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 蓝色的浮冰

我找个树洞躲躲去。。。。很抱歉,今天又在忙,没功夫写了。最近事情太多了。
 
well, what are you doing now?! :confused:
 
五十九

星期五的早上天气很闷热,像是在孕育着一场大雷雨。电视里的天气预报说,百慕大东南方的一个热带低压,在不断北移的过程中风力逐渐增强,发展成为一级飓风卡洛斯,风速接近每小时八十公里。飓风正在向大西洋省份移动,未来二十四小时内,风速将会逐渐增大,会变成二级飓风,届时风速将会提高到每小时一百公里以上。电视里的一个气象学家预计说,周六晚上六时之后,卡洛斯将在H城西面登陆,给H城和周围的地区带来狂风暴雨,大风可能刮倒树木,海浪也可能高达一点五米。卡洛斯登陆之后会逐渐减弱风力,失去飓风等级,最后会消失在爱德华王子岛。

虽然海边的人对飓风司空见惯,但是因为飓风卡洛斯有可能发展成为破坏性很大的二级飓风,H城市政府发出警报,预计飓风登陆后,H城很大一片地区都会面临停电的困境,要求沿海居住的市民们尽量疏散,向内陆迁移,离开海岸危险地区。市政府要求医院,救火队和电力公司做好准备,准备应付断电,着火,电击,树倒和房屋倒塌所带来的灾难。

因为我们所在的医院就在离海边不远的地方,医院也开始了疏散病人的行动,把病人转到别的更为安全的医院去,或者让病人暂时回家去躲飓风。医院的大夫来问我们的打算的时候,我告诉大夫,她的弟弟星期六上午就来把她接走。在她离开后,我也会离开这里,开车回W城。大夫满意地离开后,我给小萍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小萍说,我星期六中午离开H城,夜里会回到W城。小萍松了一口气,说看见电视里的飓风警告,机场明天往H城飞的各个航班都取消了。我劝告小萍说,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要到H城来,这几天太危险了。现在预告飓风可能是二级,但是也有可能在登陆的时候卡洛斯变成更为强烈的三级飓风,那就更危险了。

你离开H城的时候风可能会很大了,沿着海边开车要多小心哦,小萍嘱咐我说。

放心好了,我说。会小心慢开的,可能到W城的时间会晚点儿,你别着急就行。

不着急,小萍说。只要你能安全回来就行,多晚我都等着你。


中午吃完午饭后,我搀扶着小镇上的她,依旧穿过医院通向海边的小径,到海边去散步。海边的空气比平时闷热,太阳有时候火辣辣地照在头上,有时又隐藏在云层里面。天水交接处灰蒙蒙的,不远处一大片黑云在向着这边移动。海面上倒是一片平静,看不出飓风将来的任何朕兆。

散步的时候,气氛有些压抑。因为想到就要离开她了,我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和失落,所以话不多。她也没有往日话多,只是在我的搀扶下,慢慢地沿着海边走。这两天她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出门已经不用轮椅了。我们走过海边的一处风景点,她说累了,我们就坐在风景点的亭子的长凳上歇息。往日人流熙熙攘攘的风景点,今天变得游人寥落,想必是旅游的人听见飓风的消息,都没心思游玩,开始撤离H城了。海滨公路上的车流倒是比平日增加了很多,像是人们在纷纷逃离这座城市一样。

明天你什么时候离开呢?她问我说。

等着你弟弟把你接走后就走,我看着波涛不惊的海面说。你看这海面,简直看不出会有飓风来。

你不用等他来,她瞥了一眼海水说。W城要开十几个小时的车才能到,等他中午来了后再走,你到W城就太晚了。

那样我会放心一些,我看着她说。我想叮嘱你弟弟一下,让他最好能看护你几个月,等你身体完全好了之后再回去上学。

他才不会听你的呢,她低头说。我也用不着他看护我那么长时间,不想太影响他的学习。你看我自己现在也能走路了,有什么事我自己完全能处理,不用别人帮什么。

可我还是很担心,我说。你觉得回小镇上好,还是在H城好呢?

回小镇上好,她想了一下说。毕竟是自己的家,还是在家里觉得自在。

答应我一件事,我凝视着她说。

什么事?

以后无论怎样都不要自杀了,我严肃地说。

她看了我一阵,没有说话,扭头去看海面去了。

你一定要答应我,我继续说。不然我就跟着你回小镇去了,等你完全恢复了我再离开。

那怎么可以,小萍不会同意你这样的,她看着我说。

可我不想听到哪一天你又自杀了。

不会的,我都自杀过两次了,你以为我还会自杀啊?她笑笑说。

谁知道呢?我把手握住她的手说。我只要你答应我不在做这件事。

好的,我答应你好吧,你不用担心了。


我还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说。

又怎么了?她笑笑说。今天怎么这么多事儿啊?

如果你哪一天觉得特别受不了,非想自杀什么的,在那之前我要你给我打一个电话。

不是说好了不自杀了吗?她问我说。

是怕你万一想不开,我说。那时你给我打个电话,我会去你那里,如果我劝不过你,会帮着你无痛苦的离开。

好的,听起来不错,我答应你,她用力攥了我的手一下说。我们不谈这些了好吗?生啊死啊的,听着怪难受的。谈点儿愉快的吧。你回W城后,有什么打算吗?

毕业,找份儿工作,好好上班,我说。

还会接着画画吗?希望你别放弃。

不会放弃的,我摇头说。业余时间有功夫就会接着画。对了,昨天那个出版了我的漫画的编辑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来,说杂志销路突然一下上去了,在催我赶紧多画一些。

怎么回事儿?

可能是跟那个说我们一起吸海洛因自杀的小报新闻有关吧,我松开了她的手说。那个小报记者把我画的两幅漫画放在了新闻里,等于做了免费广告吧。你看天要下雨了,我们赶紧回去吧,不要被雨淋着。

好的,她看了一眼天说。那我们走吧。


我们从海边回到医院,刚回到病房,一场雷阵雨就哗哗地下了起来。

好悬啊,差点儿就赶上大雨,她依靠在窗口看着外面的豆大的雨点说。

走累了吧,你好好睡会儿觉吧,我说。

不累,她用手隔着玻璃抚摸着打在窗上的雨水说。我想看看外面的雨。你接着画你的画吧,我喜欢看你画画时的聚精会神的样子。

我给她搬过一个椅子来,让她坐在窗前,看着雨中的风景。把画架拉过来,我站在她旁边接着画漫画。我用炭笔打好轮廓,一点一点添加进细节。我画冬天一个下雪的日子,风儿送他的心爱的女孩上火车,一截红色的车厢停在不远的地方,像是就要启程。他们靠在车站的栏杆上,还舍不得分手。风儿把女孩搂在怀里,女孩把头靠在风儿的肩膀上。大雪纷纷飘下,落了他们一身。蔚蓝色的天空,雪地上的浅蓝色的身影,连树枝都是蓝的。

喜欢这一张,她看着颜色逐渐鲜明起来的漫画说。里面的蓝色让画面显得很清澈和透明,有一种清爽和纯净的感觉。


今晚上你想吃什么?我一边画一边问她说。过一会儿该去餐厅买饭了。

什么都行,她微笑着说,你爱吃什么就买什么来,你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跟你在一起什么都吃得香。

这张就画到这里吧,我放下画笔说。我收拾一下就去餐厅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我沿着医院的曲里拐弯的走廊,走到了餐厅。餐厅里有热菜也有凉菜。我端了一个托盘,看见沙拉吧上有salmon鱼,熏牛肉,凉拌大虾,蛋黄沙拉和土豆沙拉,以及各种生菜和绿色蔬菜,就各样跳了一些,放在一个长方形的朔料盒子里。在热菜部我要了两块上面浇着鲜红的番茄汁的煎鱼,放在两个小纸盒子里,又在一边的饮料柜里拿了两盒酸奶和两瓶橙汁饮料。

交了钱,我端着托盘顺着原路往病房走的时候,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我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是那个卖海洛因给我的大学生,就接了起来。

我这里还有一些存货,大学生压低声音说。飓风就要来了,放在家里不放心,带着走又太危险。你要吗,要的话我用低价给你一些,可是你要多买一些才行。

我知道那个大学生的房子离海边不远,想他可能是得撤离,但是又不敢带着很多海洛因在身上。正好我前些日子从他手里买的海洛因也没了,正想从他手里进一些,这样晚上她毒瘾发作的时候还能给她注射一下,剩下的可以让她弟弟给带回小镇上去,以免她在小镇上一时找不到海洛因受折磨。

好的,我多要一些,我对着电话说。你能给我送过来吗?我现在有些忙,不想离开。

你到我家来吧,大学生说。我正在到处打电话把这批货卖出去,得在家里等着人来取货。晚上我都在家,你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

那好吧,我可能会晚点儿过去,我有些失望地说。也许九点十点的,那样会不会太晚了?

不晚,大学生说。十二点都行。晚上见。


在病房里吃完晚饭后,她靠在床头休息,我帮她收拾第二天走时要带的东西。她的个人物品很少,所有的东西加在一起,一个旅行袋还没有塞满。收拾完她的个人物品后,又把病房打扫干净,垃圾扔到楼道的垃圾口里。看了看墙上的表,已经快九点了。我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她的床边说:

都收拾完了,明天走的时候只需要把出院手续办理一下就可以了。

这些日子幸苦你了,她看着我说。知道你陪着我,晚上经常睡不好觉。

没事儿,我笑了一下说。白天也没什么紧要的事儿,困了还能接着睡。

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这一段会怎么过来,她拉着我的手说。本来觉得已经死去了似的,你又把我从悬崖边上给拉了回来。其实,我挺想让你跟我回小镇的,只是觉得那样-----

知道,我都知道。我拦住她的话没让她说完。我也挺想跟你一起回小镇的,想看着你身体好起来。现在看见你恢复了意识,能下地走了,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刚来的时候在戒毒所里,看见你神志不清,连我都认不出来了,那时真担心你会变成植物人呢。

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这一段在这里照顾我,她看着我说。

只要你能够继续的好好生活下去就行,千万不要再做傻事儿了。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两件事了吧?

记住了,她点头说。等我身体痊愈了之后,我也要接着回学校去好好上学去了。

这样最好了,我有些担心地说。明天你弟弟来,不知道能不能准时到,今天看见路上车很多,明天是星期六,可能躲飓风的人更多了,路上更不好走了。不过也许问题不大,现在人都是往城外走,进城的人少。

但愿如此,她轻轻点头说。我有些困了,想睡觉了。

我带你去洗漱一下,回来叫护士给你打一针吗啡,你就可以早些休息了。


我扶着她去洗手间刷牙漱口洗脸,洗漱完了后,扶着她上床,给她盖好被单。护士端着吗啡来了,在护士给她打吗啡的时候,她突然手里指着窗外,叫我说:

你快看外面的天空。

我扭头看去,只见黑蓝黑蓝的天幕上,一轮橙黄的大月亮悬挂在半空里,把周围薄薄的云层照得通亮,像是傍晚时挂在天上的晚霞一样。在月亮底下,一道浅蓝色的光柱腾空而起,像是森林间熊熊燃烧的篝火产生的上升的烟雾。光柱旋转着,扭曲着,浅蓝色的光带里,一颗颗明亮的光粒像是星星一样闪着耀眼的光,顺着光柱不断地向上螺旋式的升起。光柱的顶端融化进黑蓝的天幕里,底部像是一道光的通道,无数的明亮的光粒在通道里向上飞去,像是飞蛾扑火一样地要飞进明亮的月亮里面去。

这是什么?我看得目瞪口呆的说。从来没有在月夜里见过这样的光柱。

据说那是升入天堂的通道,护士扭过头说。你看到的那些光粒,可能是人死后的灵魂吧。很奇怪的,这个房间在月圆的时候经常能从窗户里看到这样的奇异景象,别的地方就看不见。


护士走了之后,她很快就睡着了。我看了一下墙上的表,已经快九点了,想也该去大学生那里买海洛因去了。趁她睡着的时候,我去跑一趟,一个小时就能回来,那样她要是半夜里受毒品的折磨的时候,我就又可以给她打一针了。我想要多买一些,剩下的给她藏在旅行袋底下带走,这样到了小镇上之后,她弟弟还可以接着给她打,免得她一下断了毒品受不了。

我俯下身,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小声地凑在她的耳朵边对她说:

好好睡吧,明天你还要坐很长时间的车才能回到小镇上呢。我现在要出去一趟,抓紧时间去给你买海洛因,一会儿就回来。

她睁开眼,茫然地看了我一眼,似懂非懂地点了一下头,翻了一个身,背对着我,又继续睡了。离开之前,我看着她踌躇了一下,好像时间被凝固了一样,每一秒都显得很漫长。窗外的月亮隐入了云层里,月光底下的光柱已经消失了。那些地上的孤苦飘零的灵魂可能已经都升入天堂里面去了吧。

其实我一秒钟都不愿离开你,我心里对她说。但是我得去了。

我凝视着她的安详的脸,在心里数了一百下,然后离开了房间。在关上房门之前,我把屋内的灯也关了。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在窗户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下,我看见躺在床上的她盖着白被单,嘴唇微张,胸脯随着呼吸在微微起伏,熟睡得像个婴儿一样安详。


医院的走廊上几乎没有人,我沿着走廊走出大门,走进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脚踩着刹车板,我用车钥匙启动了汽车。车上的广播说,刚接到飓风中心的通报,一小时前,飓风卡洛斯在处于百慕大西北一百七十五公里处,已经演变成为二级飓风,正在以一百五十公里的时速向北移动。如果飓风的速度不变,将会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五个小时到达H城。也就是说,将在星期六下午一点到达H城。听到这个广播后我突然心里一紧,要是她弟弟明早路上赶上交通拥挤,晚到了H城怎么办?想到此我想给她弟弟打个电话,提醒他明早要早些出门,如果按照原计划中午到H城,就太危险了。一个是那时海边可能风浪大,海滨公路的车不好开,二是H城的各个主要道路都可能发生交通堵塞,三是如果卡洛斯的风速再提高,也许会更早一些到达H城。但是我没有她弟弟的号码,我要回到医院问她才能要到她弟弟的号码。想到此,我一脚踩住了油门,让车在马路上飞驰起来。

无论如何,我对自己说,如果她弟弟明早十点到不了医院,那我就自己开车带她走,不能在飓风登陆的时候让她留在医院里,那样太危险了。
 
嗯,楼主是不是有过相似的经历呀。很多细节,像是想不出的
 
你,耧猪,动作快点。谁骂你笨来着,快结尾,我给你平反,我砸烂了他 :evil:
 
还以为更新了呢,好久都没坐到沙发了
风过,粉条儿夸你还真形象:)
 
拥抱,拥抱,拥抱,,,,,,
 
六十

起风了,一阵风很猛地刮了过来,吹得车都有些摇晃起来。难道这就是飓风要登陆的前兆吗?我摇下车窗,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风猛地穿过车窗,夹带着海水的潮湿味道和哗哗的海浪的声音。如果是往日我会很喜欢这样的凉爽的风和海浪的声音,但是现在它们只让我觉得恐惧,让我感到是飓风在发出警告,预示着卡洛斯要提前到来,而且可能比预告的更加猛烈。路灯的笔直的灯杆似乎也被风摇动了,灯光像是醉了的游人,在四处晃动着。我看到很多高楼的窗户都是黑的,几座路过的旅馆也一多半窗户黑着灯,像是很多人都已经撤离了这座城市似的。我从来没有经历过飓风,想起来就想起台风和海啸,记得在电视上曾看过很高的海浪扑向岸边,狂风把很粗的树连根拔起,房屋被吹掉了一半房顶的样子,想到这些我眼前就出现了医院的房顶被吹掉的惨景,更加担心明早她弟弟能否及时到达,也更想早些回去给她弟弟打个电话。无论如何要告诉她弟弟早些出门,不然在海边公路上遇到飓风登陆是最危险的,连车带人都可能被掀到海里去。

一座闪着霓虹广告灯牌的银行大楼就在前面,我看见绿色的灯光下面是一个ATM自动取款机。我把车停靠在ATM机前面,把车窗摇下,伸手把银灰色的银行卡插进绿色的取款机里,敲入四个字的密码。蓝色的荧光屏上,字符在闪闪发光。我按了一下查看账户的选择键,看到原来实习的银行已经把我最后两个星期工作的钱打进了户头。我从取款机里取了一千五百块钱,想如果大学生把海洛因的价格降下一些来,那么这些钱买的海洛因也许够她用两个星期的了,因为她现在的毒瘾已经比过去小了一些。取款机咔咔地响着,吐出了厚厚的一摞钱。我把钱从取款机的口里拽出,放进钱夹里。摇上车窗,我继续加快速度向着大学生的住处开去。塞入了一卷钱的钱包变得鼓鼓囊囊的,在裤兜里硌着我的腿,像是裤兜里塞了一本书。想起小时候去电影院或者出去玩的时候,我都是在裤兜里塞上一本书,骑车出去。在电影放映前夕,我从裤兜里掏出书来,借着影院的昏暗的灯光辨识着书上的一个个方块字。不知怎么又想起在大学的时候背托福词汇和GRE词汇,记得在国内准备出国留学的时候考GRE,里面的数学和逻辑部分都难不住中国学生,但是词汇部分却很难,丢分一般都是丢在词汇上。词汇里的单词都是一些没有规则的单词,需要死记硬背。有个同学说,其实GRE词汇考得不是词汇,是智商,想想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背单词非常枯燥,要在短时间内把大量的没有见过的那些像是字母随机组合成的词汇背下来,需要很好的记忆力和掌握背单词的技巧。在大学里见过有的牛人把一本字典背下来,我试了试,简直太难了,经常是背完了字典后面的字,就忘了字典前面的字。

窗玻璃上落下了几个稀疏的雨点,月亮已经不见了踪影,黑色的云被风推着在天上飞快地移动着,漫过了downtown的高耸的楼群。窗玻璃被雨点打得模糊了起来,我打开雨刷,开开空调,让雨刷左右摇动,把雨点清除掉。冷气从空调口冒出来,吹在胳膊上感觉凉飕飕的。黑夜里我睁大眼睛辨识着路牌,虽然上次曾经去过大学生的房子去买过一次海洛因,但是在陌生的城市里,那些陌生的街道名字让记忆变得模糊。中间我走错了一条,再也开不回来。我怕一直开下去会开出城,就不得不一边开车,一边用手机拨通了大学生的号码,让他告诉我该怎么开。在他的指引下,我回到了似曾相识的一条街上,按照他说的路线继续摸索着往前开。十五分钟后我终于找到了他的房子,松了一口气。我把车停在他的屋子前面的一处树荫下,走下车来。

风比刚才更大了,树枝在呼啸的风声中摇晃着,雨点透过稀疏的树枝打在地上,在水泥的步行道上砸下斑斑痕迹。蟋蟀在黑暗的草丛里持续不断地鸣叫着,周围的住房在风声里沉默着,像是一块块黑色的岩石。裤兜里的手机又在震动,电话铃声在风的呼啸里像是安上了消音器一样的轻微。我站在车边看了一眼蓝色的荧光屏,还是小萍的号码。我接起了手机,小萍的声音听起来既遥远又微弱,似乎随时会被风挂断。

是我,怎么了,有事吗?

你看电视新闻了没有?小萍的声音在另一端焦急的说。飓风要明天中午就到H城,你赶紧离开那里吧,现在就走。

现在我不能离开,我依靠在车门上说。她弟弟明天早上才会到,我要把她交接给她弟弟再离开。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等着她弟弟来呢?小萍电话里的声音有些高了起来。我理解你想帮助她,但是她弟弟明早就来接她了,她的亲弟弟又不会骗她,你何必在那里等着呢?要是没有飓风也就算了,你多待一两天也无所谓的,但是飓风就要到了,你为什么要冒遇到飓风这样的风险呢?明天早上要是公路堵车,你出不来城怎么办呢?你要是在海边公路上遇到飓风呢?

我怕她弟弟明早不能及时到,我说,所以要待到明早才能离开。

那要是她弟弟真的不能到呢?小萍沉默了一下问我说。你会怎么办?

我想去送她回小镇,我说。她弟弟要是不能及时赶到,除了我送她走,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么说,要是那样的话,你就明天不会回W城了,而是会送她回小镇?小萍的声音压抑着愤怒。

是的,我说。

电话像是被一阵风挂断了似的,出现了死一样的沉寂。沉默之后还是沉默,但是没有挂断的嘟嘟声。

喂,你还在那里吗?我对着电话扯着喉咙大声喊。

小萍的愤怒终于在一瞬间爆发了。

你他妈的去死吧,活该!让飓风把你吹到海里去才好!!我为什么要在乎你!!!小萍声嘶力竭地对着电话喊完这句话,狠狠地挂上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像是不能相信似的,站在路边发怔。我知道,小萍这次是真正的失去耐心,彻底跟我分开了。我把小萍给伤透了。她本来指望我明晚能回到W城,但是现在她觉得不能指望了。不远处黑影里停着几辆车,车里好像有人在向我这边看,我看不清楚,但是我的第六感官能够感到车里射出的目光扫在我的身上,似乎有人在黑暗里打量我。风推着我往前走,让我无法停住脚步。我踏上大学生门口的三层石阶,按响门口的灰色门铃。门裂开了一条缝,灯光从里面流泻了出来,缝隙里露出了大学生的半个脸。

风太大了,快进来,他向我作了一个手势说。

我看着大学生,觉得他的神态不怎么对。他的眼神躲躲闪闪,似乎带着一种不安,一点儿也不像过去的那个大大咧咧的他。我看见他的眼睛越过我的身体,扫向了路边黑影里停着的那几辆车,那个有人在黑夜里盯着我的车。我突然浑身起了一阵战栗,内心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在门口犹豫着,不知道该进去还是扭身离开这里。空气里似乎隐藏着一些不对劲儿的东西,虽然我说不出来是什么,但是肯定不是好事儿。

裤兜里的手机又响了,我掏出手机,看到又是小萍的号码。我接起了手机,身不由己的夸进了门槛。大学生在我的身后关上了门,把风阻隔在门外。

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今天晚上回来不回来?小萍在电话里说,声音依然带着愤怒。

对不起,我真的现在不能回去,我沉默着思索了一下说。

那你就不用回来了。小萍的声音突然一下变得平静下来,语调冷静得像是一块寒冰。

明天一早我就坐飞机回北京。你或者是跟她在一起,或者是跟我。我只等你最后一晚上。你若是今晚能连夜赶回来,我们还可以和好,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明早10点是最后的期限,你若是没到W城,我就去机场了,以后一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我现在就把手机关了,你或者明天早上直接来找我,或者以后我们如同路人,你自己选择吧。

没等我回复任何话,小萍就把电话挂上了。屋里突然一下寂静了下来,风的呼啸,雨点的打击,蟋蟀的声音,都被阻隔在了窗外。大学生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我依旧拿着电话,听着里面传来断线的嘟嘟声,似乎听到了小萍伤心的哭声,看到了绝望的泪水。小萍曾经对我说过,我喜欢你,无论怎样还会喜欢你,除非你做了什么让我特别伤心的事儿,那时我就会坚决的离开你,再不给你和好的机会。当你把一个人的心给伤透了的时候,你自己感觉也是不好受的。小萍,从小跟我在一起玩过家家的小萍,跟我一起长大,一起走过懵懂的青春岁月,一起在国外住在一起,给我温暖和安慰的小萍,难道我真的要从此失去了她,跟她从此就形同陌路了吗?

我缓缓地放下了手机,把手机塞回裤兜里,心里觉得非常压抑和沮丧,身体像是在冷雨里浸泡过的一样,下巴打着寒颤,手哆嗦着。窗外的雨开始下大了,一道耀眼的闪电在窗棂上划过,过去的那些记忆里存储的跟小萍的一个个瞬间与声音,被闪电一鞭一鞭的击打出来,飞出窗户,坠落在滂沱的大雨里。难道真的只有失掉才知道珍惜,只有分手才感到痛心吗?那一刻我突然想把自己隐匿到世界的某个角落,自己封闭起来,一个人躲在无人的角落里抽烟,在沉默的风雨中把烟一根一根地抽下去,直到烟灰把肺部埋葬,让我彻底毁灭,觉得那样我可能还会更好受一些。
 
最后编辑:
哎呦喂,能不能剧透点儿,照这样写下去,没一个星期是完不了的,受不了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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