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 [zt]『煮酒论史』 [评论随笔]开个贴,八一八《金瓶梅》中的那些事 ...

   (三)贩盐
   食盐,是百姓生活的必须品,取自海水,易制易得。所以经营食盐,一本万利,历代官府都是垄断经营。
   
   明代由户部尚书监管盐政,富商大户们凭政府发的“票”(即“盐引”)经营,盐引是经销食盐的许可证。
   无盐引而经销食盐,就是贩卖“私盐”,(其实盐还是那个盐)必将受到严厉的惩罚。朝廷还专门委派御史巡视。
  
   当时,蔡状元被任命为两淮巡盐御史,到扬州主持盐政。西门庆“富而好礼”,热情款待了他。
   酒席上,西门庆对蔡御史说,他手上有些盐引,正在蔡状元管辖的扬州,以前老是被卡,希望蔡状元到了那里,多多关照,早些支放,就是爱厚。
   蔡御史看了,笑道:“这个什么打紧!……我到扬州,你等径来察院见我。我比别的商人早掣取你盐一个月。”
   西门庆道:“老先生下顾,早放十日就够了。”
   早十天、晚十天,商品的价格是大不相同的。
   西门庆由于结交了蔡御史,他的食盐总是能早早支出,抢在别的商家之前,运到湖州、南京发卖,得了个好价钱,占尽了先机,获得了十倍的利润。
  
   
   在小说《金瓶梅》中,西门庆的经营手段多种多样,有合法收入,也有非法收入,而大多数收入都是介于这两者之间的。
   第一回西门庆出场的时候,全部资产只是“县门前开着个生药铺”,在县里只能算中等偏上。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到了第五十四回时,西门庆已是“山东第一个财 主”。成为一个省的首富。
   在那个时候,要想成为首富,还得做官府管制的买卖才行。
 
  (54)从《金瓶梅》看古代的医疗事故
  
  
  
  
   医生,其实是个风险较大的职业,因为医疗事故及纠纷,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我国古代历朝都对医生监管的很严,按明律中规定的,医生如果治死了人命,可能会被划为“故意杀人”或“过失杀人”。都是杀人罪。
   不过,医术再好、医德再高的医生,也总是会有10—20%的概率发生医疗事故。
   也就是说,世界上不存在百分之百包治百病的神医,平均每十人中总会有一两个患者可能要倒霉。
   那么当患者遇到这种情况时怎么办呢?没有办法,只有尽可能的选择技术最好的、最信的过的医生就医。否则的话,就算严惩了医生,吃亏的还是你。
  
  
   话说有一天,西门庆的独生儿子西门官哥病了,晚上吃了奶后,睡下不多时,就从梦中哭醒,哭了一夜,又发高烧。
    全家都慌了,要找个医生来给孩儿看病。
   找谁呢?当然是找自己认为最信的过的、水平最高的医生,才最保险。
   吴月娘说:“我明日叫刘婆子看他看。”
   这刘婆子是谁呢?就是以前曾经为潘金莲看病的那个“神秘女巫医”,会使些土方子,又会看阴气的那个婆子。
   当时的医疗水平普遍低下,所以刘婆子在女医生中,也可以算的上是水平较高的了。
   再说,她平时治的一些小病小灾也确实有效,所以当家里有人生病了,需要请医生时,这些女人们首先就会想到她。
  
   但是,西门庆反对。
   西门庆说:“休教那老淫妇来胡针乱灸的,另请小儿科太医来看孩儿。”
   为什么不要刘婆子来看病呢?主要原因还是瞧不起她的巫术。
   儿子是个宝啊,怎么能让刘婆子这种水平的人来“胡针乱灸”呢?应该请正规的“太医”来看,并且还是“小儿科”的专科“太医”,这样才让人放心些。
   
   在吴月娘的心里,是刘婆子的医术最高,最值得信赖;
   在西门庆的心里,是太医的医术最高,最值得信赖。
    从我们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西门庆是正确的,选择正规的专业医生没错。不过,吴月娘凭着以往疗效颇佳的经验,选择民间非正规的“巫医”,也不是不可以。
    总之,两个人就此而暗暗地较上了劲。
 
   第二天一大早,西门庆到衙门里上班去了,吴月娘就叫小厮把刘婆子请来,给了她90块钱,婆子看了,说是着了惊。便为小孩儿灌了些汤药,那孩儿方才睡得稳, 也不洋奶了。李瓶儿一块石头方落地。
   这一次看病,和以前一样奏效,药到病除。
   西门庆中午下班回来了,进门就问:“官哥的病好些了没?快叫小厮请太医去。”
   吴月娘说:“我已经叫刘婆子来了。吃了她的药,已经好了。”
   西门庆道:“休信那老淫妇胡针乱灸,还是请小儿科太医看才好。既然好些了,罢了。若不好,拉到衙门里去拶那老淫妇一拶子。”
   月娘道:“你怎么开口闭口的骂人。你儿子吃她的药好了,你还骂人!”
   说的西门庆哑口无言。
   这一回的较量,以“巫术”胜出而告终。
   刘婆子只会更加深得西门庆家女眷们的信赖。后来,那孩儿只要病了,吴月娘都是偷偷去请刘婆子来看。
  
  
   又一日,吴月娘上楼时,脚下一滑,吃了一惊,早是攀住楼梯两边栏杆,不曾跌下来。唬的脸色蜡查儿黄。
   受了惊吓,问题应该不大。但此时的吴月娘已经是身怀有孕,五六个月了,动了胎气,不是小事。肚中疼痛,就要请一个医生来看看。
   这回又是“趁西门庆不在家,使小厮叫了刘婆子来看。”
   那刘婆子来了,究竟该怎么治呢?按常理,应该是安胎、保胎。但是,那刘婆子叫吴月娘把胎儿打掉了。
   书上写道:“婆子于是留了两服大黑丸子药,教月娘用艾酒吃。那消半夜,吊下来了,在马桶里。点灯拨看,原来是个男胎,已成形了。”
   吴月娘是大太太,并且怀的是个男胎,又已经有五六个月了。结果被那刘婆子一副药给打下来了。这个事应该算得上是一个比较严重的医疗事故了。
   试想,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是被西门庆知道了,会怎样?恐怕不会只是“拉到衙门里去拶那老淫妇一拶子”这么简单了。
  
   当“医疗事故”发生之后,紧接着的一个环节就是“医疗纠纷”。
   吴月娘有没有和刘婆子发生纠纷呢?没有。
   此时的吴月娘,由于担心害怕被西门庆知道了,会迁怒于自己,所以就选择了“隐瞒”。
   “瞒过此事,不叫西门庆知道。”
   而其他的太太们也担心怕西门庆知道了,会迁怒于自己没照顾好月娘,所以也都帮着隐瞒,还不放心地向吴月娘探询:他爹不知道?
   月娘道:“你没的说,倒霉的唱扬了,好让一地里人都知道?”
   自己倒了霉,还好意思说出去,让别人都知道啊。
  
   吴月娘最信赖刘婆子这个巫医,结果自己却成为最大的受害者,不仅受了害,而且还不敢说,还要帮巫医隐瞒。打落牙往肚里吞,这在《金瓶梅》中,也是一种无奈 的好结局了。
 
  (55) 《金瓶梅》中的“道术”
  
  
  
  
   在小说《金瓶梅》里,至少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回目涉及到了佛家与道家的活动,从第一回到最后一回,时不时就会见到和尚或是道士的身影。
   和尚、道士都是出家人,不过,这些出家人,同样也是要赚钱的。
  
   如第四十七回,报恩寺老僧向扬州富商苗天秀化缘,声称堂上缺少一尊镀金铜罗汉。苗天秀便一次性“施银五十两”,(人民币15000元)。
   又如第五十七回,永福寺长老要重修寺院,向西门庆化缘,并许诺他子孙发迹、家族昌盛。西门庆便一次性“施银五百两”,(人民币15万元)。
    小说中描写和尚、道士们向商人化缘求财的情景,比比皆是。有钱的商人,被佛道徒们戏称为“散财童子”、“招宝天尊”。
   这里,是和尚、道士们的乐园。没有谁愿意闭门清修,都轮为芸芸众生中为钱奔波的一族。
  
  
   话说这一年的腊月,快要过年了,西门庆正忙着送礼、收礼。玉皇观的吴道官也叫他的徒弟给西门庆送礼来了。
   吴道官送的是什么礼呢?天地疏、新春符、谢灶诰。
   用今天的语言来解释,无非就是几幅对联,几张门神、年画,与之类似的一些东东。
    成本价,最多不超过人民币10块钱。
   西门庆看了,哎呀,真是不好说得,只说“出家人,又叫他费心。”便打发了一两银子,(300块钱)。算是回礼。
   那个道长应该是算好了的,知道西门庆此时的财运最好,出手最大方,所以就选准了这个时机来了。
   当然不是只为了这300块钱,而是还有大业务的。
  
   果然,经吴月娘一提醒,西门庆才想起来,早先在李瓶儿生孩子之前,曾经许过愿了的,一直还没有还愿。现在他来了,那就定下个日子去还愿吧。
   最后定在正月初九这一天。
   吴道官此刻来送礼,其实是在提醒他、暗示他还愿呢。
   西门庆很大方,当即就先给了道士十五两念经的钱,(4500元),书上写道:“喜欢的道士屁滚尿流,临出门谢了又谢,磕了头儿又磕。”
  
    到了正月初八日,西门庆又派人送了吴道官一石米、一担阡张、十斤官烛、五斤沉檀马牙香、十六匹生眼布做衬施。呵呵,这些已经足够他这个道长吃上个大半年的 了。
   又送了一对京段、两坛南酒、四只鲜鹅、四只鲜鸡、一对豚蹄、一脚羊肉、十两银子,(估价5000多元),这是西门庆另外再请吴道官帮他儿子取个别名的小 费。
   至此,吴道官的生意也拉到了,钱也赚到手了,剩下的就该他干活了。他就全心全意的为西门庆做全套服务,保佑他的儿子长命百岁,升官发财。
 
   这吴道官的确十分卖力,他从早上两点钟(还在夜里)就开始念经,又为西门庆的儿子取了个道名叫“吴应元”,将生辰八字与姓名都写了表,呈报到天宫玉皇大帝 那里,永保他富贵遐昌。
   太辛苦了。把个西门庆感动的直说:“多有费心。”
  
   这还没完,还要做一百八十道香表。
   不一时,打动法鼓,又叫西门庆重新换上了指定的吉服,请他到坛看文书。只见铺设下许多文书符命、表白,共有一百八九十道,甚是齐整详细。
   这些都要请西门庆一一过目。
   吴道官陪着西门庆逐一逐一的查看,太多了,西门庆不暇细览,这么多的东西,要全部都看完,那得看多久啊。所以,西门庆见这吴道官十分的卖力,十分的费心, 就又叫左右送了一匹布给他。
   然后,法鼓擂动,音乐响起。吴道官身披大红五彩法氅,脚穿朱履,手执牙笏,关发文书,登坛召将。引西门庆进坛里,向三宝案左右两边上香。
   这一场法事要做一天一夜,总之,程序十分烦琐,把个西门庆折腾的够戗。
  
   为什么要搞的如此隆重、烦琐呢?
    看官有所不知,这是江湖人惯用的手法。你试想,吴道官得了西门庆那么多钱,是要保他儿子长命百岁的,以后要是不灵咋办?
   所以,这吴道官就必须要表现的十分卖力、十分费心,把西门庆折腾的越累,就越能说明吴道官是尽了心的。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那么,道士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大一场法事,究竟有没有效呢?有没有人故意要破他的法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56)《金瓶梅》中的“佛法”
  
  
  
  
   正月初九这一天,西门庆不在家,到外面请道士做“道法”去了,而他的大太太吴月娘,则请了尼姑到家里来讲“佛法”。
   哈哈,这两口子真有意思。
   一个信道,一个崇佛,各求各的事:西门庆在外面求道士保佑他儿子长命百岁;吴月娘在家里求尼姑保佑她生个正房贵子。
  
  
    吴月娘叫把大门关了,焚下香,秉着烛,把家里所有的女眷及丫鬟们都叫上,都围拢过来,规规矩矩地听大师父王尼姑说“因果”。
   说的是:从前有个人,名叫张员外,虽然家中大豪大富,却觉悟到佛法难闻,就弃了家园富贵,往黄梅寺出家修行去了。
   张员外日日长跪听经,夜夜参禅打坐。四祖禅师见他不凡,收他做了徒弟,就叫他往浊河边去投胎,他走到浊河边见一千金小姐正在洗衣裳,就扑通一声跳下河里去 了……
   哈哈,还是个大师父,讲的个啥故事哟。
  
   那大师父王尼姑说到这里时,潘金莲听的瞌睡来了,熬的困倦,还没宣布散会呢,她就一个人先走了,往房里睡觉去了。
   不一会儿,丫头来叫李瓶儿,说儿子醒了,李瓶儿也借故先走了。
   ……接着讲。河边漂来一个桃子,小姐捡起来吃了,回去就怀了孕,怀的就是张员外。五祖一佛性,投胎在腹中,权住十个月,转凡度众生……
   又讲又念又唱,折腾到大半夜。大家都熬不住了,又不敢走,就歪在那里打瞌睡。还不散会呀,有人悄悄问几点钟了?有人悄悄答,已经转钟两点多了。
    吴月娘只好宣布散会,大家都去睡了。
  
   最后,听经的人只剩下吴月娘一个人了。
   ……还在讲。那千金小姐被爹娘赶出了家门,逃到仙人庄,就生下了这五祖,五祖活到六岁,又往黄梅寺听四祖说法,就成了正果。
   月娘听了,越发好信佛法了。当晚安排王尼姑和自己睡。
  
   这王尼姑,白天的讲佛法,夜里就出奸计。
 
   白天的讲佛法,夜里出奸计。
  
   半夜里,王尼姑问吴月娘,你老人家怎么就不见点喜事呢?你生个儿子出来,强如别人,你看那六太太,进门才多少时?倒生了个儿子,何等的好!
   吴月娘哀声叹气,都是各人的命运啊,我原来也怀了一个的,已经六个多月了,后来掉了,至今再没见过什么喜来。
   王尼姑就说:“也不打紧,俺们同行有个薛师父,五十几岁了,她的符水药很灵,前年陈郎中的娘子,也是小产了几胎,中年无子,吃了薛师父的符药,就生了一个 儿子!一家欢喜的要不得。只是用着一件物件儿难寻。”
  
   是什么物件呢?王尼姑解释说:“用着头生孩子的衣胞,拿酒洗了,烧成灰儿,伴着符药,用黄酒吃了,一个月就坐胎气,好不准!”
   “衣胞”,是俗语,学名叫“胎盘”。
   吴月娘听说吃了可以怀孕,就动了心,一定要见见那个老尼姑薛师父。
   但是,到哪儿才能搞到一具胎盘呢?不好找啊。
   于是,这王尼姑就悄悄地为吴月娘出主意道:“你不如把前头这孩子的房儿,借情刨出来使了罢。”
   你看这个宣讲佛法的尼姑嘴脸!她居然出了个这么邪的点子,叫吴月娘把李瓶儿生西门官哥时产下的胎盘,从地下刨出来偷偷吃了!
   吴月娘不干了,缘何损别人安自己。还是我给点银子给你,你替我慢慢另寻一副吧。最后吩咐道,一定要注意秘密,“你却休对人说。”
   那王尼姑拿白眼直翻道:“好奶奶,傻了我?肯对人说!”
 
   过了几天,王尼姑把薛尼姑叫来了。
   这薛尼姑的架子很大,道行也高,天天都在大户人家出入。很不容易见到她的咧,能够见到她,那就是吴月娘有缘。
   两个尼姑说花了90块钱才买了一副胎盘,好不容易才把药配齐了,并详细交代吴月娘如何如何,包她能够怀孕。
   吴月娘暗暗牢记在心。
   
   恰巧,西门庆这天在家里,走过时,瞄了一眼,早看到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尼姑躲躲闪闪。
   西门庆就问吴月娘:“那个尼姑是姓薛的吧?贼胖秃淫妇,跑到我家里来做甚么!”
   月娘说:“你开口闭口的骂人!她一个出家人,你骂她怎的?她惹着你来?你不知道,她是有道行的人哩!”
   西门庆说:“她有道行?你问她有道行一夜接几个男人?”
   月娘道:“她一个佛家弟子,你怎么要毁僧傍佛的,……咦,你怎么知道她是姓薛?”
   西门庆道:“你还不知道她的鬼哩!她收了人家千把块钱,竟敢把陈局长的小姐关在尼姑庵里,和一个小伙子偷奸,事发了,拿到我衙门里,被扒了衣服打了二十 板,勒令她嫁个男人还俗。她怎的还没还俗?还在当尼姑?好不好,拿来衙门里再拶她几拶子。”
  
  
   在我们如今的宗教界,也存在一些骗人的败类,但总的来说,只是少数现象,还算好的。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感叹,人心不古,现代人没有古人厚道了,古代的才是 正宗的。
   看看《金瓶梅》吧,其实根本就不是,古代的佛法比如今可要邪门的多!古代的佛徒也比如今的更会捞钱!那可不是少数现象,而是一种普遍现象。且不知耻。
   
   当时,吴道官给西门庆儿子送了一套小道服,针线异常精巧,被潘金莲看出端倪,敢打赌说道士有老婆,不然哪做的出如此针线活?并马上询问讲经说法的尼姑,你 们男寺对着女寺,没的事也有事,莫不是也都有老公?
   尼姑是怎么回答的呢?回答说,还是当道士的好啊,他们戴个帽子,换个衣服,哪都可以去了,似俺们这僧家,就没有他们方便喽,都是秃头,一行动,就被认出来 了。
 
  57) 揭秘:《金瓶梅》中的“胡僧药”是什么?
  
  
  
  
   话说有一天,西门庆在永福寺遇到一个洋和尚,生的豹头凹眼,色若紫肝,戴着鸡蜡箍儿,穿一领肉红色僧衣。
   西门庆见他相貌十分古怪,心中暗想,此僧必然是个有手段的高僧。
   当时,西门庆就询问他是哪里人氏,回答道:“贫僧乃西域天竺国密松林齐腰峰寒庭寺下来的胡僧,云游至此,施药济人。”
   西门庆一听,原来是个卖药的,就把他请到家里去了。
  
   到了家中,西门庆问他喝不喝酒?
   胡僧道:“贫僧酒肉齐行。”
   西门庆就摆了四碟果子、四碟小菜,八碟荤菜,一道肉圆子汤,一大盘肉包子。
   哈哈,这么多菜,都被那胡僧吃了个净光。西门庆又叫添了五道菜,把个胡僧吃的楞子眼儿,便道:“贫僧酒醉饭饱,足以够了。”
  
  
    且说此时,那个薛尼姑也在西门庆家,正在为大太太吴月娘配怀孕的药哩。
   薛尼姑见那胡僧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爽的很啦!
    尼姑便嘀咕了一句:“佛经上说,你吃它一口,到来世须还他一口。”但吴月娘也是常年吃肉的,所以尼姑又补充说,吴月娘可以吃肉,因为她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吴月娘问小厮,前面那个吃肉的和尚在我家里做什么?小厮说不知道,好象说是在配什么药。
  
   究竟是什么药呢?当时西门庆叫左右拿过酒桌去,把门窗都关了,便向胡僧问求房中术的药儿。
   房中术的药,就是性药。
   胡僧说:“我这药,乃王母传方,老君炼就。非人不度,非人不传,专度有缘人。既然官人厚待于我,我送你几丸罢。”
   于是,胡僧取出葫芦来,倾出百十颗药丸,吩咐道:“每次只一粒,不可多了,用烧酒送下。”
   西门庆双手接了说:“我且问你,这药有何功效?”
   胡僧说:
  
   王母亲手传方,老君三次炮炼。比金金岂换,比玉玉何偿!任你腰金衣紫,任你大厦高堂,任你轻裘肥马,任你才俊栋梁,服用此药后,飘身入洞房。洞中春不老, 丹田夜有光。一战精神爽,再战气血刚。不拘娇艳宠,彻夜硬如枪。服久宽脾胃,滋肾又扶阳。恐君如不信,拌饭与猫尝:三日淫无度,四日热难当;白猫变为黑, 尿粪俱停亡;每服一厘半,阳兴愈健强。一夜歇十女,其精永不伤。老妇颦眉蹙,淫娼不可当。快美终宵乐,春色满兰房。赠与知音客,永作保身方。
  
    看这广告词,够厉害的了吧!
 
   中国古代小说中的春药配方,基本已失传。
   不过根据上述文字推测,该胡僧所售之春药,极可能为斑蝥干燥制剂,辛,热,有大毒,应严格掌握剂量,服用后,产生强烈刺激过敏作用,造成泌尿道急性发炎, 激惹性器官膨胀勃起。不仅可以延缓射精的时间,而且严重时,甚至连尿也排不出来!“涩痛不可当”,很可怕哟。
   所以那胡僧临走时,又嘱咐交代道:“不可多用,戒之!戒之!”
  
   在明朝,像西门庆这样的有钱人打听胡僧药,购买胡僧药,太平常不过了。
   因为在晚明的士大夫中,使用春药已经蔚然成风,比比皆是。君不见,那堂堂宰相张居正就是死于“胡僧药”,在舒服中死去,死的时候“肤体燥烮,如炙鱼一 般。”可见性药的杀伤力还是蛮大的。
  
   且说西门庆当时得了胡僧药,如获至宝,马上就要找人去试。
   下午跑到姘妇王六儿家里,用烧酒吃了一粒药丸,直干到夜里转钟,“也没曾丢身子”。西门庆方知胡僧药有如此之妙。
   回家后,还要和吴月娘干。但因为那薛尼姑交代过吴月娘,一定要在“壬子日”这一天,服药后行房,才能怀上小宝宝,所以吴月娘坚决不从。
   西门庆憋得难受啊,只好又来到李瓶儿房中,搂过脖子来就亲嘴。李瓶儿开始也是推三阻四,西门庆只好笑着告诉她吃了胡僧药一节:“你若不和我睡,我就急死 了。”
   虽然李瓶儿同意了,但书上接着写道:“可霎作怪,李瓶儿慢慢拍哄的官哥儿睡下,只刚爬过这头来,那孩子就醒了,一连醒了三次。”
   这西门庆急呀,浑身似火烧,最后咋办呢?书上说他于是向桌上取过冷茶来,冰凉的水灌下去后,一泄如注,方才睡了。
   从下午两点多钟服药后开始折腾,到睡下时,已是凌晨四点。
  
   哈哈,这和尚药太猛了。而那尼姑药就不太好说喽。
   
  
   且说到了二十三号,这一天是农历的“壬子日”,壬子日就是尼姑为吴月娘选定的可以受孕的日子,最灵的一个日子。
    这一天,那吴月娘背着西门庆,按照尼姑的要求,先把“尼姑药”服了下去,喉咙内微觉有些腥气,当然了,是胎盘嘛,所以就摒着气一口呷下。当日不出房,只在 房里坐着。
   这一天,那西门庆当然也是背着吴月娘,按照和尚的要求,先把“和尚药”服了下去,走到房里来……
   哈哈,各人心怀鬼胎的各服了各的药之后,就上床行房了。
   结果怎样呢?当然也是皆大欢喜。“这也是吴月娘该有喜事,两下似水如鱼,便得了子了。”怀上小宝宝啦!
  
   不过,看官且先不要称赞那尼姑药的配方神奇。
   因为吴月娘怀上孩子,和“尼姑药”的关系并不大,和“壬子日”的关系更是不大。
    因为那薛尼姑为吴月娘精心挑选的壬子日这一天,可以受孕的这个良辰吉日,恰好正是吴月娘的经期!“月经还未净。”所以怀上宝宝,应该是和这次没有什么关系 的啦。
  
   你看,尼姑叫她几时行房,她就几时行房,哪怕是五品高官的大太太,哪怕还在月经期,她也不敢不从呀!
 
  (58) 潘金莲的毒计
  
  
  
  
   话说自从李瓶儿为西门庆生下了西门官哥之后,西门庆就对她百依百随,要一奉十。从此便冷落了潘金莲。
   这潘金莲十分嫉妒呀,哪叫自己不生个娃娃出来呢?于是,他便设下一条毒计,欲害死这个独种小孩儿西门官哥,使李瓶儿失宠,让西门庆再回到自己身边来。
    
  
   却说潘金莲房中养了一只白狮子猫儿,浑身纯白,只额头上带一道黑,名唤“雪里送炭”,又名“雪狮子”, 潘金莲叫它“雪贼”。
   这只猫儿被潘金莲驯的十分听话,会衔汗巾,会拾扇儿。潘金莲常抱它在被窝里睡,又不撒尿屎在衣服上,呼之即至,挥之即去。每日不吃牛肝干鱼,只吃生肉,调 养的十分肥壮。
   潘金莲甚是爱惜它,终日躲在房里,暗暗用红绢裹着生肉,令猫扑而挝食。这一招,是受“屠岸贾养神獒害赵盾丞相”的典故所启发。所以那猫儿,只要一见到红 绢,就扑上去乱抓,抓开了就有肉吃。
  
   这一天,也是合当有事,西门官哥儿在外间炕上顽耍,恰好身上穿着一件红缎衫儿。
    不料这雪狮子正蹲在护炕上,看见官哥儿在炕上,穿着红衫儿一动一动的顽耍,只当平日哄喂它肉食一般,猛然望下一跳,扑到官哥儿身上乱抓,抓开红衫寻肉吃, 把身子都抓破了。
   只听得那官哥儿“呱”的一声,倒咽了一口气,就不言语了,手脚俱风搐起来。
   慌的奶娘丢下饭碗,搂抱在怀,那猫还来赶着他要挝,被丫头打出外边去了。
   李瓶儿从后边赶来看时,早吓坏了。吴月娘也慌的两步并做一步,迳到房中,见孩子搐的两眼直往上翻,口中吐着白沫,咿咿犹如小鸡叫。
   这个时候,吴月娘就问潘金莲:“是你屋里的猫吓着孩子了?”
   潘金莲当然是说不知道的。
  
   吴月娘见那孩子受了惊吓,抽搐起来,便叫小厮快去叫刘婆子来。
   不一时,婆子到了,看了脉息,取出药,撬开口,灌下去。说还要灸几针才好。
   当下,刘婆子把官哥儿眉攒、脖根、两手关尺并心口,共灸了五针。
   那孩子昏昏沉沉,直睡到日暮时分西门庆回家还不醒。
   那刘婆见西门庆回来,月娘就给了她150块钱,一溜烟从夹道内出去了。
   这婆子医术不高,识穴不准,五针扎下去,对孩儿构成了致命的伤害,书上写病症加重:
   “不料被艾火把风气反于内,变为慢风,内里抽搐的肠肚儿皆动,尿屎皆出,大便屙出五花颜色,眼目忽睁忽闭,终朝只是昏沉不省,奶也不吃了。”
  
    医生治疗失误,患者家属如何知道?如何取证?
   所以李瓶儿就慌了,到处去求神问卜打卦。又瞒着西门庆再把刘婆子请到家里来跳大神;又请薛尼姑买纸马香烛念经;又请小儿科太医来看。
   所有的方法都试遍了,都没个下文,那孩儿已经不吃东西了。
 
   李瓶儿昼夜守着哭,恍恍惚惚中,忽见前夫花子虚来到,穿着白衣,厉声骂道:“泼贼淫妇,你如何抵盗我财物与西门庆?如今我告你去也!”
    李瓶儿慌忙扯住他衣袖,猛然惊醒,手里却是扯着儿子官哥的衣衫袖子。
   梦到的是前夫花子虚,扯着的却是儿子西门官哥。
    原来是花子虚讨债来了。李瓶儿唬的浑身冷汗,毛发皆竖。
  
   次日,那孩子只搐气儿,黑眼睛珠儿只往上翻,口里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西门庆不忍看他,走到明间椅子上坐着,只长吁短叹。
   那消半盏茶时,官哥儿呜呼哀哉,断气身亡。只活了一年零两个月。
   李瓶儿一头撞在地下,哭的昏过去了。
  
  
    潘金莲平时用“红绢裹肉”训练猫儿,是非常阴毒的,使猫儿见红就抓,导致抓伤官哥,并过度惊恐;然后大家又请那个最信的过的刘婆子来治,结果导致严重误 治;最终半个多月后丧命。
   西门庆常说的一句话:“休信那老淫妇胡针乱灸,若不好,拉到衙门里去拶那老淫妇一拶子。”
   结果,他儿子就死在那婆子手里,他却捉不到。
   而猫儿惊坏官哥的时候(还不是致命),潘金莲又不在场,所以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中,金莲、刘婆这两个元凶都隐藏的极深,没有人会去追究她们的责任。
    追究谁呢?
   追究那只猫,因为猫,才是害死西门官哥的罪魁祸首。
   所以书上写道:“西门庆三尸暴跳,五脏气冲……不由分说,寻着雪狮子,提着脚走向穿廊,望石台基轮起来只一摔,只听响亮一声,脑浆迸万朵桃花,满口牙零噙 碎玉。正是:不在阳间擒鼠耗,却归阴府作狸仙。”
  
  
   现在,再回过头来看:
   《金瓶梅》中看相水平最高的吴神仙,在为西门庆看相时,算他晚年会有两子送终;
   永福寺的长老对西门庆说,诸佛菩萨已作了证盟,西门庆将来有贵子兰孙,端严美貌,早登科甲;
   玉皇观的吴道官收西门庆儿子为徒,又烧了180道香表,许他长命百岁;
   又有尼姑印造《陀罗经》五百部,“小哥儿万金之躯,全凭佛力保护。”
   诸路神佛,全都来保佑这个小孩儿西门官哥。
  
    结果就是,潘金莲在不动声色之中,把他们全部都一一打败了。
 
  (59) 说说《金瓶梅》里的太医
  
  
  
  
   太医,是古代医生的职称。北宋时设有太医局,是国家培养医学人才的教育机构,明朝时设有太医院,类似近代的中医学校等。
   太医的层次,又分为四个级别。
   一等太医叫“御医”,七品,和县令一个级别,只有十三个人的编制。二等太医叫“吏目”。三等太医叫“医士”,属于从九品。四等太医叫“医生”,无品,相当 于现代的助理医师。
   总之,无论几等太医,都是古代社会中持证的正规医生。
   所谓正规医生,在我们一般人的认识中,应该都是水平较高的、信任度较高的那些医生们。
  
   事实怎样呢?在小说《金瓶梅》中,有一群比较活跃的太医。他们的医术究竟如何呢?我们来看一看。
  
   自从李瓶儿的孩子死后,李瓶儿悲痛欲绝,夜夜梦见花子虚来讨债,不觉着了重气,“把旧病又发起来”。这个时候,家里先后来了四五位太医为她看病。
    这“旧病”指的什么呢?“自从有了孩子,身子便有些不好”,乃坐月子期间,因行房过度而落下的病根。当时,经人推荐,请的是任医官来看病。
    任医官是级别较高的太医。这天来的时候,他喝酒喝的太多了,骑在马上一晃一晃的,几次险些跌下马来。他一进门就说:
   前几天,王吏部的夫人也是这病,和你夫人相似,我开了药,不消三四剂,登时好了。他不仅加礼感谢小弟,还送了我一个匾儿,匾上写着‘儒医神术’四个大字。 最后要求西门庆也送他一块匾。
   进门先不说治病的话,先把自己吹嘘一番。
   不过,任医官在吹嘘的过程中还是说漏了嘴,他说他幼年时也曾读过几行书,后来因为家里逐渐贫穷了,赚不到钱了,才去学的医。
   这一次还是暂时治好了。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李瓶儿死了孩儿,旧病复发,又添新症,不知怎的,下边“似尿也一般流将起来”(严重的血崩,有生命危险),不 觉眼前一黑,跌了一交,把脸都磕破了。
   西门庆慌了,又去请任医官来看,这次花了600块钱,还送了他一匹杭绢。
   任医官开了药,叫乘热吃下去,结果,血崩突然加剧,“其血越流之不止。”
   西门庆越发慌了,又去请大街口胡太医来瞧。
   这胡太医的医术平平,他不求无功,但求无过,所以他开的药,李瓶儿吃下去,不好也不坏,没有任何动静,“如石沉大海一般”。
  
    又有人推荐,东门外住的一个赵太医,是个专看妇人科的专家,极看得好。
   于是,西门庆又去请赵太医。
 
   赵太医来了。
   赵太医一进门就说:“在下以医为业,家祖为太医院院判,家父为充汝府良医,祖传三辈,习学医术。”
    这是赵太医先介绍自己的家庭情况,别的医生都不能和他相比,因为他是“医学世家”。接着又介绍自己的水平:
   “每日攻习《药性赋》、《黄帝素问》、《难经》、《活人书》、《丹溪纂要》、《丹溪心法》、《洁古老脉诀》、《加减十三方》、《千金奇效良方》、《寿域神 方》、《海上方》,无书不读。小人拙口钝吻,不能细陈。”
   从这一番自我介绍来看,赵太医的理论知识还是学的好的。至少,从他的介绍来看,给人的感觉毕竟是读了那么多的医书。或许,他只记得个书名,也未可知。
    那么,他的实际水平究竟如何呢?
  
   当时,西门庆请他到房中为李瓶儿现场诊断。
   这赵太医先诊其左手,没诊出什么,次诊右手,也没没诊出什么,便叫道:“抬起头来,看看气色。”
   那李瓶儿真个把头儿扬起来。
    赵太医便对西门庆说:“老爹,你问声老夫人,我是谁?”
   西门庆便教李瓶儿:“你看这位是谁?”
   那李瓶儿抬头看了一眼,便低声说道:“他敢是太医?”
   赵太医道:“老爹,不妨事,还认的人哩。”
   这赵太医看病还真有点意思,先看她是否还认得人。还认得人,就不妨事。
   西门庆又道:“赵医生,你用心看,我重谢你。”
   那赵太医一面又看视了半日,说道:“夫人此病,休怪我说,据看其面色,又诊其脉息,不是伤寒,只为杂症。要么是刚生了小孩,要么是刚怀了孕。(“不是产 后,定然胎前。”)
   这赵太医的实际水平,太低劣了!他见李瓶儿睡在床上,这般模样,就以为她是产后胎前。
  
   西门庆说:“不是的。先生,你再仔细诊一诊。”
   赵太医又沉吟了半晌,道:“如此面色这等黄,多管是脾虚泄泻,再不然,定是经水不调。”
   李瓶儿明明是血崩不止,他却说是月经不调,还要给她下药通经。岂不是雪上加霜?
   西门庆道:“实说与先生,房下如此这般,下边月水淋漓不止,所以身上都瘦弱了。”
   赵太医道:“如何?我就说是经水不调。不打紧处,小人有药。”
   如何?这两个字的意思就是,你看,我没说错吧,我就说她是经水出了问题。
  
   赵太医出来之后,别人问他,是甚么病源?
    赵太医现在当然是知道症状了,所以他说:“依小人讲,只是经水淋漓。”
   现在,他不说是经水不调了,改口成了经水淋漓。
    但是,西门庆也不是傻子,给了他钱,打发走了。也没有用他开的药,因为这个太医根本就看不准病。
  
  
   在小说《金瓶梅》中,正规太医的水平,也就和算命先生一般,都是过猜过蒙的。
   后来,西门庆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又去请道士来做法解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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