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重提:卢刚事件亲历者记

卢刚准备向四家新闻机构《纽约时报》、《洛杉机时报》、《芝加哥论坛报》和当地电视台寄发的英文声明信(摘录)

  我认为个人有拥有枪械的权利……就是今天,个人保护自己不受邪恶组织与司法系统的欺负,惟一可行办法还是拥有枪支。个人拥有枪支使得人人平等,不论他或她是何许人物。这也使得个人能够对抗像黑手党或“肮脏的大学行政人员”这类的组织。

  但是,一般人无论就政治或经济财力而言,在对抗巨大组织时都是太弱了。像周丰珍博士在联邦法院告爱荷华大学性别歧视胜诉的例子实不多见……这让人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作为小人物是得不到正义的,必须采取非常手段,才能让这个世界成为更好的生活的地方。

  克里斯多夫·戈尔咨(我的指导教授)有一天告诉我说,“你负责管理这个密码,此外没有其他人知道这密码。”现在只有我们拥有2-D密码。但是,依据我执行这个密码的发现,所得到的某些结论与他原先设想的不同。他非常生气,在我有工作机会时,没有让我及时毕业,并且在他当主编的 JGR期刊中扣发我的论文。当他找不到什么借口来阻止我毕业时,就故意不依规定事先通知论文口试的时间。但事实上他直到我陈述前一分钟才告诉我,我非常意外,只有立即向口试委员会展开解说,而且只能利用黑板书写,因为没有投影机。结果口试委员决定我的博士论文不通过,使我当众遭受严重的个人羞辱以至产生愤怒的情绪。戈尔咨却责备我论文口试不通过自己负责。

  我并未要求他为我写求职介绍信,但他从尼柯逊博士那里听到我需要求职介绍信后,立刻来找我坚称他愿为我写。戈尔咨为我写的求职推荐信,大都逾期寄出,而这正是我请他要特别注意的地方。这就是我到今天仍然失业的主要原因。然后,他保证将在5月份支持我留校工作,然而从5月毕业到现在,我已在这里工作了好几个月,却从没有拿到薪水支票。近期我对我的论文扩大研究取得了一些进展,提交给 GRL。审阅委员认为只要将几处稍作修改之后可能予以发表。戈尔咨一开始以文章太长不宜刊载在GRL期刊为由劝我改投JGR期刊,当我指出文章长度符合 GRL的规定时,他又强迫我在文章内加一些材料,这样再将他的意见加进去,可能就赶不上出版了,只有将论文提交JGR。

  罗伯特·史密斯是新到学校里来的,一直都渴望建立自己的学术领域。他得知山林华是个好学生,便说服戈尔咨,让他提早毕业。当然让其他同学很气愤。山林华错过毕业论文手续的截止日期,但是史密斯找到系主任尼柯逊,准许让山林华毕业。为了替自己行为辩护,史密斯闭起双眼,指责我研究多元电路分离电场的方法是完全错误的。

  德特·尼柯逊:虽然他的学生不符合研究生的要求,仍冒然给他一个杰出研究生奖学金。尼柯逊给××物理系研究生助理的工作,尽管他连工程本科学位都没有,实在令人不平。

  系里提名D·C斯普顿特论文荣誉奖时(后颁予山林华),我曾向学校各级负责人提出申诉。但是,学校各方官员的答复都令我失望。到目前为止,学校的调查工作仍在初步阶段。

  若没有校方的掩护与撑腰,上述人士的所作所为绝不会发生。我自1991年6月起,一直都向下列人士揭发这些不道德的行为:研究院副院长 Dr.Ruddlph Schultz.、研究生院院长Dr.Leslie Sims、学术副校长 Dr. Peter Nathan、助理副校长安·柯莱瑞及爱大校长Dr.Hunter Rawlihgs。但是,他们将我的申诉与证据置之不理,只相信尼柯逊的一面之辞,系、研究院和校方一直在合谋孤立我。

  我感到很遗憾,我不得不采用这种非常手段来解决这件事。但是,这完全不是我的过错,爱大校方应对这次不幸的结果负责任。如果校方能按照纳税人、缴学费的人和资金提供机构的意向,及时采取积极的行动,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虽然我已将我的事业孤注一掷,爱大却仍尽力为尼柯逊在DCS荣誉奖方面作辩护。

  身为物理学家,我相信物质、精神、运动等永恒性。纵使我血肉之身体逝去,我的精神仍是永恒,我将以量子式大跃进入世界的另一角。我已经达到自己在这里的目的——化非为是。 我为自己在此所取得的成就自豪,对马上来到的远程更是充满信心。再见吧,我的朋友!或许我们能在另一个地方、另一个时间重逢。愿上帝保佑所有诚实、勤劳和真挚的善良的人吧!
 
卢刚给二姐的最后家书

二姐:

你好!内附的支票请迅速存入银行。这封信是专门写给你的,故不要让家里的其他人看到,在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已寄了一些东西回去,算是我的遗物。我想你只要跟海关说明,他们会让这些东西进境,就算是我自己带回来的。我最担心的是父母二老,他们年事已高,恐怕受不住这场风波。但我自己是无能为力。这副重担就要落在你肩上了。我恳求你一定要照顾好他们,不息(惜)一切代价。另外,不要花钱为我办葬礼。千万不要跑到美国来搬运尸体回家。最好是让中国大使馆把我的遗体在美国就地火化,只运一些骨灰回去即可。

牢记:不要让美国这边敲诈钱财。我想我寄回去的钱物足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以(已)足够报答两位姐姐的抚育。我昨晚给你打完电话后,一个人哭得死去活来,我死活咽不下这口气。你知道我一生来正直不阿,最讨厌溜须拍马的小人和自以为是的赃官。我早就有这个意思了,但我一直忍耐到我拿到博士学位。这是全家人的风光。你自己不要过于悲伤,至少我找到几个贴背的人给我陪葬。我这二十八年来的经历使我看淡了人生,我曾跟几个人说过我想出家修行去。人的生活欲望是没有尽头的。在美国虽然吃穿不愁,但上边有大富人,跟他们一比,我还是个穷光蛋。总之,我给我自己出了气,给家里人生计提供了保障。

我还有何奢望迷恋人世呢?古人云:“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之 (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人生四大目标,我都已尝过,可谓知足矣!我虽然是单身,但女友已有过一些。高中住宿时我就已开始交女朋友,上大学时经常和女孩乘黑溜进二六二医院老家过夜。到美国后,中国的外国的、单身的已婚的、良家女或妓女都有交往。我这人没有恒心,我是见异思迁,不能安心于某个特定之人。也许是没有遇到合适的或高不及低不就。

不管怎么说,我对男女关系已经有些腻烦了,进一步我对我攻了十年之久(四年本科,六年研究生)的物理已经失去兴趣,可说是越走越觉得走进死胡同。物理研究是越来越失望,目前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人们按照不同的学校分成几大派,互相攻击对方,大为吹捧自己。无怪有人说“现代物理是自己骗自己”。我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学更实际一些的学科。有什么办法呢?父母自己一窍不通,不能在学业上加以指导,全靠我一个人瞎闯。很多美籍华人物理学者在美国混得不得意,就回到国内一阵时间,吹嘘自己,为祖国贡献。于是中国政府也就大肆宣扬,哄年轻人去读纯理科。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我当初去读工科,我今天绝对不可能来美国读学位攒美金。父母是没有经济实力送我来美国深造的。本校一些搞应用学科的人,他们父母大多是留过学的高级知识分子,家里有外汇,可以提供子女考托福、 GRE,提供在美的学费和生活费,或他们有海外亲属来借钱。我今天到这一步,已可以说是有父母的过错在内。我信奉:“生为人杰,死为鬼雄。”我一切自己做自己当。另外,最好不要让下一辈得知我的真相,否则对他们的将来不利。永别了,我亲爱的二姐。

弟 卢刚

1991.11.01.12:02
 
卢刚的事情比较复杂,很多真实的情况被掩盖了。

从我看到的资料外加我个人的判断,卢刚确实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但卢刚杀了人,于是很少有人关心或提及他受到的不公平的对待,和那几个受害者的不光彩的行为。有关方便甚至掩盖真实的情况

有人认为,被杀的唯一的中国人山林华,其在美国教授们欺负卢刚的过程中,起了帮凶的作用。山林华出身于浙江农村,毕业于中国科技大学,人很江湖,城府很深,而卢刚出身于北京,毕业于北京大学,人很单纯,书生气很浓。两人不同的家庭和教育背景,决定了在勾心斗角中,卢刚必然是失败者。

卢刚没有滥杀无辜,在很多人眼里,那几个被害者,并不“无辜”,卢刚在杀人时,甚至让企图劝阻他的人,抢救被害者的人走开,并不加伤害。卢刚被很多海外华人称为卢大侠。

出身北京的卢刚,让我想起另一个被人称为大侠的北京人 -- 杨佳。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古有荆轲,高渐离,今有卢刚,杨大侠。

(不要抬杠,不要问什么“他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就可以杀人吗”之类的问题)
 
卢刚准备向四家新闻机构《纽约时报》、《洛杉机时报》、《芝加哥论坛报》和当地电视台寄发的英文声明信(摘录)

  我认为个人有拥有枪械的权利……就是今天,个人保护自己不受邪恶组织与司法系统的欺负,惟一可行办法还是拥有枪支。个人拥有枪支使得人人平等,不论他或她是何许人物。这也使得个人能够对抗像黑手党或“肮脏的大学行政人员”这类的组织。

  但是,一般人无论就政治或经济财力而言,在对抗巨大组织时都是太弱了。像周丰珍博士在联邦法院告爱荷华大学性别歧视胜诉的例子实不多见……这让人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作为小人物是得不到正义的,必须采取非常手段,才能让这个世界成为更好的生活的地方。

  克里斯多夫·戈尔咨(我的指导教授)有一天告诉我说,“你负责管理这个密码,此外没有其他人知道这密码。”现在只有我们拥有2-D密码。但是,依据我执行这个密码的发现,所得到的某些结论与他原先设想的不同。他非常生气,在我有工作机会时,没有让我及时毕业,并且在他当主编的 JGR期刊中扣发我的论文。当他找不到什么借口来阻止我毕业时,就故意不依规定事先通知论文口试的时间。但事实上他直到我陈述前一分钟才告诉我,我非常意外,只有立即向口试委员会展开解说,而且只能利用黑板书写,因为没有投影机。结果口试委员决定我的博士论文不通过,使我当众遭受严重的个人羞辱以至产生愤怒的情绪。戈尔咨却责备我论文口试不通过自己负责。

  我并未要求他为我写求职介绍信,但他从尼柯逊博士那里听到我需要求职介绍信后,立刻来找我坚称他愿为我写。戈尔咨为我写的求职推荐信,大都逾期寄出,而这正是我请他要特别注意的地方。这就是我到今天仍然失业的主要原因。然后,他保证将在5月份支持我留校工作,然而从5月毕业到现在,我已在这里工作了好几个月,却从没有拿到薪水支票。近期我对我的论文扩大研究取得了一些进展,提交给 GRL。审阅委员认为只要将几处稍作修改之后可能予以发表。戈尔咨一开始以文章太长不宜刊载在GRL期刊为由劝我改投JGR期刊,当我指出文章长度符合 GRL的规定时,他又强迫我在文章内加一些材料,这样再将他的意见加进去,可能就赶不上出版了,只有将论文提交JGR。

  罗伯特·史密斯是新到学校里来的,一直都渴望建立自己的学术领域。他得知山林华是个好学生,便说服戈尔咨,让他提早毕业。当然让其他同学很气愤。山林华错过毕业论文手续的截止日期,但是史密斯找到系主任尼柯逊,准许让山林华毕业。为了替自己行为辩护,史密斯闭起双眼,指责我研究多元电路分离电场的方法是完全错误的。

  德特·尼柯逊:虽然他的学生不符合研究生的要求,仍冒然给他一个杰出研究生奖学金。尼柯逊给××物理系研究生助理的工作,尽管他连工程本科学位都没有,实在令人不平。

  系里提名D·C斯普顿特论文荣誉奖时(后颁予山林华),我曾向学校各级负责人提出申诉。但是,学校各方官员的答复都令我失望。到目前为止,学校的调查工作仍在初步阶段。

  若没有校方的掩护与撑腰,上述人士的所作所为绝不会发生。我自1991年6月起,一直都向下列人士揭发这些不道德的行为:研究院副院长 Dr.Ruddlph Schultz.、研究生院院长Dr.Leslie Sims、学术副校长 Dr. Peter Nathan、助理副校长安·柯莱瑞及爱大校长Dr.Hunter Rawlihgs。但是,他们将我的申诉与证据置之不理,只相信尼柯逊的一面之辞,系、研究院和校方一直在合谋孤立我。

  我感到很遗憾,我不得不采用这种非常手段来解决这件事。但是,这完全不是我的过错,爱大校方应对这次不幸的结果负责任。如果校方能按照纳税人、缴学费的人和资金提供机构的意向,及时采取积极的行动,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虽然我已将我的事业孤注一掷,爱大却仍尽力为尼柯逊在DCS荣誉奖方面作辩护。

  身为物理学家,我相信物质、精神、运动等永恒性。纵使我血肉之身体逝去,我的精神仍是永恒,我将以量子式大跃进入世界的另一角。我已经达到自己在这里的目的——化非为是。 我为自己在此所取得的成就自豪,对马上来到的远程更是充满信心。再见吧,我的朋友!或许我们能在另一个地方、另一个时间重逢。愿上帝保佑所有诚实、勤劳和真挚的善良的人吧

经典!:cool:
 
下午,我在校行政大楼外等车。凉风一阵紧似一阵,空中开始飘起了初冬的雪。突然,两辆警车飞驰而来,嘎然停在楼前。警察跃出车门,曲臂举枪在脸颊。一边一个,直扑楼门。先侧身窥探,猛地拉开门冲进去。这场景与世外桃源般的小城构成极大的反差。我心里疑惑,这是拍电影吗?
  刚到家电话就响了,好朋友祖峰打来的。
  “物理系有人打抢!”
  “什么!是谁?”
  “不清楚。有人死了!”
  “啊!……”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电话铃不停地响。我家成了学生会的信息中心和会议室。一连串的坏消息构织出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三点三十分,物理系凡艾伦大楼 309 教室。山林华和导师克利斯多弗.高尔兹(Christoph Goertz)教授,另一位教授罗伯特.施密斯(Robert Smith)及新生小李等许多人在开研讨会。突然,山林华的师兄,中国留学生卢刚站起身,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枪来,向高尔兹、山林华和施密斯射击。一时间血溅课堂。接着他去二楼射杀了系主任,又回三楼补枪。旋即奔向校行政大楼。在那里他把子弹射向副校长安妮和她的助手茜尔森,最后饮弹自戕。
  我们惊呆了。妻子握着听筒的手在颤抖,泪水无声地从脸颊流下。小山,那年轻充满活力的小山,已经离我而去了吗?黑暗中,死神的面孔狰狞恐怖。
  谁是卢刚?为什么杀人?翻开我新近编录的学生会名册,找不到这个名字。别人告诉我,他是北大来的,学习特好。但两年前与系里的中国学生闹翻了,离群索居,独往独来,再后就没什么人知道他了。听说他与导师颇有嫌隙,与山林华面和心不和,找工作不顺利,为了优秀论文评奖的事与校方和系里多有争执。是报仇,是泄愤?是伸张正义,是滥杀无辜?众口纷纭,莫衷一是。
  枪击血案震惊全国。小城的中国学生被惊恐、哀伤、慌乱的气氛笼罩。血案折射出的首先是仇恨。物理界精英,全国有名的实验室,几分钟内形消魂散,撇下一群孤儿寡母。人家能不恨中国人吗?留学生还待得下去吗?中国学生怕上街,不敢独自去超市。有的人甚至把值钱一点的东西都放在车后箱里,准备一旦有排华暴动,就驾车远逃。
  一夜难眠。该怎么办?大家聚在我家,商量来商量去,决定由物理系小雪、小季、小安和金根面对媒体,开记者招待会。实况转播的记者招待会上,他们追思老师和朋友。讲着,回忆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看的、听的,心里都被触动了。一位老美清洁工打电话给校留学生办公室主任说,“我本来挺恨这些中国人!凭什么拿了我们的奖学金,有书读,还杀我们的教授!看了招待会转播,我心里变了。他们是和我们一样的人。请告诉我,我能帮他们做点什么?”
  从危机中透出一线转机。学生会又召开中国学生学者大会。教育系的同学不约而同地谈起了副校长安妮。安妮是教育学院的教授,也是许多中国学生的导师。她是传教士的女儿,生在中国。无儿无女的安妮,待中国学生如同自己的孩子。学业上谆谆教导,生活上体贴照顾。感恩节、圣诞节请同学们到家里作客,美食招待,还精心准备礼物……千不该,万不该呀!不该把枪口对向她!同学们为安妮心痛流泪。
  安妮在医院里急救,她的三个兄弟弗兰克、麦克和保罗,火速从各地赶来,守护在病床前。人们还存着一丝希望。两天后,噩耗传来。我面对着安妮生前的密友玛格瑞特教授,说不出话来。她脸色严峻,强压心中的哀痛,手里递过来一封信,同时告诉我,安妮的脑已经死亡,无法抢救。三兄弟忍痛同意撤掉一切维生设备。看着自己的亲人呼吸一点点弱下去,心跳渐渐停止而无法相救,这是多么残酷的折磨!在宣布安妮死亡后,三兄弟围拥在一起祷告,并写下了这封信。这是一封写给卢刚父母亲友的信。信里的字句跳到我的眼里:
  “我们刚刚经历了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悲痛……在我们伤痛缅怀安妮的时刻,我们的思绪和祈祷一起飞向你们——卢刚的家人,因为你们也在经历同样的震惊与哀哭……安妮信仰爱与宽恕,我们想要对你们说,在这艰难的时刻,我们的祷告和爱与你们同在……”

  字在晃动,我读不下去了。这是一封被害人家属写给凶手家人的信吗?这是天使般的话语,没有一丝一毫的仇恨。我向玛格瑞特教授讲述我心里的震撼。接着问她怎么可以是这样?难道不该恨凶手吗?公平在哪里?道义在哪里?他们三兄弟此刻最有理由说咒诅的言语呀。教授伸出手来止住我,“这是因为我们的信仰。这信仰中爱是高于一切的。宽恕远胜过复仇!”
  她接着告诉我,安妮的三兄弟希望这封信被译成中文,附在卢刚的骨灰盒上。他们担心因为卢刚是凶手而使家人受歧视,也担心卢刚的父母在接过儿子的骨灰时会过度悲伤。唯愿这信能安慰他们的心,愿爱抚平他们心中的伤痛。
  我哑然无语。心中的震撼超过了起初。刹那间,三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价值观、人生观,似乎从根本上被摇动了。
  难道不应“对敌人严冬般冷酷无情”吗?难道不是“人与人的关系是阶级关系”吗?难道“站稳立场,明辨是非,旗帜鲜明,勇于斗争”不应是我们行事为人的原则吗?我所面对的这种“无缘无故的爱”,是这样的鲜明真实,我却无法解释。我依稀看到一扇微开的门,门那边另有一番天地,门缝中射出一束明光……
  “我们的信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信仰啊,竟让冤仇成恩友!
  还来不及多想玛格瑞特的信仰,卢刚给他家人的最后一封信也传到了我手上。一颗被地狱之火煎熬着的心写出的信,充满了咒诅和仇恨。信中写到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死也找到几个贴(垫)背的”,读起来脊背上感到一阵阵凉意,驱之不去。可惜啊,如此聪明有才华的人,如此思考缜密的科学家头脑,竟在仇恨中选择了毁灭自己和毁灭别人!这两封信是如此的爱恨对立,泾渭分明。我还不知道爱究竟有多大的力量,毕竟左轮枪和十几发仇恨射出的子弹是血肉之躯无法抵挡的啊!
  转天是安妮的追思礼拜和葬礼。一种负疚感让多数中国学生学者都来参加。大家相对无语,神色黯然。没想到我平生第一次参加葬礼,竟是美国人的,还在教堂里。更想不到的是,葬礼上没有黑幔,没有白纱。十字架庄重地悬在高处。讲台前鲜花似锦,簇拥着安妮的遗像。管风琴托起的歌声在空中悠悠回荡:Amazing Grace,How Sweet the Sound(奇异恩典,何等甘甜)……人们向我伸手祝福:“愿上帝的平安与你同在。”牧师说:“如果我们让仇恨笼罩这个会场,安妮的在天之灵是不会原谅我们的。”安妮的邻居、同事和亲友们一个个走上台来,讲述安妮爱神爱人的往事。无尽的思念却又伴着无尽的欣慰与盼望:说安妮息了地上的劳苦,安稳在天父的怀抱,我们为她感恩为她高兴!
  礼拜后的招待会上,三兄弟穿梭在中国学生中间。他们明白中国人心中的重担,便努力与每个中国学生握手交谈。如沐春风的笑容,流露出心中真诚的爱。许多女生哭了。我的“黑手党”朋友,高大的男子汉也在流泪。爱的涓流从手上到心里,泪水的脸上绽出微笑。哦,这样的生,这样的死,这样的喜乐,这样的盼望,怎不让我心里向往!大哥弗兰克握着我的手说,“你知道吗?我出生在上海,中国是我的故乡。”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心里却异常温暖。突然发现脊背上的凉意没有了。心里的重负放下了。一种光明美好的感觉进入了我的心。
  感谢上帝!他在那一刻改变了我,我以往那与神隔绝的灵在爱中苏醒。我渴望像安妮和她的三兄弟一样,在爱中、在光明中走过自己的一生,在面对死亡时仍存盼望和喜悦。
  笼罩爱城的阴云散去,善后工作在宽容详和的气氛中进行。不仅小山的家人得到妥善安置,卢刚的殡仪亦安排周详。安妮三兄弟把她的遗产捐赠给学校,设立了一个国际学生心理学研究奖学金。案发四天后才从总领馆姗姗而来的李领事感慨道:“我本是准备来与校方谈判的。没想到已经全都处理好了!”冥冥中一双奇妙的手,将爱城从仇恨的路上拉回。

再看看这些鸟人的心思。:flaming:
 
  身为物理学家,我相信物质、精神、运动等永恒性。纵使我血肉之身体逝去,我的精神仍是永恒,我将以量子式大跃进入世界的另一角。我已经达到自己在这里的目的——化非为是。 我为自己在此所取得的成就自豪,对马上来到的远程更是充满信心。再见吧,我的朋友!或许我们能在另一个地方、另一个时间重逢。愿上帝保佑所有诚实、勤劳和真挚的善良的人吧!



经典!:cool:

多年前读到这段,有同样的感觉。
 
都二十年了!不管怎样,也悼念一下他和所有他杀害的遇难者。

LuGang.jpg
 
卢刚的事情比较复杂,很多真实的情况被掩盖了。

记得当时在我周围的同学里面,即便是不赞成他的做法的,也多少对他有些同情。同情他的不单是中国人,还有其他国家的学生。

其实学校里面研究生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多了去了。那些教授也是这么熬过来的,所以就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们的做法天经地义。

刘予建写了个记实,叫《万圣悲魂》。不知是否还能找到。
 
这文章也是第一次看,写得挺感动人的。

我也是第一次读到。二十年前的悲剧,在今天看来还是那麽贴近,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记得当时在我周围的同学里面,即便是不赞成他的做法的,也多少对他有些同情。同情他的不单是中国人,还有其他国家的学生。

其实学校里面研究生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多了去了。那些教授也是这么熬过来的,所以就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们的做法天经地义。

刘予建写了个记实,叫《万圣悲魂》。不知是否还能找到。

《万圣悲魂》

http://www.shuku.net:8082/novels/lugang.html
 
唱过Amazing Grace的歌手很多,我觉得最好的版本是 Judy Collins 的

[ame="http://www.youtube.com/watch?v=OVpxfDgVaec"]Amazing Grace (without choir) by Judy Collins - YouTube[/ame]

这个版本的确不错。谢谢分享。
 
CHRIS88

是啊 20年一晃就过去了。这些杀人自戮者,还有他们的家人也是他们自己的罪的受害者。从一定意义上讲他们比受害者受害更深。

在他们杀人之前想必他们也经历许多的煎熬。他们陷在了苦毒仇恨之中不能自拔,并且,他们一定有充分的理由。这理由充分的仇恨是如此的强大,他们根本无法摆脱它的钳制。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力量比恨更强大,这就是爱。爱生出宽恕,宽恕生出和平,和平生出喜乐。并且,爱不需要理由。爱别人就是爱自己。宽恕别人也就是宽恕自己。


:cool: :D :D :D :D :cool:

您 是对的,说得没错,但我做不到。。。

做不到无中生爱,做不到爱中无私,做不到无固、无我、无臆亦无必。

杀人者,可耻,但我觉得,可耻也得活着 。。。

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平静的一天,才有了结的机会,尽管有些错误,是永远洗刷不了的。






我在路上看见了自己,所以我试着理解不可理谕的人和事。

我在荒漠中迷失了自己,所以我向过路的固执的人和事发出一种傻笑。

我在幽谷中静静地等待自己,所以我得话别阴沉的夜雨、我得泰然于凛冽的飘风。

我奔向高山上的自己,我只想对她说 。。。那是我,那就是我 。。。













酸吗? :D :D :D :D :D :D :D :D :D :D :D :D :D :D :D :D :D :D :D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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