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条波斯米亚红裙

这条波斯米亚红裙太有意义了,穿越了两代人,其上一定记载了数不清故事,汗水,泪水和血水里侵泡过的红裙。"我爱芭蕾,但是命运不爱我",有阴差阳错吧,等着被慢慢展开。

题目"波斯米亚红裙",功不可灭。
 
拥抱这一段写的很生动,小孩儿从小模仿母亲的那个样子很好玩儿。


她爱芭蕾。芭蕾就是她的爱情故事。芭蕾就是她赖以生存的空气。芭蕾就是滋养她的养分。

在她成名之后,所有人都赞叹地说,她简直就是为芭蕾而生的。她有遗传,母亲是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的舞蹈演员,在《天鹅湖》和《卡门》里都担任过女主角。她有天分,对于音乐和舞蹈有着照相机一样的记忆:所有的曲子,只要听一遍,她就能整个哼下来;所有的舞蹈,她只要看一遍,就能从头到尾跳下来。她也有环境,家里的客厅就是一个墙上镶着一整面镜子,地上铺着光滑照人的木地板的练功房。

她甚至在学会走路之前就学会了芭蕾。母亲练芭蕾的时候,就把她放在客厅一角的摇篮里。她叼着奶嘴躺在摇篮里,侧身睁大了眼睛,一边嘬着奶嘴,一边看着母亲在客厅里跳芭蕾。母亲每天在镜子前要练七八个小时的舞,每次舞到她的摇篮旁边,就用手轻轻推一下摇篮。摇篮咯吱着轻轻摇晃起来,像是一只小船在泛起涟漪的湖水里左右摇摆。她随着摇篮的晃动,嘴里咿呀着,看着母亲在镜子前踮起脚尖旋转,小手模仿着母亲举起的手臂在空中抓挠着。看惯了母亲在家里踮着脚尖跳舞,她甚至以为人们走路就是踮着脚尖的,所以在她第一次学走路时,她踮起脚尖,学着母亲穿着舞鞋的样子用肥肥的小脚丫的脚尖踩着地面走。她扶着母亲的手,摇摇晃晃地走到镜子前,学着母亲跳舞的样子一只腿站立,另外一只腿抬起向后伸。坐在沙发上看着她走路的姑姑惊叹地对母亲说,看啊,这孩子,简直就是天生的芭蕾舞演员。

在她刚出生,还没有记忆的时候,母亲在家里镜子前练习的《天鹅湖》和《卡门》就已经刻在了她的脑回沟里: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舞步,每一个音符,她终生都不能忘记。在她长大以后,她能无师自通地跳出整出的《天鹅湖》和《卡门》,惟妙惟肖地再现她母亲的舞姿。特别是当她穿上那条波斯米亚红裙的时候,所有见过她母亲跳舞的人都说,她简直跟当年她母亲一模一样,让人们恍然以为时光倒流,她母亲又重新回到了舞台。她知道她其实比母亲跳得更好。她不是在跳舞。她是用足尖,手臂和身体,与音乐融合起来,渗透起来,形成一幅幅动态的,最美最和谐的油画,一种视觉上最完美的艺术。她的红舞鞋不是在地板上旋转,而是像小鸟的翅膀一样扑扇着在空气中飞翔,像小鱼的尾巴一样在溪水里自由地摇摆。

... ...
 
哈哈,这段太幽默了。。拥抱小说最大的特点就是即使一个辅助段落也很有看点,所以从头到尾都特别引人入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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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了吗?她扬了一下眉毛,忍不住想到。曾经的她有着一头俏皮的短发,喜欢穿一条过膝长裙,穿着凉鞋在街上走路,坐在地铁站的水泥台阶上吃冰棍,看着明亮刺眼的阳光下汗流浃背的过往的行人。曾经的他是一个阳光帅气的高个子大男孩,有着长跑运动员一样健美的腿,前额宽大,聪明睿智,从小就是楼里著名的淘气大王和小神童,喜欢随意地穿着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衬衫,衬衣下摆塞在蓝色的裤子里,脚上是一双永远洗刷得干净的高帮白球鞋。他们在地铁车站相遇,她坐在地铁站外面的阴凉处,裙子随意地散在台阶上,正在低头用力地磨着一双不喜欢穿的凉鞋的底儿。他吹着口哨,手插在兜里,鼻子上翘,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地看着她。那天他们一起坐在地铁站门口的水泥台阶上。他问她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她说想跳芭蕾。他瞥了她一眼说,那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去做电影演员,我看你演《小花》挺好的。她撇撇嘴说,我有那么像农村姑娘吗?他笑了,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说,你不像,你像《血疑》里的山口百惠,个头和笑容都像。她的脸红了,山口百惠是她最喜欢的电影演员,她第一次听有人说自己像山口百惠。她问他说,你看过芭蕾吗?他不屑地说,我看过,看着看着睡着了,没意思。她问他说,那什么有意思?他说电影,他说他最喜欢电影了,长大后要去拍电影。她笑了,说你这个身高和样子,也就是演个奶油小生,别指望成个高仓健什么的。他认真地摇头说,不,我不当演员,我要去当导演拍电影,拍出最好的电影来。那一天,他炫耀性地掏出一盒烟,在她面前点上,一边抽着烟,一边如数家珍地给她说出了他看过的三百多部外国电影的名字,从查理卓别林的默片开始,讲到苏联电影,日本电影,法国电影,意大利电影,最后讲到好莱坞和宝莱坞,就像是给她开了一个电影历史讲座。这些电影里,绝大部分她听都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也没有在国内上映过。你怎么能看这么多片子?她不相信地问他说。我爸是管审查电影的,所有的外国片,都得我爸点头了之后才能在中国上映,他满不在乎地吐了一口烟圈说。我爸不爱看,经常在单位的小电影放映室里看着看着睡着了。我替他看,看完后告诉他我的感受,替他筛选片子。我说是好片的,他就再看一遍。我说是烂片的,他就不用再看了,直接枪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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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波斯米亚红裙太有意义了,穿越了两代人,其上一定记载了数不清故事,汗水,泪水和血水里侵泡过的红裙。"我爱芭蕾,但是命运不爱我",有阴差阳错吧,等着被慢慢展开。

题目"波斯米亚红裙",功不可灭。
就是想用这条裙子把故事串起来。
前一段在NAC看《卡门》,看见里面的红裙真漂亮,于是就给小说起了这么个名字。
 
没有看过卡门,也木有看过天鹅湖的同学遗憾地飘过。这几天看了拥抱的小说后倒是把《北风吹》复习好几遍了,觉得这芭蕾舞跳得真是漂亮啊,一会儿我把那个视频放水楼去,就不放这里水拥抱的楼了。
 


时隔多年,再看见那条因褪色而变得暗红的波斯米亚长裙的时候,她已经老了。

她已经老了。老得再也不能像一个充满野性和不羁的吉普赛姑娘,穿着黑红的波斯米亚长裙,在能照出身影的镜子一样光滑的舞台上,被聚光灯打出的耀眼的光束追逐着,裙裾飞扬地跳一曲热烈而完美的《卡门》了。

在那个落叶无声地褪入车流和人流混成的喧嚣的噪音的黄昏,她沿着撒满秋日夕阳余辉的宽阔的林荫道,独自一人不知不觉走进了设立在中国芭蕾舞大剧院走廊一侧的展览厅。尽管她曾经无数次地走进过这所辉煌的大剧院,走廊里耸立着的罗马式建筑的粗大圆柱依然给她带来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就像是第一次走进这所芭蕾圣殿一样。展览厅静悄悄的,只有一个胸前戴着白牌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廊的一张铺着白布的桌子前,带着近似崇敬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她。她踏着带着浅黄色纹理的抛光后镜子一样光滑照人的大理石地板,缓慢地走过一个一个橱窗,看着里面展出的各种历史性照片和解说:古旧的黑白的图片,饱受时光摧残的发黄的图片,色彩鲜明的彩色的图片。她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之中挪动着脚步,仔细地看着图片,蠕动着嘴唇阅读着上面配着的解说。她在图片上看见了在莫斯科大剧院穿着波斯米亚红裙跳舞的母亲,看见了舞蹈学院里总是扳着面孔授课的舞蹈老师,看见了脸上带着初上舞台的兴奋和紧张的神情的学生,也看见了自信地在舞台上旋转的自己。

她在展览厅里仔细地看着,缓缓地移动着脚步,像是一个快走不动了的老人,沿着时间的长河,追忆峥嵘的岁月,似水的流年。展览厅中间的玻璃柜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的舞蹈服装,以及一双双脚尖和脚跟处被磨破了的红舞鞋和肉色的舞鞋。如果这些带着光滑细长缎带的褪掉了颜色的舞鞋会说话,它们会用满含辛酸的口吻告诉她,它们曾经在光滑的地板上多少次擦擦地旋转过,它们曾经磨破了多少双脚,磨掉了多少只脚指甲,在一只只脚趾上磨出了多少个水泡和茧子。每一双舞鞋后面都有一段辛酸的故事,那些故事里面最让人心酸的莫过于我爱芭蕾,但是命运不爱我。

在一张放大了的彩照上,她看见了当初在舞台上的一张剧照。剧照上,她的头微微后仰,眼睛眯着,长长的睫毛卷曲着,小巧的鼻子像是被雕刻出来的一样挺立着,性感的嘴唇微张,露出前面的几颗洁白的牙齿。她的染成栗色的蓬松的长发越过挺拔的脖颈,披在光滑的肩膀上,有几缕头发遮住了她左边的脑门。她的胸部挺直,左手自然下垂,右手弯曲着,细长的手指捏着那条长长的波斯米亚红裙的一角。她的神态像是沉浸在粗旷的吉卜赛舞曲中,显得骄傲,自信,睨视一切,既带着东方女子的含蓄,又带着吉卜赛女郎的狂野。



这张照片拍得真好,她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在身后说。把您的风采全给拍出来了。

她回过头,看见那个门口的工作人员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站在了她的身后,正在仰慕地看着眼前的照片。

这是在演《卡门》时拍摄的,她点头说。那时才二十几岁,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期。那时很担心老了会怎样,害怕到了三十多岁就跳不成舞了,不知该怎么办。后来,等真到了那个年龄,也不觉得怎样,就一下过来了。

其实您没老,工作人员看着她说。您看上去不仅像当初那样美丽,而且更多了几分优雅的气质和成熟的魅力。

她看了一眼橱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她身材依然消瘦,但是眼角和额头上已经出现岁月留下的刻痕,嘴唇有些发干,失去了往昔的光泽,眼神不再像过去那么清澈,皮肤也没有那样光滑细腻了。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有一根青筋从食指根部斜着一直延伸到手腕处。虽然擦了润肤霜,但是手背依然显得干燥。

谢谢你这么说,她微笑了一下说。我知道已经老了。

您照片里穿的那条裙子就陈列在那边的玻璃柜里,您想过去看看吗?工作人员问她说。



她点点头,跟随着工作人员缓步向展厅里面走去。在快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工作人员在一个玻璃立柜前停住脚步,她看见那件波斯米亚长裙就挂在里面。那件旧了的褪色了的红裙。那件被烟头烫破了一个洞的红裙。那件被剪刀剪过又被缝起来的红裙。那件裙面上缝制着一朵朵金合欢花的红裙。那件带着一层层白色蕾丝褶子的波斯米亚黑红裙。

有一个人经常来看您的照片和这条裙子,工作人员细声说。每次来,他都会在这条裙子面前站很久。他说从高中就认识您,就知道这条裙子,知道这条裙子上发生的所有的故事。他说这件裙子最早是您母亲在莫斯科大剧院跳《卡门》时穿的,她把它从苏联带到了中国,后来有一段时期丢掉了,以后又失而复得,重新回到您的手里。他说再以后这条波斯米亚红裙就一直跟着您,您无论到哪里都带着她,在中央芭蕾舞团和纽约芭蕾舞团您都穿着它演出《卡门》来的,直到成立这个芭蕾展览厅收集文物,您把这条见证了历史的宝贵裙子捐给了展览厅,这是真的吗?

她站在玻璃柜前,点点头,仔细地看着那件波斯米亚红裙,眼眶中一刹那溢满了泪水。淡黄色的顶灯穿过厚厚的玻璃橱窗,打在层层叠叠的由不规则图案镶成的百褶裙面上,在粗麻布上产生了一种恍若由各种颜色的小色块堆积成的抽象的现代派油画的感觉。她把手颤抖着伸过去,想去抚摸一下那件黑红色的长裙。那件她曾经无数次抚摸过的红裙。那件她无数次在怀里抱过的红裙。那件在汗水,泪水和血水里侵泡过的红裙。

那一刻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她的手穿过了玻璃壁,触摸到了那件长裙。她仿佛看到裙子在手触摸到的那一刻在她眼前风化,化成一只只色彩斑斓的花蝴蝶,张开翅膀悄无声息的飞过她的头发她的肩膀,沿着照进室内的一束阳光飞出窗外。她看见阳光中漂浮的细小的灰尘颗粒随着花蝴蝶一起飞了出去,犹如穿行在一束光粒组成的通向太阳的时光通道里。她闭上眼睛,仿佛听到了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仿佛在乐声中她自己也变成了一只轻巧的蝴蝶,沿着光粒组成的通道,跟着裙子的碎片一起飞上了碧蓝的天空,像鸟儿一样在天空自由地尽情地翱翔,在火红的巨大的落日四周画出一层层五彩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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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条波斯米亚红裙 (一)
拥抱又出好作品了! 配图同样精彩! 一若既往! :jiayou::zhic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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