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 蓝色的浮冰

四十一

我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点上一只烟。黑暗里火苗闪亮的一瞬间,微小的光分子从打火机上散发出来,照亮了烟头和护着打火机的手的一小块区域。火苗摇曳着舔着烟头,烟头闪出星星的火光,一缕蓝烟从烟头冒出,渺渺上升。我总觉得烟就像是一个人的生命,当你被点亮的时候,就离变成烟灰不远了。从烟被点着的那一刻起,空气中就开始弥漫略带苦辣的味道,这有些呛的味道刺激着你的感官,在如水的夜里,打破周围的宁静,给静止的夜增添了一丝生命的气息。这气息有时是快乐之后的满足,有时是伤心的叹息,有时是莫名的惆怅,有时是没头没脑的恐惧,有时是撕心裂肺的绝望,有时是扯不断理还乱的思念,有时只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我在赌场门口掏出打火机来点烟。我喜欢我的防风打火机,那是一款细长的古铜色的皮尔卡丹打火机,比起别的大肚子防风打火机来说,这款打火机就像是一个苗条的淑女,连它的火焰都是细长细长的。但是此刻,它的橙色里带着蓝色的小火苗在夜雨里摇曳不定,像是带着心事。从赌场的茶色的大玻璃门出来的时候,我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偶遇到的小镇上的她,心里觉得非常的失落。海边小镇上的夏天已经远去,遥远得让我不敢相信还曾有过这样一个夏天,虚幻得就像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和眼前的渺渺上升的青灰色烟圈一样的不真实。灯塔顶层的潮湿的木板。光着的脚裸。白色的被单。渴望的嘴唇。柔软的带着甜味的舌尖。裙子自肩膀垂落。耀眼的红光。罩满雾气的玻璃。火烫的肌肤。空气里的香味和汗味。密集的雨点和呼啸的海面。那些过去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我脑海里的幻想?我想回到赌场里去再看一眼她,摸一摸她的手,好知道我不是生活在幻想当中,但是身后的门已经关闭。夜色像沙子一样撒在我的身上,把我淹没,让我呼吸紧促。空气中飘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夹杂着一刀一刀把树叶砍下来的寒意。我记得刚才进赌场的时候还是晴朗的天,不知怎么一下阴了,下起了雨。天气变化之快,让人有时觉得不可思议,就像我无法想象,那双熟悉的曾经闪着火焰的眼眸,如今已经暗淡得失去了光泽。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几滴雨水打在我的脸上,其中一滴雨水打在我的眼镜上,像是泪水朦胧住了眼睛。

刚才折返回去上洗手间的哲学博士从赌场大门出来,叫了我一声,把我从思绪里惊醒。我把烟头扔进旁边的一个铝合金的烟灰缸,竖上衬衣的领子,和哲学博士沿着小径走向停车场。我们的车停在离赌场大门比较远的一个停车楼,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停车场。雨水一丝一丝的在霓虹灯光里斜着落下来,走在灯光里宛如穿行在密织的雨布当中。不远处的几株红色的枫树在雨水里湿红得像是迷幻一般,近处的打在地上的无数的水泡显得细碎而又脆弱,几片落叶在地上的小水洼里漂浮着,一辆缓慢驶过的黑色凌志轿车的尾灯在水里闪着红色的倒影。我只穿了一件衬衫和牛仔裤,没有穿外套,雨水打在我的头发上和衬衫上,凉飕飕的。树叶被雨水打下来,发出哗哗哗哗的声音。一路上哲学博士的心情很郁闷,不断叨唠着输钱的情况,埋怨着自己手气不好,每次都是庄家的牌比他大,连输了好几局,在最后一局他把砝码全押上,希冀能挽回败局,结果庄家手里开出来的牌还是比他大一点,把他的钱都给赢走了。我真不爱听哲学博士唠叨这些输钱的事儿,输了就输了,赌场哪里有每次都能赢钱的,但是他总是爱唠叨个没完,好像唠叨几遍输的钱就能回来似的。何况,我还在想着刚才遇见小镇上的她,心情有些难受和沮丧,一点儿也没有心思听哲学博士的输钱史和忏悔录。但是他是那种没有眼力劲儿的人,不管你爱听不爱听,他总是絮叨个没完没了。

老天爷就像是被哲学博士感动了似的,哲学博士越念叨,雨下得越大,离灰色停车楼的水泥建筑还有十几米的时候,一片大雨滂沱般地落了下来,我和哲学博士狼狈地不约而同撒腿飞跑进停车楼,头上和身上都被雨水淋湿了。跟哲学博士出门总是这么倒霉,我深信他生下来的时候就带着倒霉基因,我们过去一起买了一年的彩票,从来没有中过,连最小的十块钱也没中过,说起来都让人难以置信。

我跟哲学博士顺着粗糙的水泥楼梯爬到顶端的露天停车场上,在雨中找到了自己的车。坐进车里,我把车打着火,拧开暖气开关,让热气进入车里。我们喘着气,雨水从头发上和身上滴答下来,滴在车的底座上。从前车窗里看着赌场的建筑和旁边的湖水,赌场的灯光像是星星一样点缀在小湖里,青灰色的浓云沉在湖底,急遽的雨点打皱了湖面,冒起了一片片的水泡,像是湖中间泛起了千万朵洁白的小花。湖中心的两仗多高的喷泉的水柱被夜雨鞭笞着,像是风中晃动的火炬。湖边的树林梢头起了淡青色雾,几只白鸟像是小白点一样在雨雾里忽隐忽现的飞行着。

冒着大雨沿着赌场的林荫路开出来,经过一个小转盘,在红绿灯前停了几秒,我们的车向左拐,重新开上了雨雾蒙蒙的五号公路。被雨水洗刷得灰白的公路的能见度很差,密集的雨点几乎遮住了整个前车窗。雨刷在疯狂地摇动,把雨水从车玻璃上甩出。前面的一辆十八轮大卡车在雨中行驶着,地面上的积水被硕大的轮子碾得向四面抛出,犹如打开的扇面。当我想超过挡住我的视线的大卡车时,大卡车突然提速,像是决心不让我超车一样,跟我并排疾驰了起来,卡车轮溅起的雨水遮住了我的车前窗。我把油门一脚踩到底,车咆哮着,像是屁股上点了火箭一样向前蹿去。

你疯了?哲学博士看着车速表惊恐地叫着。这种湿雨路滑天气你开170?

我咬着牙,继续踩着油门把大卡车超了过去。卡车泄了气,速度慢了下来,被我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变成了后视镜里的一个灰色的小方块。我松开了油门,沿着五号公路一直往南,上了King Edward街。哲学博士松了一口气,头靠在椅子背上,絮絮叨叨的继续讲着他赌场的坏运气。Fuck,要是最后一把我赢了,我们今天就能在脱衣舞场让那些姑娘们给我们跳一夜的舞啦,他遗憾地说。我只是机械地随着他的语气点头,他到底是怎么输的我都没听进去。但是我希望他继续自言自语下去,他的单调的声音总比沉寂让我感觉好一些,就像在星巴克里坐着的时候,我喜欢四周传来的音乐声和轻轻的说话声。我可以在星巴克里自己待上一整天而不会觉得烦,尽管我不说话,但是周围的人声会驱散孤单的感觉。我经常会有一种失落和孤独的感觉,好像一个人在黑黑的宇宙里飘荡,观看着一块块奇形怪状的褐色陨石在身边静悄悄地飞过。空寂会时常压迫着我,让我感觉窒息,迫使我流滞在闹市区,看着周围的陌生的人流像是陨石一样从我身边飘过,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空气里。有时我想伸手拽住一个笑容,但是发现拽住的只是变形的空气,那些最迷人的微笑,也只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幻影。一扇扇门开开又关上,就像是点燃又熄灭的烟头,所有的笑容都像是随风而散的烟雾,无法留住也无法保持温暖。

回到住处之后,哲学博士直接回房间睡觉去了。我上楼来到自己的房间里,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抱着走到浴室里,把湿了的衣服脱了,很快地冲了一个热水澡,冲去了头发上和身上的带着咸味儿的雨水。洗完澡后我换上干衣服,下楼到厨房倒了一大杯泡了柠檬片的冰水,一口气都喝了下去,觉得身上干净清爽了很多。

我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关上灯,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根烟。在黑暗里抽着烟发了一会儿呆,我的心绪茫然,乱得像是一团乱麻,没有头绪。夜里的凉气透过窗户渗进屋子里来,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个没完。玻璃上的一层雾气让窗外看起来既真实又虚幻。本来我已经把小镇上的她几乎都给忘了,但是今晚的偶然重逢,让我又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事。我觉得很难受,特别是看到她的扎满针眼的胳膊,让我知道她的海洛因打得越来越厉害,而且她看着比以前瘦了很多,像是在毒品里无法自拔,在毁灭着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做不了什么,所以心里就更难受。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已经离开我一年多了,但是有时梦中醒来,睁开眼,还会想起她,想起跟她在海边灯塔上做爱的那些日子,心里有些放不下她。想想她此刻可能住在某个旅馆里,不知道她是否也会想起我,也不知道这一面是不是就是永别。世界有时很小,有时又很大。想想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的那些让人窒息的热吻和缠绵,想想离开后的莫名的惆怅, 那种分开后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感觉,那种泪水在眼眶里,失落如棉花一般堵在胸口的感觉。想想夏夜的棕榈树下的海滩,蓝色的月亮,寂静无言的海水,灯塔的不断扫过头顶的红光,无边无际的大海,水鸟的叫声,带着咸咸的味道的海边的空气,漫天的熠熠生辉的星斗,黑暗里逶迤的山峦,连夜风也变得轻柔起来。这些都变成了一帧一帧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映现出来。小镇上的她在这一帧帧的画面里,变得透明,变得美丽,变得让人心碎。想起跟她的邂逅和相爱,以及后面的分手,就像是在一场被雾包围的美丽的梦里穿行,然后在某一天早上,世界像是脆弱的酒杯从埃菲尔铁塔落到地面上一样的破碎了。再美好的缠绵,因为有着凄凉的分手,也变得让人心痛起来。梦里留下痕迹的草丛,每一株野草上都坠着泪珠一样的露水。生命是什么,爱是什么,我问着自己,但是临近午夜的寒冷的空气里,我找不到答案。我只看见墙上的电子表的蓝色屏幕上,数字在不断地变换。流逝的不只是时间,还有生命和爱。

但是我知道,她有她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那些灯塔上的事情,毕竟都已经是过去了。当你走过一段林中小径后,可能仍然会依稀记得它的笔直的白杨树和铺满一地的落叶,忘掉了那些潮湿的沼泽,划破胳膊的荆棘和叮人的蚊虫。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些永不褪色的落叶变得更加让人惆怅,但是无论记忆里的落叶如何美丽,那些都已经不再属于你了,虽然在潮湿的雨夜,在雨水敲打窗棂的时候,我睁开眼看着黑黑的屋顶,倾听着雨水刷洗着窗玻璃的声音,还会想起海边,想起她。难道这是爱情?还是这只是一种对失去的美好的不舍?

我想不清楚,但我想忘掉小镇上的她,忘掉那一切。

我站起来,打开玻璃窗,让窗外的新鲜空气驱走屋内的浑浊的烟气。窗外的老树的的树叶已经凋谢得七零八落,很多地方露出光秃秃的枝杈。夜风从我的身边挤进屋里,翻动着我的桌子上的书页。我突然想起了小镇上的她提起过的我画的漫画,想起她说希望我能坚持下去,如果以后出版了,让我给她寄一份去。我关上窗户,拧开书桌上的台灯,在橘黄色的光线下,从床底的蓝色暗影里拉出一个纸盒子来,那里面放的都是过去画的漫画。有一年多了我没有打开这个盒子,上面已经盖上了一层灰色的粉尘,像是尘封的岁月。我用擦桌布把灰尘摸掉,掀开盒盖,把盒子里面的几百张漫画摊开到桌上,一张一张的看着,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看完了一遍。那些岁月凝固成的画面,勾起了我很多回忆,让我起了一种冲动,有一种很想继续画下去的渴望。于是我找到一只铅笔和一摞白纸,继续画起来。倘若没有小镇上的她提起这件事儿,我都忘记了床底下还藏着这一套没有完成的漫画。她唤醒了我内心的渴望,让我想继续画下去。也许我内心里在想为她做一件让她骄傲和高兴的事儿,实现她的一个愿望,也实现我自己的一段心愿。不管怎样,我觉得浑身充满了动力和激情,让我无法停笔。画中的男孩叫风儿,他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没有多少朋友,生活单调,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抽烟和听约翰列侬的歌,喜欢在冬日照耀的白雪中穿着皮夹克系着围脖走过街头,喜欢在夏夜里驻足在人声喧哗的酒吧里喝啤酒,喜欢看女孩的长腿和涂着红色指甲油的脚趾,喜欢在星巴克里看书和复习功课。但是自从有一次遇上了同校的一个女孩之后,就开始喜欢上了她。女孩是个心地单纯,美丽,有着阳光一般明媚的微笑,喜欢带着耳机听流行音乐的女孩。她和风儿认识之后,经常一起去图书馆看书,一起去体育馆游泳,一起在学校餐厅吃饭,一起去咖啡馆喝咖啡,一起走回宿舍,偶尔也一起去校外看电影和去酒吧。他们几乎无论做什么都在一起,什么都谈得来,在一起做什么都喜欢,也一直小心地珍惜着彼此的感情。他们有时生气,但是又很快和好。他们坐在酒吧里听音乐,坐在露天的椅子上看星星,喝着既苦又甜的咖啡聊天。天上有薄薄的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但是他从她的眼瞳里看出点点的星光来,那是他的全部的星空。

我画了一晚上,一直到天明才放下笔。趴在桌子上画了一晚上,我都没觉得累,只觉得像是心底有无穷无尽的源泉在流出来,想用笔在纸上倾泻出来。我想将来总有一天能够画完这个连续漫画,把它寄给最好的漫画杂志,如果能够发表的话就给小镇上的她寄一份去,满足小镇上的她的一个心愿。屋外下了一夜的雨已经停了,玻璃窗上挂着几滴雨珠,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些烟草的味道。我伸了个懒腰,觉得肚子有些饿,嗓子有些哑,身体有些疲累。我推开椅子,走到窗前,看到清晨的街道上空旷无人,地上湿漉漉的。一夜的凄风冷雨又打下了不少的落叶,浮在在水洼里或者贴在黑色沥青路上。冬天就要来了,W城的冬季会是一个漫长的灰暗的冬季,一个长和冰冷得经常让人绝望的冬季。但是洁白的雪会埋掉城市的一切肮脏和丑陋,也会埋掉过去,而在有阳光的日子里,阳光会灿烂得耀眼,也无比温暖,让人想起四月的春天,弥漫着温柔的气息的春天。

 
接着续《蓝色的浮冰》,本来想七月底给写完了,夏天却时间过得飞快,七月一晃就过去了,离结尾还有一段距离。
 
接着续《蓝色的浮冰》,本来想七月底给写完了,夏天却时间过得飞快,七月一晃就过去了,离结尾还有一段距离。
老大你慢慢写,不要着急,俺们喜欢看,慢慢滴看:)
 
老大你慢慢写,不要着急,俺们喜欢看,慢慢滴看:)
我也是觉得慢慢写,文字才写得好,急躁的时候写不好。
我想写完了《浮冰》,把《小小饼屋》重新给扩写一下,把它扩展成中篇,觉得那个情节轮廓挺好的,但是当初写得匆忙,没有深入下去。
还有原来的《沉沦时刻》,现在回头看写得太散了,想有时间改写一下。
还有几个短篇的构思,想写出来,可惜没有那么多时间。夏天好像比过去忙了。
 
四十二

这个阴郁多雨的秋天,我的功课不是很忙,所以每周都有时间去找小萍好几次。我喜欢跟小萍一起出去散步。我们穿上外套,在带着一些寒意的秋风里挽手走过街 头。每到周末的时候,吃完晚饭,我们都到她的楼下的挨着河边的小公园去散步,看着落叶不断的飘落在路边和河里,绿色的草地上到处都铺满红色和黄色的叶子, 小松鼠摇着银灰色的毛茸茸的大尾巴在树上和草地上跃来跃去地。我们买了花生,站在河边的树底下把带着壳的花生扔给小松鼠,看着小松鼠利索地把花生壳嗑开吃 花生,或者把花生埋起来。有的大胆的小松鼠会走进我们,吃我们手里的花生。我们有时买一袋面包去河边喂鸟,我把面包片撕成几片,扔向天空,不久就会引来一 大群白鸟在我们的四周降落下来,等着叼走面包。远在河中间和河对面的白鸟也会跟着飞过来抢吃面包,一口袋面包用不了多久就会全部被鸟叼走。有一次我把一整 片面包扔出去,看见一只灰鸟把整片面包叼在空中飞翔,后面有几只鸟扑闪着翅膀跟随着,想一起分享。一只鸟在空中硬是用嘴把面包抢走一块,原来完整的一片面 包在空中被撕碎,分成几块掉了下来。灰鸟继续叼着嘴里剩下的面包在空中飞翔,身后的几只鸟俯冲下来,在空中就叼走了下落的面包碎片。

喂完鸟后小萍会很满意地依着我的胳膊,跟我拉着手沿着河边的石子路散步,有时我们在长凳上坐下来,有时铺个毯子坐在草地和落叶上,看着落叶在身边无声地飘 下。小萍喜欢坐在我的腿上,两只手搂着我的脖子,腿放在我眼前。我一只手搂着她的背部,另外一只手经常趁周围没人的时候伸进她的衣服里面去推开或者解开她 的乳罩,摸摸她的乳房,或者放在她的两腿之间。我喜欢跟她在一起的这些亲昵的举动,这让我觉得跟她很亲近。我喜欢看小萍的腿,她的腿修长,曲线优美。不仅 在屋里和公园里,在车上的时候,我也总是忍不住去看小萍的腿,她即使不穿裙子,穿着牛仔裤,腿也依然很好看。如果车在红灯前停下,我有时会去亲她一下,有 时摸摸她的腿。她总是说要我正劲儿一些,别在车上动手动脚的,但是她从来不把我的手拿开。

有一次在离小萍的搂不远的河边散步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我们躲在一棵大树下避雨。四周无人,一片寂静,只听见雨打在树上,草地上和水里的声音。风吹过 雨丝来,打到身上有些凉,我把外套解开,让小萍钻到我的怀里来,用外套把小萍包住。小萍的头依靠在我的胸前,一绺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晶莹的眼睛漠然 地看着河上的水泡。我问小萍在想什么,小萍说她在担心她爸爸会不会出事儿。她爸所在的银行内部高层的斗争白热化,各自通过后台在较量,势必有一方要被彻底 打败才会结束。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说担心也没用,是福是祸都躲不过。我亲吻着她的头发和额头,叫她不用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生活也会继续,没有过不 了的坎儿。

小萍叹了一口气,耳朵贴在我的胸口听我的心跳,把手从我的T恤里伸进去,抚摸着我的背和胸膛。我们在树下长久地亲吻着,拥抱着,一点儿都感觉不出四周的凉 意。雨小了一点后,我把外套脱下来,让她顶在脑袋上挡着雨,拽着她的手,沿着河边的小径飞跑回公寓楼。进门我们把湿衣服脱掉,打开浴室的莲蓬头,让热水从 头上浇灌下来。我拿过沐浴液的瓶子来说,我给你洗吧。

好啊,她说,你要愿意你就来吧。

我把沐浴液倒在手心里,给她浑身涂抹着,她的涂满了沐浴液的肌肤显得更光滑细腻。洗完淋浴之后,我们擦干身子,走进卧室,一起钻进床上的被单里。我们紧紧 地抱在一起,身体在被单底下缠绕着,热烈地亲吻着,吻得几乎窒息。她的嘴唇总是给我带来新鲜的感受。在雨夜里,她的皮肤显得异常温暖,散发着沐浴液的香 气。我们用身体暖着对方,抚摸着刚洗完澡的光滑的身躯,缠在一起,像是针和线绕在一起一样难舍难分。

做完爱后我们躺在一起,听着窗外细细的雨声,依偎着,小声地交谈着。小萍躺在我的怀里,跟我说女人一段时间只能爱上一个人,而男人可以爱上好几个。我亲吻 着她的头发,说男人也是这样,至少我是这样。小萍仰头看着我说,那太可惜了,如果下辈子能够转世成男人,一定要转世成为一个帅哥,同时去追好几个女人,把 女人们追到手,再一个一个甩掉。我抚摸着她的脸说,我以为你下辈子也只会爱上我呢。小萍咬了我的手指头一下说,即使我爱你,也要同时追几个,让你嫉妒和吃 醋。我吻着她的有些冰凉的鼻子说,那我一定要祈祷上帝,让你下辈子还做女的,免得满世界的祸害女人。

跟小萍不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渡过。虽然有时我跟小萍一起去O大的图书馆看书,但是我需要看的参考书O大经常没有,因此很多时 间我只能自己在C大的图书馆看书。我喜欢坐在C大的图书馆三层落地大玻璃窗前的沙发上复习功课,看得闷了的时候,就去书架上找几本杂志看看。杂志都是英文 和法文的,绝大多数是专业期刊,几乎没有文娱期刊。有一次我在书架的一个角落里看见了中国的《大众电影》杂志,觉得很亲切,以后就经常拿《大众电影》来一 期一期的读。在C大这几年,我几乎没有读过什么中文书,因为很少能够接触到中文书,但是读了一些原来在国内就喜欢的英美作品的原版,还有一些法文小说的英 译本。《麦田里的守望者》,《基督山伯爵》,《爱情故事》,《丧钟为谁而鸣》,《教父》,《约翰克里斯多夫》这一类的经典作品,原版书看起来比翻译过来的 看着要好看多了,还曾经把大学时喜欢的《第三帝国的兴亡》原文读了一边。读《第三帝国的兴亡》的时候,正好手头有董乐山翻译的中译本,一边对照着读,一边 感叹董乐山翻译的用词准确和恰到好处,一点都没有失去原作的味道。我最喜欢《悲惨世界》这部书。在大学的时候我二外学过一学期法文,当时曾拿《悲惨世界》 的法文缩写本读过,但是好多字都不认识。后来读英译本,读得比较顺畅,同时对中译本比较失望。我读的中译本大概是比较老的中译本,和英译本对照起来,两种 译本差距很大。在这一段时间我看了不少原版录像带,从《Deer Hunter》,《Scarface》,《Out of Africa》这一类的老片子,到《Pulp Fiction》, 《Life is Beautiful》这一类的比较新的片子,夹杂着一些《The Fish Called Wonda》这一类的英国老片,还有那些《007》系列的片子。

平时每周我大概能见到小萍三四天,其余的日子我住在自己的寓所里,晚上有时间的时候跟房东和哲学博士聊几句天,看看书,接着画一些漫画。如果我见不到小 萍,每天我会给小萍打个电话,看看她那边好不好,有什么事情没有。有时电话里聊着聊着,想过去找她,就下楼开车去她的寓所,有的时候到她那里都已经临近午 夜了。

这个秋天我们还出去看了几次红叶。W城往北不远的地方是一个森林公园,车一开进公园里面的路,就看见路边的树林里层林尽染,红色橙色桔黄色白色绿色,各种 渐变的色调叠加在一起,色彩斑斓得像是印象派画家笔下的风景。我们把车停在路边的停车场内,下车沿着森林小径步行着。走到一处山间小溪的时候,小萍累了, 就坐在路边的木头搭成的桥边休息,身后是灰黑色的长满了青苔的岩石,红色的高大的枫树,一从一丛的野花和清澈透明的溪水。一株被砍倒的百年老树的巨大的树 墩上长了一些褐色的蘑菇,摸上去很硬,像是灵芝草一样。我举起相机,给小萍照了几张相。画面上的小萍长发披肩,白色的长裙从腿上垂落下来,像是失落在森林 里的白雪公主。

我发觉跟小萍越在一起,就越离不开小萍了。我一直觉得不可思议,按说我跟小萍从小一起长大,早就熟悉得就像是一个人一样,应该是成为红颜知己那类的关系, 却怎么成了恋人了呢?我想可能是国外的这种异国他乡的求学生活让人的心灵更需要慰籍,而且从北京那样的热闹的大城市出来,到了W城这类安静的地方,人更容 易感到孤寂,更渴望有异性在身边陪伴。忙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但是一旦到了周末这样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就更不想一个人孤独的过周末,所以学生们在周末总是 要出去到酒吧喝酒和去舞厅跳舞,去跟认识不认识的人在一起渡过周末的无聊的夜晚,让烟,酒精和毒品来麻醉自己,放松紧张的神经,让自己high,通过 party和做爱来驱除无处不在的孤独的感觉吧。

时光在一天一天流过,出国留学之前的那些对外部世界的幻想和期待,早已如肥皂泡一样在挣扎中破灭了。那些在脑海里短暂存在过的激动,早已被失望和绝望所代 替,想起将来就觉得很惶恐和彷徨。有时在寂静的酒吧里我会想,我来这里干什么?今后想做什么?我反复地问着自己,但是找不出答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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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W城的朋友不多,除了哲学博士之外,就是系里的几个同学,下了课之后有时一起去酒吧喝喝酒聊聊天。同学里面有本地的,有印度的,有澳大利亚的,有泰国 的,有土耳其的,有沙特的,讲话南腔北调的。也许是因为同是亚洲人,觉得比较亲近的缘故,跟我们一起上课的泰国的一个女生总是喜欢跟我坐在一起, 出去喝酒的时候也喜欢坐在我身边。她来自曼谷,个子矮矮的,留着齐肩的短发,眼睛很黑,皮肤也黑,小巧玲珑,像是广东的女孩。一个阳光充沛的周末她请我们 几个同学到她的寓所开party,做了许多又香又辣的泰国菜,屋子里到处都弥漫着curry的味道。她的住处有一个玻璃封起来的大阳台,阳光透过玻璃照进 来,把阳台照得暖暖的。我们坐在阳台上的躺椅上聊天,沐浴在阳光里,像是坐在海边的沙滩上。我们聊起了那部叫《The Beach》的片子,里面一开始演的是里奥纳多在泰国的一个小酒吧里喝蛇血。

我最喜欢那部片子了,她说。非常好看,还想再看一遍。你要是租录像带,要叫上我哦,我跟你一起看。

我们聊了一会儿泰国的人妖,她说人们一说起泰国来就想起人妖,可她觉得人妖是泰国的耻辱,让人们对泰国人有一些误解。她给我讲了很多泰国的历史和好玩的地 方,问我喜欢不喜欢放暑假的时候去泰国玩,说要是那样的话她可以带我走遍曼谷的好玩的地方。澳大利亚的男生走进来,手里举着一个相机,问我们要不要照张合 影。我们站起来,在阳台的一边摆好姿势,我把手搭在她的腰部,她把头靠近我的肩膀,侧着身,一只腿弓着,脚尖踮起,对着镜头喊着“cheese”,一起微 笑。土耳其的女生看见照相,走进来也要合影,于是澳大利亚男生把门口的一个印度男生拉进来,让他给我们四个人照。照片上,澳大利亚男生和我站在中间,泰国 女生和土耳其女生站在我们两边,一起举着手里的酒杯,对着画面做着有些夸张的微笑。我跟澳大利亚男生合影的时候,我们像是哥们儿一样的互相搂着肩膀,泰国 女生笑着说这样很gay。

沙特的男生带了不少大麻来,我们在阳台上轮流吸着,吸完后挤在沙特男生的敞篷车里出去兜风,在午夜空旷的街头驶过,狂呼乱喊,把酒瓶子砸碎在马路上,听着 路边窗户里传来的骂声哈哈大笑。那天晚上我们的车被警察截住,警察给了沙特男生一个醉驾的处罚,但是谁在乎呢?警察走了之后我们继续在街头喧闹着,直到凌 晨三四点才各自分手回去。

不过这种疯狂的举动并不多,绝大多数的日子都是规规矩矩的上学,做作业,看参考书和组成小组一起完成教授布置的项目,在考试的时候熬几个通宵复习功课。

同学里的一个女生得了一种很严重的病,那种病的英文名字很怪,我一直没搞清是什么病,听着好像是白血病似的。她住院之后,我跟着同学去看过一次,因为不是 特别要好的同学,也没有再去看。泰国女孩跟她的关系比较好,经常到医院里去看她。过了几个月,突然听说那个女生病逝了,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大吃一惊,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的生命这样脆弱。葬礼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雨,但是还是去了很多同学,大家都心情很沉痛。葬礼完之后,大家回去上课,晚上又 聚在一家常去的酒吧里,在那里点上蜡烛,为逝去的人祈祷。想起不久以前她还在跟我们一起喝酒聊天讲学校里的各种趣闻,每个人都很感慨和唏嘘,往日欢笑的酒 桌变得很沉寂。我们轮流的回忆着那个女孩生前跟我们在一起的一些小故事,怀念着跟她一起上课,做作业和一起活动的日子。澳大利亚男生讲一个小故事的时候, 坐在我旁边的泰国女孩不知勾起了什么心事,靠在我的肩膀上哭了一鼻子。

喝完酒大家又坐着聊天,醒了一会儿酒,然后各自分头回去。泰国女孩住在Glebe区的一条街上,离我的住处不远,我开车顺道儿把她带回去。Glebe在秋 天是个很美丽的街区,条条街道上到处都是爬满了常春藤的老房子,几乎家家门前都种了高大的枫树,满树火红的枫叶燃烧着,像是把房角都燃烧起来。地上的落叶 一片片堆在一起,覆盖了门前的小径和花园,落叶与草地上的片片绿茵相衬映,显得异常美丽。雨后的路面上湿湿的,路上的积水反射着幽蓝的天空,昏黄的街灯的 光影里揉进了夜幕的蓝色和落叶的橘红色。在泰国女孩的寓所门口前,她问我想不想上去喝杯咖啡聊聊天,我说不了,要到女朋友那里去。她的黑眸很失望地看着 我,什么都没再说,自己开门进屋去了,瘦小的身躯消失在带上了的门后面。

我从泰国女孩寓所前掉头,沿着门前的街道开往小萍的寓所。雨后的街道冷清清的,几乎一个人也没有,路边古老的二层楼洋房大多黑漆漆的,只有街角的一家比萨 饼快餐店依然灯火通明。从窗玻璃看进去,店里有一些学生模样的人在吃夜宵。我从街道右拐上了Bank街,在Bank街开了一小段之后再一次右拐上 Laurier街。在Laurier快到O大的时候,遇到警察在查开车酗酒,闪着一排蓝灯的警车把Laurier街道的一段封住,让所有的车都停下来接受 检查。我的车前面排了一溜十几辆车,等终于轮到我的车的时候,一个穿着深蓝色警服的身材魁梧的高个子警察示意我把车窗摇下。我摇下车窗,看着警察,盯着警 察腰间别着的露着枪把的枪套,想看看里面的枪是真的还是假的。高个子警察很有礼貌地低头在窗口问我有没有喝过酒,我摇头说没喝。警察仔细地扫了我一眼,看 我的神态和面色都正常,不像是醉酒的样子,就挥挥手让我过去了。我长舒了一口气,踩上油门,让车速加到60公里,把警察和闪着蓝灯的警车远远地甩在后面。 从后视镜里看去,警车逐渐消失在街道的远方,只留下一点蓝光在夜色里闪烁,像是野营时看见的萤火虫的荧光,划着平稳但略有起伏的轨迹,颤抖着消失在视线之 外。生命就像是萤火虫一样,在林边的黑夜里悄然飞过,也许有人会注意到你,也许没人会注意到你,你只是飞着自己的轨迹,也许平坦,也许起伏不定,在暗夜里 闪着自己的光。
 
景色的描写越来越娴熟生动了,真象一幅画一样展现在眼前。。。多淳朴的评价啊:)
俺要求借用一小段,等秋天的时候到微信上去显摆噶蒂诺公园
 
景色的描写越来越娴熟生动了,真象一幅画一样展现在眼前。。。多淳朴的评价啊:)
俺要求借用一小段,等秋天的时候到微信上去显摆噶蒂诺公园
随便用,没版权。

格格也喜欢上微信啊,微信貌似把人都从网站上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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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那么严重吧,俺只是喜欢看大家转的帖子

老大,你那么辛苦写的东西可得有版权,对俺可以网开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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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先欢迎盗版。。。等盗版多了再收版权。
 
四十三

冬天悄悄的来临了,天气一天冷似一天,街上的树都已经只剩下了枯枝,在凛冽的寒风里挺立着。夜风卷着雪在空旷的街道上吹过,把在外面停放的车的窗户冻上了 一层硬硬的冰霜。每天早上开车的时候,我都要先把车打着火预热着,再拿小雪铲把四面窗玻璃上的冰霜刮掉。雪铲在玻璃窗户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的响声,铲下 一长溜一长溜的冰霜。冰霜像是木匠刨下的碎木屑,一片片坠落到车窗底部或散落在车的四周。

进入冬天以来,小萍总是心神不安,我可以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的忧虑来。有时她会坐在沙发上发呆,用嘴咬着手指甲。我知道她在担心家里,怕她父亲那里出什么事情。

一天晚上,我从上课的C大校园西面的Loeb大楼的水泥楼梯走下来,推开罩着铁皮的大门,看到阴郁的天空只飘着零星的小雪,昨晚开始下的大雪已经基本停 了。一阵冷风钻进我的皮夹克里,像是脖子里伸进去了一只冰凉的手。雪早已把校园里的建筑物的房顶都涂成了白色,连草地也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红色砖墙的 Loeb大楼对面的小河上结满了冰,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我踏着咯吱作响的积雪,背着书包在校园小径里快步走着,走向校园南面的小公园。C大的停车 位既少也贵,很难在C大里面找到停车的地方,所以我经常把车停在校外的街道上或者小公园的停车场里。树上掉下来的一团团的雪落到我的头上和身上,我的头发 上沾着雪,眼镜上是雪化掉的水痕,厚厚的皮夹克上也落上了一些雪,有的地方被雪打湿了。

我走到停车的小公园,看到公园草地上堆起了几个雪人,雪松的青色的树枝被厚厚的雪压得摇摇欲坠。停车场里的几辆车已经覆盖得全是雪了,像是一个个蓬松的大 雪糕。车的周围是半尺深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响,留下的深深的脚印,像是狗熊踩过9的似的。我用钥匙打开车门的时候,车顶上的雪顺着车门打开的缝隙掉进了 车里,车窗的内侧和驾驶座上都落进了一团一团的雪。我把长长的雪铲从车里拿出来,关上车门,开始扫车上的雪。花了几分钟把车顶和车窗上的雪扫掉之后,我坐 进车里,试图把车从厚厚的雪窝里倒出来,但是车的轮胎在雪地上滑动了几下就不动了。我把车熄了火,从后备箱里拿出入冬的时候买的一把黄色的新雪铲,走到车 的后面,把车轱辘前后的雪给铲干净。旁边的一辆车上的一个小伙子刚把车给倒出来,看见我一个人在铲雪,就拿着雪铲过来帮我把铲雪。我们一起把车轮四周的雪 都给铲干净,我把雪铲插在积雪上,坐进车里,再一次打火,小伙子走到车头用力帮我把车往后退,这次车很顺利地从雪窝里倒了出来。我停下车,走下车来,向小 伙子挥手致谢。小伙子满意地拿着他的雪铲回到他的车里去了。我把插在积雪上的雪铲放进后备箱类,重新回到车里面,把车开出公园的停车场,右拐上了 Bronson,向着O大的方向开去。Bronson街上的车流很缓慢,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的开车,不断看见有的车在黑冰上打滑,车身摇晃着,像是失去了 控制一样地左右摇摆。铲雪车不断从马路上驶过,把马路上的雪推到路边的草地上去,堆起了一个一个灰雪砌成的小山包。

在Brosnson和Gladstone交界的路口我看见有三辆车撞在一起,最前面的两辆车的车头抵住车头,像是亲吻一样,其中一辆车前面的散热器被撞 开,地上有一滩黑色的湿水,像是把防冻液给撞出来了。看样子一定是前面的车失去了控制,在拐弯的时候拐到迎面来车的路上去了,把最前面的车给迎头撞了。最 后面的一辆车显然是刹车不及追了前面的车尾。一个穿着厚厚的蓝色外套的警察正站在车边,跟其中一个车主模样的人在询问着什么,一边询问一边往一个小本子上 记着什么。车主搓着手,像是很不安地在回答警察的问话,一边说一边看着自己的被撞毁了的车,脸上一脸懊丧。一辆白色的救护车停在不远的地方,像是在等待着 救人。

从Lourier街上右拐进了O大,拐过学生中心的灰色大楼,我看到铲雪车铲起的雪把小萍上课的教学楼前的停车位都给封住了,教学楼门前也被两辆车给堵住 了,无法停车。我只好开过小萍上课的教学楼,在隔着两趟街的地方找到了一个能够趴车的地方。锁上车,我沿着O大校园里堆满积雪的小径走着,把皮夹克的领子 竖起来,手插在兜里暖和着。雪在我的脚下响着咯吱咯吱的声音,被我的靴子踩得瘪了下去。天已经黑了下来,路灯散发着桔黄色的光,灯光和雪的反光给校园里罩 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雪夜的校园显得比平时寂静了许多,灯光下偶尔有背着书包的学生的身影闪过,他们低头快速地走着,嘴里冒出白色的哈气。墙的暗影里,雪 在发着幽暗的光。

我快走到小萍上课的教学楼的时候,看见小萍站在楼门口等我。她穿着一件浅黄色的外套,一件蓝色的牛仔裤,裤腿扎在褐色的长靴里。她的脖子上围着一条紫色的围巾,肩膀上挎着一个褐色的沉甸甸包,里面放着她上课的书和手包。她看见我走过来,就沿着小径踩着积雪来迎我。

对不起,这座楼前没法儿停车,我走到她的跟前说。我把车停前面了。
我知道,她看着我说。我在楼里看见你的车来了,赶紧出来,你的车已经过去了。
你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我看着小萍有些不开心的样子,就亲了一下她的鼻子问她。

小萍听我这么一说,就扑到我的怀里,把头抵在我的胸膛上,抱住我。

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我抚摸着小萍的头发,亲了一下她的面颊,问她说。
我爸出事了,小萍说。刚才课间的时候接到我妈的一个电话,我爸被免职了,对方的后台比我爸的硬,他们终于把我爸给拱下来了。

我听了这个消息,心里有些黯然。小萍的爸爸是个书生,心眼不狠,平时还有些清高,这样的人恐怕很难在官场上立得住脚。如果一直清高下去也好,但是在官场里又受不了权势,金钱和女色的诱惑,被人抓住把柄,又没有很硬的后台戳住,在官场的争斗中很容易被心狠手辣的对方搞垮。

你爸没被抓起来吧?我把小萍搂在怀里问。
没。他其实没拿多少好处,拿了一点钱,也都给跟他好的女人了。最后只是落实了他的个人作风问题,用这个问题把他免职了。
免职那没什么,我宽慰小萍说。将来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风头过去了再到别的地方去工作就是了。最差也就是以后不当官了,做个平头百姓也挺好的。
可是我以后怎么办呢?小萍看着我说。我爸要是不能给我寄钱了,我以后都无法上学了。

别担心,我把小萍搂到怀里说。有我这份儿全额奖学金,省着点儿就够我们两个人生活的了。晚上我再去打份儿工,寒暑假也能去打工,这样就能把学费攒出来了。 你搬到我那里住吧,这样能省下不少房租来。再说,我也喜欢天天跟你在一起,还不用两头跑了。上学下学接送你也方便。等我们把学位都读下来,找到工作,就什 么也不用担心了。跟我住在一起,你爸妈也就放心了,不用担心你自己在外面了,你说呢?
你不是想趁人之危,就把我霸占了吧,小萍破涕为笑说。
就是,我这点儿小心思全让你猜出来了。我捧着小萍的面颊,亲吻了一下她的嘴唇说。

你真的愿意我们住在一起吗?小萍把我的脖子搂住,看着我,问我说。不怕我烦你,缠着你,管着你吗?
愿意,也不怕,我说。不管你爸以后还能不能给你寄钱了,你先把房子退了,搬到我那里去住吧,这样能省不少钱,先把以后的学费攒起来再说。
那好吧,小萍点点头说。我回去就去找房东退房。
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我抱起小萍来,亲吻了她一下说。不然我们还下不了决心住在一起呢。好了,别郁闷了,晚上我们去看电影散散心吧,今天是星期二,有半价票。

小萍点点头,跟我亲了一下,灯光下,她的眼睛里还有一些晶莹的泪花,脸上带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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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牵着小萍的手向着停车的方向走去,虽然雪还在飘着,空气也很寒冷,但是我的心里是暖暖的,踩在积雪上,脚也不觉得冷。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小萍冻得有些咳 嗽,手也冰凉,我把她的手放进裤兜里温暖着。她的手很快温暖过来。在车里我又一次亲了她,她说她可能感冒了,怕给我传染上,我说我不在乎,被传染了感冒了 就可以陪着她一起咳嗽。

我们在街边的一家pizza店吃了一顿pizza做晚餐,然后去了附近的Bytown电影院,那里正在演《廊桥遗梦》。我们看得是晚上10点的夜场,虽然 很晚了,但是因为星期二半价的缘故,里面几乎座无虚席。我们在后面找不到座位,只好坐在最前面的一排,一边吃爆米花一边看电影。那是一部催人泪下的电影, 演得是一对中年男女的爱情,小萍看得泪眼汪汪的,一大包爆米花吃得干干净净的。剧中的男主角老罗伯特说要带着女主角一起走,一起去寻找他们的爱情与梦想, 而女主角弗郎西斯卡最终没有能跟罗伯特一起走。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我们踩着雪走向不远处的停车的地方,寒冷的街风吹过来,我们牵着手走着,心里依旧沉浸在电影里。在结尾的剧情中,弗郎西斯卡在人生的一个路口,选择了家庭,放弃了真爱与梦想。

人都说爱情是短暂的,要是有一天我们不爱了,又有人追你,你会怎样呢?我问小萍说。
我就跟你在一起,赖上你了,小萍把脸靠在我的肩膀上说。一辈子你都休想离开我。我们会永远相爱的,你信吗?
我不知道,我说。人都是会变的,现在很爱,将来也许就被生活磨砺得不爱了呢。

我会一直爱你的,小萍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爱你的。你会一直爱我吗?
当然了,我看着路边的商店的窗户里映照出来的小萍的身影说。
将来你不许后悔不许变心啊,小萍拽着我的胳膊说。

我搂过小萍的肩膀,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吻着她。小萍闭上了眼睛,手抓着我的胳膊,身子软软的靠着我,跟我一起亲吻着。电影院里出来的人不断地从我们身边匆匆走过,雪从天上纷纷坠落,一片洁白的雪花粘在小萍的睫毛上,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晶莹的光。

在电影院旁边不远的街道上找到自己的车,我打开车门,开开暖气,让小萍先坐进去,随后拿着雪铲,把车顶上和窗户上的雪扫干净。从停车的地方一直往南,穿过 O大校园和周围的学生住宅区再往东,没多久就开到了河边的小萍的公寓楼前。冬天的小公园已经被积雪封闭,河面上也一片白茫茫,雪夜的河边显得异常安静,秋 天看见的那些白鸟都无影无踪了,连松鼠也看不到了。

我把车停在公寓楼的停车场,跟小萍一起进了楼门,上了电梯。午夜的电梯里一个人都没有,楼道里也安静得吓人。小萍用钥匙打开门,在门口放下书包,换了拖 鞋,跟我说她累了,直接走进卧室,抱着枕头趴在床上休息去了。我知道小萍还没有从她父亲的坏消息里恢复过来,现在一定身心疲惫,心里难受,就给她盖上被 子,让她好好睡一觉。关上顶灯,只留着墙角的一盏闪着桔黄色光的小灯,我从床头拿了一本书,又到厨房倒了一杯加了冰块放了柠檬的可乐,到浴室去了。

在浴室看着书喝着可乐泡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出来,回到卧室,借着窗户透进来的亮光和墙角的微弱的灯光,我看见小萍把被子踹开了。她已经换了衣服,内衣的一 部分和光滑的腿露在被子外面。我关上卧室的门,钻进被子里面去,把身子贴近小萍,把被子掖好,在被子里搂着她。小萍被我的动作惊醒了,在黑夜里睁开眼睛看 着我。

对不起,她伸手搂着我的脖子说。我刚才困了,没等你,就自己先睡了。
接着睡吧,我吻了一下她的头发说。看你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我伸出胳膊环绕着她,让她靠近我,把脸埋进她的乳沟里亲吻了一下,随后把胳膊伸到小萍的脖子底下,像往常一样的让她枕着。她的脸冲着我侧躺着,头依靠在我 的肩膀上,手搭在我的腹部,一只腿压着我的腿。只过了一分钟,小萍就又睡着了。她靠着我的肩膀的头变得沉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沉重,身体偶尔痉挛一下。我记 起小时候的小萍,跟我一起躺在小阁楼上看书,有时会在我的小床上睡着。我会在旁边看着她,像是守护着她一样。看着她安稳的睡觉,我心里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她跟我在一起,总是睡得很香甜很踏实。窗外的雪声让屋里显得很静寂,室内漆黑一片,我毫无困意,只是把手伸进她的内衣里,放在她的乳房上,让她贴着我,在 我的怀里安稳的睡觉。

我喜欢在睡觉的时候把手放在小萍的乳房上,她的乳房像是带着无穷的魅力,握在手里就像是握住了温暖。她的暖暖的身体在被子下挨着我,柔软而充满诱惑,引起 我身体的欲望,但是我不想打搅她,想让她好好的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忘掉那些烦心的事儿。她的熟睡的面孔和被子上露出的光滑的肩膀笼罩在黑暗之中,带着 朦胧的美。她的鼻息自我的胸膛上飘过,带着微微的热气。我闻了闻她的头发,她的身上带着一股自然的清香。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生怕自己的最轻微的动作会惊 醒她。抱着她在怀里,我不再觉得空幻,不再感觉孤独和寂寞,觉得好像有了一种归宿感,好像重新找到了自我一样。我看着她的沉睡的面孔,看见她的眼皮在动, 好像底下的眼珠在快速转动一样。她的手指在我的胸膛上蠕动了一下,嘴唇喃喃低语了几声,腿弯曲了一下,像是在做着一个梦。

我跟小萍一起睡着了。半夜里醒来,我看着黑黑的屋顶,感觉好像在夏夜的月光下躺在镜面一般平滑的湖面上,头顶上是无数的繁星,周边是阴暗的森林和伸进森林 里去的蜿蜒的路径。天空像是一个硕大的镶满了闪闪发光的钻石的大表盘,北斗星像是蓝色表盘上的时针,看似静止但是在缓慢移动着。天边移动的卫星和飞机的导 航灯像是几根各自前行的秒针,滴答滴答地一格一格地在巨大的表盘上前进着。萤火虫在身边划着明亮的轨迹飞过,温柔的月光像是纱一样笼罩住我。月亮在逐渐变 换着颜色和形状,由蓝色变成了红色,变成了两片红色的嘴唇。鲜红的嘴唇从蓝色的天空上缓缓地压了下来,压在了我的嘴唇上。我感到了嘴唇的热度,火烫火烫的 烧灼,那是小萍的嘴唇。她醒了,在亲吻我。我睁开眼看着她,她抬起头来,在黑暗里凝视着我,像是陌生的人一样的辨识着我,眼瞳闪着蓝宝石一样的幽光。她的 手抬起来,抚摸着我的面颊,在我的嘴唇上划过,手臂的阴影带着紫色和蓝色。我们在黑暗里不出声地拥抱和亲吻着,抚摸着,身体像是吞入了太阳一样地燃烧起 来,她的粉色的内衣摸上去像是绸缎一样光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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