烛又是巧克力的，给谁准备的啊？
我本来准备去拿藏在沙发侧面的花给她，听她这么一说，觉得她对我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心里涌过一阵凄凉，突然觉得不好把花直接给她，觉得那样太唐突了。我就尽量用了平静的口吻跟她说，我是。。。我是在等----等一个人，可是她没有来。她用充满同情的眼光看着我说，哦，你太可怜了，我要早知道会是这样，无论如何也会回来叫上你去party的。这么大年夜的你一个人过多孤单啊。我忍住眼里又要流出的泪水，勉强的笑了笑说，唉，不怪她，只怪我自己没跟她讲清楚。你看，龙虾做好了还在那里，一筷子都没动，你要是饿了的话，咱们一起吃吧，我一个人没心情吃 ---- 上次你请我吃pizza我还没有还你的情呢。
她看了龙虾一眼说，我在party上已经填了一些零食了----不过，这个龙虾看上去好诱人啊，看到它，我还真觉得有些饿了。你等一下，我去换身衣服，洗个澡就来。
她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她的身上还是穿的开party的衣服，一个紫罗兰色的带褶的纱裙，上面露着肩，光滑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宝石绿珠子串成的项链，嘴唇上是玫瑰红的唇膏，脸上的脂粉也还没有去洗掉，显得比平日更加性感和迷人。我就点点头说，你去罢去罢，我等着你。
她高兴的回屋子里去了。一会儿我听见浴室的水声，知道她在洗澡。我进了厨房，打开水龙头把脸上的泪痕洗掉，拿餐巾纸擦了一把脸，然后找了两个酒杯和两个干净的盘子，重新回到客厅里。我把空盘子摆在桌子两边，把刀叉和餐巾纸放到盘子旁边，打开啤酒，把酒倒满两个酒杯，啤酒的泡沫从酒杯顶上冒了出来，流到了桌子上。我把桌上的啤酒沫用餐巾纸擦掉，端着酒杯端详了一下，看见里面黄澄澄的啤酒里映着蜡烛摇曳的光。我喝了一大口冒着泡沫的啤酒，一股苦味灌进了胃里。
过了一会儿，她就从浴室出来了，她换了一身宽松的PJ，一头长发湿湿的垂在肩上。进了客厅，她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桌边的一把椅子上，先从桌上拿起啤酒喝了一口，又拿叉子扎了一个红彤彤的龙虾，放到了她自己的盘子里，用手撕开龙虾的壳子，把里面的雪白的用叉子扎到盘子里。我把海鲜酱递给她，她到了一些海鲜酱在盘子里，蘸了龙虾肉吃，说，你是怎么做的？真好吃。
我跟她一起边吃边喝。她一喝酒，就好像特别能说，开始给我讲她的party上碰到哪个哪个朋友了，谁谁谁又怎么样了，全不管我认识不认识那些人，自己说得津津有味的。我听着她兴奋的讲party上的事儿，看着她很天真很开心的样子，我的心里也不那么难受了。她的刚洗过的肌肤显得更加光滑白嫩，我能闻到她身上飘来的淡淡的绿苹果香味，她的长腿无意之中碰到了我的腿，又缩了回去。我偷眼看了一眼她的粉白的胸脯，她的两只不大不小的圆圆的乳房在PJ 后面随着她的说话的声音在微微的起伏。
我正在看着她，听她讲故事，她突然停下了叉子，两只眼睛看着我，好像有什么话要问我一样。我就催她说：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她见我在催促她，就直截了当的问我说：
你是在房东的那个成人音像店里打工么？
我看她这么严肃的问我，不知是什么用意，就说：
是啊，每个周末都在他的店里打工。你是想借什么成人片子吗？那里什么样子的都有，周末的时候你只管来挑，我不收你钱，你只要在周一之前我还在那里的时候还回来就行。
她摇了摇头，沉默了数秒钟，又接着说：
你知道房东还在那个店里卖白粉吗？我就在他那里买过白粉。
我听了她这话，倒吃了一惊，在那里工作了这些个周末，我竟不知道房东还经营这种业务。怪不得我觉得店里老有一种怪味，刺激的我脑仁痛。我看着她严肃的面容，她好像在怀疑我给房东卖白粉。她看我吃惊的神态，以为我在那里卖白粉让她给揭穿了害怕，就接着说：
你知道卖白粉是犯法的，你为何要贪图几个小钱给他做这个事情呢？万一警察来搜查房东的店，你正在那里被人家捉了去，说你贩毒，他们不是把你投入监狱，就是马上会把你递解出境。你在C大好好学习，将来会有个好工作，房东付给你多少钱，你给他做这个事情，担这个风险？你太傻了，太不值了。它会把你的前程给毁了的啊。过去你做了就做了，今后请你宁肯不挣这个钱，也不要跟房东打工，你这样是很危险的。
我听了她的话，更加吃惊了，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她见我不说话，以为说中了我，就又接着说：
你在C大，不能在学校里找个工打么？学校里有快餐店什么的，干什么也比在他那个店里打工强。你可不要为了挣这几个钱把你自己的前途给耽误掉啊。你要是实在找不到工打，我给你介绍到我的那个脱衣舞吧里面去罢 --- 你不是会做中餐的么？你在那里的厨房里帮着打个下手总是可以的。
我知道她是在为我操心，心里很感激她能为我着想，更感激她能够直接的讲出来。我冷静了一下，等她都说完了之后，就跟她解释说，我不知道房东还卖白粉，我也从来没有给他卖过白粉。既然他是这样的一个人，干这种勾当，我以后就辞了那份儿工，再找个别的工打好了。
她听我这么一讲，就欢喜起来，眼里露出了高兴的神情，说：
对不起我刚才错怪你了。你知道，我是为了你好。听说你在房东那里打工，就想到那一层里去了。我是没有希望了，我没有本事没有学历，所以在脱衣舞吧做个舞女来挣些幸苦钱谋生罢了。你是C大的学生，我听说你那个专业还是挺好的，将来一定能进政府找份好工作，你只要忍受住这几年做学生的幸苦，将来一定会不错的。
她这样诚恳的劝我，让我觉得很感动。我看着她的娇美的脸庞，光滑白腻的皮肤，白嫩的脖子，PJ里面诱人的一起一伏的乳房，她的红唇，她的两只纤细修长的手，我竟要把持不住自己，要抱住她亲吻她了。
我体内的欲望在勃起。我想当面跟她表白，告诉她我对她的暗恋，告诉她我爱他。我想把她搂过来，想猛烈的亲吻她的双唇，想把手伸到她的衣服里面去揉搓她的小乳房，想把她的衣服脱了，抱到楼上的床上，进到她的身体里面去。但是我看到她那单纯的眼神，和关心的神态，知道她只是把我当作一个知心朋友，而不是爱恋，我就心里把自己的欲望强烈的给压下去，自己骂自己说：
她并不爱你，她只是同情你罢了。她是把你当作朋友来关心。你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她是你的唯一的一个朋友。你别再痴心妄想了，你配不上她。她不会真的爱你的。她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你只是一个穷学生，还是个外国来的，连移民的身份都没有，英文也讲不好，自己的生存都有问题，她会真的爱你吗？你有什么能值得她的爱的呢？她若是肯跟你上床，也只是怜悯你同情你罢了。
不要再想得到爱了。你这个样子是不配得到一个爱情的。
天下的女人没有一个是你配得上的。你就死了心罢。
这样的把自己的感情和欲望强行压制下来，我走到旁边的茶几上，把摆在上面的那盒巧克力拿过来，递给她说：
这个巧克力你拿去吃罢，我不怎么爱吃甜食的，也没有别人可送。
她接过巧克力，高兴的说：
谢谢你。你对我这样好，我都不知道怎样的感谢你了。
我们把酒喝干了，把龙虾吃光了，她帮着我收拾桌上的盘子的时候，突然看见了沙发边上的花，就惊异的回过头用她的两只大大的眼睛扫了我一眼，问： 那是你给你等着的那个人买的花吗？她是谁啊？我有没有见过？
我说，你没有见过她，她不会再来了，就把这个花送给你罢，摆到你的房间里去好了。
她谢了我，帮我把脏盘子端到厨房去，然后拥抱了我一下说：
新年快乐 --- 我要去睡了。
我轻轻抱了她一下，松开手说：
也祝你新年快乐， 赶紧去睡吧。我明天就去找房东，跟他说以后不去替他看店了。
她冲我竖了一下大拇指，然后倒退着，走到客厅，拿上巧克力和花，上楼梯回房间里睡觉去了。
十九
听到她回到房间里，把房间门关上了，我的世界又重新回到了黑暗里。先前的期望和计划都已经破灭了。我没有能跟她表白我对她的暗恋，也没有能跟她一起去新年夜的party，更没能在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第一个给她祝福。
人生果然是残酷的。世上最悲惨的事，莫过于发现你痴心所爱的人，她其实并不爱你，甚至不知道你爱她。就像张小娴说的：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我在厨房里把盘子洗干净了，晾上，然后拿着一块搌布回到客厅里，慢慢的擦着刚才吃饭的桌子，心里在想：
我的银子，只勉强够下个学期的学费，若是不给房东打工，每月少掉这四五百刀，房租和饭票到哪里去挣呢？校里的几处能够打工的地方，早已有人在那里排长队，而且就是学校的快餐店咖啡店，他们也要相关打工经验，我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打工经验，怎么能找得到一个打工的机会呢。我如何是好呢！
把我屋里的电视给卖了罢，但是恐怕卖不了多少钱。
她们做脱衣舞女的女孩子也真的是很可怜的，现在吃青春饭，像她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还挣不了多少钱，还受人欺负，更别说那些长得不如她的舞女了。就是像她这样的，女人的青春都会过去的，将来怎么办呢？好的男孩子，谁会去找一个舞女做自己的女朋友呢？即使像那个肌肉男那样的没工作的男的，不是最后也跟她分了吗？她若要找一份真的爱，恐怕像我一样，难找呢。
可是我比她还差很多，她至少有一些朋友能够一起快乐的在一起，也总有男人跟她上床陪她玩。我什么朋友也没有，也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安慰我寂寞的心灵和肉体，可惜我的青春年代，就要这样的浪费在这异国他乡了。
我去找份作体力的labour 工罢！啊啊，但是我的这个手上个网敲个字还可以，去做纯体力活怕是做不了罢。
要是没有父母，也好办，我就自杀死了罢了。可是现在父母还在，不能想这两个字。我长这么大，没能报答他们，要是我自杀了，他们要痛心死了，那样太对不起他们了。
我要是一个女的就好了，至少我还可以把自己给卖了。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对她的暗恋，我是以后向她表白了好呢，还是不告诉她呢？
………
这样的前思后想了一番，我的头绪很乱，脑袋也开始痛了起来，心情就变得压抑沮丧起来。听见外面的风刮的愈发厉害了，好像有冰雨在敲打着窗户，我想反正也没有困意，索性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时刻，到外面走走，舒缓一下沮丧的心情罢。我就放下了搌布，穿上了皮夹克，走出外面去散步。
我顺着bank街漫无目的的走下去。街上的店铺都关门了，红红绿绿的霓虹灯也熄灭了不少。街头没有什么行人，连平素蹲在街角要零钱的乞丐也不知躲到哪里避风雪去了。外面的冰雪越下越大，我的头上身上都是雪。我想起了安徒生的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的那个童话，就从身上摸出一盒烟，一盒火柴，然后颤抖着手用火柴点烟，点了好几次才终于点上。我吸了一口烟，让烟气在胸里闷了一会儿，然后把胸中的浊气合着烟雾一起吐了出来。
我走过一个街角的时候，看到一个打扮妖艳穿着长筒靴子的妓女在屋檐下徘徊，她追过来问我，要有人陪吗，100刀一次。 我摇摇头，她就又问我，50刀干不干。我甩开她向前走去，她又追过来，可怜巴巴的说，20刀行不行。我一看她的那个样子，就知道她是毒瘾上来了，急需钱去买毒品的。我摸了摸兜里，找出了一张5刀的钞票给她。她谢了我，又跑回到屋檐底下去等下一个行人去了。
雪还在不断的下，云层黑黑的，把整个的天都给罩在一个黑袋子里，在这该要黎明的时候，天空一点儿光线也没有。路灯投在雪地里的，是我的孤独的拉长的身影。警车碾着积雪从我身边慢慢的驶过，里面开车的警察狐疑的看着我，像是在怀疑我是毒贩子一样。一辆汽车在我身边停下，车里的司机摇下窗户，问我去哪里，要不要送我一程。我对他摇摇手，谢绝了他的好意。
这样的一个人顶着风雪在街上走了一个小时，我的抑郁狂躁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回想这几天里的事情，我忍不住仰天长叹了一声：
唉，世上可有一个人能理解我的烦恼，我的痛苦，我的爱恋的么？
可有一个女人会真心的爱我的么？
我就忘掉爱情，把这一段暗恋深藏在自己的心里罢 --- 把这暗恋的苦酒，自己一个人独饮了罢。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