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自从知道他们住的地方相距不远,坐的公交车也一样之后,大维每天都等着她教完课后一起坐公交车回家。大维课下得早,每天孩子们走后,大维自己在教室里再练一会儿琴。她走到大维的教室的门口,总是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大维的琴声。大维的提琴拉得如泣如诉,好像琴弦能够直接拨动她的心弦似的。她总是在大维教室门口停住脚步,等大维拉完一曲才进去。在公交车站,大维总是提着自己的蓝色的琴盒先挤上车去,给她占个座位,然后站在她旁边跟她聊天。她也总是一路上帮大维抱着琴盒,到自己下车时,把座位和琴盒都交还给大维。
大维告诉她说,他父母是大学同班同学,毕业后一起分配到唐山工作,七六年双双在唐山大地震中遇难。那时他五岁,恰好暑假到西安看望爷爷,幸免于难,以后跟着爷爷在西安长大。上了大学之后,爷爷去世了,他毕业后就住在爷爷留下的房子里。
听见大维五岁那年成为孤儿,她觉得有些难受,因为她自己也是五岁那年失去了母亲,那时靳凡还在监狱里,她还不知道自己有个生父,一直被木匠养父拉扯大。大维说,爷爷身体不好,没有工作,不能怎么照顾他,家里也穷,小时自己一个玩具也没有,总是看见别的小孩的玩具眼馋。大维说夏天买不起西瓜,就站在食品店卖西瓜的柜台前,等着别人吃了西瓜后扔瓜皮的时候,捡扔在筐里的西瓜皮啃几口。大维说小时候买不起小人书,总是羡慕别人家有很多小人书。大维说小时候总是盼望着有一天爸爸妈妈会出现在他面前,爸爸会把他抱起来,妈妈会给他做好吃的。听见大维小时的这些故事,她很替大维心疼,觉得大维受得苦太多了。她小时虽然也苦,但是养父对她很好,就像亲爸爸一样,给她买好吃的,还买了洋娃娃和玩具,而且也有小人书。
时间久了,她发现大维虽然谈起音乐来头头是道,但却是个腼腆的大男孩。他的琴盒有时会招来车上一些女孩的目光,有些大胆的女孩会找个借口跟他说几句话。他总是显得手足无措的样子,既不会跟女孩借机认识,也不会说奉承话,有时还会显得很窘的样子。她有时都替大维着急,明明女孩有意思,大维却是不开窍,把机会错了过去。她问大维有没有女朋友,大维说大学时有过一个,是一个学校的,在不同的系,毕业后去了不同的城市,就分手了。她说自己有个好朋友在省歌舞团,可以帮着给大维介绍个不错的歌舞演员。大维说不喜欢找演员,怕舞蹈演员太风流了,自己承受不了。
我也是舞蹈演员啊,她抗议说。演员也不都是那样的人,大多数也都是很本分的。
每天在车上跟大维聊聊天,她觉得挺高兴的。大维比她小四岁,她把大维当作弟弟一样看待。大维有什么事儿,她会帮着大维参谋,出出主意。自己心里有什么不快,她也能跟大维说说。她发现聊起天来,时间过得特别快。往日总觉得公交车开得慢,现在不知不觉就到家了。
她有一次跟齐静聊起大维,想让齐静帮着看看歌舞团里有没有合适的,给大维介绍个对象。
我们歌舞团小姑娘们的眼界可高了,他一个刚毕业没多久,在少年宫拉小提琴教小孩的,谁会看得上他?齐静说。
可是大维人很不错啊,她说。小伙子聪明有才华,为人正直,也勤快,难道这些都不重要了吗?
明宵也不错,可是你最后不还是嫁给泽宁了吗?齐静说。
听见齐静提起明宵,她怔了一下,心里涌上了一种说不清的滋味。想起认识明宵,已经是十多年以前的事儿了。想起自己曾经傻傻的揣上半年攒下的钱,深夜里跑到北京站去给在国外的明宵打电话。想起自己曾经躺在床上借着昏暗的台灯光一遍一遍的读明宵的来信,有时被感动得流眼泪。想起有一个细雨纷飞的周末,她站在中芭宿舍的窗前,心情郁闷,用手指在窗户上的雨雾上写下了几行模糊的字:当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也喜欢上了你。当你爱我的时候,我也爱上了你。当你离开我的时候,我还在爱着你,可是如今你在哪里?她和明宵,真是一个今昔一个明宵,说是无缘分却又遇到一起,说是有缘分却不能在一起。想起明宵来,她依然觉得是遇到了一个对的人,只是可惜不能走到最后,而一错过就是一生。
对不起,姐姐不该提明宵。齐静看见她的神情一下阴郁下来,抱歉地说。我问问团里的小姑娘们去,要是有合适的我给你打电话啊。
齐静不久就给她打电话来,说有个跳民族舞的小姑娘不错,家是外地的,个子高也漂亮,人脾气也好,愿意见见大维。她很高兴,在回家的车上,把事情跟大维说了,要约个时间带大维去相亲。
谢谢你,可是我不是特别感兴趣,大维腼腆地说。我工作不好,收入不高,什么都没有。人家歌舞团的,可以找个更好的。即使见了,怕以后也成不了,过不到一起去。
哎呀,先别想那么多,很多人都是看眼缘,她说。不见见你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呢?我替你约时间地点,到时你可不能不去啊。
时间和地点很快就约好了。周日的下午,她带着大维去了一个公园,在公园门口的树荫下等着。过了一小会儿,就看见齐静带着一个姑娘在马路对面下了车。姑娘看着个子高挑,白白净净的,穿着一条素色的连衣裙和一双浅色的高跟鞋,显得很优雅美丽。大维依然是平时的打扮,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衬衫,一条熨得平平整整的蓝裤子,一双洗刷得干净的运动鞋,只是头发新理的,看着有些生硬和不太习惯。她把大维介绍给齐静,齐静带着笑容跟大维握了握手,把带来的姑娘介绍给了大维。姑娘面带矜持地看了大维一眼,转过身来跟她热情地打了招呼,说早就听说她是中芭最好的芭蕾舞演员,还是徐省长的爱人,能亲眼见到她很荣幸,希望以后能多跟她请教跳舞的秘诀。
我哪有什么秘诀啊,无非就是多用脑子琢磨,多花时间练,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好好跳舞,多勤奋努力一些,有一天也会这样的。那什么,你们自己去公园里面玩吧,我和齐静就不进去了。我们姐妹好久没好好聊聊了,我们去逛逛街,找个地方坐坐去。
看着大维带着姑娘向公园售票处走去了,她和齐静沿着街道去了附近的自由市场转了一圈,在一个小摊上砍价还价买了一条围巾,然后跟齐静去了附近的一家冷饮店歇歇脚。
你们单位这同事不错啊,齐静夸奖大维说。看着文质彬彬的,个子高,也帅气。每天跟这么一个小帅哥工作,也挺养眼的吧?
哪有你们歌舞团的好,她说。不过,大维人非常好,小提琴也拉得很棒,就是可惜没有一份儿好工作,只是在我们这里教教孩子,有些太埋没他的才能了。你们歌舞团需要拉小提琴的吗?
我们不是乐团,他到我们这里怕来也施展不开他的才华,齐静说。再说我们这里有个拉小提琴的,现在不缺这方面的人。不过我可以问问认识的人,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好机会帮他介绍介绍。
这样最好了,她说。大维是个孤儿,从小吃了不少苦,现在没个好工作也没个好姑娘,看着怪可怜的 --- 志宏和孩子都好吧?
他们都很好,齐静说。有孩子就是事情多,一天到晚总闲不下来。志宏忙,也帮不了我多少。孩子每天送幼儿园,早上要去送,晚上要去接,还有这事儿那事儿的,更别说孩子要是有病了,那才叫急死人呢。要不是今天是星期日,有志宏在家里带着孩子,我都很难得出来这样坐坐。说起来,总想起那年志宏受伤,孩子也刚出生,那时我们一家子都住在你家里,多亏了妹妹你照顾。
我们姐妹还有什么可说的,她说。我刚去中芭的时候,还不都是姐照顾我?
真是很怀恋那时跳舞的时光啊,齐静感慨地说。那时你一进来就跳得那么好,既有天赋又努力,大家都羡慕你。后来你离开了,听说团里的人都很吃惊,也都特别为你可惜。哎,你听说了吗?中芭要排演《天鹅湖》了,你走了之后咱们对门的小张代替了你,听说这次要出演白天鹅呢。
我也听靳凡说了,她说。靳凡早就想排练《天鹅湖》,他说我妈《天鹅湖》跳得特别好,可惜再没人能跳得那么好了。
要是你还在中芭,《天鹅湖》肯定是你来跳,齐静说。
我也是觉得挺遗憾的,她有些伤感地说。这些芭蕾舞里,其实我最喜欢《天鹅湖》了,从小就看妈妈在家里跳《天鹅湖》,总想要是有一天也能有机会跳《天鹅湖》就好了。不过真为小张高兴,那个姑娘很用功,特别能吃苦,在团里都是有名的,她一定能跳好的。等《天鹅湖》公演的时候,我一定要回北京去看看。
我也想回北京看看,看看秦老师他们,齐静说。这么些年都没见了,挺想他们的。你们家泽宁最近还好吧?听志宏说,省里有人想把泽宁给挤走,给中央写匿名信,告泽宁的黑状,中组部派人来西安调查泽宁来了,没查出什么来吧?
有这样的事儿吗?她诧异地问。我怎么没听泽宁说起过呢?我知道泽宁最近不顺,他们不让泽宁管公安和武警了,但是没听说调查的事儿啊。
可能泽宁不想让你担心吧,齐静说。我想他压力可能挺大的,连我们家志宏最近都心神不宁,打算如果泽宁走了,他也离开西安,跟泽宁同进退。
他们能查出什么来?她说。泽宁非常廉洁,帮人是有,但是从不收人东西,而且他做事谨慎,也不乱说话,也没有生活问题,真想像不出来别人能告他什么。
现在像泽宁这样的官员太少见了,齐静说。你看看省里的这些人,跟泽宁一个级别的,谁家不比你们家气派?谁的老婆不是在省里当个一官半职的,那有像你这样教孩子跳舞的?而且你还每天坐公共汽车上下班,人家可都是司机接送。
我也是觉得泽宁这点做得特别好,以身作则,不搞特殊化,她说。我觉得我们生活的挺好的,不需要那么多。泽宁为官清廉,我也踏心一些,免得担心受怕的睡不好觉。
浏览附件574240
跟齐静聊完天,顺道儿在菜市场买了一些菜,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快五点了。提着菜进门时,她看见徐泽宁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摞文件和一杆笔,一边看一边在文件上写着什么。徐泽宁听见门响,抬起头来问她说:
回来了,相亲进行得怎么样?
挺好的,她放下手里的菜说。两个人看着挺般配的,他们自己进公园玩去了,我和齐静说了会儿话才回来。小伙帅气有才,姑娘美丽端庄,我看这俩行。
你还挺有媒婆潜力的,徐泽宁放下手里的文件和笔说。
她走到徐泽宁面前,把刚买来的围巾系在脖子上,跟徐泽宁说:
女人都有媒婆素质,天生的,没办法,看见合适的就想撮合 --- 你看我买的围巾好不好看?
不错,颜色和样式都好看,料子好像差了一点,徐泽宁点头说。哪里买的?
自由市场,料子是不太好,所以价格特便宜,她把围巾解开说。你今晚不出去吧?我去厨房做饭去。
不出去,徐泽宁说。今晚在家学习中央文件,星期一要传达。以后我要减少应酬,多在家陪陪太太。
真的吗?这样太好了,她高兴地弯腰吻了徐泽宁一下。我先去做饭去,回头再跟你聊聊从齐静那里听来的事儿 --- 你喜欢吃茄子,还是柿子椒,还是西红柿?
你做什么都好吃,徐泽宁说。茄子吧,我喜欢你烧的茄子。
看着她高兴地哼着歌走进厨房,徐泽宁拿起文件,继续读了起来。他读了几页文件之后,把文件放在沙发背上,站起来拿起暖水壶沏了一杯茶,在客厅里踱起步来。他最近有些烦。在省里工作这些年来,他对省里的情况了如指掌。省里虽然不像中央,但是也分成几派,相互之间勾心斗角,互相倾轧。他刚到省里来时,就知道省里的政坛主要分为两派,一个是地方派,是常年工作和生活在省里的官员们。另一派是空降派,是从中央或者外省调进来的官员。徐泽宁和志宏虽然在榆林工作过,但是也被认为是空降的外来派。空降派背景强,往往都是中央有靠山,派到地方来锻炼几年,随后就会回中央,或者升迁到别的地方去。徐泽宁刚到省里时,所有的人都知道徐泽宁的家庭背景,也都认为徐泽宁只是到省里来锻炼几年,随后就会回中央。省里的几派都拉拢他,巴结他,谁也不敢得罪徐泽宁,见了徐泽宁都恭恭敬敬的,连省长都让徐泽宁几分。徐泽宁那时春风得意,工作顺手,虽然注意保持低调,但是工作上有时发脾气,也得罪了一些人。
最近这几年来,徐泽宁因为天安门事件时在西安对学生镇压不力,被认为政治立场不够坚定,仕途上一直没能再往上升迁,也没能调回中央去工作。徐泽宁的父亲因为和一些老将军们在天安门事件的最后关头反对开枪,失去邓小平的信任以后,一直养病在家,也没能东山再起。往日权势显赫的徐家,在政坛上逐渐被边缘化了。自从父亲失势之后,他在省里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了。这几年来,随着徐家在政治上的失势,有人想趁机把徐泽宁挤走。他们借着公安和武警出现的几次事件攻击徐泽宁领导不力,强迫徐泽宁交出了公安和武警的指挥权,随后又有人往中组部递匿名信,旧事重提,把徐泽宁天安门事件时私下的一些讲话收集起来,说徐泽宁同情动乱分子,思想与中央不能保持一致,行动手软,立场不坚定,要求中央重新审查徐泽宁在天安门事件时的表现。为此,中组部派了一个调查组,专程到省里来调查。
看到中组部派人来调查,想把徐泽宁挤走的一派认为他调走或者离职时迟早的事儿,在工作上对他阳奉阴违,甚至有拆墙脚和设陷阱的,企图让他犯下错误,及早离开省里。政坛险恶,徐泽宁既要向中组部调查组澄清自己,又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思考省里的工作,免得自己不知不觉落入对手设下的陷阱。如果中组部的调查结果对自己不利,那么自己一辈子的仕途可能就会终止在这里了。想到此,徐泽宁的心情不免有些烦躁起来。
吃完晚饭之后,她把碗筷收拾到厨房,洗好了放起来,又把煤气炉擦了一遍,做了一壶开水。壶一会儿就烧开了。她提着壶回到客厅,把客厅里的暖水瓶里原来的水倒在一个玻璃器皿里,把暖水瓶里换上了新开的热水。把水壶放回厨房,又收拾了一下厨房之后,她回到客厅,沏了两杯茶,端着茶杯坐到依然在看文件的徐泽宁身边。
你不是说晚上要陪人家吗,怎么还在看文件?她有些撒娇地问徐泽宁说。
好,不看了,徐泽宁把文件和笔放在茶几上说。跟我讲讲今天你带大维去相亲的情况。
你怎么也关心这个啊?她扑哧笑了说。
那我们谈什么啊?徐泽宁把手一摊说。你喜欢的歌星啊什么的除了邓丽君别的我都没听说过。
哎,我问你,齐静告诉我说,中组部来人在调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
噢,无非就是有些人想把我挤走,找不到切实的把柄,就用匿名信来诬告,说我在私下里讲过什么什么话,同情学生,跟中央在政治上不能保持一致,徐泽宁轻描淡写地说。我已经把事情都跟中组部的人澄清了。匿名信里有些话是我讲的,但是他们在断章取义。还有一些是夸大的,更有一些纯属无中生有的捏造。我也要求中组部查处寄匿名信的动机和后面的主使人。
这是谁干的啊,真缺德,她说。
无非就是那几个人,徐泽宁说。虽然没有确凿证据,我也知道是谁搞的。
你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我呢?她问徐泽宁说。齐静跟我一说我才知道,吓了我一大跳。
我就怕你担心,徐泽宁说。这种事情,告诉了你也没用,何况政治上的事你也不懂,反而让你担心受怕,所以就没有跟你说。
我是你爱人,即使你出了什么事儿,我也会跟你站在一起,她很认真地说。我知道我也帮不上什么,但是我很在意你。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别瞒着我好吗?如果最后真出了什么事儿,也让我有个思想准备好吗?
好的,徐泽宁点头说。他们把我分管的公安和武警夺走后,也没有安排别的工作给我,现在只剩下了教育口还归我负责 --- 现在我是省里工作最轻松的副省长啦。你来西安这些年,我一直忙于工作,也没有时间好好陪陪你。现在我有时间了,明天下班我带你去老孙家吃羊肉泡馍,然后咱们到电影院看电影去。
听徐泽宁这么一说,她心里觉得很高兴。她不指望徐泽宁今后能有多大的发展,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做个副省长,一心一意对她好,她就很心满意足了。她知道徐泽宁一直想要个孩子,这么些年来一直未能如愿。虽然她按照志宏提供的方子抓了中药来,每天熬中药喝,但是一直没有见效。夜里跟徐泽宁做完爱后,她把腿翘到床边的墙上仰着躺着,在臀部下垫了一个枕头,想让精子在里面多待一会儿,觉得这样的话自己更容易怀孕一些。
你现在也想要孩子了?徐泽宁看见她把腿翘着,问她说。
嗯,她点头说。希望像偏方上说的,是个龙凤双胞胎,那样才好呢。
不怕以后跳不了芭蕾了?徐泽宁亲了她一下说。
早就放弃了,她说。从跟你来西安,就放弃了。再说也过了年龄了,现在这么老了,哪里都不会要我去跳芭蕾了。
是我不好,徐泽宁带着歉意说。当初在你最好的年华,不该让你放弃芭蕾,耽误了你。你后悔吗?
后悔,后悔死了,她说。可是都晚了,以后你要一直都对我好才行啊。
我都快四十了,有你这么一个年轻漂亮贤惠的老婆,我很知足了,徐泽宁说。你看这省委大院里的人,包括那些想把我挤走的人,没有一个不羡慕我有这么一个好老婆的。以后我们再有个孩子,就更好了。要是有一对双胞胎,那就是我烧高香了。
文学城链接:
给我一条波希米亚红裙(九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