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小说,不喜误入

发布美丽公主於是接受了宙斯的爱,两人一起回到天上生活。而宙斯为纪念那表白的地方,就以公主的名字欧罗芭做为那块土地的名字。那土地正是今天的欧州大陆。”按照这么说金牛座应该是具有浪漫的特点,但是看着他如此“务实”的样貌我实在很难将他同“浪漫”二字联系起来。

发布“老兄,你是金牛座的我也是,看在这个面子上放我们过去吧。白羊座的穆先生都认同我了。”

发布“哈哈哈。”亚鲁迪巴大笑不止,突然双眼露出凶光,大喝一声:“看招。黄金野牛拳!”顿时一道霸气无比的浑厚力量朝我们冲来。

发布我低吟一声“不好”连忙推开乌拉曼。黄金野牛拳打在了我们方才站立的地方出现一个深达两米左右的大坑,我一看背后不禁冒出了冷汗将衣服浸湿。

发布亚鲁迪巴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一阵“霹雳啪啦”的暴响,低声道:“想过去就得先过我这一关。”

发布“难道真的要用暴力解决问题吗?”我问道。

发布“黄金野牛拳!”他用行动回答了我的问题。没办法了,面对突如其来的蛮横进攻我除了躲闪还能干什么呢。不过老是这样躲闪也不是办法啊。而且我已经感觉到他出拳的力量在增加,速度也越来越快。如果在这样下去我怕我的迷影步法跟不上他的速度了。

发布我趁着落地的一瞬间看了亚鲁迪巴一眼发现他竟然一动不动的站着,双手紧紧的抱在胸前脸上挂着轻蔑的微笑。“亚鲁迪巴,你别得意得太早了。”

发布“小老鼠,你还能干什么呢?面对我这接近于光速的拳。”说话之间他仍然没有停止对我凶猛的进攻。

发布“我只想问你我的师父伏羲有没有打败过你?”我一面躲闪一面费力的问话。

发布“有,而且只有一招。”

发布“很好,那我打败你也不用十招。否则就算我输,我马上就回去。”师父曾经教过我五行绝。我从来没有用过。此时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师父当时的话。

发布“星幻,你要知道所谓乾坤八遁是借助自然的力量的一种绝世武功。而五行绝则是一种对自身突破的招数。伟大的自然造物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的影子放在了我们的身体中。所以自身所激发出来的力量是绝对不亚于外界自然之力的。但是这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我不建议你多用。”

发布“危险?为什么?”

发布“因为外界的力量用不好最多使不出招数,但是自身的力量用不好则很可能导致身体的危害。五行绝在我以前修为不够的时候也是不敢轻易使用的。但是五行绝有个好处就是无论周围是否有你所需要的自然媒介都可以使用,不像乾坤八遁没有媒介就不能用了。但是一旦你修为达到我这样的境界你就会发现其实所有的元素都在我们身边的,只是利用起来有一定困难而已吧。也只有像我和女娲才能信手拈来罢了。哈哈哈。你就慢慢修炼吧。而且告诉你五行绝用了一次下次就会更加厉害了,而且用好了对自身是很有裨益的。前提是用好了。”

发布好吧,我现在就想看看这人体到底有多神奇。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要催动五行绝是在不算什么难事。只是以前从来没有运用到实战中心里有点紧张。

发布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亚鲁迪巴又攻击过来了,不过有所不同的是这回他是整个人都冲了过来。“巨型号叫!”眼看猛拳要压过来,无奈我人在半空暂时还转不开眼看就要实实在在吃他一拳了。我不忍的闭上眼睛,忽然感觉到全身一阵舒畅,睁开眼睛一看发现不远处的乌拉曼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合十放出淡淡的白光。白光形成罩子将我牢牢的保护了起来。亚鲁迪巴的重拳打在了防护罩上,防护罩应声而碎。不过这却为我赢得了难得的时间。我看准时机抓住了亚鲁迪巴的双拳。

发布“看来我也只要一招就够了。”说罢我催动起全身的细胞同时释放着能量。能量顺着我的引导来到我腰间的九仪天尊剑身上。九仪天尊也明显感到了我的召唤蠢蠢欲动。

发布待到我将能催发到的能力都注入剑中的时候,大喝一声:“出鞘!”九仪天尊应声而出在空中画出了一个美丽的圆圈旋转着向亚鲁迪巴头颅砍去。

发布我心中仁念一动稍微改了一下方向,毕竟我并不想要他的命。九仪天尊“当”的一声稳稳插在了地上,同时插在地上的还有亚鲁迪巴黄金头盔左边的金牛角。这头野蛮的斗牛终于被我降服了。我的嘴角挤出一个微笑,道:“我也只用了一招。”

云游山海篇 第二十三章 力挫三宫

从金牛宫出来我看了看远处的钟才发现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也就是说还有十个小时马兰塔就会被金箭穿胸而死。想到这里我哪里敢耽误连忙加快脚程向着下一个宫殿——双子宫狂奔。

发布说来奇怪从外面看上去并不大的一座通天塔内部却大得出奇,我们好容易来到了双子宫的门口却不得不止步了。因为眼前的双子宫竟有两座让我们不知该走哪边。我正在犹豫的时候乌拉曼说话了:“星幻大哥,我看我们两人分开走吧。这样也不会耽误太多的时间了。”

发布从刚刚她在实战中的表现来看我哪里敢让她脱离我单独行动,要是救了马兰塔而死了乌拉曼那就更麻烦了。我坚决不同意。谁知乌拉曼却很倔强的说:“星幻大哥,我知道你对我的武功没有信心,但十也许你还不知道其实我最拿手的就是轻功。等会儿要是情况不对的话我一定会逃出来的。你放心好了我的轻功即使在整个巴比伦也是没有多少人能赶上的。再说了十二战士想考验的是你的能力,他们是不会为难我的。”

发布“但是……”我还有些犹豫刚想说什么却听见乌拉曼从远处传来的声音道:“你放心吧。咱们下一宫见!”原来刚才她趁我分神的时候已经朝着右边的宫殿奔去了。看着她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我心中竟有一丝的忧郁,有一种好像再也见不到她的感觉。但是我再想挽留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的整个人都已经完全被双子宫里面散发出来的黑暗所吞噬了。

发布我也不多想冲进了左边的宫殿去。这个宫殿的内部竟是灯火通明的,但是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一路警戒的向前冲去希望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出乎我的意料一直走出了宫殿也并没有什么出其不意的偷袭,是在比白羊宫还轻松嘛。但是我心中却突然一紧,我没有遇到双子座的战士难道乌拉曼那边……

发布我回头看了看发现哪里有两座宫殿啊,分明只有一个出口嘛。可是刚才明明看见了两个入口的啊。一切就听天由命吧。我摔了摔头想摔掉一切不好的念头,同时向着下一宫巨蟹宫跑去。

发布冲进巨蟹宫也是没有人的,安静得出奇。有了刚才在双子宫的经验我有些庆幸,难道以后的宫殿里都没有人,那倒轻松了。但是渐渐的我感觉到有些异样?为什么跑了这么久还没有出去,刚才我跑了一会儿就到外面了呀。还有就是周围好像越来越黑了,而且还有阵阵阴冷的风吹来,让人不寒而栗。又过了一阵我来到一个巨大的坑洞前面,周围走来许多面无表情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走进这无底洞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发布我上前去抓住一个人想问这是什么地方,但是我刚抓住他就感觉到一股彻心的寒意从他的身体传到我的手上。我连忙放开,再仔细一看这个所谓的人竟没有一丝的血色明显已经死了很久了。还好没有让雨馨跟着来,不然她看到尸体又要大喊大叫了。其实别说她就是我也是极其厌恶这些不干净的东西的。

发布身后的巨坑发出“轰”的一声,我转身一看发现从坑内暴射出冲天的蓝色火焰。这和我的暗蓝火焰是很不同的,因为在这火焰的旁边我不仅不感觉到丝毫的热量相反的却觉得比刚才更加阴冷了。

发布一个冷傲的声音道:“有能力走到这里却是有实力,但是你也只能到这里了。积尸气冥界波!”话音刚落那股蓝色的火焰便分作无数道小光速朝我袭来,数量之多让人咋舌。

发布“火魔护体!”我慌忙之中防御原本以为可以松口气了,却不想那数万道火光竟穿过我的火魔罩进来了。我无奈拔出九仪天尊一一抵挡,由于没有思想上的准备还是被许多火焰打中了。但是我却没有丝毫的灼热之感却是冷得好似要结冰了一般。在被打中的一瞬间我终于找到了迪斯马斯克的破绽。

发布我用迷影步法闪到一边高高举起九仪天尊剑,大喝道:“原来是冥火,那我就没有顾及了。”说着我将体内的火属性激发出来一部分注入九仪天尊剑,另一部分则凝聚在左手上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发布我将火球掷向那个大坑同时整个人也跟在火球后面朝大坑上方飞去。就在火球落入大坑的一瞬间蓝色的冷火和我放出的火球相碰撞颤声了剧烈的爆炸,爆炸出的冲击力将我又送往更高的空中。迎面的风已经刮得我睁不开眼睛了,索性我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感觉来看清前方。

发布终于我感到了一阵阴寒的压迫感。“就是这个里了!”我大喝一声将脚下的九仪天尊剑拿在手中借助惯性又飞了一段距离。“哈!”我狠狠的将九仪天尊剑挥了出去果然剑身砍到了什么东西马上减慢的速度。我又聚齐一些火元素注入剑中,一时间就觉得轻松了不少。耳边只听见“啪啦”的一声,我睁开眼看见就在面前出现了一道空间的裂缝!裂缝放出巨大的能量将我摔了出去,九仪天尊剑马上飞到我脚下托起我又向着裂缝飞去。

发布这个空间的结界好像玻璃一样的碎开落下,裂缝越来越大。巨大的闪电也修补不好空间的痕迹无力的闪耀着。“哼哼。”我冷笑一声。九仪天尊好似明白了我的心意加快了速度飞进了空间的通道内。

发布经过空间的转化我又来到了巨蟹宫,眼前倒着一个穿着巨蟹座黄金圣衣的男子。我看也不多看他一眼从他身边绕开向着下一座宫殿跑了。

发布来到狮子宫看见这里的战士早已在那里等待许久了。“你就是艾奥里亚?”我问。

发布“没错。”

发布“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了,你是放我过去还是准备打一场。”

发布“你刚才一口气过了四宫一定是伤痕累累,我不会欺负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你先休息一下吧。”

发布我取下九仪天尊剑狠狠插在地上,大叫道:“我的朋友就快死了。你给我干脆点吧。咱们堂堂正正的打,别耍什么花招。”

发布艾奥里亚瞪了我一眼,道:“我从来不暗算别人,更加不会耍花招。既然你求死那我就成全你吧!看招!闪电战斗拳!”果然名不虚传他出拳的速度却是快比起刚才的亚鲁迪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发布“可惜,”我轻叹一声拍出了更加快的拳“青霜雷电!”一片大面积的雷电顿时朝着艾奥里亚直轰而下将他轰倒在地。同时我还有时间收回九仪天尊挡住了他刚才打来但还没有到达的闪电战斗拳。九仪天尊仿佛一头凶猛的狮子将迎面冲来的小猫一个个吞下了肚子。毕了剑身还闪发出一道金光似是在说:“有点塞牙了。”我没有理会其他只顾向着下一宫走了。

发布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下一宫应该是那个人的地盘吧。看来有些棘手了。一边想着对策一边跑路,不知不觉已经来到第六宫——处女宫。一股浩然的正气掩饰不住地从里面散发出来,我心慌了。

发布OK,剩下的都是3320的vip章节了,我以后有空再转过来。

云游山海篇 第二十四章 谁入地狱

(写在前面的话:我建了一个QQ群,号是12132895。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加)

发布脚下的阶梯在一步步向后移动,我多么希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可是路尽头的处女宫在我眼中还是越来越大,终于我来到了处女宫的门前。我放慢了脚步轻轻走了进去。

发布处女宫内部看上去和前面的几宫没有多大的区别,同样是庄严得肃穆,同样是精雕得细作,同样是安静得怕人。

发布“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一个声音冷不丁在我旁边响起,吓得我是浑身激灵白细胞不知死了多少。我连忙找了个掩体来将自己隐蔽起来再说。

发布“出来吧。你知道我能感觉到你的气息。”刚才还没注意,现在仔细听来这声音真是充满磁性听起来格外舒服。

发布我从大柱子后面出来环视四周竟没有看见半个人,大声道:“我已经出来了,现在轮到你现身了。”

发布“呵呵呵呵,我一直在你后面啊。”沙加说罢我身后闪出一片金光,我不由得大吃一惊。我又退后了几步目的是远离沙加的攻击范围。

发布“我有急事,上吧!”我话是这么说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发布谁知沙加并没有理会我的话,转身背向我良久才道:“我不会和你打的,冯星幻。”

发布我一听大喜,道:“那你的意思是说直接放我过去了?”

发布“我也没有这么说。你虽然是伏羲的徒弟,但还不是我的对手。严格说起来我还算是你半个师兄。”

发布“那你到底要我干什么?”我急切的问。

发布沙加轻笑了两声,转过头来对我说:“你跟我来吧。”说罢一个人走向前面的黑暗。沙加的黄金圣衣散发出黑暗吞噬不了的金色光芒,我远远看去就想是一柄照亮黑暗的蜡烛。沙加的话中容不得半点反抗的余地,我乖乖跟着他走向了前方的黑暗。

发布走到了黑暗的尽头一面墙出现在我们面前,沙加当作没看见似的径直走过去,好像注意到了我的犹豫他也停了下来,问道:“身为伏羲的徒弟难道你还在用肉眼看这个世界吗?”说得我有些莫名其妙。沙加说罢自顾自穿过了墙消失在我的眼前,我这才明白刚才他的话的意思连忙跟着向墙壁撞去,但是奇怪的是我却实在是撞在了墙上,要不是我有神功护体现在恐怕已经是头破血流了。

发布我揉了揉额头回忆了一下刚才沙加走进去的时候的样子,顿时好像想起了什么我也学着他的样子闭上眼睛慢慢朝前面走去。

发布当我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我震惊了,因为我仿佛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不对,应该说我确实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原来处女宫内部还有这么一个异次元空间啊,这里给人的感觉就是空旷。放眼望去是一片茫茫的草原,更远的地方就是地平线了,天空是蓝丝绒一样的颜色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质感好像它就在不远处似的,更好像我踏上飞剑就可以触摸到天际一般。站在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我的视线眼睛所到之处都是极至,明明可以看得很远却感觉这些东西都是近在眼前似的。这里唯一的两点竟是不远处的两棵沙罗树。

发布相传佛陀在拘尸那拉城的沙罗双树间涅槃。这种树的叶子是丛生的,叶长圆形,开花时期,花蕊缤纷而下,铺满地上。佛祖释迦牟尼晚年居住在王舍城。相传,他曾多次召集住在那里的僧人,向他们讲了有关保持僧团不衰的原则,要求他们“依法而不依他处”,然后离开王舍城北行,开始了他最后的游化。他带领弟子们,经过那烂陀、波吒厘弗多罗,渡恒河,到达吠舍离,受到当时富裕的妓女庵婆波利(庵摩罗)的供奉。以后便来到吠舍离附近的贝鱼伐那村(竹林村)。时值雨季,释迦牟尼决定在那里安居,留阿难陀一人随从,其余弟子均分散到各处居住。在雨季中,他患了重病。雨季过后,又继续起程,向西北地区巡游讲说。到了南末罗国的波伐城(亦译“婆瓦村”),驻锡铁匠纯陀的芒果林中,并吃了他供献的食物。食后,释迦牟尼中毒腹写,病情转重。行至离拘尸那迦城(今印度联合联合邦迦夏城)附近的希拉尼耶伐底(或译阿利罗跋提、阿恃多伐底)河边的娑罗林,在两棵沙罗树之间,右胁而卧,半夜入灭。临终前,他告诫弟子要依法精进修行。又为求见的婆罗门须跋陀罗说法,使他成为最后一个弟子。终年80岁。而后,沙罗树成为佛教神圣而不可侵犯的象征,也代表着对人生的大彻大悟与一种超然的境界。而现在这偌大的世界竟只有两棵沙罗树。

发布沙加坐到了沙罗双树的下面,任由花蕊打着旋飘坠下来,那画面真是美极了。我也走过去坐到了沙加的对面。我坐上去过了一会儿我想起生命垂危的马兰塔不由“腾”地站了起来。

发布沙加仍旧是一动不动的坐着,好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小声说道:“这里的空间和时间都是静止的,你不用担心你的朋友。”

发布我一听心中说不出的喜悦坐了下来继续盯着沙加看。沙加的面容十分安详甚至还泛着金色的祥光。沙加的小宇宙依然是那么波澜不惊就像一个无尽的黑洞一样。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慢慢闭上了双眼开始了冥思……

发布这时我仿佛置身于宇宙之中,无穷无尽的空间与时间在这里交错纷织。不时有几颗星从我身边飞速划过,留下一条条美丽的曲线,然后又消失了。远处的星组成了一个个太阳系,又组成了无数的星云,星云绞缠在一起组成这整个宇宙像是深蓝色的幕布上漆满了白银闪闪发出微弱却浩瀚的光泽。我渐渐感觉这个身体已经不再属于我,而是慢慢融化在这无尽的宇宙之中,或者说是我和整个宇宙融合在了一起,没有痛楚没有快乐,什么都没有只有安详的坦然。

发布我的耳边响起了一只不知名的曲子,像是从远方传来飘进了我的脑海,又像是本身就埋藏在我记忆深处似的。琴韵悠悠,只应天上有。雪域孤影独行,梦凄凄,人彷徨。琴绝,愁亦绝,此情谁与共。唯有寄情幽曲,抚琴弦,空遗恨。原来这是一种解脱。

发布当这首曲子完毕的时候我已经彻底融合在了宇宙之中,我这才发现自己看东西竟前所未有的清晰,这也许就是沙加所说的心眼。以前,我看事物是用肉眼去看,但是在我融合的那一刹拉,我开始学会用心眼去看,所有的事物,真的可以看得前所未有的那么清楚。

发布“你终于领悟到大周天了。”沙加的声音将我从冥思当中唤醒。我睁开眼便看见沙加坚毅的面孔。

发布我点点头,道:“是的,我刚才看到了。”

发布沙加缓缓站起来,我也跟着站起来。接着沙加带着我漫无目的的走着。沙加伸手接过一朵飘落下来的花瓣,悠悠道:“花开,然后花落,星光闪耀,不知何时熄灭。这个地球,太阳,银河系,甚至整个宇宙也总会有消失的时候,人的生命和那些相比只不过是一瞬间吧,在那一瞬间中,人诞生,微笑,哭泣,战斗,伤害,喜悦,悲伤,憎恨,还有爱,所有的一切都是刹那间的邂逅,谁都不能逃脱死亡的长眠。”说罢他手一扬那些花瓣随风飘散。

发布“那你为什么总是紧闭双眼,为什么面容凝重?”

发布“我从五岁便来到这里修炼,我紧闭双眼是不想看到这尘世间那么多的苦难;我悲伤的表情是为了那些生活在痛苦中的人们。可是世界却不会因为我没有看见而改变,我一直以来不过是自己在骗自己,不敢承认一切而已。所以我建了这个沙罗双树园,这里就是我自己的精神世界。你呢?”沙加问我话的时候仍然是背对我。

发布“我不知道。”我回答得很干脆。

发布“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为什么会回到现在?”

发布我吃惊他连我是从未来了的都知道。“我不知道。”我还是这一句话。

发布“你刚才很奇怪我为什么知道你是从未来回来的,是吗?”

发布我点点头,却忘了他是闭着眼睛的。不过对他来说这似乎不能成其为问题。他回答道:“因为我看了天书。天书记载了这个大宇宙从创生到灭亡的每一件事。”

发布“哦,那你无所不知了?不是比伏羲还厉害?”

发布沙加摇摇头轻叹一声,道:“只要是人都不可能参透全部的天书内容的,我是这样,女娲是这样,甚至伏羲也不行。这就是人类的局限。我们都只能观察到未来五千年的事情。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是从那里来的了。正如伏羲所说的,时间其实和空间一样是一个概念而已。”

发布我冷笑两声算是自嘲,看来沙加是又一个神了。“我在这里等你是天书中说的,我要为你开启五行绝的奥义窍门也是天书中规定好的。还有,我传授你五行绝之后就死去也是不可违抗的。”我一听顿时哑了,沙加明知道今天会死仍然能这么坦然自如?这是一种什么境界?

发布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另一个地方,脚下已经不是青青的草原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火红的花。沙加平静的说:“你就送我到这里吧,前面就是黄泉了。我自己走过去就可以。”

发布我连忙挽留道:“等等,你还什么都没有教我呢!你不是说……”

发布沙加挥挥手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接着终于转过身来慢慢睁开了眼睛。我是第一次看见沙加的眼眸,是那么清澈,仿佛可以从里面看到整个世界。沙加走过来将冰凉的手轻轻放在我的头上,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笑了,笑得是这么圣洁就好似他的眼睛一样。“我已经将你脑中储存五行绝部分的天书激活了。你只要坐下来安静的冥想就能参透。”说罢沙加转身踏上了前面的不归路。

发布“阿赖耶识,阿赖耶识,阿赖耶识,阿赖耶识……”沙加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最后竟一点点消失在了这个空间之中,好像一座沙雕被风吹走一般沙加走得也没有丝毫痕迹。他留下的残影也终于被这满天的红色所吞咽,唯有“阿赖耶识”这四个字在空中回荡越来越远,这算是沙加留下的遗言吗?我至今不懂这代表了什么。红色的曼珠沙华无风而自扬模糊了我整个视线。

发布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相传此花只开于黄泉,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春分前后三天叫春彼岸,秋分前后三天叫秋彼岸,是上坟的日子。彼岸花开在秋彼岸期间,非常准时,所以才叫彼岸花吧。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彼岸花是开在黄泉之路的花朵,在那儿大批大批的开着这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又因其红的似火而被喻为”火照之路”,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人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大片大片的,鲜红的,如同血液的颜色。倾满大地,复苏前世的记忆。那花与叶的交错,知的人,惋惜。不知的人,依然活的快乐。当人们走到了人生的尽头,来到这黄泉之路,看着遍地血红色的曼珠沙华时,究竟会想些什么?是怀着对人世的留恋、对亲人和爱人的不舍、还是看破一切的释然呢?

发布花开了,是会凋谢的;星辰是闪耀的,也会有消失的一天……人,都无法逃脱死亡的长眠……可是,死亡是一切的结束吗?那开满曼珠沙华的彼岸究竟是什么?那花与叶的交错,就是代表生与死的永恒交错吗?

发布我独自回到了沙罗双树这里,难道这沙罗双树和沙加呆久了也有了人性。不然为什么此刻沙罗花瓣会疯狂的满天飞舞不停,难道他们也感到了沙加小宇宙的消失。那弥漫在空中不停飞舞着的沙罗花瓣……只是他们无尽的泪水。

发布我回头望了一眼,沙加啊,沙加,你知道吗?没有你的沙罗双树园真的好冷清啊!沙罗花又开了,开得那么灿烂,是为你而开的,你会回来看吗?哪怕只看一眼。沙加,你知道吗?

发布“留君不住,徒见双树残。满园落花宫墙寒,明月残烛相伴。花开花谢依然,多少轮回聚散。忆往昔岁月欢,叹花在人未还。”我默默的走出了这个沙罗双树园,默默走出了处女宫。

云游山海篇 第二十五章 智慧的碰撞

以后的几座宫殿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难度,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后面的众位战士却不约而同的为我让道,凡是看到我来了只是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就站到一边看着我微笑,这还让人挺费解的,本来我还打算给我的五行绝一点实战的机会呢。不过也好节约了不少时间。

发布当我走完双鱼座的阿布罗迪为我铺的玫瑰大道时我回头看了看时间,还有接近五个小时。在我站的地方已经很高了,高得可以俯视黄道十二宫。巴别通天塔在这里已经处于“破损”边缘,我站在外围甚至可以看到远处的巴比伦城,上面的断层中间修起了宏伟的宫殿,那些损坏的塔壁此刻成为了这个宫殿的围墙。最高处的宫殿仿佛真的可以通天似的,看上去威严且神秘。

发布我顺着前方的阶梯走了上去。阶梯不长可是我的心却感到异常沉重,好像自己是一个前来朝圣的信徒。出乎意料这里没有一个守卫,说来这也是合理的如果黄金十二战士都被打败了守卫又能起什么作用呢?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宫殿的内部去。

发布本来以为里面应该是和《西游记》里的大雷音寺差不多的情景,一群神仙端坐在两旁到处是闪闪的佛光,神仙们一个个慈眉善目口中念念有词分外祥和。可是眼前的景象却和我脑海中的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只见一群人在里面十分忙碌的工作着,有的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有的是胡子眉毛都白了的老头。每个人都来去匆匆手中拿着雕着符号的木板,有的则是在另一处和其他人高声讨论着什么问题。弄得我还以为回到了证券交易所呢。

发布这时走过来一个中年人,问道:“不知这位是?”

发布我忙行礼道:“在下是伏羲的徒弟,冯星幻。”

发布“哦,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发布“我是来了解一下关于混沌的情况的。”我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在我说完“混沌”二字之后偌大的一个研究所惊然安静得可以听见那边化学药品的气泡破裂的声音。可见混沌在这些人心中已经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发布那个人将我上下打量一番,说道:“那好,你跟我来。”说着转身要走。

发布“等等。”我大声喊道:“我有个朋友在下面中了你们的黄金箭希望你们可以先救了他再说。”哪个中年人微微点了下头,随便拍了一个人的肩膀道:“你去处理一下。”说罢那个人就飞快冲了出去。中年人继续向前走,我死死的跟在后面。众人都纷纷给我让道但是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身体好像在看一个怪物似的。不对!我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应该是在看一个神才对。

发布中年人将我带到一个门前摸了一下门口的水晶球那门便开了,我随他走进了这个小小的屋子,门一关整个人顿时感到有些失重。原来这他妈的还是一个电梯啊!!

发布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打开,虽然地方不一样了但是展现在眼前的还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不同的是那边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里面空空的我猜可能就是以前装混沌用的吧。

发布中年人作了自我介绍,说:“我叫伊比卡是巴别研究院的院长。你看那边,那里曾经就是关混沌的地方,全是用钻石做的。但是没想到他还是能跑出来。”

发布看来我猜对了一半,没想到巴比伦人这么豪爽居然用钻石做牢笼。“看来我们都错了,当初是我极力说服国王让我们研究魔兽的,伏羲祭祀也多番劝阻但是我们哪里听得进去。现在搞成这样别说什么靠魔兽兴国了,我看咱们巴比伦都快保不住了。亚述和波斯的联军又在攻打我们,实在不知道巴比伦还能支持多久。”

发布“院长不比自责,事情发展成这样是谁也不愿看到的。这次我们师徒一定会尽力找回混沌的。”

发布“多谢,实在是多谢了。但是万一你们找不到的话我们也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发布“哦?”

发布“相信伏羲祭祀已经跟你说了吧。我们研究出了一种末日炸弹,威力极大。万一找不到混沌我们只好将这种末日炸弹放在全国各处然后锁国引爆炸弹和混沌同归于尽了。这个祸是我自己闯的,所以我决定自己留下来引爆这些炸弹,算是对世界的一种补偿。”

发布这老小子倒是挺勇敢的,“院长不要这么丧气,我相信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的。您还是先让我看看线索吧。”

发布“好的好的。”说着伊比卡领着我在这层曾经是专门研究魔兽的研究室参观了一圈。中途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过了一会儿乌拉曼和马兰塔也进来了。我高兴的问道:“马兰塔,你的伤没什么问题吧?”

发布马兰塔笑着说:“刚才那位医师的魔法实在很厉害,现在我的伤不仅好了,连疤痕都没有呢。”说着还露出瘦弱的胸部给我看,要是乌拉曼露给我看或许我还可以接受,但是你就算了吧。

发布“行了行了。马兰塔,你快来看看这里有什么关于混沌的线索没有?”

发布马兰塔“嗯”了一声和乌拉曼一起进行着地毯式搜查。我对着院长使了个颜色,道:“我师弟。”

发布院长应声道:“哦,果然是明师出高徒。你们师兄弟二人都非池中之物,将来一定会一飞冲天的。”

发布“借您吉言。院长,咱们不如换个地方说话。我有点事情想问您,这里交给我师弟就好了。”

发布“好的。”院长又将我带到另一边的门。不同的是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办公室了,姑且这么叫吧。院长让我坐下来又叫人给我送上了一个果盘算是招待得比较周到了。

发布“您有什么事情尽管问我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发布“好的,那我也不浪费时间了。我想问您混沌逃跑哪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把细节跟我说一说吗?”

发布院长摸了摸胡子思考了一下,缓缓道来:“本来魔兽被送到我们这里来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人的模样,于是我们先是用一些比较温和的方法想激发他的魔性……”我边听边寒,基本上这些人为了研究就能比731还残酷,什么饿饭,毒气,月光,鲜血……你当是狼人还是蝙蝠呢?最后发展到电击,重力测试,骨节移位……最后终于用到了铀矿石。古代巴比伦人将铀云母中的铀提取出来用以刺激混沌的变化是否和常人一样。“果然混沌一接触到铀就开始变异了。”废话,你他妈去碰那个玩意试试!

发布“首先的变化是他的皮肤起了裂痕似的褶皱,然后慢慢长出了獠牙,具体的我们都有记录。等会我可以拿给你看看。总之最后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魔兽了,那个样子实在是很可怕的。”

发布“那末日炸弹也是你们在这段时间研究的了?”

发布“是的,其实在没有魔兽之前我们已经发现了用某种方法去轰击这种矿石的元素可以产生巨大的能量当时负责这个项目的是我的爷爷,我爷爷当时就想如果这种能量能用在攻击敌人方面不是很好吗?于是我们就开始了这个计划,这也是这个研究所最初建立的目的。”

发布“原来院长是科学世家啊。实在值得敬佩。”我先寒一个,这实在有点跳跃式发展了吧。

发布“可惜我爷爷和我父亲终其一生也没有找到可以人为控制这种东西的方法,所以这担子落到了我的肩膀上。后来我们的研究有了进展,我发现自然界本来就有一定速度的中子,当它轰击到铀核,铀核就会分裂,同时又产生几个中子,这时如果后产生的几个中子在飞出这块铀之前,能撞击到铀核的概率之和大于1的话,就会产生链式反应,这就是末日炸弹的爆炸。如果能撞击到铀核的概率和小于1的话,铀就只是简单的衰变。”我再寒一个,“你肯定要问衰变是什么东西吧?”

发布“这个我知道,就是原子核由于放出某种粒子而转变为新核的变化吧。”好歹我也是学这个的呀。

发布伊比卡顿时双眼放光了,惊叫道:“不愧是伏羲的徒弟啊,这个都知道。我手下那帮人跟着我这么多年才弄明白世界所有的物质都是由各种微小的粒子组成的。唉,神就是神啊。”

发布“过奖了。”我谦虚道。

发布“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又陷入了难题中,也就是这个时候我得到了关于魔兽的消息,所以我想做好两手准备,一边准备末日炸弹,一边研究魔兽。两者不管是哪个成功对我们来说都是巨大的砝码啊。”

发布“后来呢?”

发布“后来?后来我想到了要是把浓缩的两块化合态的铀压在一起,我是说紧紧的压在一起要用炸药的力量,使它超过临界体积,这时因为自然界本来就有中子,就爆炸了,不用人再制造中子去轰击它了。”听罢我彻底崩溃了!你是外星人吗?想我大中华五千年的历史累积才弄出了原子弹,你倒好祖孙三代就搓出了一个。伊比卡叹了口气无奈道:“就在我们的炸弹取得突破性研究的时候混沌却跑了。不得已,我们全部的工作重心都转移到了如何将混沌抓回来上面。”

发布这时进来一个年轻人递过几块木板,对伊比卡说:“院长,这是您要的资料。”伊比卡接过资料递给我说:“这就是我们研究混沌的记录,您看看吧。”

发布我拿过拿还没来得及翻伊比卡又说话了:“对了,圣徒。你对科学很有兴趣吗?”我知道如果我说没有兴趣就太伤人自尊了。

发布“是啊,我觉得这个世界很神奇,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去发掘。”

发布“我果然没看错,对了,你知道时光倒流吗?”我一听激动得连手中的木板都掉了下来。我突然站起来激动道:“院长,你对这个也有研究吗?有穿越时光的机器吗?可以去未来吗?”

发布伊比卡见我如此十分高兴,道:“这个我现在已经研究了一套理论了,我以前证明过高速旅行会使时间变慢,假定将来的某个时候,人们已解决了所有的技术难题,能够制造一艘以亚光速前进的车,一定意义上的时间旅行就变成可能了。如果车以亚光速从地球出发向遥远的星系飞去,来回的旅程仅仅几年按车上的时间,但在此期间地球上却已过去了几千年,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人类文明依然还存在的话,那又会是一个什么新的模样呢?

发布而且你知道吗?时空可以不是平坦的,而是弯曲的。我们可以在地球与宇宙遥远的地方这两点之间凿出一个虫洞,然后用某种“奇异物质”把洞口撑开,使之成为一个突然出现在宇宙中的超空间管道,让我们在瞬间到达遥远的彼岸。然后当我们返回时,虫洞的奇异性质让我们年轻了很多。

发布足够的质量能改变和扭曲时空,我设想了把时空卷起来的时间旅行方法。我觉得,如果太空中的一个巨大物体以一半光速旋转,时空便会扭曲折回。因此,只要将来有人制造一个巨大的圆筒,它的长约为直径的10倍,然后使圆筒以15万公里/秒的速度旋转,便会使圆筒中央附近产生一个扭曲折回的时空。

发布要将这圆筒当时间机器使用,宇宙车一定要开到圆筒的中心沿圆筒内壁盘旋飞行:逆圆筒旋转的方向航行是驶入过去,顺圆筒旋转的方向航行是驶入未来,每盘旋一周都使宇宙车更深入过去或未来一些。时间旅行者到达了目的时间,便将车驶离圆筒。有一件必须明了的事,就是驶向过去无论怎样也不能到达比制成圆筒更早的时间。你觉得还不错吧。”

发布我想掐死你老家伙,这些东西不是相对论吗?王华夏以前经常提到的。“那我也拿点以前研究过的东西跟院长分享一下好了。如您刚才说的光速是最快的速度,我这个就是研究速度对质量的影响。一个物体的质量并不是恒定不变的,而是随着运动速度的增加而增加。这就是运动中物体的“质增效应”。

发布现在我们想象我们在推一辆小板车,板车很轻,上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假设这是一辆在真空中的“理想”板车,没有任何摩擦力、也没有任何阻力,因此,只要我们持续地推它,它的速度就越来越快,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质量也越来越大,起初像车上堆满了钢铁,然后好像是装着一座喜马拉雅山、再然后好像是装着一个地球、一个太阳系、一个银河系……当小板车接近光速时,好像整个宇宙都装在它上面——它的质量达到无穷大。这时,你无论施加多大力,无论推多长时间,它都不可能运动得再快一些。

发布由此可见,光子既然以光速传播,它的静止质量就必须等于零,否则它的运动质量就会无穷大。

发布当物体运动接近光速时,我们不断地对物体施加外力,供给能量,可物体速度的增加越来越困难,我们施加的能量去哪儿了呢?其实能量并没有消失,而是转化为了质量。这就是说,物体质量的增加与动能增加有着密切联系,或者说物体的质量与能量之间有着密切联系。所以说:E=mc2.能量等于质量乘以光速的平方,能量等于质量乘以光速的平方,即能量是质量的900万倍!指甲盖般大小的物质的质量如果完全消失,其释放的能量是用以万吨煤炭来计算的。

发布遗憾的是,没人能随便减少质量,譬如一块石头,我们尽可以用锤子砸成小块,然后碾成碎末,可是当你仔细地收集这些碎末后就会发现它的质量并未变化。

发布不过院长您提发现了链式反应,使人类找到了释放巨大原子能的方法。铀235的核收到中子轰击就会发生裂变,分裂成两个中等质量的新原子核,放出1~3个中子,并释放出巨大能量,这些中子又能引发其它铀核再分裂,如此反复,形成连锁反应,不断释放巨大能量。这就不是链式反应了”

发布伊比卡惊呼道:“天哪!您的理论可真是够大胆的了,听着实在惊心动魄啊。不过对我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

发布这时门开了,马兰塔和乌拉曼兴高采烈的进来。我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发布马兰塔伸出手掌,说:“师兄,您看看这个。”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用乳白色的石头雕刻成的贝壳。我想起什么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木板,抽出一张问伊比卡:“院长,这张是那个人最初来这里时候的模样吗?”

发布他点点头,称:“对啊。最初他来这里的时候还是个正常的人。”
 
发布我又问:“对了,刚才我一直忘记问了,混沌逃跑是什么时候,那时候有什么征兆没有?”

发布伊比卡想了想道:“是十二天以前了。我记得那时他很安静,平时我们做试验的时候他都会反抗的,但是那天他什么都没有做,就是死死的躺在那里好像在养精蓄锐似的。”

发布我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拳头,自言道:“原来是这样。院长,这块木板我拿走了。”我说罢将混沌变身前的模样夹在腋下。

发布伊比卡容不得反对,呆呆得说:“可以,可以。”

发布我严肃的对马兰塔和乌拉曼说:“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混沌会来找我。你们赶快去通知雨馨和师父。”

发布乌拉曼不解的问:“通知什么?”

发布“你跟雨馨说我已经找到混沌了叫她到平原南部去接应我。马兰塔,你去跟师父说。让他尽快了巴比伦城北面的树林救我。”说罢我头也不回坐着电梯迅速离开了。

云游山海篇 第二十六章 混沌的世界

离开了通天塔我迅速朝巴比伦城飞去,现在已经是刻不容缓了。要是去晚了来不及阻止这个混沌那巴比伦城甚至整个世界都将面临危险。

发布到了巴比伦城这里仍然是人来人往丝毫感觉不到危机的来临,我顺着街道一路走来确实感觉不到混沌所发出的气息竟有种莫名的失落感。由于没有多少高层建筑,我环视四周广大的美索布达米亚平原几乎是一望无际远方就可以看见地平线。要是混沌来了是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的。难道真的是我判断错误了?

发布巴比伦的皇城就在北面沿着这条路走不了多久就能够到达,但是现在我却不能去见国王,于是我向西南面走去。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幼发拉底河畔,前几天的洪水已经退了下去河畔周围累积着一层厚厚的河泥,听师父说这种河泥是很肥沃的巴比伦人就是在借这种肥沃的土地才能耕种生产。我坐到河边看了看奔流不息的河水露出会心一笑,渐渐的我忘记了混沌带给我的不安。我安静的坐在这里开始冥想沙加留给我的东西。

发布来到精神的空间我又看见了沙加,他人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却将自己的思想转移给了我,让我随时随地都能通过冥想跟他保持思想上的统一。

发布沙加说道:“星幻,伏羲大神已经教了你与大周天融会的方法,现在我教你打通小周天的方法。这个与乾坤八遁不同的是五行绝所需要的自身的力量,也就是内部宇宙小周天的元素力量。所以要先打通小周天的通道才可以。不然五行绝练得再好也不过是一种比较深厚的健体术而无法从本质上得到提升。首先教你人身合一也就是进入睡眠状态的方法,身体平躺,取左右对称的姿势,左右手交叠放在丹田处,调节呼吸,让呼吸变得缓慢,再缓慢一点。一直保持用丹田呼吸,如果你不明白,简单的吸气时轻轻收缩腹部,呼气时轻轻放松腹部就可以了。

发布好了,全身放松,尽量不要幻想其他事情或者音乐,不过如果你控制不了幻想,不必太过勉强,由他去,这不是可以轻易左右的。集中精神静静的想象有一阴一阳两股气从丹田向上行走,非常缓慢非常缓慢的行走,经过你的各个脏器时,会将里面的浊气慢慢消溶并带走。两股气很慢很慢的向上走,终于走到了肺,于是将携带的浊气随着呼吸一起轻轻的呼出去。记住,一切动作和意念都是缓慢而轻柔的。中途睡过去了不要紧,这是我们的目的,浊气和阴阳二气都是不存在的,不必理会,既然睡过去了,何必要醒?

发布平时根本到不了这里,我就会睡过去的,也就几分钟的事情。如果你还没睡着,可以继续:从肺部吸入的空气慢慢汇聚成新的阴阳二气,继续向上,缓缓地进入了脑部,缓缓的在脑部游移。不必理会它的路线,你会让你的大脑会麻木起来的,不必控制它。好了,已经很慢了。时间随你的喜欢,如果你觉得刚才这一套感觉很好,可以想象阴阳二气带着脑部的浊气从头顶缓缓流出到身体外边,然后从头再来。

发布你可能已经明白要领了:不必刻意的去控制,一切随心,意念轻柔而缓慢是最关键的。如果你能做到,我相信你会在十分钟内入睡的。初学者可能面临的问题是,刚刚睡着就会想起我的小周天还没有运行完呢,于是惊醒。这是正常的,一旦你的心理接受了这个小周天本身就是为了入睡,就可以放下这些外物和意念而安然入睡了。”渐渐的我已经又了睡意。

发布沙加又道:“所谓小周天功是指练功者体内生成和聚集的真气、冲关破隘,。达到沿督脉、任脉运行,从而祛病健身的功法。在人体的经络中,督脉、任脉是最主要,也是脉道最宽阔的两条经脉。督脉总督一身阳经,俗称“阳脉之海”;任脉总任一身阴经,俗称“阴脉之海”。督脉较长,且两端回弯,呈环抱任脉之势,督脉和任脉之间的沟通协调水平,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人体的阴阳平衡和健康水平。一般打通小周天的功法,从现在来说大概可分为3种:丹道周天,破关法和意通周天。丹道周天是道家的古老内功法,道理深懊,很多都运用打比俞,如:采药,练药,封炉等,多步过程,一般人难以理解,而且功法很多,各门派的都不同,练此法需得师父传程,自我修练很难,一不小心还有生命危险,道理之深,我也不敢多打狂语,但就我知简单说来就是垒基成丹,运金丹来通任督2脉;破关法可以说是丹道周天的副产品,就是垒基完毕以后,一气破关,打通人体4大穴位和任督2脉各个关卡,过程是:丹田——会阴——命门——脊骨——玉枕——天门(百会)——玄关(上丹田)——中丹田——气回丹田。在破关的锻炼过程中,真气从无到有,从弱到强并环绕督脉、任脉完成一个周天循环,要经历气生下丹田、气冲关隘、气上百会穴、气聚上丹田、气落中丹田、回归气海六个阶段。完成了这六个阶段的练功,督脉、任脉便被打通,阳脉之气与阴脉之气交感融和。每当进入恬静状态时,在上、下丹田之间会形成一个类似太极图式的阳气与阴气交揉合抱的真气团,这个真气团的运行,可以促进全身气血通畅、脏腑协调、阴阳平衡、情志舒和,以此祛病健身,调神美容。练成小周天之后,只要经常稍加习练就可保持住真气团的周天运转。对身体来说等于保持了一个精锐的近卫军团,一旦有病邪产生或侵入,召之即来,来自能战,战之能胜。可以使人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定向导引,即成特异功能;最后一个就是现在流行的意通周天,此法简单易懂,而且初步入手,就有明显的功效,所以比教受欢迎就是以意念带动“气”来运行任督2脉,气从无到有。但是就功效来说,丹道周天为上乘,破关卡为中乘,下乘为意通周天。可是从修练过程来说丹道周天的所用时间最长,而且不少人半途而废,因为要垒基成“丹”的过程很长,而且初步修练时感觉并不明现。再来就是破关法和意通法了。破关法每破一关所需时间都难定,依个人而言;意通法虽然功效明现,但是也会常出现假像,就是“假通周天”,虽然感觉体内任督2脉很流畅,可是实际上是自己的意念所成,并没体会到真的小周天的感觉。

发布记得每次我练时,全身如处在一股不明的气场之中,头顶和玄关上似有风吹动,2耳的感觉似被拉得很大,20分钟左右身子发热。气每到一个关时,那里的感觉就像是一股热流在那里打转,成太极壮,肌肉会变嘛,好像塞进了一块东西。还就是,自练功已来,就能明显感觉到一股神奇的力量——磁场力无论是在练功时,全身对万物磁场的感觉,还是平时把双手逼近时/把手逼近身子任何一个部位时,都感觉到一股如2个同极磁铁间的排坼力(有时会是吸力),不只身子,把手逼近任何一件物品也有同样感觉。若是避开过光的东西,特别是贴着护法坛界的符的墙时,这感觉更强。很多道法超能力,都是与这股力密切相关的。然而练功者修法者的场强明显比一般人大得多。若是在暗处玩磁场力的话,还能看见一股带光的东西。我敢肯定,这股光和我们练功时看到的带光的气是不同的。

发布不但是关于磁场力的感应,自练了小周天以来,一些未知的能力也逐步出现,如:心灵感应/暗示还有初步内视,此时自己如掉进了自己的身体,虽然周围还是黑黑的,但对于哪个器管在哪里,怎么运行,还是很清础的感觉到的;初步摇感,有时会在脑里出现那个人现场的影像,实际去问下,如脑里见的一样,如穿什么色的衣服,长相怎样等;初步透视,练完功后,就算周位很黑很黑,还是看得清清楚楚,有时看东西,其外表如一层轻纱所制,里面的东西隐约可见。当然这些奇怪的能力是时有时没的,不能随心所欲使用。你现在肯定还不能达到这种境界,还是继续修练吧。”

发布终于我来到了一片混沌的境地,这里的景象就和我在处女宫沙罗双树园看到的一样,只是这里还是混沌一片什么都没有。“好黑。”周围的空间想起了我要说的话,“谁在说话?”正当我想问的时候黑暗中竟又传来了这种声音。

发布“星幻,这里是你的周天世界,你所想的这里都会表现出来。”沙加从黑暗中走来。

发布“现在怎么办?我是否已经成功了?”

发布“你现在是已经进入了自己的周天世界,也就是你自己的精神世界。但是离成功还是很遥远的,你看这四周不是什么也没有吗?你现在就是这里的造物主,你可以在这里任意想出东西来,包括你今后所需要的元素。其实你要知道这里的一切元素和大宇宙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大宇宙已经被造物主做好了而在这里你和他的地位是相同的。如果可以的话最后你可以将自己的小周天世界实体化,也就是和你看到的沙罗双树园差不多。”

发布“我渐渐明白了,前面那个一转一转的东西是什么?”前面出现一个类似于燃烧的八卦的东西正在不停的旋转,速度却并不快。

发布“那是你的周天轮,这个周天轮连接你的七筋八脉给你的身体提供能量,如果你能熟练的控制小周天轮你就可以随意控制你的身体了。甚至你可以通过控制小周天轮来影响大周天轮,也就是我们现在宇宙的中心太一之轮。太一之轮是天书的原本,通过太一之轮连接每个人的小周天轮也就是我们称的天书。”

发布“我要如何才能熟练的掌握小周天轮呢?”

发布沙加回答得非常之简练,只有两个字:“修炼。”说罢便消失在了无尽黑暗的精神空间中。整个世界在我眼前慢慢的扭曲起来最后都一如彩绘的颜料被漩涡吸入了小周天轮中。

发布我清醒过来顿时感觉到一股压抑的邪气。不对!应该是魔气,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强大的黑暗之气。我转身看去巴比伦城并没有什么异样还是那么祥和安宁。

发布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的天空扭曲了,慢慢撕裂开来。刚才还是明朗的天际此时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天空的裂口不是炸出闪电霹雳。一个巨大的怪兽从这条裂缝中一点一点的爬出来好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一般全身散发着浓烈的黑暗之气,岩浆和火焰也跟着那怪物从天空的裂缝中飞溅出来打在下面的城市马上引发起了熊熊烈火。跟随着出来的还有众多恶灵幽魂,好像世界末日到了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发布我站在原地吓得浑身发抖,我为了控制自己得情绪忙做深呼吸好半天才算是站得稳了。我扔出九仪天尊踩在上面。九仪天尊带着我勇猛的朝着混沌飞去。

云游山海篇 第二十七章 生死之战

来到离混沌不到百米的地方便感觉到周围一股不可言说的恐怖气氛很是压抑,好像要将人撕裂一般。就连脚下这把随伏羲斩妖除魔多年的九仪天尊剑此刻竟也分明在瑟瑟发抖失去了往日的霸气。一只看似并不强悍的幽魂飞走过来九仪天尊更是一个失劲将我抛了下来!

发布还好我马上使出天遁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转移到了地上,不过猛烈的下冲力还是让我没有站稳。我长唤一声九仪天尊飞将过来正插在了我的剑鞘之中,我这才感它安心了许多不再慌张了。再看那边混沌已经完全从那个扭曲的空间中爬了出来。混沌约莫有八米高,整个身体犹如充满气的口袋又像一头没有头的猪,身上红得好像火一样,下面六条粗壮的腿犹如六根擎天的大柱,所到之处全部被贻为平地。他背上长着四只巨大的翅膀,我丝毫不怀疑它将翅膀张开便可以遮住天际。混沌是没有五官的,但是却偏偏能发出响彻云际的嘶吼。

发布面对如此的庞然大物我竟不知该从何下手来制服他了,别说混沌了就连他周围的那些幽魂我也拿着没法啊。这些幽魂的力量虽弱但却数量众多,聚集在一起犹如一阵阵龙卷风又好似一片片积雨的云,更像是一群群的蝗虫所到之处已经是断壁残垣寸草不生了。其中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向我冲了过来,我当下抽出九仪天尊,之见几道金光闪过方才那几只幽魂已经化作一缕缕黑烟在空中烟消云散了。但是这些来自地狱的低等生物是杀不完的,那边又有更多的幽魂怨灵在混沌周围聚集起来了,借着混沌的力量任意肆虐横行。看来这混沌不除是没有个完的了。

发布眼看那边混沌一步步朝王城逼近,我心中一惊使出火遁攻击混沌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越是靠近混沌幽魂的数量就越是多,我的火球在空中直指混沌将空中所有阻碍的幽魂都烧了起来,远远看了真似一条火龙直冲冲的向混沌撞去。火龙终于达到了混沌,可以力量已经大打折扣再加上混沌自身的防御力这条火龙实在伤不了他分毫。但是我也并不指望它能有什么作用,我的目的是吸引混沌的注意力。不过由于我的攻击力道太弱混沌好像也没有什么感觉的样子继续朝王城前进。

发布正在这个时候天边一声巨响炸起一个巨雷,巨雷如利剑一般直劈而来。不一会儿粗壮的雷剑又在空中分裂成几个巨大的电球,有的外面包裹哲一层火,有的包裹这一层冰,甚至还有的包裹的是水。电球飞过引起了巨大的反应,整个大地被这毁天灭地的气势硬生生的刮起了厚厚的一层沙石。沙石在空中慢慢变成了连绵的山岳,山岳又如巨浪一般的朝混沌劈头盖脸的打过去。

发布电球接二连三的打在了混沌身上炸开成美丽的火星子在空中飞舞,紧接而来的厚厚石壁将混沌想包粽子似的牢牢的裹了起来。只听一声沉闷的巨响我清楚的知道是里面爆炸了。整个世界仿佛又清净了。

发布“星幻!”我抬头望去伏羲师父正踩在一只鸟的背上如天神一般降临在我的面前。“你没受伤吧?”

发布我摇摇头,道:“师父,这就是混沌?!”

发布“正是。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厉害啊?”

发布“再厉害还不是被师父两下就制服了,对了他们呢?没跟着您来吗?”

发布“呵呵,这混沌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九大魔兽都不在五行自然的束缚之中,是相对于我们自然界的魔界的怪兽也就是说没有能够很有效克制他们的方法。唯有用自然之极的九鼎才能封印他们。我就是怕他们来了危险才没让他们跟着来的。时间快到了。”

发布“什么……”我还没问完就感到那边天崩地裂的震动,好像整个大地都要裂开了似的。再看刚才伏羲包裹住混沌的那座山竟颤动起来。不一会儿就听一声巨响如开天辟地整个山轰然倒塌,混沌用它的正面对着我们全身的颜色红得发紫。

发布伏羲道:“好了,它总算是注意到咱们了。他在这里恐怕又有更多的人无辜受牵连了咱们将他引到幼发拉底河边再说。”说着一手扔出一根冰锥一边两脚一蹬腾空而起朝西边飞去了。我紧跟其后心中却是万分不安,原以为天下再没有能让伏羲束手无策的东西了,看来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没有绝对的强何弱。

发布我再飞行途中问道:“师父,那你对他有什么好办法没有啊?”我对伏羲的能力还是抱有很大的信任。

发布伏羲无暇分身仓促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们先将他引到河边再说。既然自然之极的神鼎可以降服他我想用我领悟到的自然之力攻击他也应该有一定的效果吧。再说这个魔兽魔化不久实力应该不强,咱们争取把他打回人形。”看来伏羲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啊。

发布“伏……羲……伏……羲……”混沌在身后竟然大声叫着师父的名字,这倒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发布终于我们来到了幼发拉底河畔,伏羲站在流动着的河面停了下来对着混沌高声道:“混沌,咱们的恩怨就在这里解决吧。”

发布混沌也跟了上来,我仔细看到我们来时的那一片森林已经被混沌身上的魔气弄得枯萎成黑色了。混沌停在了岸边并不下到河中去。“伏羲,你把我害得好惨。”听这语气他们之间还真有什么恩怨了,难道说就是伏羲说的以前将他交给巴比伦王害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事情?

发布伏羲一听似是很愧疚,道:“当时我年轻气盛,一心只想斩妖除魔确实做了很多让我遗憾终生的事情,其中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

发布混沌大笑一声:“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记得以前我在东海妻子温柔贤惠,儿女活泼可爱。我拥有一个让全天下人都羡慕的家庭。我本想就这样享受天伦之乐于生无憾了。可是你偏偏出现了。你跟我说什么我体内有魔性还说会害死我家人和所有我爱的人,我当时就傻的相信你的话跟你走了去找寻什么消除魔性的方法。谁知你把我交给巴比伦王做实验,才搞得我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发布伏羲高声道:“不错,当初是我错了。我原本以为巴比伦王是要帮你驱除魔性才将你交给他的,谁知道他们是要提取你的魔灵去打仗。这确实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并没有骗你,你确实是魔兽混沌的化身。你的魔化周期难以预料,确实有可能害死你的妻子儿女。”

发布“够了!”混沌翅膀狠狠一扇顿时飞砂走石就连伏羲站立的河面也掀起了波涛。“这话我听得够多了。这几天我总觉得心神不宁。我看你是怕我是魔兽已经将我的家人都杀害了吧。”

发布“绝对没有此事!”伏羲极力否认道。

发布“哈哈哈哈,那好。你带他们来见我。”

发布“这……茫茫大海要找他们谈何容易啊。”

发布“哼哼”混沌冷笑两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骗我。现在我已经孑然一身没有任何牵挂了,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杀了你为我的家人报仇,事后我再自尽去见他们。伏羲,你受死吧。”混沌说得很冷静但是我却深刻感受到了他周围散发出来浓厚的杀气和他原本有的魔气融合在一起成了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混沌翅膀一挥幽魂们想得到了命令似的疯也一般的冲向伏羲。

发布伏羲前面的河水立刻腾的升起来形成了一堵厚厚的水墙将幽魂死死挡在了外面。“混沌,你恨我我没有什么话好说。你抛弃天伦离开家人是因我而起,你变成魔兽也是我的责任,你当初那么信任我将我当作知交我却不能完成对你的诺言也是我不对。我伏羲这条命不足惜,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你再这样下去。”说完几条水龙从水墙后面窜出将幽魂横扫一空又将混沌牢牢束住。

发布但是混沌力量也不弱立刻将水龙挣断,“你对不起的何止是我,还有我的家人。我总要杀了女娲再杀了你女儿,让你也尝尝我现在的痛苦滋味。”

发布眼见他们两人打得难解难分我完全呆住了,他们两人任何一方得力量都远远超过了我想象范围。以前看到的伏羲用过的武功实在不足万一。虽然我知道力量悬殊但还是决定要帮助师父的。我绕到混沌身后将内力输入九仪天尊再狠狠朝混沌的背上砍去。

发布不料这下不但没有伤到混沌分毫自己整个人反倒被弹出了几十米远。伏羲大叫:“星幻,你的力量和他相差太远了,你不要贸然出手不然莫说伤不到他就连你也有可能受伤。”

发布“徒儿怎么能眼见着师父以身犯险还坐怀不乱呢?”说着又冲上去对着混沌的大腿砍了下去。这次力道用得比上次还足但是还是被弹出了很远,难道说我真的就对魔兽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或许师父说得对,以前我遇上的那些怪兽都太弱小了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而我却沾沾自喜以为天下无敌了,实在可笑得很。

发布混沌用沉闷的声音道:“伏羲,这是你徒弟?那好,我就在你面前杀你徒弟为我妻儿报仇让你知道我的痛苦。”

发布“住手!”伏羲大喝一声,“混沌,你我的恩怨不关他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对付的是我。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毫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发布混沌大笑了起来:“好啊,这正是我想要的。”说着放出不下十万的幽魂去缠住伏羲一面转向我走来。

发布“混沌,你听我师父说的,他真的不知道家人在哪里?更加不会加害于他们。他也是真的很后悔将你害成这样。”

发布“哈哈哈。伏羲你这个徒弟跟你一样谎话连篇。为了保命这种话说了脸也不红一下。”说罢混沌缓缓向我走来。我刚想跑却被一群幽魂冲上来牢牢拉住了我的四肢。我没有伏羲那么强的力量一时竟动弹不得。

发布“混沌,我告诉你。你杀了他你会后悔的。”伏羲大声威胁道。

发布混沌听了有些犹豫了,轻蔑道:“哦?是吗?”

发布“你仔细看看他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发布混沌听罢猛然从肉球一般的身体中伸出了两只长长的眼睛仔细打量着我的脖子。“这个东西是?”

发布“哈哈哈,混沌。你杀呀!你现在还敢杀他吗?”伏羲轻蔑的笑道。

发布“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我知道了。伏羲一定是你,是你杀了我家人从我女儿身上拿来的。我要杀了你!还有他!”混沌吼得虽然大声但却迟迟不敢动手,他在犹豫什么?难道真如我所料想的。这样在研究所里找到的那个东西也说得通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金田一似的。

发布我拼命腾出一只手摸出怀中的贝壳在混沌眼前晃了两下,道:“混沌,你认得这个吗?”

发布“这是我的,还给我!”说着混沌飞快抢下了我手中的东西。伏羲道:“星幻,你把那个东西吹起来吧。”

发布我于是又照着伏羲说得将白玉螺含在口中吹了起来,白玉螺发出海浪般的声音让人觉得眼前仿佛就是大海。混沌周围的幽魂如灰尘一样失去了生命力散在了地上,混沌不知是悲痛还是欣喜的倒在了地上。整个身体逐渐变回了人形。

发布伏羲和我走近混沌的身边却听见混沌将脸埋在地上轻轻的抽泣声,我将从研究所中找到的混沌以前人形的画像放到他面前。我说:“这个世界上唯一放弃你的人便是你自己。放下仇恨吧,你的家人在等着你呢。”

发布伏羲拍拍混沌的背说:“行了。一切都过去了。我明白真正能压住你魔性的人就只能是你自己,而你克制自己的动力便是自己的家人。当初是我错了。你应该回到他们身边去。”

发布混沌抬起老泪纵横的脸问道:“你叫星幻?”

发布我点点头。

发布“我的妻子好吗?我的女儿好吗?”

发布“好,岳母大人很好,海烁,海闪还有海喻,他们都很好。他们也都很期望岳父大人您有一天可以回到他们身边,尤其是海喻对您的思念更是难以言说。算是小婿求岳父大人了,希望您可以赶快回去一家团聚也不枉海喻对我的一片情深。”

发布“好好好,我一定回去。他们在什么地方。”

发布“巨海长年漂游在海上,上次我们是在建木分离的。对了,你大可以问问你的另一个亲家钟山烛阴啊。他肯定知道的。”

发布混沌突然笑了起来:“想不到时隔多年我的儿女都已经长大成人了,更是有幸得到这样的好夫婿。比我可强多了,我实在高兴得紧啊。”说着混沌又看了伏羲一眼,半天才道:“伏羲,你我之间……”

发布伏羲挥挥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有的事情说不清楚就不要说了,又有谁能说清楚呢?”

云游山海篇 第二十八章 依依惜别情

我陪伏羲站在幼发拉底河畔看着混沌满怀希望的潜入了河水中去寻找自己的家人,不由问道:“师父,你说他以后还会再变身吗?”

发布伏羲没有看我,答道:“会。”这个回答实在让我有些茫然,刚才想好的话都忘记了。

发布我说:“那你怎么还放他走啊?”

发布“我想他要下一次变身一定是很久以后了。对了,你见过沙加了?”

发布我点点头,无奈道:“见过了,还点拨了我五行绝的奥义。但是他马上就踏上了黄泉路。”我不知道应该他是否确实死了,不过倒一定是踏上了黄泉路的。

发布“这就是命,谁都不能抗争的东西。”说话的是个女人,我们回头一看竟是女娲!

发布伏羲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发布女娲回答说:“我听说混沌再次出现了,所以想回来帮你啊。想不到你自己已经解决了。”

发布伏羲惨淡的笑道:“哪里是我解决的啊。你知道天书里怎么说的,混沌是必然要在这里自己大彻大悟的,然后回到自己家人身边。”

发布“这倒难说了,魔兽本来就不在自然之中,没有定数的。”

发布伏羲轻叹一声:“哎。”便不再说话了。

发布“你唉声叹气是为什么?自己又破戒了?”

发布正当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突闻那边雨馨来到不住大声喊着我:“星幻哥,星幻哥……”马兰塔和乌拉曼则跟在身后想要拉住她,“师姐,你不能去啊。不能去啊。”但是这两个家伙的修为哪里比得上跟我一起训练的雨馨。雨馨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我们面前。

发布我很酷的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发布雨馨没说话就扑到我怀中,说:“我刚才在那边看见天上混沌出现了,那样子好可怕。我怕你们出事,所以一定要来看看。混沌呢?”

发布我推开雨馨,道:“混沌已经被我和师父打败了。并且我们让他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出现了。”

发布紧跟在后的马兰塔和乌拉曼惊讶的叫道:“真的?师父师兄你们实在太厉害了!”

发布我对马兰塔吩咐道:“对了,你去研究所跟伊比卡大人说一声,混沌已经解决了。让他不要引爆原子弹了。”不然世界末日就到了。

发布老实说这次对混沌的战斗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本来我以为这会是一场持久战,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耗时几年我作为英雄在期间不停升级最后敌我双方伤亡惨重,最后正义的我们这一方侥幸获胜开始建立新的世界。是一个没有胜利者的战争,却没想到我脖子上的白玉螺竟然成为了打开混沌心门的钥匙。想到这里我不由开始想念海喻了,我第一个法律意义上的妻子。

发布巴比伦的王上很自然的召见了作为消灭混沌的英雄的我们,伏羲见到大王之后很生气的指责他当初不听老人言而引发的吃亏在眼前。大王丝毫没有架子很坦诚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且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出现同样的事情了。最后还招待我们大吃了一顿。

发布酒足饭饱之后国王提出了让我们参加反抗亚述和波斯联军的要求,本来以为解决了混沌就天下太平了。但是混沌解决了大家还有继续生活,生活就必然产生摩擦,摩擦就一定会出火花。不知天书中有没有提到,但是这确实是自然的规律混沌收拾了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国王当然还是要处理之前的事情。

发布出乎意料的是伏羲竟然很爽快的帮我们答应了:“好啊,打就打吧。”伏羲话一出边惊起四座,大家都诧异的看着他。那国王似乎也没想到伏羲会答应得这么爽快还很不好进行下一步,倒是旁边的一个老祭祀反应了过来,笑道:“伏羲尊神既然答应得如此爽快那实在太好了。这次有几位高徒相助我巴比伦大军如虎添翼定能大破亚述波斯联军。伏羲尊神挽救巴比伦人民于水火,这个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发布伏羲手一挥,道:“不必了。明天我要离开巴比伦再次四处游历修行,所以以后不能再帮大王做事了。”

发布巴比伦王一听如五雷轰顶,当即失态得失声道:“什么?伏羲尊神要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发布女娲接过话说道:“我们夫妻二人向来四海为家,这次打扰多时实在不得已了。今后有缘我们会再见的。”

发布巴比伦王深知伏羲女娲的性格自然是留不住他们了,倒是他们二人这几年在巴比伦为国家培养不少人才做了许多贡献突然要分别实在有些舍不得。“既然二位去意已决,那我也不再挽留了。这杯酒算是为你们饯行也好,算是感谢你们这么多年的帮助也好,总之我干了。”说罢国王举杯满饮杯中之酒。那场景大家看了都很有感触。

发布伏羲道:“国王,今后少了我但是你还有这么多祭祀和黄道十二战士。我相信巴比伦一定会很安定的。”说罢也是具备而尽。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出一大批祭祀还有黄金战士也来了,都纷纷跪倒在地,连马兰塔和乌拉曼也再其中。大家神情的说:“多谢师父师母教诲之恩,徒儿们师父师母饯行。”那场面真是相当壮观,原来这里所有的人都或多或少受到伏羲的教诲难怪大家这么重情义。现在伏羲在我眼中成了一个万世师表很是伟大。

发布当天我们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早上伏羲和女娲已经不见了踪影。伏羲对我来说就像是一段仙缘,来去都那么突然都那么缥缈。有时候我真怀疑我是否真的见到了伏羲或者那只是我在小周天里编造出来的一个梦,或者是伏羲在我记忆里虚加的一段痕迹。握了握手中的九仪天尊感觉它很真实,这就够了吧。

云游山海篇 第二十九章 空中花园

“星幻哥。”雨馨走进我的房间来叫我了。

发布“什么事啊?”

发布雨馨露出惊讶的表情,撒娇似的说:“人家还以为你还没起来呢。你也是,既然醒了怎么不出去啊。这样躺在床上可对身体不太好哦。”

发布我翻了一下身,道:“我在想一些事情呢。”

发布“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喜欢一个人静静的思考了,这倒是很像你父亲。”雨馨打趣道。

发布“哦,是吗?”

发布“是啊,算是变成熟了吧。嘻嘻。”

发布“这就是磨练的效果啊,人生就是要经历各种磨练,磨练的痛苦是成长最好的营养。精神上的磨练可比肉体上的磨练更加痛苦啊。”

发布“是吗?那等会咱们去街上逛逛,放松一下心情。”

发布“我晕,逛街这种放松心情的方式只对于你来说才有效,我最讨厌这个了。”我不满的抗议道。

发布“你就当是另外一种磨练嘛,再说了你就陪陪我又不会少块肉。”雨馨开始撒娇了。对于这种情况我是最没有办法的只好答应了。可是刚才我才说精神上的痛苦比肉体上的来的更痛啊。等到雨馨高兴的出去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下来。

发布“噌”的一声我抽出了九仪天尊剑,剑身在从窗外射入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我挥舞了两下感觉心情舒畅了不少,真不愧是师父亲手打造的神兵利器啊。想起以前父亲对我说过的:“狂欢过后还是要工作的。”正如水在流淌的过程中也许会有弯流,会有飞泻而下的瀑布,会有支流,会成为别人的支流,但是这些都并不印象它的状态,最终它还是会流向大海的,在人们眼中看来它还是在流淌的。

发布我想罢猛地将剑插回剑鞘中去,对自己说道:“该干正事了,振作吧。”

发布当日下午,我,雨馨,马兰塔,乌拉曼一行四人在巴比伦繁华热闹的集市上来往穿梭。在我看来这种穿梭简直就是毫无意义的行为,这种情况好比以前我,阿翩,雨嘉,雨馨一起在市中心做同样事情一样没有意义。更加可气的是在我觉得痛苦无比的时候同行的人都觉得幸福无比,这让我这个还没有达到伏羲修为的人格外不平衡。始终有一种别人的快乐被建立在了我的痛苦之上的感觉。

发布马兰塔退到我身边说:“师兄,你看。多么和平啊。”

发布我吃了一惊,随即说:“是啊。”雨馨走在街上觉得样样都很新奇放心的观赏着所有的东西。她此刻也像个小女孩一样乐不思蜀了。她本来就是个小女孩只是以前不曾发现罢了,或者说是好久没有看见她这样了。

发布雨馨和乌拉曼走到一家小饰品摊子前拿起那些小物件把玩起来似是很有兴趣。“两位姐姐,看看吧。这些都是从印度过来的宝石哦。”老板竟然是一个十五六岁大小的小男孩。我现在倒是担心起这个无辜的儿童了,雨馨杀价的本事可是很强的。

发布“过不了多久这样大小的孩子都要上前线了吧?”马兰塔自言自语似的说给我听。我心中不禁颤抖一下。我心想,对啊,要是亚述和波斯联军进攻的话整个巴比伦应该是没有一处安宁之地的。这些年轻人作为新鲜的血液是一定要送去作战的。

发布雨馨看了看一块白翠相融的玉石问道:“这个怎么卖?”

发布“姐姐你的眼光真好,这块玉石是我爹从印度商人手中换来的。我爹说这可是个宝贝呢,只可惜我们打磨不了只好卖了。这个可算便宜点哦。”于是雨馨很高兴的拿着拳头大小般的石头走了。

发布“今天你买东西很爽快嘛。”我笑道。

发布雨馨把玩着手中的石头眼睛没有离开的说:“真可怜,他的父亲大概已经上战场了吧?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也要上前线了。”

发布“也许吧。”

发布“战争这种东西还真是残酷。”雨馨哀伤的说。

发布“哼,”我冷哼一声,“你也不是今天才看到的。”

发布雨馨抬起头来瞪了我一眼,随即又郁闷了下去,说:“咱们走吧。”

发布这时乌拉曼拉着雨馨的手说道:“师姐,咱们过去看看吧。再往南边走不了多久就可以看见这个世界上最壮观的东西了。”

发布我问道:“是什么啊?”

发布马兰塔接道:“这个是秘密,我保证等会你们看了一定大吃一惊。不去的话你们会后悔一辈子的。呵呵。”

发布雨馨勉强撑起一个微笑,说:“好,星幻哥。那我们就过去看看吧。”

发布离幼发拉底河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已经能够远远看到远处的一个巨大建筑群了。我不自觉问道:“那是?”

发布马兰塔开心道:“师兄,那正是我们巴比伦强盛的象征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旷古烁今的伟大的Paradeisos。”

发布我琢磨了半天Paradeisos是个什么意思,期间我的脑袋似乎短路了似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待到我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我的每个脑细胞都如九寨沟的静海一般平静……不光是我,甚至是雨馨,乌兰满,马兰塔亦或是周围的一切乃至时间都停顿了。但是我仿佛能听见火山在爆发前发出的“轰隆隆”的闷响和浓厚的无声的火山灰。又如同一场暴雨来临之前死静的闷热,所有万物都安静等候着天边炸响的第一个惊雷,随即万物齐发争先恐后的动作好像整个海水争着从一个银币般大小的孔洞冲击出去一般有力狂暴。“空……”雨馨微唇轻启,但就是这一下如药引子又如引燃炸药导火索的火星一般重要!我的记忆终于爆发了,血液在体内千军万马瞬时奔腾而来,如山洪终于冲破了堤口汹涌而下,沿途的树木山石在洪水猛烈的攻势下也纷纷被连根拔起顺流而下成为其的生力军。

发布“空中花园!”我大声惊叫道。没有理由啊,书上和老师都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起过这古代的奇迹,它不应该,不可以出现在这里啊!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问题了,王华夏说过当真理与事实发生冲突的时候一定是真理错了。我一时兴奋得不能自已,一想到我马上就有机会亲眼目睹着在我那个时代从来不可能有人能想象得出来的伟大奇迹我竟浑身失去了知觉一般。

发布雨馨拉了拉我向我投来嘲弄的目光,说:“你不是说……”

发布不等她说完,我便解释道:“不是我说的,王华夏又在误导我了。反正空中花园存在已经是个事实了。”

发布于是我和雨馨迫不及待的飞奔到幼发拉底河边上,空中花园现在正与我们隔河相望!河的两旁栽种这许多花木,凋零的花瓣散落河中,随波逐流,河上来往船只络绎不绝。河面甚是宽敞任河上千帆竞发,百舸争流,墙橹如去,满载而归的木帆船在河上来往自如。其间不时的夹杂着男女的笑声,还有一旁的呐喊助威与问候。就在这么一副繁荣,和谐,美妙的画面身后是一个伟大的矗立,伟大的空中花园就这么好似神殿一般的注视着巴比伦的一切。

发布空中花园呈方形,每边长120米,是层层加高的阳台式建筑。每一层内都有坚固的砖砌弯拱,上面铺着用沥青浇铸起来的石板,再铺两层熟砖,熟砖上又覆盖一层铅板,这样是为了防止水分渗漏。在这样的底衬上,铺着一列列芦草,上面是一层很厚的土,足以使大树扎根生长。空中花园的设计充分体现出古代园林设计师的才智。每一层的支柱互不遮挡,安插合理,使每一层的植被都能得到充足的光照。这座花园像剧院般呈梯状,其中有很多小房间。底部由很多支撑着石梁的墙构成,每面墙大约宽7米,每面之间的距离有3米。石梁上面依照成分可分为3层:夹杂芦苇的沥青,两层砖石,以及最上面覆盖的船。花园的土壤覆盖在顶部,树木所需的水分从下方的河流抽取并出隐藏的装置供给。

发布跟着乌拉曼和马兰塔我们横渡幼发拉底河,也终于有机会更加真切的看到或者说是感受到传说中的空中花园了。攀爬在空中花园的阶梯我不知为什么觉得这有点像我以前在重庆工商大学的宿舍群里攀爬差不多累。但是心情已经完全不同了,现在的我完全是怀着一种朝圣的心情。

发布通往花园的道路象山坡一样倾斜着,建筑物的几个部分一层一层地向上交错排列着……泥土在这些上面堆积着……并且浓密地种植着各种各样的树木,它们以其巨大的身躯和其他一些魅力,令观赏者赏心悦目……抽水的机器把大量的水从河中(提升到)上面,尽管没有人从外面能看到它。

发布水果与鲜花……、瀑布……、花园高悬在宫殿的阳台上……、奇异的动物……,还有许多来此游玩的旅人。空中花园有许多层我们每上一层便感到是来到一个新的天堂,仿佛离真正的天堂越来越近。我走到阳台往外望去发现远处的云在空中纠缠着奇异的形状好像在故意隐藏着什么似的现在缥缈无比。远处幼发拉底河更像一条明亮的带子,来往的船只则成了上面镶嵌的珍珠。对了,远处的通天塔也能看见。身边的水槽内不知用什么方法引导上来的水“咕噜咕噜”不停的涌动然后顺着水槽流开灌溉了周围的植物。还有柱子上的浮雕也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这下面应该是皇宫广场吧。我的心已经彻底迷醉了,这么多的景物真想一并看完,但是却不行。

发布雨馨坐到我旁边,说:“好漂亮啊。”

发布现在我是再找不到任何合适的字眼来形容这空中花园的美丽与雄伟了,仔细想想再过几千年这个东西就不存在了。再也没有人能领略到她的美丽实在是有些可惜,不过未知的东西往往能引发人们更大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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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游山海篇 第三十章 兵临城下

傍晚我和雨馨两人坐在花园上欣赏着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致享受着难得的小憩,远处的天空一枚光弹腾空而起仿佛要将血红的天空从中间划破一般。突然光弹“碰”的一声炸开在天空中好似一个小太阳短暂的照亮了周围几百米的空间。

发布雨馨开心的说:“看,烟花!”

发布我喃喃道:“有点不对劲啊!”

发布果然不出我所料不一会儿马兰塔匆匆忙忙的跑过来,道:“不好了,师兄。刚才那是国王的信号弹,想必是国王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召见,我们快些回去吧。”

发布“行,走吧。”我拉着雨馨看着她恋恋不舍的再次朝身后看了一眼似乎想要将这份难得的回忆永远珍藏在脑海中。我转头过去在她耳边轻轻说:“走吧。”

发布雨馨“嗯”了一声便跟我们一起回宫去了。来到皇宫之后我见国王面色凝重便一言不发的和马兰塔他们分别站到了自己的位置静静等候国王开口。过了不一会儿十二战士和一些大臣,祭祀们也陆陆续续到了。不过大家似乎都感受到了大殿内气氛的沉重只是默默站在下面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显得更加令人窒息了。每个人都仔细聆听着国王的一吐一息之间轻微的呼吸声。

发布终于国王开口了:“今天我接到了边关急报,你们看看吧。”于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侍者拿着一副书简大声念起来。

发布原来这段时间里巴比伦以东防守较为薄弱的地区已经出现了零星的波斯军队的进攻,当地军民团结抗敌但无奈波斯军太过勇猛所到之处人畜难留,目前形势已经非常危机了。

发布待侍者念完之后国王开口道:“这就是我们目前的形势,你们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发布穆首先说道:“王上,我认为单凭波斯的力量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这背后一定是亚述在搞鬼。亚述知道我们已经将大军都送到了北方战线去抵抗他们,所以他们才会找寻到防守相对薄弱的东部战线。”

发布国王称是,说:“你说的问题我也想过了,不过即使知道是亚述的阴谋我们又能怎么办呢?现在我们包括米堤亚在内的大部分盟国都已经向波斯屈服了,我们的屏障已经被攻破。如果我们不阻止波斯的继续进攻他们便会一点点的蚕食我们,如果我们调动北方军队去支援那我们就正中了亚述的调虎离山之计,亚述必定会趁机大举进攻,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就更加危机了。”

发布一时间在场的人都纷纷各抒己见激烈的讨论着应对亚述波斯联军的方法,其中只有我,雨馨和马兰塔仍然保持着一言不发的状态。我是在分析三国的关系并思考着对策,至于他们两个在想什么我就不清楚了。或者雨馨想到了空中花园的美景,或者是星空源里云霞竹轩的美食,马兰塔也许开始想念乌拉曼了……

发布会议最终也没有商讨出对付敌人的方法,我们都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情回去了。回到房间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了今天在众人讨论时候国王看我的眼神,那应该是一种期望吧。但是我也许让他失望了。如果师父在的话他会怎么做呢?他一定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来吧?这时我不禁又想起来师父当初教我从八卦中领悟兵法的情景,不禁又是一声叹息。想当初我头头是道连师父都点头了,现在真正遇到需要用的时候才明白困难。

发布对了,父亲。要是父亲遇到这种问题他会怎么解决呢?无论如何他也一定是能够游刃有余的。如果他在那必定不需要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教两国俯首了。想到这里我不觉灵光一闪一个完美的计划呼之欲出,但是总觉得少点什么似的。正当我想得焦头烂额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星幻哥,你睡着了吗?”原来是雨馨,我连忙上前去开门。

发布“怎么晚了,你来找我难道是……”

发布雨馨脸一红,嗔怪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发布我将她让进屋内坐下,说:“现在我们都不过是苦中作乐而已。说吧,你想到什么了?”

发布雨馨嗤嗤的笑道:“呵呵,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是有所悟才来找你的呢?”

发布“因为咱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发布雨馨笑得更加放肆了,“好了好了,算你聪明让你猜中了。星幻哥,你还记得以前你父亲是怎么拆散513公司和青光公司联盟的吗?”

发布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当然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因为正是这次的教训我从以前的骄傲变得谦虚。从此以后我抛弃了以往刚愎自用的坏习惯开始像父亲一般理性的去看待任何问题了。此时我仿佛回到了那个对于星空集团生死攸关的时刻。

发布513公司是一个做软件销售渠道的并且拥有着全中国最大的网吧联盟,而青光公司则是仅次于星空的第二大游戏公司。星空公司的游戏推广以前几乎全是由513来进行推广分销的,但是我父亲认识到这样太过被动,所以暗地里培养513的竞争对手们希望以此消弱513的垄断地位。

发布后来因为一家公司想获得青光公司的一款名为《人际链》的游戏的分销渠道,为了得到他们的信任竟然泄漏了星空集团使用他们渠道的消息。于是青光公司将这个秘密捅给了513,自然的513当即宣布封杀一切星空集团的游戏,并且还和第二的青光结成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一时间我们的产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甚至是有的用户想玩我们的游戏都找不到,这个时候我们的产品又被青光开发的一些新产品所替代,当时的形势可以说真的是关系到星空生死存亡的。我当时的看法是父亲这个老糊涂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人惹到了呢,并且制定出了一系列挽救关系的方法,还自信满满的认为要是按照我的方法来做就可以挽救公司了,那个时候我就是公司的英雄了。

发布谁知道当我将我的看法和意见交给父亲的时候他却立刻跟我说:“你这个计划看起来很美好,但是……”说着将我精心策划的东西撕毁“毫无用处。”说罢将那些碎片扔进了旁边的碎纸机。然后他很生气的对我吼道:“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然后反省一些你的错误。再看看我是怎么做的。”

发布我当时非常生气认为他是嫉妒我的能力,于是我跑去跟妈妈说。谁知妈妈只是淡淡的说:“我相信你爸爸,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向他学习呢。”听罢我更加生气甚至是伤心了,当即跑回学校准备看星空集团是怎么死的,然后幸灾乐祸一番。

发布但是我错了。父亲只用了一丁点的智慧和手段便将这个对外宣布固若金汤的联盟拆散了。从他们结盟全部抵制我们开始一直到他们彻底决裂前后只有不到三个月,在未来的两年内513被我们自己的渠道网络彻底打败最后破产,而青光则是被我们收购。
 
发布父亲使用的方法大概有几个部分,首先聚群弱为一强。他不禁没有因为和513的矛盾而和其余经销商决裂反而更加紧密了星空和众弱小经销商的关系。父亲痛批513的垄断行为给市场机制带来的危害以及对弱势群体的伤害,让众人觉得这是位反垄断的正义战士被强权镇压以此博得了大家的同情。于是星空集团丢车保帅为弱势的经销商们提供了资金,人力和技术支持。这样我们算是遏制住了青光势如破竹的气势。然后我们宣布将最新的产品《终极对决》和青光一起代理,其目的是为了用户们的利益。当然了这个代理商是由我们指定的非513中的一个。

发布接着我们又宣布向513下2亿的大单,自此513和青光的战略合作关系彻底形同虚设了。接下来父亲按照原计划一面在资金,技术,人才方面对销售联盟进行支持。一面和513保持着全面合作的关系。在随后的两年内星空先是宣布和已经彻底依赖我们的513断绝关系,一面用销售联盟排挤青光的产品。最后两者一死一伤。

发布这种方法说起来很简单但是执行起来恐怕也只有父亲这种天才才能做得这么滴水不漏了。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这种计划那真不是那些马戏团的猴子可以完成的任务吧。事后我向父亲道歉,父亲将我叫到书房里将整个计划从制定的分析过程到执行中遇到问题的相应手段毫无保留的交给了我。就在当晚我失眠了,原因是听过父亲精密的计划我兴奋得睡不着了。更加让人佩服的是如此周密的东西几乎完全是处于父亲的一种本能弄出来的。这个故事让我明白了父亲的伟大,在他面前我那些小聪明是多么的可笑。此后我也学着父亲用理性去看整个世界,才发现这个世界可以看得是那么前所未有的清楚。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是我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发布想着往事百感交集,以前我不是被称为纯金打造的商业天才吗?以前对于任何商业手段游刃有余的我是多么渴望能回到那个属于我的地方,仍旧是在风口浪尖搏浪弄潮啊。

发布“星幻哥,星幻哥……”不知雨馨叫了我多少声我才从甜蜜的思绪中回来。

发布我微微一笑,说:“谢谢你了。”

发布雨馨也报以嫣然一笑,似乎松了口气似的说:“跟我还这么客气干什么?记住了,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不是你父亲经常说的一句话吗?”

发布“呵呵,看来你比我更了解他啊。”

发布“我爸爸经常提起嘛,我爸爸说你父亲是他的朋友,兄弟,老师,对手,所以时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发布我拍着胸脯说:“好,雨馨。明天我就向大王自荐,波斯那边交给我了。”

发布雨馨见我这般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我认识的星幻哥啊,自信,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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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游山海篇 第三十一章 挂帅出征

雨馨走后我在床上仍然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我发现想出了计谋比想不出计谋更加兴奋。现在我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出现自己身披戎装骑在骏马上指挥着千军万马的飒爽英姿,这怎能不叫人兴奋异常?

发布我索性爬起来穿上衣服向外走去。整个皇宫静悄悄的几个卫士散漫的来回巡逻丝毫不像大敌当前的模样,没有一丝的紧张气氛。

发布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国王的书房,里面还亮着灯看来国王今天晚上也跟我一样是失眠了。看着国王投在窗户上辛勤工作的影子我的心中不觉一酸。想起以前父亲书房的灯也是亮到很晚的,每次他都是我们家里睡得最晚的人。记得有一次我通宵玩游戏实在是睁不开眼睛了,睡觉前我经过父亲的书房看见里面仍然亮着灯,但是我已经司空见惯了所以没有特别在意。不过里面竟然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发布母亲说:“这么晚了,快点睡了吧。工作哪有做得完的。”

发布父亲说:“嗯,你先去睡吧。明天这个方案是要提出来的,我再把计划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发布母亲说:“哎呀,你一天这么辛苦干什么嘛?这计划已经被你们公司这么多高管修改过七遍了,难道说他们加起来都不如你?”

发布父亲严肃说道:“正因为他们都很厉害,所以我才要比他们更强才行啊。身为一个公司的灵魂我不能有任何错误的。在外人看来我们公司职员都是工作轻松薪水又高,但是这些表面的散漫后面是我们天天熬夜的结果。正是我们竭尽所能制定出这些近乎完美的规章制度才能让公司有条不絮的前进着,我不可想象如果我们也轻闲起来那会是个什么状况。”

发布母亲像是撒娇似的娇声说道:“好好好,我说不过你。”

发布父亲轻松地笑了笑,说:“没办法啊,谁叫我是星空的总裁呢?”

发布然后我马上溜回了自己的房间生怕母亲出来看见我,但是我错了。因为母亲这个晚上一直和父亲在书房里没有出来。想想父母真的是非常辛苦,我不管怎么累第二天仍然可以休息以弥补我的睡眠不足。而他们既没有星期天又没有寒暑假,经常是通宵达旦的工作第二天还要挺起精神面对众人。因为他们是和一般人不一样的,所以他们不能出现哪怕是丝毫的错误。也许我只有以后继承了公司之后才能体会到他们的辛苦了,或许那个时候我会成为父亲一样的工作狂也说不定。

发布“外面是什么人啊?”国王似乎发现了站在外面的我开口问道。

发布正在我要回答国王的时候突然从我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国王,是我。马兰塔。”

发布“原来是马兰塔啊?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国王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充满慈祥的,但是却包含了一个英雄的迟暮之情,让人不难想象现在的国王肯定是一脸的颓然与沧桑。

发布我站起来高声道:“国王,还有我。冯星幻。”

发布国王听到我的名字明显激动了许多,道:“原来伏羲两位高徒都来了。快快请进。”于是我和马兰塔一起走进了国王的书房。

发布书房里面摆放着许多可在骨头上的书简占据着书房大部分的空间,旁边的一个盆子里燃烧着一种类似麝香的东西散发出阵阵清新的香气让人闻了不觉精神一振。正中央是一个由科学家,占卜师还有祭祀们共同制作出来的宇宙仪,地球被摆在了正中央,周围是太阳月亮这些天体,再远一点便是十二星座的星云了。国王身后是一张巴比伦地图。

发布国王见我们进来忙招呼我们找个空地坐下来,然后问道:“不知两位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啊?”说话间眼睛里充满的企盼,企盼着我们的绝世好计。

发布我首先站起来恭敬的说:“大王,今天白天我的表现一定让您很失望了?”

发布国王哈哈一笑说:“没有的事,记得伏羲大人以前也是经常一言不发的,但是他的脑子从来没有停止过。这就是真人不露相啊,一旦有所领悟立刻让人大吃一惊。”说着国王会心一笑似乎是在回忆以前师父的样子。看来师父和国王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啊。

发布马兰塔开口道:“其实我今天晚上来见国王是想安慰大王的,但是一看到师兄我就知道我的出现实在是多余的了。师兄肯定已经想到对付亚述波斯的计策了。”

发布这个马兰塔实在聪明,我说:“这正是我今夜前来的目的。”

发布国王一听我想出计划了顿时瞪大了眼睛,忙问:“星幻大人有何妙极,快说!”于是我将胸中计划全盘拖出。国王和马兰塔听候都连连点头不已。

发布马兰塔笑道:“我就说有师兄在一切都好解决了嘛。师兄不愧是师父最得意的徒弟啊。”

发布国王也说:“这真是像极你师父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好,我明天就将派你去完成这个计划,马兰塔也跟你一起去。你们师兄弟配合起来更加默契。”

发布我接着说:“谢大王赏识,同时黄金战士们必须立刻前往北方以防亚述突袭。只要能抵住亚述波斯就根本可以不攻自破了。”

发布第二天我,雨馨,马兰塔一起踏上了征途。沿途巴比伦城居民都出来欢送我们上前线去杀敌。国王给了我五万精锐的兵马,所以还能看见士兵们的亲人送别他们的场面。看着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不禁我又想起了杜甫的《兵车行》

发布“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发布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发布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

发布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

发布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

发布边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

发布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

发布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

发布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鸡。

发布长者虽有问,役夫敢申恨?

发布且如今年冬,未休关西卒。

发布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

发布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

发布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发布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发布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发布他们也许还不知道呢这次出征可以说是有惊无险,保证他们都能活着回来。虽然话是这样说但真正到了战场上谁生谁死又有谁能说清楚呢?这时一个老太婆在一个年轻少女搀扶下蹒跚走到我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发布“冯将军啊,老生有事一定得求求您了。”说着竟跪了下来。

发布我连忙跳下马将她扶起来,说:“老人家,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吧。只要我办得到。”

发布老太婆大声唤着一个名字,然后跑过来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我已经基本知道她要我干什么了。老太婆指着小伙子说:“将军啊,这是我们家唯一的男子。我们家的命就全靠他了,请你一定要让他冲在最前面多杀敌,多立功啊。这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儿,将来如果他马革裹尸我们就跟着他一起去地下为国王护国。请将军一定要答应我的要求。”听了老妇人的一番话我吃惊得不得了,从来没有父母不爱自己子女的,都希望自己的子女都活着回来。我还以为老妇人是要我答应带他儿子活着回来呢。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深明大义要求自己的多建功立业不求归。这倒是让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思考着关于如何爱子女的问题,虽然这个问题距我还比较遥远。真正的爱不是溺爱,而是为儿女计划长远。

发布再看旁边那个少女明眸皓齿身材波涛汹涌简直不像一个少女,我估计是旁边这位少年多年婚前性行为的成果。如果我是风思或者星成思现在肯定在想,这样的天生尤物陪着去死太可惜了。不如交给我照顾吧。我一定让她下半身和下半生都很快乐。

发布可是作为正义化身的我,冯星幻当然是不会出现这么肮脏的想法的。我对老妇人坚定的说:“你放心,这次他不仅可以成为真正的英雄还能活着回来。”

发布然后我跨上了马背对着身后所有的人高声道:“巴比伦英勇的战士们,我冯星幻保证你们这次绝对每个人都能够活着回来,到时候你们每个人都是保卫国家的大英雄。”

发布众位战士们听罢显得十分激动高呼:“冯将军万岁,冯将军万岁……”

发布雨馨在我旁边悄声问道:“星幻哥,你这次这么有自信?”

发布我冲她笑了笑,说:“知道冯星幻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发布雨馨释然一笑,道:“你都写在www.koolge.com/culture.htm上了,每天还要念个几遍我都会背了。”

发布“那就是了。”我转身对着身后的铁血战士们高声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发布一时间只听见身后的战士们高声附和着,那喊声真是震耳欲聋惊天动地。

发布www.koolge.com

云游山海篇 第三十二章 重要情报

一连行军数日我们终于来到了巴比伦的沙漠领域。按照地图上的指示穿过这片沙漠我们就可以到达巴比伦和波斯的交界处了。身后的战士们个个都是万种选一的好手,沙漠的炎热对他们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我反而更加感觉到了从他们身上升华出来的那种保家卫国的坚强意志。

发布我骑在骆驼上看着身旁的马兰塔闷闷不乐,问道:“师弟你是不是因为师妹没有来给你送行心情低落啊?”

发布马兰塔连忙矢口否认,“不是不是,当今国仇家恨我们身为臣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一心只想快些将波斯人驱逐出我们的家园,哪里有时间去想乌拉曼呢?”

发布“呵呵,你对人家一往情深不知乌拉曼是怎么想的?”

发布我一语出口说得马兰塔又低下了头,叹息一声说:“人家才貌出众地位尊贵,我这种人哪里能让她看得上眼呢?看她平时对我不错不过就是大家都在师父门下学艺,她不好太表现出来的礼貌罢了。”

发布我万万没有想到马兰塔居然这么自卑,于是安慰道:“你不要这样想嘛。人家这次说不定本来是想来给你送行的,不过因为一些重要的事情耽误了,所以没能来。再说了我觉得依师弟你的条件绝对不差啊。”虽然说比起我是差了几个等级“你自己也会说大家都是伏羲的弟子嘛,难道你觉得伏羲的弟子这个名号还不算高贵吗?那你就是对师父的不敬了。”

发布马兰塔一听连忙摆摆手,说:“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发布“我知道你没这么意思,对了,马兰塔,你知道男人和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我问道。

发布马兰塔摇摇头,说:“不知道。还望师兄指点。”

发布“女人最重要的是品德和相貌,男人最重要的是才华和力量。你是师父的徒弟这就是对你才华的一种肯定,咱们这次杀退了波斯那便是你力量的体现。所以说这次你们跟着我好好干,回去之后都成了大英雄,那个时候乌兰满肯定对你更加热情了。你要知道女孩子都是喜欢大英雄的。”

发布马兰塔若有所思的说:“那依我之见这个世上师兄肯定是数一数二的不世大英雄了,而师姐则是天仙下凡的绝世美女。这应该算是天作之合了。”哈哈哈,臭小子拍我马屁实在舒心。

发布我谦虚道:“哪里哪里?要说英雄我还比不上我在神州结拜的几位兄弟呢。”这话一出口便让我想起了神州,现在大哥,二哥,三哥他们还好吗?不知神州是否已经在他们的治理下变得井井有条了。真不知道等到我顺利寻鼎回去之后的神州又是一番什么模样。

发布就在这时前面传来报告,“报告将军前方似乎有一队难民奄奄一息。”我一听马上跳下马来上前去看个究竟。原来果然是一群骨瘦如柴的老弱残兵,一看就是从前线下来逃难的百姓。其中大部分人都身受重伤,剩下的奄奄一息眼看也活不了多久了。看着他们的样子非常可怜让人恨不得上前补上两刀替他们解脱算了。

发布战争就是这么残酷的一件事情。我上马之后便下令:“全速前进!”但是全军却好像都聋了一般并没有执行我的命令。原来先前雨馨在车内下了命令将这些饿殍伤员全部接到军营里面来疗伤。

发布我得知之后很是气氛去来到她车内问个明白,“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发布雨馨平静的说:“我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经过很理性的分析,当然知道我在干什么了。如果你说的是难民们的事情我想你不必说什么了,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

发布“你这样会耽误我们行军的,到那时候会有更多的人死。你真是不分轻重。”

发布“我只知道不能见死不救!”雨馨严肃的说。

发布“这些人看起来也是命不久矣,你能救得了谁?”我的语气明显缓和了,毕竟见雨馨这么有爱心我也不能责怪她。我只是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我最喜欢的人挑战了一下有些想不过。

发布“星幻哥,这个你放心。我以前在巫山学过医术,伏羲师父又教过我。现在我对自己的能力是很有信心的。”

发布我彻底投降了,说:“唉,那你自己看着办吧。还有一件事,如果我们的战士被这些人传染上什么病的话我会毫不留情的将他们全部杀死深埋。”说罢我向外走去。听见身后雨馨说:“这个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因为如果我治不好他们的话我一定会以大局为重先一步处理他们的。”

发布我“哼”了一声走到车门半转过头来说了一句:“那你自己也小心点。”便出去了。

发布由于雨馨将战士们都派出去寻找还有没有生还者,所以我们干脆扎营整顿了。晚上出去的战士们回来又带回了几千个难民。看着这些可怜虫我真是担心,心中怒火不打一处来。我心想这些人跟我们非亲非故而且又不会对我们寻鼎有什么好处治好他们又能干嘛,还不如早些去搞掂波斯然后继续寻鼎。我在想雨馨有时候还真是会自找麻烦,连我都不能彻底明白她在想什么。

发布当晚我和马兰塔在营帐内下棋,忽然一个士兵走进来,道:“圣女大人有请将军过帐一叙,说时有重要的事要和将军商量。”我和马兰塔登时大吃一惊。现在这个时候雨馨找我做什么?她不是应该在外面给那些老弱残兵治病吗?怎么会在营帐里呢?

发布我来到雨馨的帐内看到她正和几个人聊天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我一看那些人不正是今天救起来的难民吗?显然是雨馨已经将他们治好了个个显得有精神多了,其实对于雨馨的医术我从来不怀疑。

发布雨馨见我进来便对身前几个人说:“这位是冯将军,这次救你们的人就是他,你们谢我不如好好谢谢他。”

发布那几个难民于是连滚带爬的来到我跟前拼命给我磕头,一边说一些恶心的感激的话。我看了雨馨一眼只见她含笑看着我似乎在看我出洋相一般。这些人的感谢我实在受之有愧啊。我将他们扶起来说:“你们快快请起,快起来。咱们也是为了巴比伦嘛,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发布雨馨对着他们说:“对了,你们刚才不是说有重要的军事情报要告诉将军吗?”军事情报!?我一听这四个字全身神经都不觉一振。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实在没想到这几个区区的难民会有这种用处,看来我真是不如雨馨深谋远虑,实在惭愧。

发布我激动的说:“对对对,你们把那边的情况都告诉我,我才好去制服那些波斯人。”

发布其中一个瘦黑的老头还没说话就哭了起来,“将军啊,你可得给我们报仇啊。那些波斯人实在太坏了。到了我们那里见人就杀,见房子就烧,见财物就抢。我的儿子都被他们杀死了。”

发布我狠狠一拍桌子,愤怒道:“这些波斯人简直不是人,竟然干出这种兽行。各位放心我冯星幻授命于天,替天行道。一定会给你们讨还一个公道的。你们一个个说!”

发布众人见我如此这般慷慨激昂都纷纷说出了自己的遭遇,但是几个回合下来竟没有一点实质的收获。最后终于有一个少年说到了重点,“将军,我家就住在被波斯军队进攻村庄不远的地方。我看这次波斯大概一共来了两万多人,从他们的装束我认为这次来的极有可能是波斯王子居鲁士的军队。”

发布“居鲁士是个什么东西?”我不屑的问。

发布少年道:“这个居鲁士正是当今波斯王国的大王子,据说此人武功高强且精通行军用兵之道,在波斯国内很受尊敬是最有希望继承国王之位的人。”

发布“嗯,那他们现在在哪?”

发布“小的逃离的时候他们就在我们村庄不足二十里的地方,不过现在也许已经达到特姆城了。根据我的估计他们是放缓了行军的速度。”

发布“哦?”我有些感兴趣了,问:“你为什么这么看?”

发布那个少年竟然拿出自己画的一副很粗糙的地图,指着说:“将军请看地图,波斯军队上次攻陷的是这里,再上次是这里,上上次是这里……”少年很专业的给我指着,“这些地方都是一些小村庄,村民手无寸铁夺取十分轻松。但是根据其他难民的说法自从波斯军到达特姆之后便只是偶尔进攻一次,特姆的地形是其实并不十分适合防守,而且对方是拥有两万军力的波斯精锐部队。按理说要攻下特姆并不难……”

发布我看他说得头头是道,对他有些另眼相看了,问:“那你说他们的目的是?”

发布“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调虎离山!”正中下怀,这个少年能有这样的精辟见解实在不简单,看来不是一个普通的吃力气饭的人啊。“他们的目的是想通过进攻特姆引起国王的注意然后将重兵力引向东方,从而制造北方的空隙。这样才能顺利让亚述军攻打进来。单凭波斯弱小的国力肯定是不敢大举进攻我国的,所以唯有亚述在他们后面撑腰这一切才合理了。”

发布“你说得很有道理,你叫什么名字?”

发布“我叫做猛豹。”

发布“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看得比成年人还要深入,实在不简单啊。”

发布“多谢星空剑使大人夸奖。”

发布我一惊,问:“你知道我?”

发布猛豹笑道:“在神州有哪个没听说过降夕服年的神州四雄之一的星空剑使冯星幻呢?”

发布“你是神州来的?”我问道。

发布“我父亲是巴比伦人,我母亲是上党人。我和我姐姐从小在神州长大,自从我母亲死后父亲便带我们来到巴比伦了。不幸在我们逃难的时候一家人走散了,我流落到这里幸好遇上了星空剑使大人和圣女大人相救才捡回一条命。”

发布“既然大家是同乡那真是见面两眼泪汪汪了。你今晚就跟我谈谈你对这场仗的看法。”

发布猛豹感激的跪下来使劲额头,说:“多谢剑使大人,多谢剑使大人……”

发布于是当晚我和猛豹通宵达旦的研究波斯的战术和致胜法门。这个猛豹确非池中之物,我从他那里不仅得到了许多重要的情报更加重要的是我得到了一个可以帮助我的助手。

发布第二天猛豹便成为了给我拉骆驼的士兵。我答应他带他回去找他的家人,他自然是感激不仅也卖命为我出谋划策。

云游山海篇 第三十三章 进攻特姆

又经过几日的行军我们终于离猛豹口中的特姆城不远了,沿途走来我们看见的尽是满目疮痍,浮尸遍野。每个人都不能不为之心惊。

发布我选择在离特姆城耳十里外的山上扎营。根据我们派出的探子汇报,波斯人已经占领了特姆并且正如我和猛豹预料的一样没有进一步行军的打算。这倒是让我放心不少,至少我们现在在这里他们是不会来惹麻烦的。

发布当然了我们的计划肯定不是在这里长久待下去的。但是我这种高人的计划怎么能轻易说出来呢?这样不就消除了别人对我神秘感,这是我绝对不想看到的尤其是现在大家都对我这么崇拜。所以我自从在山上扎营之后便将雨馨叫到帐内下棋聊天。不想这一等竟然就是半个月。

发布雨馨也不多问只是万事依着我,毕竟这个世界只有她最了解我。“星幻哥,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啊?”雨馨终于还是按奈不住问起了我。

发布我心想你终于也败给我了,一面说:“雨馨,你说那个居鲁士知道我们在这里吗?”

发布雨馨低下头,道:“这完全要取决于你是想让他知道还是不想让他知道了。不过根据我观察你这半个月来的行为,我觉得他们肯定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发布我坐倒雨馨身边,道:“你真是聪明。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来了,不过更加要让他们知道的便是这支军队并不是巴比伦的主力军。”

发布雨馨也说道:“猛豹说过那个居鲁士为人甚是聪明,但是依我看来他的聪明还只是小聪明。远远不及我们的冯大将军啊。”

发布我一听雨馨夸我心中登时又惊又喜,忙问:“何以见得啊?”

发布雨馨露齿一笑,道:“从他率领波斯配合亚述攻打巴比伦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他不过是个鼠目寸光之辈,更加重要的是他明知是咱们星幻哥哥带兵还自不量力这就看出这个人不仅不聪明甚至还很蠢呢。”

发布我一听雨馨后半句的口气分明是对我的挖苦,便道:“行了,行了。就你这么说来这种人有个最大的毛病。”

发布雨馨接过话来补充后半句,说:“这种人最大的毛病就是骄傲,也就是我说的自不量力。只要看见比自己强的人便会想这没什么了不起自己一样可以做到,一旦遇到挫折便很不服气并不是能屈能伸而是拼命也要挽回自己的尊严。”

发布“你简直神了,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发布雨馨莞尔一笑那模样真是美丽极了,说:“你别忘记了我怎么说也是嘉馨的继承人之一啊。”

发布正当我们打情骂俏之际马兰塔很不适时宜的闯进来,进门便看到我们如此失态顿时三人都很尴尬。我假装咳嗽两声,问:“师弟这么急匆匆有什么事吗?”

发布马兰塔这才正色道:“师兄,我们在此地已经驻守了近半个月了。外面的士兵现在都开始有些不利的传言了,而且粮草也快耗尽了。我怕在这样下去会影响战况啊。”

发布我冷笑一声,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今晚就动手吧。”

发布马兰塔一听大吃一惊以为我是胡乱下令,劝阻道:“师兄,不,将军。今晚夜袭是否太过仓促了?如果您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看再等几日也无妨……”

发布我走到马兰塔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师弟,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因为心情来定位战争的。我等了半个月就是在等今晚啊。”

发布马兰塔不解,问道:“请师兄恕师弟愚钝,我实在……”

发布“行了,你出去看看天再说话。”没想到马兰塔果真跑出去了,过了半天才进来。进来的时候他脸上一扫刚才的不信任与忧虑。

发布“师兄,我明白了。唉,师兄真是深谋远虑小弟怎么也及不上你啊。”最后这句话你算说对了,但是要知道你跟我的差距并不是太大对于一个正常的人来说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你还是值得好好自豪去了。

发布于是我马上将猛豹也召了进来商议今晚夜袭的事情。我问猛豹,“那些难民的尸体收集得怎么样了?”

发布猛豹恭敬的说:“全都按照师父您的命令准备好了。”忘记说了,这个猛豹由于太崇拜我非要拜我为师,所以我经不住他的百般纠缠终于勉强答应了。

发布“很好。很好。特姆那边的工程干得怎么样了?”

发布“在师叔的监管下一切顺利。”

发布猛豹话刚出口马兰塔便吃惊的问:“师叔?我可从来没有去管过什么工程啊,我这几天一直在这啊。”

发布猛豹想解释却被我抢先一步,说:“这个师叔是我可爱的小师妹乌拉曼啊。”

发布马兰塔一听更加惊奇得不能自已,目瞪口呆了。我呵呵一笑,朝雨馨使了个眼色,说:“还是你告诉他吧。”

发布雨馨轻哼一声似乎不太满意替我收拾残局,但还是开口了:“其实乌拉曼在我们出征的前一天来找过我和你师兄,她说她也想随军出征但是没有机会,所以让我们帮帮忙。你师兄就让她装扮成普通士兵跟在队伍里面了。”我在一旁听着雨馨左一个“你师兄”,又一个“你师兄”心中不仅被激荡起阵阵涟漪。只想到她以后对着咱们孩子口口声声说“你爸爸”怎么怎么样的时候,心中便是说不出的幸福之情。不过最后她还不忘加上一句:“是你师兄让我们瞒着你的,说是想看看你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样子。”

发布没想到未来孩子他妈还是把我出卖了。我正准备解释什么,却听马兰塔先发话了,“师兄做得好,师兄做得对。师兄这全是为我好……我出去会儿。明天你们行动叫我啊。”说罢便冲跑了出去。

发布猛豹吓坏了,颤声问道:“师父,师叔他怎么了?说话语无伦次的?”

发布雨馨幸灾乐祸似的笑盈盈解释道:“没什么,不过是雄性荷尔蒙分泌过旺而已。一般来说可以一个星期之后他就能恢复正常了。”

发布出门之后我将所有的人马都找齐聚集了在一起。猛豹则将连日来收集的尸体当众烧掉。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想不到在短短的数日内收集起来的难民尸体竟然堆成了十几座小山,没个焚尸堆至少有两百人!可见这次伤亡的惨重。

发布焚尸过程中果然如猛豹所料没有一个士兵说话,只能听见火焰发火的“霍霍霍”的响声。每个人都以沉默来宣泄自己心中的愤怒,有时候沉默比爆发更加让你害怕。我明显感到半个月来散漫的士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也不再是初征时候的踌躇满志,豪情冲天,而是无尽的愤怒。这种愤怒便可能激发起来的人潜在本能的兽性正是我这次计划焚尸想要得到的东西。这个猛豹确实有才能,若假以时日必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发布烧光所有的尸体之后竟然已经是傍晚了,我深吸一口气似乎闻到了特姆那边即将传来的血的味道。我引剑指天愤怒的长啸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大地衍射着,耳边能留下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被风吹动的旗帜飘扬声。

发布“今晚进攻特姆,人畜不留!”我简单的说了这么一句,但是我却分明能感受到众人的气不约而同的往下一沉,似乎我的命令起到了导火索的作用。

发布我马上命令全军整装待发,接着将马兰塔叫到帐内任命他为这次夜袭的总统领猛豹则在他左右辅助。马兰塔听罢不解问道:“为何师兄不亲自领兵,师弟才疏学浅恐怕难以胜任啊。”

发布“这次的计划猛豹会告诉你,现在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总之你好好看着他,别让他有什么异动。具体的事情我已经写在这书竹简上了,待你攻到特姆的时候打开来看看就明白了。这次你好好干,乌拉曼看着的呢。”

发布马兰塔结果竹简坚定的点点头,说道:“马兰塔遵命,定不负重托。”

发布晚上我和雨馨领着一万人马悄然来到特姆城边的山上和乌拉曼汇合。乌拉曼见到我们高兴极了,说道:“师兄师姐,你们来了?计划进行得怎么样?”

发布我竖起拇指,自信满满的说:“今晚咱们就等着看好戏了。”

发布说罢我来到山峰看着脚下的特姆城内一片灯火通明,心想等会老子就让那里成为炼狱了。“师妹,水坝造得怎么样?”

发布乌拉曼道:“这几天工程进度很快早就做完了。如果真如师兄所说那今晚我们可以给波斯军来个出其不意了。”

发布我满意的点点头继续看着下面传流不息的人马,真是可怜啊,我敢说他们现在肯定没有想到再过不了多久便要变成孤魂野鬼了。要怪就只能怪他们出生在这个时代的波斯,偏偏又遇上了一个穷兵黩武的王子。正好用他们的血来染红我的顶子,如果我有顶子的话。

发布正当我心绪万千的时候听见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平原远处地平线被一道凌厉的闪电直劈而下,周围世界在几秒里像白昼一般。远方天空已经变了颜色,将黑的天映得异常恐怖。站在我的地方看过去发现天空中似乎有一张狰狞的面孔正注视着这片即将被战火焚烧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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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游山海篇 第三十四章 宇宙之王断刀处

没过多久天空电闪雷鸣风云骤起,一时间大雨倾盆而下。我舒展开双臂迎接这场久违的大雨。雨滴打落在我脸上异常舒服,阵阵凉风吹来更是让人神清气爽。

发布“师兄,你看那边!”乌拉曼大喊一声,我顺势望去看到在朦朦的黑夜中一大群人马正无声无息但却迅速的前行着,不用说那正是由马兰塔和猛豹带领的主力军。

发布我问雨馨:“看看蓄了多少水了?”

发布雨馨深明我心意,只是简单回答:“够了。”

发布我一拍手,道:“很好,很好。波斯,哼!”最后这声充满不屑的冷哼是我对波斯那个“宇宙之王”居鲁士发出的嘲笑,当今天下有谁可以和我比。他在我眼中不过是个不起眼的野蛮人而已,可惜我对他的不屑他看不到。

发布乌拉曼命令:“开闸泄洪!”

发布士兵们得令之后马上将山上连日修葺的多个水闸打开,暴雨积累起来的水顿时奔流而下,那气势真是如万马奔腾势不可挡。如千军万马瞬时奔腾而来,山洪终于冲破了堤口汹涌而下,沿途的树木山石在洪水猛烈的攻势下也纷纷被连根拔起顺流而下成为其的生力军。而这种伟大自然力量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山下那笼罩在迷雾中的特姆。

发布看着洪水直冲向特姆摧枯拉朽,我仿佛能听见下面那些敌人哭天喊地的求救声,听来是那么悦耳仿佛一曲彭湃激昂的交响乐。

发布与此同时远方也终于传来了巴比伦大军的喊杀声,接着只见大军在黑夜中如愤怒的海啸一般扑向特姆城。特姆城中的波斯军刚才被洪水袭击哪里来得及组织像样的防御,只得仓促迎战。这边乌拉曼也率领了五千人绕到特姆城后与马兰塔他们一起将波斯军前后夹击。

发布下去的士兵纷纷高喊“巴比伦万岁,为国家而战”看似杀得非常兴起。而那边波斯人则是为了生存而战自然也不敢掉以轻心。两强相遇勇者胜,两勇相遇智者胜。如今下面战况激烈双方都拼杀勇猛,这场仗决定的因素便成了……智!

发布智慧这种东西居鲁士有,我也有,但是谁更厉害一看下面的战况便知道了。喊杀声,马嘶声,刀枪碰撞声……一切声音都有条不絮的鸣响着混杂在一起让人热血沸腾,我仿佛又回到了神州,回到了未来一般激动不已。

发布一切都按照计划发展着,马兰塔已经将剩余的士兵慢慢撤回,而乌拉曼也杀到和马兰塔前后会师了。我趁乱带着身后的一万多人绕过了特姆战场,而我的目的并不是火烧浇油攻击波斯而是朝着他们的大本应……伊朗高原。你波斯想调虎离山,我就给你表演一下真正的调虎离山和围魏救赵,外加一招引蛇出洞。让全天下都看看什么才教兵法!波斯!你等着我冯星幻来收拾吧。

发布(波斯最早兴起于伊朗高原的西南部。

发布伊朗高原北接里海和中亚盆地,东北起自兴都库什山脉,西北倚高加索山脉,西有札格罗斯山脉,南临波斯湾和阿拉伯海。其四境或阻以高山,或面临大海,是比较闭塞的内陆高原。

发布伊朗高原最古的居民是依蓝人部落。公元前4000年,他们已定居于札格罗斯山脉的西南部,公元前2000年代后期,曾形成强大的奴隶制国家,公元前7世纪被亚述击败,逐渐衰落。

发布波斯帝国以前,伊朗高原西部曾先后兴起过埃兰和米底。
 
发布公元前7世纪后半期,伊朗高原西部形成米底人的奴隶制国家,它曾与新巴比伦王国结成军事联盟,于公元前612-前605年击灭并瓜分了亚述帝国。但米底国家历时短暂,于公元前550年亡于波斯。

发布当公元前7世纪米底强盛时,波斯人的部落联盟,受米底统治。公元前553年出身于阿黑门尼德氏族的居鲁士(公元前558-前529)率领波斯人起来反抗米底的统治,于公元前550年灭米底王国。随后,居鲁士率兵进行扩张战争,征服小亚细亚,又于公元前538年占领巴比伦城,灭新巴比伦王国。公元前529年,居鲁士死于对中亚细亚的扩张战争中,这时波斯帝国已基本上形成。居鲁士死后,其子冈比西斯二世(公元前529-前522)于公元前525年征服埃及。

发布公元前522年,祭司高马达起兵反抗波斯,夺取了政权,并以免税三年和不服兵役为号召。一时波斯帝国境内被征服民族纷纷独立。高马达起兵后,冈比西斯死于从埃及回国的途中。出身于阿黑门尼德氏族的大流士一世(公元前521-前485)在波斯贵族的支持下,杀高马达,夺得了政权。大流士一世即位后,残酷镇压了波斯帝国境内各被征服民族的反抗斗争,不仅恢复而且又扩大了帝国的疆土:东起印度河,西至小亚细亚沿岸,并曾一度占有了欧洲的色雷斯部分地区,南有埃及,形成包括整个中近东地区的领土空前广阔的奴隶制大帝国。从大流士一世时起,帝国的首都共有四个:苏撒、爱克巴坦那、巴比伦、帕赛波里斯,波斯国王及其宫廷一年四季轮流驻跸于每个都城。

发布在大流士一世统治的晚期,公元前492年和公元前40年,曾两度派兵西侵希腊。此后,希腊和波斯之间的战争持续多年,以波斯的失败而告终,史称‘希波战争‘。

发布庞大的波斯帝国只是一个暂时的军事行政联合,历时半个世纪之久的希波战争使波斯帝国元气大伤。困于内外重重矛盾的波斯帝国,从公元前5世纪末起便急剧衰落。当马其顿-希腊东侵时,波斯军队无力抵抗,屡战屡败,终于在公元前330年灭亡了。)

发布(公元前3000年代末期,在两河流域的北部,一支叫亚述人的部落兴起了。到了公元前8世纪后期,亚述国已经成为两河流域最强大的国家。

发布在国王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746—前727年)时代,亚述人建立了一支当时世界上兵种最齐全、装备最精良的常备军。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和他的后代,凭借强大军队,进行了一系列的侵略战争,先后征服了小亚细亚东部、叙利亚、腓尼基、巴勒斯坦、巴比伦尼亚和埃及等地,成为两河流域和北非一带最强大的军事强国。

发布亚述帝国的军队,拥有当时最强大的攻城武器。一种叫投石机,是亚述军队特有的一种攻城器械。它们是一个个巨大的木框,里面装有一种特制的转盘,上面绞着用马鬃和橡树皮编成的绳索。只要用力一拉,就能射出巨大的石弹和燃烧着的油桶。还有一种攻城锤,是由青铜铸成的,攻城时用来撞击城墙。

发布亚述的军队兵种齐全,分为战车兵、骑兵、重装步兵、轻装步兵、攻城兵、工兵等。行军非常迅速,就是过河也不困难,他们善于使用充气的皮囊渡河。这种皮囊可以联结起来,安置在河面上,从这岸排到那岸,上面再铺上树枝,就成了一条军用的浮桥。

发布亚述国王对不肯投降而在战争中失败的国家,报复极其残酷,实行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破城之后,亚述士兵残酷地对待着城里的人们,敲碎他们的头颅,割断他们的喉管,火烧他们的房屋,抢走他们的财产,还掳走他们的妻子和儿女。

发布公元前743年,亚述军队攻陷了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由于城中军民拼死抵抗。城破之后被亚述士兵斩下的头颅,竟然堆成一座小山。亚述人还把成千的战俘,绑在上端削尖的木桩上,让他们慢慢在痛苦中死去。对于孩子,亚述人也不肯饶过,统统杀掉。城中所有的贵重物品,都被运回亚述。公元前8世纪,亚述王辛赫那里布,将都城由萨尔贡城迁到底格里斯河左岸的尼尼微。在犹太人的经典中,尼尼微被称为“血腥的狮穴”。

发布公元前2500年左右,尼尼微就开始形成了一座真正的城市,并成了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文化中心之一。在成为亚述的首都之后,尼尼微开始了自己的鼎盛时期。辛赫那里布对战争不感兴趣。他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尼尼微的建设方面。他兴建了一座每边长近200米的“盖世无双王宫”。这座王宫包括两座亚述风格的大殿、一幢椭圆形建筑物,以及一个植物园和一座凉亭。王宫里的浮雕长达3000米。这件古代艺术珍品现在收藏在成为大英博物馆。辛赫那里布还在他的“盖世无双王宫”的西北,为他的后妃们盖了一座后宫,为皇太子盖了一座东宫。他还加宽了尼尼微的马路,增加了城市公园,修建了供水网,并且从郊外60公里处的山上引水入城,以保证尼尼微城里的供水。

发布辛赫那里布王的继承者阿萨尔哈东王在位时,仍继续扩建尼尼微,从而使它成为一座象《圣经-约拿书》中所描绘的有12万多居民的大都城。

发布阿萨尔哈东的继承者就是大名鼎鼎的亚述巴尼拔王。他除了大量收藏亚述人的图书——泥版文书外,还兴建了巨大豪华的亚述巴尼拔王宫。

发布到公元前7世纪中叶,亚述帝国渐渐衰落。埃及首先摆脱了亚述的统治。随后,东北方的游牧部落接连兴起,也日益威胁着尼尼微。公元前626年,居住在新巴比伦的迦勒底人和东边的米底人联合起来进攻亚述。公元前612年,新巴比伦和米底联军攻进了尼尼微。尼尼微在被洗劫一空后,又被放了一把大火,一代名城尼尼微和庞大的亚述帝国一起,就这样从地面上消失了。

发布几千年过去,人们除了从史书上知道曾经有过尼尼微这样城市之外,其它就一无所知了。

发布1842年,一位叫博塔的法国考古学家,在反复琢磨了《圣经-约拿书》之后,来到了伊拉克的摩苏尔市。在流经摩苏尔的底格里斯河左岸,他发现了一大一小两个小山岗。大的叫“库容吉克”,小的叫“约拿之墓”。博塔认为这两个山岗就是古城尼尼微的遗址。

发布在“约拿之墓”山岗上,有一个村庄和纪念先知约拿的清真寺,村民不让博塔发掘。于是,博塔就在库容吉克山岗下开始了发掘。遗憾的是,他挖掘了好几个星期,竟一无所获。

发布1845年,有一位名叫莱亚德的英国考古学家,也按照《圣经-约拿书》中对尼尼微城址的描述,找到了这里,对库容吉克山岗进行了长达6年的发掘,终于找到了辛赫那里布的王宫和亚述巴尼拔王的部分藏书室。证明这里就是亚述帝国的首都尼尼微。

发布在亚述巴尼拔王的藏书室里,堆满了刻有亚述楔形文字的大大小小的泥版。最大的一块楔形文字泥版长达3米,宽2米多;最小的一块还不到1寸长,只刻着一两行文字。这些泥版就是2500多年前亚述人的图书,涉及的内容包括历史、法律、宗教以及文学、天文、医学等方面的知识,是研究当时历史的最宝贵的文献资料。

发布过了几年,曾和莱亚德合作,共同发掘库容吉克山岗的一位伊拉克考古学家拉萨姆,再次来到这里。他在1852年到1854年期间,又在库容吉克山岗下发现了另一处王宫藏书室,找到了许多新的楔形文字泥版,而且还发现了亚述巴尼拔王的王宫。

发布他在亚述巴尼拔王王宫废墟的墙上,发现了著名的浮雕“皇家狩猎图”。在新发现的泥版文书上,刻有许多亚述和古巴比伦的神话,其中就有著名的神话史诗《吉尔伽美什》,诗中关于美素不达米亚地区大洪水的描述,跟《圣经》中挪亚方舟的故事,几乎完全一样,而且,用的是第一人称,表明这是一位亲眼目睹洪水的幸存者的记叙。还有一块描绘当时亚述的奴隶劳动情景的浮雕,这些奴隶多半是亚述人俘获的战俘,他们带着手链脚镣,有的被铁索相互系在一起,旁边有手执武器的亚述士兵在监督。这些浮雕现在都收藏在大英博物馆。

发布后来,许多英国考古学家相继来到这里对尼尼微相继进行发掘,一共找到了24000多块泥版文书。这些珍贵的泥版文书现在也都收藏在大英博物馆。

发布从1927年到1932年,几个英国考古学家又对尼尼微遗址进行了大规模发掘,挖掘的深度达到离地面27.5米。在尼尼微古城遗址里发掘出来的大量泥版文书、浮雕等文物,使我们能够清楚地了解到亚述帝国和尼尼微的兴衰历史。但是,令人痛惜的是,由于19世纪在库容吉克山岗下的无计划的胡乱发掘,尤其是为了得到浮雕和泥版而采用的毁灭性的发掘方式,虽然使大英博物馆增添了不少稀世珍宝,却毁掉了一座历史名城尼尼微的城址遗迹。

发布古代西亚奴隶制国家。由于它的主神、首都和宗教圣城称作阿淑尔而得名。位于底格里斯河中游,新亚述时期版图北起乌拉尔图,东南兼及埃兰,西抵地中海岸,西南到埃及北界。境内农业发达,盛产各种金属,且地当古代西亚各国主要商路之上,战略地位十分重要,这对其以后发展为地跨亚非两洲的奴隶制大帝国,具有重要意义。

发布古亚述时期(约前2500~前1500)又称阿淑尔城邦时期。阿淑尔城邦的居民最初为印欧语系的胡里特人,后来塞姆语系的阿卡德人等进入此地,他们逐渐与原有居民融合,形成亚述人。其语言为阿卡德语之亚述方言,文字为楔形文字。当阿卡德王国与乌尔第三王朝(见乌尔)强盛时,亚述受它统治。公元前2006年获得独立。古亚述最高机构为阿淑尔城邦贵族长老会议。公务人员有一年一任的号里木的名年官(即以其名名其任职之年),管理财政经济,由抽签选出。土地为公社所有,定期分配给大家族使用,很少买卖。奴隶较少,社会主要劳动者为承担公社义务的自由民。中介贸易具有重要意义,部分贵族和商人从事商业和高利贷活动而致富。约公元前2000~前1000年,奴隶制大地产逐渐形成。对外侵略加强了伊沙库的地位。约公元前17世纪初,沙姆希-阿达德一世占领由阿卡德北部至地中海的广大区域,自称天下之王。他死后,亚述先后沦为古巴比伦王国和米坦尼王国之藩属。

发布中亚述时期(约前1400~前1078)公元前14世纪中叶,亚述王亚述乌巴利特一世(约前1365~前1330)击败米坦尼,建立强大的亚述帝国,史称古亚述帝国。此后亚述统治者采用亚述王的称号,并继续向外扩张,击败喀西特巴比伦,并将米坦尼的领土降为行省,尼努尔塔一世(约前1294~约前1208)击败赫梯帝国和巴比伦,占领整个两河流域,并把首都从阿淑尔迁往图库尔蒂-尼努尔塔镇。此后,亚述还有过几个首都,但阿淑尔城仍然是帝国宗教中心,在政治生活中起重大作用。中亚述时期,政体已过渡向君主专制,中央集权加强,名年官和长老会议只具形式,专属于国王的官吏已经产生。国家常备军已存在,其来源主要是自由民。社会的统治阶级是大土地所有者和商人高利贷者大奴隶主阶级。奴隶阶级除战俘和外地买来的奴隶外,还存在债务奴隶。经过短暂的衰败,至提格拉-帕拉萨一世(约公元前1115~约前1077在位)时亚述国势复兴。公元前11世纪末,在阿拉米人迁徙浪潮打击下,再度衰落。

发布新亚述时期(前935~前612)即新亚述帝国。公元前10世纪,亚述进入铁器时代。铁器的使用,生产力的提高,为其长期对外战争提供了充足的兵源和给养。征战初期以掠夺为目的,以极度凶残为特色。自亚述纳西拔二世(前883~前859在位)后,亚述遭到被征服地区人民强烈反抗。与乌拉尔图王国的战争也屡遭失败,许多被征服地区重获独立。自沙尔马内塞尔三世(前858~前824在位)以后,由于经济衰落、对外战争失败和统治阶级内讧,亚述进入危机时期。公元前746年,军事将领提格拉-帕拉萨夺得王位,实行一系列改革,以巩固中央集权、提高部队战斗力、加强对被征服地区的统治和剥削。改革后重新开始大规模扩张。击败乌拉尔图,占领叙利亚,进入全盛时期。从中央到地方,建立起庞大的官僚制度。经过萨尔贡二世、辛那克里布(前704~前681在位)、伊撒哈顿(前680~前669在位)的征服,亚述已变为地跨亚、非两洲的奴隶制大帝国。亚述巴尼拔与埃兰-巴比伦同盟进行了漫长的战争。其统治末年,发生内战,游牧部落西徐亚人入侵,征服地区纷纷独立,帝国迅速走向灭亡。在米底和新巴比伦王国打击下,阿淑尔和尼尼微先后陷落,公元前612年亚述帝国灭亡,其地为米底和巴比伦所分。

发布亚述文化博采西亚各国(主要是巴比伦)之长,且具有自己的特点。在尼姆鲁德、尼尼微、豪尔萨巴德等地均发现亚述时期的宏伟的宫殿、神庙和其他建筑。建筑物饰有大量浮雕,有很高的艺术水平。亚述巴尼拔所建尼尼微王家图书馆,藏有大量泥版文书,包括宗教神话、艺术作品、天文、医学等,是研究亚述历史的重要资料。)

云游山海篇 第三十五章 新的旅程(最终章)

我带领着一万多军士们日夜兼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来到了波斯。感受了一下兵临城下的快乐真是爽呆了。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是现在波斯的主力军全部被居鲁士带去攻打巴比伦了,所以现在城中全是一些老弱残兵。

发布我粗略的制定了一下计划便马上开始攻城,城中的人还想抵抗可哪里是我们职业军人的对手。不消片刻我们已经攻入了波斯城直逼皇宫而去。

发布当我们来到皇宫外,这里早就没有一个人了,我估计全都到里面护驾去了。我示意所有人停下,“各位跟随我千里迢迢从故乡巴比伦来到波斯实在辛苦大家了。”

发布“将军万岁,将军万岁……”

发布我指着宫殿说:“前面就是波斯王的宫殿,成功离我们只有咫尺之遥。出来的时候我答应过你们的家人一定要带你们活着回去,如今我不想再看见我们的士兵流血了,所以我决定最后一程由我走完。”

发布“将军!万万不可……”

发布“住嘴!这是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说着我拉了一下战马的缰绳闯入了皇宫。身后传来士兵们不安的声音,都想冲进来追随我但是都被雨馨阻止了。

发布“请众位放心,冯将军武功盖世必定不会有任何差池。”

发布来到我原本以为一定是没有人的大殿,出乎我意料的是只见一个老者坐在宝座上神色自若,这个人应该是波斯的国王了。不止是国王,两旁还有文武大臣和卫士个个都是站得无比端正好像根本不知道波斯已经快被我们攻陷了似的。

发布我下马缓步走到国王面前半跪着道:“臣下巴比伦使者冯星幻,参见波斯国王。”

发布国王半天才说:“免礼!不知使者到此意欲为何?”

发布我站起来说:“在下此行为的是波斯背离盟约偷袭巴比伦之事。”话一出口我明显感到四周的气往下一沉,看来虽然每个人都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但内心都还是害怕的。

发布“使者请讲!”

发布“此次国王派我来有几件事情不明让我务必向波斯国王问个明白,第一,波斯与我国素来交好从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战争,更不用说有什么世仇,为何波斯一夜之间背信弃义投靠亚述偷袭我国边境?第二,不知亚述给了贵国什么好处,能够让贵国如此卖命?第三,不知贵国在联合亚述之前有没有仔细想过一旦事败之后的下场?第四,这其实是我代表巴比伦人民问国王的,不知贵国王子居鲁士与在下相比哪个用兵作战更加厉害?”

发布四个问题连集安抚,收买,威胁于一体直是问得国王哑口无言没了脾气。

发布我于是趁着众人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又说:“其实此次国王派我来的目的并不是要对波斯进行报复,相反国王是非常希望能和波斯人民重修旧好的。国王明鉴亚述乃是虎狼之国曾经是我巴比伦的附属之地,如今竟然仗着微弱的兵力穷兵黩武妄图与我巴比伦争辉,实在是不自量力。这等背信弃义的小人最擅长的莫过于过河拆桥,今天他能反我巴比伦难保明天不会对贵国有所图谋。如今他以利益诱惑陛下和贵国,但他日贵国莫说是他许诺的好处拿不到反而还会落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发布波斯国王点点头似乎有些赞成我的看法了。

发布我哪敢懈怠连忙趁热打铁,继续道:“如今对抗巴比伦的唯有波斯一路大军,他亚述屯兵北方却没有丝毫动静根本就没有援助波斯军的意思。亚述的意思已经再明了不过了,他就是希望波斯和巴比伦两败俱伤然后他好坐收渔人之利,这样他不出一兵一卒便可以吞下两国。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他低估了我国的军事实力。波斯兵微将寡,地无险助,又四面受敌,既不可战,亦不可守。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我巴比伦军开到波斯不消半月时间,要拿下波斯更是易如反掌。但是我说过我们国王一直没有将波斯作为我们的敌人。我们的敌人只有一个,那便是亚述。”这时周围的大臣们纷纷窃窃私语,我听到其中有很多人开始对亚述有些不满了。

发布“我们巴比伦念在往日交情希望贵国悬崖勒马,立刻中止和亚述的盟约。这样我们两国从此以后还是兄弟之国。否则……哼!要说打仗我们巴比伦还从来没有怕过谁?如今波斯稍微占到了一点便宜那是因为我们准备不足,有些轻敌。一旦老虎发威试问有谁可敌?现在国王已经派出我国最强悍的黄金战士去到北方,相信不需多久亚述也只有投降的份,那时我巴比伦必定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只怕那个时候贵国再想和我们修好就困难了。对了,如今贵国王子居鲁士正在我国作客呢。听说王子陛下他深明大义,智勇双全,相信他对议和这件事看法也一定同我一样罢。”虽然我们并没有抓到居鲁士但是这个时候倒是可以用来吓吓他们。

发布国王一听居鲁士都被我们擒下了实在很震惊,连忙道:“使者说得极有理,其实我们联合亚述也是迫不得已啊。只是我国今年遇逢大旱,实在缴不出贵国要求的岁贡实在害怕,所以才听信了小人的挑拨作出这等不理智的事情。”

发布我一听,心想果然是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啊,既然利益已经摆明了我于是说道:“原来是为了这点小事,那亚述实在可恶之极啊。待我回去向国王请求减免贵国今年的岁贡便是了,兄弟之间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呢?再说了我们向贵国征收的岁贡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一旦贵国和我们结成兄弟之邦,那试问天下还有谁敢窥视波斯呢?亚述虽然有富强辽阔之名,实际上非常空虚;亚述的士卒虽然众多,但却不堪一击。我巴比伦只需调动一半兵力便可将其消灭,所以陛下现在跟亚述断交跟我国建交才是最明智的行为。”

发布波斯国王一听练练称是,最后我们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和约签订了。就这样巴比伦的东部危机在我冯星幻聪明的大脑和雄辩的口才共同努力下化险为夷了。当天我写了一封信让一个骑兵用最快的速度交给马兰塔和居鲁士。一则是让马兰塔解除对居鲁士的围困,二则是跟居鲁士说明两国修好让他速速回国。

发布估计以后他们也够忙的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应该抽不出时间关心其他的事情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将全部精力放在与亚述的对抗上了。

发布不知道北方那边黄金战士对亚述有什么动作,我这边都轻松解决了他们十几个人加起来不应该比我差吧。当然了也难说,毕竟我是谁啊?我可是冯星幻啊。

发布隔日我选出一千骑兵打算绕道去亚述后方准备再将我的计划实施一次,然后命令其余的部队全部由雨馨带领原路返回去和马兰塔他们汇合。如果遇到居鲁士的军队则绕道而行,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不必要的冲突,还记得我们以前说过吗?居鲁士这种人性格是跟骄傲的。

发布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我便和雨馨兵分两路走了。一想到这次又要和雨馨分别心中不免有些抑郁,但是我相信分别是短暂的,而且这次计划如果成功我们会很快见面的。那个时候恐怕也就是我们离开巴比伦的日子了。毕竟我们在这里耽误得太久了,我真希望快些找到神鼎回去。

发布因为我发现在这里的日子越是长久我便能够建立更多的功业,恰恰是这些东西让我的虚荣心得到空前的满足以至于我担心再待下去会让我难以割舍自己拼命赚取来的东西。正如父亲所说要让一个人放弃是很难的,尤其是当你拥有的东西很多的时候。拥有的越多放弃的时候便显得尤为困难。

发布所以释迦摩尼能成为圣人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放弃一切欲望,而且没有任何留恋。一声长啸我抬头看见天空中一只雄鹰翱翔在我们头顶上方,我不禁想起我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

发布故事发生在清澈空灵的喜马拉雅。

发布影片主人公达西是一位禀赋极高的年轻僧人。在经过三年与世隔绝的闭关清修后,达西受到了令人尊敬的温普利活佛的赏识,他的僧侣生涯似乎前途无限光明,但一次丰收节中偶遇母亲哺乳孩子的生动场景,却令正值青春期的达西开始重新思索自己的人生。

发布达西的师傅阿普是个温和睿智的僧人,他希望能用自己的经验和学识挽救心爱的弟子,但一番激烈的争论后,阿普黯然接受了达西在一个漆黑的深夜离开寺庙,褪下僧袍还俗入世,去寻求人生的真谛。

发布达西找到了珍爱,他与妻子琵玛生有一子并彻底忘弃了曾经的僧侣生活。他种地、贩粮、通奸、斗殴,简直不似一个受过十多年佛法熏陶、教化之人。在达西眼中,亲人、情人和亲情都是那样真实而又虚幻,一次无意中聆听到琵玛和儿子富有哲理的对话竟然也是似曾相识,却又无动于衷。这时的达西已经忘记了自己和师傅曾经的争论:

发布生命中,是否有些事情必须经历?放弃的前提是否是必须曾经拥有?而由此引申出的另外一个问题更是充满挑战--当站在放弃的崖边,一切是否还能潇洒从容?

发布一只鹰抓起一块石头,从空扔下,重重的砸在羊的头上,羊顿时气绝身亡。这是这部片子的开头。鹰直接落地抓羊可能有些危险,所以它选择了用武器,它很聪明。鹰为什么要砸死羊?答案是欲望,它想捕杀这只羊,这是它的欲望,它想吃掉这只羊,满足它的食欲。

发布达西为了追求佛法,修炼了三年三月三周零三天。是的,达西是为了它的追求。修炼完毕后,喇嘛们给了他莫大的荣誉,他获得了回报。达西为什么要修炼?这是他的欲望,他要获得荣誉感,获得别人的认同。

发布后来达西还俗,做爱、生子、生气、嫉妒、偷情,猜忌,这些是什么?全是欲望。

发布到底满足一千个欲望更重要还是战胜一个更重要?这个问题阿普修炼了一生也没搞明白,临终还嘱托达西来世告诉他答案。

发布其实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答案都是错的。达西满足了一个又一个欲望,结果他发现愿望是无穷无尽的。后来他选择终止自己的欲望,却还是大哭,幻想着和他老婆回去。到底答案是什么?答案要从另一个问题引出——怎样让一滴水不干涸?

发布最后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写有问题的石头背面找到——让它流入大海。一滴水流入大海意味着什么?意味自己的消失。

发布佛祖之子释迦摩尼说,“不要接受我的教导,除非你明白的立场”。他的立场是什么?释迦摩尼29岁以前都生活在尘世,达西认为,有些东西只有你拥有过才能放弃,所以他还俗走释迦摩尼的老路,想明白他的立场。结果等他离开了他的老婆和孩子,满足了各种欲望同时忍受了众多痛苦后,他才顿悟。

发布原来满足欲望或者战胜欲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爱,付出的爱,为了满足别人欲望而付出的爱。释迦摩尼的妻子为了支持释迦摩尼的求道之路而付出,达西的妻子为了支持达西的修行而付出。释迦摩尼的妻子为人治病,达西的妻子同情民工,很多来自尘世的人都知道付出,并这样在做,修行的达西却不知道,他修炼了三年还是没能找出真谛。

发布其实佛道就是舍我的精神,那只羊能够满足鹰的食欲就是佛道,达西的老婆满足达西的性欲就是佛道。各种欲望正是尘世痛苦的根源,而解救尘世痛苦的方法并不是禁欲,而是舍我去满足别人的欲望。不曾拥有的放弃并且给予才是佛道的根本。欲望人人有,你懂得付出吗?当人人都能够为了别人的欲望而付出的时候,这世上就没有了欲望,尘世就会得救。

发布达西还俗和最后继续修行所过的河其实并不存在,这条河其实只存在于人的心里,只要你有舍我的精神,本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信念,到哪里都是修行,都是在解救苍生。

发布最终达西仰望天空,看着那只在空中展翅翱翔的鹰……

发布想不到现在看着那只鹰的人却是我……

发布首先非常高兴各位读者居然有耐心看到这里,这些章节本来是不应该出现在起点的公众版里面的,因为这些都是3320的vip,但是没人买所以我也干脆转过来了。很高兴的通知大家《山海经》在此告一段落了,各位终于解放了我也终于解脱了。之所以把写好的转过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的新小说《巴国战魂》需要经常翻阅一下《山海经》的情节。《巴国战魂》是《山海经》的后传,战场从几千年前的上古转移到了现代的重庆,希望各位喜欢。至于《山海经》大概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更新了。因为哀莫大于心死嘛,呵呵。你们永远不会知道我在写这句话时候的心情。如果今后我写书出名了,我是肯定会重新续完《山海经》的,但是至少现在不会。另外请大家支持《巴国战魂》起点书号68628,地址是/showbook.asp?Bl_id=68628。为了彻底的重头做人我还把笔名改成了星成风。请大家不要有任何疑问。最后再求求大家收藏一下我的新书《巴国战魂》吧。呵呵,写完之后一看发现就连我自己都看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了,什么时候自己说话居然变得这么没有逻辑,变得这么语无伦次了,呵呵。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们要面对崭新的未来,各位说对不对?就像本章的名字一样“新的旅程”。以上这段不知所云的话献给所有理解这段话的人。

外篇 外篇 外一章 剑花往事

为何世间的一切都如此和谐,如此美丽?有时候美丽得让人窒息,我站在一座不是很高的山上迎着吹来的风欣赏着这美丽无比的沙漠风光!世界的魅力任何事物都不能对它有丝毫的遮掩,看着看着我的心醉了……

一个剑客,今生杀过许多的人,他们当中有的我并不想杀,但是一个人既然选择了一条路,不管它是对的还是错的我们都应该看着前方走完它。我们说这是命运吧,无论在任何时候我都不曾放弃过自己的信念,但是它到底是什么我却说不清。如果人有来世我们大可以来世将一切重新来过,可惜我并不相信所以我能做的就只有攥住今生而已……也许我的今生今天可以算是一个终结了,我的心情却少又的轻松。天上的星空恒古就闪烁着钻石般的光彩,多少年来都没有改变,世上的万事万物不都有消逝的一天吗?眼前的树,脚下的山,迎面的风,甚至是头上的星空和整个宇宙也有自己生命,相对来说人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轰,轰,轰”雷声在天上肆无忌惮地发作着,豆大的雨点拼命地砸了下来。四周的树叶被雨点打得发出“沙沙沙”的美妙声响,我们几个人来到一个亭子里蔽雨。这个亭子修得很漂亮,但是他们几个好像并没有注意这些只顾着手中看管着的货物。我们几个是镖局的,那个满脸胡子的大个子是我们的头儿叫林虎我们都叫他“林老大”。那个身材瘦小的是新来的现在由我带着叫索哈。我旁边的这个四十几岁的是以前带我的大哥,许也。这次他带了两个学徒出来都是十几岁的小伙子,一个叫陈康一个叫陈文绝。我非常尊敬许也大哥因为他对人十分和善不管对我还是对他现在的学徒。他武功也很好,我总觉得他像我以前的大哥。我大哥最喜欢带我到山上去采花了,很朵的花。我大哥那次被招进军队接着就发生了几次很大的战争,我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他或许死了或许没有死我觉得都不重要了只是当时我还小只有七岁的样子,所以伤心地一边哭一边跑也是这样地一个雨天我倒在了一棵树下,醒来的时候首先看见的就是许也大哥。后来我就成了他的学徒,前不久我受到老板的重要终于可以带学徒了,但是我也得离开许也大哥了十分伤心。他告诉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别人是没法帮你的。选择一条路就要勇敢的走下去。”这句话以前我哥哥也说过。

前几天有个看起来很有钱的人让我们帮他把一个盒子送到洛王府,说是有重大的机密。我并不关心这些,只是会满足每个人的要求罢了,所以我才会在这个亭子里回忆起以前的一些事。

“嘿!”一只手拍在我的肩膀上“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林老大笑道。

“喔,没什么。只是这几天都没睡好趁机打个盹罢了。”我有气无力地说着。

许也开口道:“怕不是吧,我看你八成在想她吧。”说完众人都“哈哈哈”大笑起来了。她是我们老板的侄女,老板没有儿女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最近还说要把她嫁给我。我知道她很喜欢我,我也并不讨厌她所以自然没有拒绝毕竟这是十分不识抬举的做法。像我这样的人一生无非是这么回事了,不停地用血换饭吃然后幸运的可以娶到个媳妇儿然后生个孩子以后重复我做的事情。那几个学徒居然也敢笑回去一定好好折磨你们。大家笑完后便马上陷入了一片安静只有雨点砸在树叶上发出的“沙沙沙”的声音。

“这雨真麻烦早不下晚不下,等会雨停了大家都加快脚步务必在天黑前赶到洛王府,知道吗?”林老大严肃道。“是!”我们整齐地回答。

“大家跟上!过来这林子就是洛王府了,到时候我们就算是交差了,快点!”我们几个不敢走慢了拼命地跟着林老大。后面几个学徒看上去十分吃力了但是都鼓足了劲没有一个落下的。终于我们到了洛王府。这里看上去并没有想像中的豪华,但是确实很大比我们的镖局还要大几倍呢。林老大高声问道:“我等是周龙镖局的,受人之托有重要东西托来!”见没人应答林老大又重复了一遍,还是没有回音。一股不祥的预感在我脑海里闪过,我们迅速地破门而入却被眼前地一幕吓了一跳,这里竟然到处都是死人死的姿势各不相同血已经开始凝固了。身后的几个学徒早已被吓得面如死灰了,许也道:“看来我们这次白跑了一趟啊。”我凝重地点点头。林老大也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于是大家又飞快地冲了出去。跑了很久我们又回到了刚刚的那片林子,前面有一个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那人身穿蓑衣还在滴水,头上戴了顶斗笠几乎藏住了他的整个脸。他手上也是有剑的,他的手很白在黑色的剑鞘上显得格外显眼。林老大请他让开条路去,他像没听见似的依旧站着一动不动。

不管我们怎么说那人总是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般我的心也上上下下跳个不停。我想我是被面前这个人的气势震住了,虽然他没说一句话但是他身上的气势是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感受到的。

“朋友,我们并没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吧?请让条路我们回去复命,不然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陈康缓缓地说着手已经按到了剑上,见那人没有反应以为是看不起自己当下十分恼火抽剑便冲了上去。我心中暗暗担心陈康的安全却又不敢贸然出手。许也大哥的脸上也是十分的不好看!只听一声“啊”我知道那是陈康的声音忙转过头去却发现他已经倒在离那人还有三尺左右的地方,我心中大惊能有如此快的速度竟在一眨眼见就让一个跟着许也多年的高手毙命,实在是……让人心寒。更可怕的是我甚至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有丝毫的动过,眼前的这位也许就是血洗洛王府的人吧,能一个人血洗高手如云的洛王府似乎不太可能。难道!难道还有和他差不多的高手在附近准备偷袭我们?如果真是这样也许我还会高兴些,这说明刚刚杀陈康的并不是眼前这个人,而是其他地方射来的暗箭什么的,我们也就不必为这个人的力量而担心了。于是我看了看许也和林虎他们也在四处搜索着什么,看来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他似乎看出我们在四处搜索着什么,但是依旧是没有说一句话的,我可以猜想到他此时的表情也必定如他的气息般平静,但正是这样的平静让人感到一阵一阵的压力,我还是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怎么回事?!他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也不前进也不后退,好像他天生的命运就应该站在那里似的!我的内心早已被恐惧所占领,其实我们经过训练的人根本不把死放在眼里,我也很久没有害怕过什么东西了了,但是为什么我看见他,其实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我内心的恐惧就说不清为什么地开始膨胀了起来。其实我小时候害怕地东西很多,我最怕的是黑暗。我不敢一个人在晚上出去,因为外面都被黑夜所笼罩着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黑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就像我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害怕眼前这个人似的。大不了就是死而已,难道我怕死吗?我应该不怕的啊,那为什么呢?那种感觉还在心里膨胀着,已经不再受我自己的控制了充溢着五脏六腑似要破体而出。

我们的观察一无所获,这一切真真切切地说明眼前的陈康的的确确是眼前的这个人在动也没动的时候轻轻松松置于死地的,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一阵的发毛!我不怕死但是我怕没有任何意义的牺牲,这会是我最大的耻辱,正如陈康的死没有任何的意义。

那人缓缓将手抬了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他的手里竟然多了一点雪白,我仔细的看原来是一朵花,一朵雪白的花。

在周围如此黑暗的环境里格外的显眼,仿佛是在发光似的看久了就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它随风轻轻的摇曳着,在我们的静止中好像在告诉我们时间没有停留。雨还是“啪啪”地打在周围的树叶上。

“你们谁能劈开这朵花?”那人说话了!我的耳朵绝对清晰的听见了他的声音,语气十分平和,我敢说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听得真真切切,那声音好像是天上的云朵一般飘浮。

我们一怔,仔细回想着他话中的含义,是要我们去将他手中的话劈开吗?还是……没等我想清楚只听见那边索哈和陈文绝大喝一声竟迅速的冲了上去,两人的目标当然不会是那朵雪白的花,而是拿着它的…………人!但是几乎是同时“啊”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就突然倒在了陈康的左右。我知道他们两人的结局,但是没想到竟会如此快!我看看身旁剩下的两人,都是一脸的吃惊和茫然同样的望着我。

下一刻,林老大终于忍不住冲了上去,犹如闪电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剑。那剑影在空中犹如雪花一般密集且虚无,将雨水四处荡开又像是那人手中的白花。总之是叫人摸不清路数。许也大哥也见缝插针的攻了上去,使出了平生所学的最强剑招和林老大的剑法配合的天衣无缝。在我看来只能看到一团白色的水雾。我在原地发呆,似乎是为这惊人的美景所陶醉又像是被刚刚那人的气势所威慑,反正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四周的树木好像也能高手到这里的事情拼命地发出“沙沙”地声响想掩盖住这不和谐的音符。

我心里一阵的平静,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一个的无声的死去,我竟然拥有了不该有的平静!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现在眼前又多了两具尸体,一个是林老大,另一个是许也……我没有丝毫的悲伤,虽然我应该有,也许是麻木了。现在的我也不再有刚才的畏惧,心里有的只是平静,从所未有的平静…………

“就剩你了,你能劈开这花吗?”他摇了摇手中的白花平静的问道。我思考了一会终于开口道:“让我试试吧。”我拖着脚步缓缓的向他靠近跨过那些尸体。

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两米,我握着手中的剑仔细端详着他手中的花。那是一朵多么美丽的花啊!雨点打在上面不停的往下流,仿佛在为她洗澡似的,洁白的花瓣格外的耀眼。让我不禁想起了她洗澡的样子,虽然我从来不曾见过,但是也经常在梦里梦到。应该和眼前的这花一样美吧!

我抬起手中的剑努力地砍了下去,剑触及花瓣的一瞬间我看到了那花很美丽的散开了,像雪花一样在空中飘舞着,雨水似乎没有增加她的重量,她就像梦中的天使发出耀眼的光芒刺杀着我的心。我好似经过了几场战争的老兵不堪重负地倒在了地上。当我用尽力气把眼睛睁开地时候却看到那人的背影正在远离我而去,渐渐的消失在下着雨的树林中,不知是他真的走了,还是我的眼睛模糊了,总之看不见他了。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是身旁的尸体无情的告诉我这是事实,雨点更加用力的射向树叶,因为“啪啪”的声音渐渐变大了……………………

多年之后的我已经是这块大地上公认最强的剑客了,我把每个镖局的招牌摘下来当柴烧。我在寻找一个人,一个穿着蓑衣戴斗笠的男人,他手里一般会有一朵花,白色的花很美。

今天我从无敌镖局所有镖师的剑下拿走了他们的牌子,很大。照例在树林里烧了起来,上面是几个红薯。突然天上打了个雷,接着就是雨倾盆地倒了下来,我没有多在意继续做着手中地事。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是他,竟是他!打扮依然没有地丝毫改变,手里拿着一朵惨白的花向我慢慢走来。

“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很久吗?”我大声说道。

“你能劈开这朵花吗?”他连声音都没有变,依然如天边的云。同样的问题问着同一个人。

“我曾经发过誓一定要和你比剑,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今天我要你的命。”

“你能劈开这朵花吗?”声音里是平静。

“拔剑吧!”我命令道:“今天我们两人一定要死一个。”我的话里带着坚决。

见他没有一丝反应我抽出剑便跃上前去。他还是没有动,但是我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向我飞来,我轻轻用剑一挑避开了剑气,心想以前许也他们也许就是这么死的吧,今天我要为你们报仇!我刚刚要起剑手却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又是一道气劲重重打在我的脸上。我飞出去少说五尺。我艰难的爬起来再一次扑上前去,剑在手中飞速的旋转着溅起了许多的水花,他只是左右躲闪却并不还手,每次我都是差一点砍到他,或许说是他每次都刚好躲开。我不停的舞着手中的剑,仿佛一放下它自己就会马上死去。四周的竹子被我砍断而露出一个开阔的地方,我依然不敢停下手中的剑…………

“咳”他发出声音的同时终于出剑了,一道白光在我眼前闪过直向我的心脏射去!!!我来不及收剑只能看着那光打在我的心脏上,又以同样的速度穿了出去化作一柄剑出现在那人手中。我的头脑顿时一片空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和着雨水滴了下来。渐渐地我倒在了他面前,终于看清楚了那斗笠下的脸。那是一张很不错的面孔,像极了我的哥哥。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的花,好美啊!我以前怎么会劈开如此美丽的东西啊?我真是傻瓜啊!那人慢慢道:“看来我又找错人了,你不是我弟弟。我弟弟很喜欢花,决不会破坏她的。”

我的眼睛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都睁不开,虽然我很想再看一眼他的脸。我好累啊!但是我的思想却异常的清晰,许多小时候的事情都想起来了,我和哥哥愉快的在山上采花,和煦的风吹拂着我的脸,好舒服啊!咦?那不是她吗?你来找我吗?“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那么漂亮呢。”

“骗人!你就喜欢骗我。”

“没有,真的。你是我妻子,当然你最美了。我从来不骗人的。你问我哥哥漂不漂亮嘛。”

“他没有骗你,我也可以证明他从来不说谎的。”

“哈哈哈哈哈!!!”我们幸福地笑了,笑得肆无忌惮,仿佛天底下就我们三人似的。

外篇 月黑风高的那个晚上,我干的一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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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漆黑的夜空下万籁俱静唯有星星在一闪一闪。景山大学内早已经熄灯就寝,几个慵懒的保安无所事事的在校园内走来走去履行公务。

一个保安走到学校的小花园处停了下来,这时另外一个保安似乎也是巡逻到此,两人见面打了个招呼便分了根烟烧上。

那个叫王伟的保安亲切的说:“张哥,等会回去咱们好好玩两把。”

“好啊。”作为学校的保安可是比银行的保安要轻松多了,毕竟管理学生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在门口问两句“哪来的?校牌?”完事。值班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在门卫室里打打斗地主,玩玩NDS什么的。

两人说着转身要离开,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块石子打在身后的树林里,两人听见身后花园的树林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当下警觉对看了一眼,张宏和王伟也将棒子紧紧握在了手上缓步向里面走去。

突然张宏一挥手示意王伟不要再往前面走了,王伟看了一眼张宏会意的点了下头。两人深呼吸一口同时向前一个猛冲,将电筒射向凉亭后,同时大喊:“什么人?!出来!”

“不要乱来,不要乱来,我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啊……”一个男孩似乎被吓得不轻。

张宏拿着手电筒一照顿时大惊,原来这个男生裤子也没有穿好,重要部位犹如面条一般垂下似乎还有点泛光的液体附在上面。而男生旁边的石凳上则横躺着一个头发凌乱的女生,正在不停喘息。女生裙子上湿了一大片还有液体顺着大腿流下来,石凳上另一头还有一条女性的内裤似乎是这个女生脱下的。

两人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王伟觉得好笑却不得不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喝道:“干什么呢?”

男生带着哭腔说:“我……我们散步呢……”

张宏冷哼一声:“妈的,散步散到晚上十二点,走,保安室说清楚去。”

那两个学生可能是被吓傻了就这样乖乖跟着两名保安走了。

而此刻一个蹲在行政楼楼顶的黑影却将整个过程看得清清楚楚,因为刚才那块石头正是他扔出去的。此人姓极乐名辰风,所谓人如其名,极尽穷奢,寻欢作乐正是此人真性情的体现。辰风同样是景山大学的学生,刚才“打野战”的两人和他正好是同班同学。辰风以前听说过一个男人在勃起的时候突然受到惊吓他就会留下心理障碍,从此……萎靡不振,这辈子算是毁了。他心中多少有些愧疚毕竟同学一场,但是转念又想这种连开房钱都舍不得的人还是毁了好随即也就释然的会心一笑。话说回来了此刻他为什么也没有回寝室呢?他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干什么?

看着四人消失在了行政楼的拐角处辰风嘴角挂上一个邪气的微笑,“这下所有障碍都清除了,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我了。”

他低头看了看表,自言自语了一句:“时间到了。”说罢他拉着一条困在栏杆上的绳子从行政楼外面缓缓滑了下去。

行政楼内有完善的监控系统,所以这里是不需要保安巡逻的。辰风落到了一扇窗户前停了下来透过百叶窗往里面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他一脚将百叶窗踹开,整个人便从狭小的窗户钻了进去。

其他的办公室有专门的摄像头对准窗户,由于隐私问题只有厕所得以幸免,所以辰风进到的这个房间其实就是厕所。但是行政楼的厕所和教学楼的不一样,有别于教学楼的茅坑,这里却是装修得富丽堂皇跟宫殿似的,就连空气都是清新的。

辰风走到厕所出口处抬头看了看摄像机正在自动旋转,当这个摄像头转过去的时候那边的摄像头却又指着厕所的大门似乎没有死角。

辰风为了今晚的计划多次进入行政楼实地考察,更将这里的地图做成印花纹在身上。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被他吃透了区区几个摄像头难不倒他。他计算过每个摄像头在转到底的时候会有一段延迟时间,两个摄像头同时延迟的时间是2秒,也就是说他可以利用这时间转到楼梯处。

看准机会辰风没有丝毫犹豫的一跃躲开了两架摄像机转到楼梯口,这里没有任何监控系统,辰风可以在此稍作歇息。片刻过后辰风上到楼梯口,这里有一面整理仪容的巨大落地镜。辰风拿出怀中的一把金刚石刀将大镜子分别硬生生拉下两块一人大小的镜面。他又将事先藏在消防栓里的几根铁棒,吸盘和轮子取出来将两面镜子竖立着固定起来。然后将轮子安装在镜子下面自己就可以在两面镜子中间的前进。

从走廊两边射出的红外线只要被切断就会发出警报声,但是辰风巧妙的利用镜子将红外线反射了回去,从两边看来仍然是连接在一起的。

走廊尽头就是资料室了,也正是辰风此行的目标。资料室可以说是景山学校最重要的地方之一,因为这里不仅有许多学校的相关资料,而且还是存放试卷的地方。正因为如此所以资料室历来就是防卫最严密的地方是所有学生的禁地。

辰风既然到这里来肯定是想偷试卷,但是辰风平日是个学习刻苦的人还被评为了全优生,难道他也害怕考试吗?非也!他此次盗取试卷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的一个朋友。

辰风慢慢走到资料室门前观察了一下,这里他也是第一次来,所以他也不知道这里会有什么机关不敢妄动。资料室的门看似普通的木门其实是有特殊材料制成的合金门坚硬无比。

越是看似简单的东西越是暗藏了杀机,辰风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为了兄弟他不得不这么做。即便这资料室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一闯。

时间不多了,辰风不敢再耽误从胸前摸出一个小盒子取出一副眼睛戴上,然后打开盒子的暗格取出一双手套套上。辰风又在大门周围的墙上摸索找寻了一阵终于发现了门框左上角有一个头发丝粗细的细线,辰风将细线轻轻一拉,“比”的一声大门旁边的墙壁上打开了一个小窗口就想银行的ATM一样,里面是一个小键盘。但是与一般的数字键盘不一样的是这个键盘只有四个键,分别是退格,确定和1,2。
 
辰风眉头一锁在上面输入了“222211”。这个代码其实是根据摩尔斯电码来的,1代表点,2代表的是划。这个密码翻译过来就是“TMD”中文意思是“战区导弹防御”也可以翻译为“甜蜜的”。这个密码锁其实除了检查密码之外还有一个功能就是检测密码输入者的指纹,两者任何一个不符合就会引发警报。好在辰风在上次校长亲自颁发的奖状的时候就从上面提取了指纹,这回只是将这些指纹雕刻在了手套上。

里面的仪器发出“叮咚”一声,键盘缓缓降了下去又从里面探出了一个虹膜检测仪。辰风戴着眼镜将脸贴了上去,光线一扫确认完毕!要问辰风怎么弄到校长的虹膜?这就是为什么上次国家电视台来采访辰风这个天才学生的时候他要大献殷勤给校长擦眼镜的原因了。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校长的镜片上抹上了一层特殊的材料可以将校长的虹膜照下来。亏得那个时候校长还以为这小子懂事呢。

连过两关却还有最后的一道关口也是最BT的一道。刚才用以检测虹膜的仪器此刻从后面投射出映像,辰风目不转睛的看着里面的电视。没想到里面却是一个叫小泽O的日本女演员主演的一部……生活片。辰风有些吃惊,没想到校长竟也是此人的影迷,算来大家还是同好。

看着女主角卖力的演出,辰风拿出一个录音笔播放起来,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爽!”

影片上演的同时辰风注意到下面正对着自己大腿根部的墙壁上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辰风灵光一闪连忙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中央一套”,辰风撕开印有“激情释放,自有一套”广告词的袋子取出了里面的东西塞进这个小洞洞内。

然后他鼓足腮帮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吹在套内。顿时套子如气球一样勃然而起,直到里面的空间再也容不下辰风在吹气进去为止。辰风脸涨得通红,起身看了看显示器上显示“大小吻合”的字样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为了得到校长重要部位的尺寸辰风经常化妆成倒垃圾的工人,起早贪黑去校长包养的女大学生住的别墅门口捡垃圾。通过他捡来的套子的拉伸程度他好不容易才推算出了校长那活儿的尺寸,实在不容易啊。

好了!通过了指纹,密码,虹膜,声线,男性特征五大加密的考验,资料室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只听“呲”的一声从里面溢出不少蒸汽,辰风收好东西胸有成竹的走了进去。但是刚一进去他顿时傻眼了,没想到这个资料室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大大小小的柜子林立将整个资料室划分得犹如一座迷宫,换作别人别说在里面找一个星期后的考试试题了,就是进去了能不能走出来都成问题。

不过辰风以前曾经在校内租小说的地方看到过一本叫《青天风水古术》的残卷。这个风水嘛,被称为地学之最,风水之地可以简单的概括为:藏风之地,得水之所。这个《葬书》中讲的好啊:“葬者,乘生气也。气乘风是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

风水术中的一个分支叫“天星风水”,当代的教育工作者,对考试测验之事非常看重,考前要学生孜孜不倦,不仅是这样,他们还认为一门考试合格率,都发于龙脉,所以考卷都要设置在风水宝地,万世师表孔子曾经对学习考试的事情概述过,他说学生对于考试总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对于作弊他则认为“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

从上古时代起,人们就经常观看天象,研究星辰的变化,用来推测祸福吉凶,在选择风水宝地的时候,也会加入天文学的精髓,天地之相去,八万四千里,人之心肾相去,八寸四分,人体金木水火土,上应五天星元,又有二十四星对应天下山川地理,星有美恶,地有吉凶。

凡是上吉之壤,必定与天上的日月星辰相呼应,而以星云流转来定穴的青乌之术,便是风水中最难掌握的天星风水。

天有二十四宿,日有二十四时,年有二十四节气,故风水也有二十四向,二十四位,哪二十四?其为:天皇、天罡、天官、天苑、天市、天厨、天槲、天汉、天垒、天辅,天厩、天鬼、天乙、少微、天汉、天关、天帝、南极、天马、天屏、太乙、太微。

能看懂这些星星的吉凶排列,再通过罗盘定位,就能找到试卷放置的具体位置。辰风以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开始祷告:“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他让我躺在青青草地之上,引领我走在静静的河边,他使我的灵魂苏醒。以他的名义引导我正义的道路,尽管我漫步在死亡峡谷的阴影之中,却不会惧怕任何魔鬼,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杆,都在安慰着我,在我的敌人面前,你为我设下宴席,你用油膏图了我的头,使我福满杯溢,一生一世,必有慈惠恩爱追随于我,我必将住在耶和华的圣殿之中,直到永远,阿门。”

辰风抬头爬上身旁的一个柜子,看见前方有一排黑色的资料柜,多象是一条资料室中的黑龙,只可惜中间断开了,一条龙变做两条蛇。想必那教务主任也是位才智卓绝的奇人,知道黑龙不吉,便把这条黑龙斩断钉住,让它永远守护着自己的试卷柜。这样一来考试的合格率必然大大降低,补考费和重修费以及毕业生买学分的钱就可以狠狠的充实一把学校的帐户了。真他妈狠!

辰风二话不说找准目标径直从柜子顶上走过去。他走到黑色柜子出便翻身下去,上面的名牌上果然写着“景山大学XX级,综合考试试卷X年X月X日前绝密”辰风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牛皮纸袋小心翼翼的将其拆封。看了一遍试卷确认之后他将试卷照进了手机里。然后用自带的特殊胶水将其封好又放了回去,看上去就像没有动过一样。他满意的检查了一下手机里的图片之后转身走了。

回去的时候辰风采取了原路返回的策略,并顺利的将镜子放回了原来的地方又在上面喷洒了一种反光材料使其看不出被取下来过。但是当他顺着绳子往下滑的时候却发现校长办公室的灯竟然是亮着的。辰风心中一惊,确定自己刚才下来的时候确实没有看到任何的灯光?这个时候里面亮灯,难道说……

辰风想到这里不由脊背一阵发凉惊出一身冷汗来,他放缓了速度小心翼翼滑到了校长办公室的上面一点。靠拢一听竟是两个人的喘息声。他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想妈的这是学校还是窑子啊?辰风身子一荡踩着上面突出的檐将耳朵勉强贴在墙上,那对男女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听得辰风血脉贲张。他牢牢抓着绳子探头下去看个究竟,只见一对男女果然在做夫妻之事,那男子身材粗壮,看上去已经年近五十,伏身在上,正喘着气上下起伏、滋滋有声的大干,那女子看上去年轻许多,年纪应该不到四十,身材还未变形,虽说不上姿色美艳,但细眉小嘴,也算秀气,此时她自己半躺在办公桌上用手掰开双腿,任由那男子在她上面肆虐,紧闭着眼睛娇喘连连,看得辰风大吞口水,狠不得飞身上前,推开那男子替他行事。

那女子面部正对着辰风的位置,眼眉轻颤,仿佛要睁开眼来。辰风这才看清这女人不正是校长的秘书刘淑如吗?这个刘秘书也正是刚才那个叫做王伟的保安的老婆。没想到这娘们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的,这会儿这么风骚。

“啊……校长……人家……不行来……”

辰风一听刘秘书这么说看来这个男人真的就是校长了,虽然这想来也是合情合理但是辰风还是吃了一惊。他心想这个校长也太强了吧,女老师,家长会会长,校医院的女护士,自己带的研究生……现在又多了一个女秘书,都快奔六十的人了精力怎么还这么旺盛,辰风除了感叹就是羡慕了。

片刻之后校长停止了动作犹如死了一般,但是刘秘书的经验告诉她马上要结束工作了。她甚至能听见火山在爆发前发出的“轰隆隆”的闷响和浓厚的无声的火山灰。又如同一场暴雨来临之前死静的闷热,所有万物都安静等候着天边炸响的第一个惊雷,随即万物齐发争先恐后的动作好像整个海水争着从一个银币般大小的孔洞冲击出去一般有力狂暴。校长的身形微微颤动了一下,但就是这一下如药引子又如引燃炸药导火索的火星一般重要!校长终于爆发了,“我来了,美人儿!”话没说完校长体内千军万马瞬时奔腾而来,如山洪终于冲破了堤口汹涌而下,沿途的树木山石在洪水猛烈的攻势下也纷纷被连根拔起顺流而下成为其的生力军。

刘淑如感到一股暖流不断在自己身体内冲击如大海的波浪般一波接一波,一波更胜一波。“我也忍不住了!”刘淑如只觉下半身顿时流逝了似的轻松无比。自己猛烈的与校长相撞在一起。她想道了自己的孩子们,和那个没出息的丈夫!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们啊,她想着。

两人虚脱一般喘息,辰风看着惊心动魄的一幕全身的血液顿时都汇聚到了下体。若是换作平时这也没什么,但是此刻他是紧贴着墙壁的,而下身的反应将他整个人顶了出去一时间失去平衡眼看要跌落下去了。

辰风连忙抓紧绳子,身子却还是向外飞出,绳子的惯性又将他荡了回来。只听“哗啦”一声辰风整个人撞碎了校长办公室的玻璃摔了进去。

刘秘书和校长同时惊叫一声,两忙将对方推开行为竟和刚才花园那一对男女一模一样。辰风半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是什么人?”校长大声质问。

辰风心中没有多于的思绪唯有一个字“逃!”他转身从被撞破的窗户跳了出去拉着绳子顾不得摔死不摔死一鼓作气滑落到地面然后撒腿就跑。

刘秘书花容失色,忙问:“遭了,遭了,校长要是别人把我们的事情拿出去说,我可没脸见人了啊,我家那口子会打死我的。”

校长懒得理她,看着辰风的背影怔怔出神,低声说了一句:“原来是他。”

辰风一口气跑到了寝室楼,他三下五除二的从旁边的管道爬了上去,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心中若有所失,今天他失手了。代价必然是惨重的。他只得祈祷希望校长没有认出自己来了。此刻他的内心乱极了。

第二天放学辰风趁着吃饭的时间出了校门。穿过一片贫民窟辰风走到一个破旧的木门前,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

“是我,辰风。”

女人一听这个名字忙过来开门,原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妇女脸上满是沧桑眼中却流转着一丝光彩。辰风礼貌的说:“伯母,我是来找小正的。”

“哦,他在啊。刚回来,你快进来坐。”

这个平房底层不过十平方米左右的大小,家里只有最基本的家具看了着实教人心酸。要说起这个小正那是实在可怜,他的父亲曾经是一个道上的小混混,小正还小的时候就被人砍死了只留下他妈妈,姐姐和他三个人相依为命。他妈妈没什么文化只得到夜总会去给人扫地养家,她姐姐长大后有几分姿色便瞒着他妈妈去夜总会当公主。可是谁都知道这种地方哪能容你洁身自好呢。他姐姐一次陪人喝酒赚小费的时候被人灌醉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让人给上了。那人给了他姐姐一大笔钱,从此他姐姐干脆当起了小姐,这个工作可以说是本国最赚钱的体力劳动了。

小正从小生活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自然容易学坏,他本人也是准备上完高中就去混社会的。但是他妈妈和姐姐死活不肯,最后在他姐姐“献身”的情况下校长才勉强让他进入了学校,条件是他不犯罪。本来这种人和辰风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也不知道哪天辰风是哪根筋搭错了线竟然给小正讲了一遍考试时候他做错的题,出乎意料的是辰风发现小正这个人很聪明而且内心并不坏。两人便成了朋友。

但是这个学期学校有评估组的人来审查,所以校长放话这次谁要是拖了学校的后腿就开除谁。考试就在一个星期之后,小正现在的水平是绝对不能及格的,但是辰风又不想看着兄弟被开除,而且他觉得小正已经有了好转自己有必要挽救这个青年。所以他才冒险去资料室偷试卷的。

“风哥,你来啦。”小正从楼上下来看见辰风很高兴。

这时小正的母亲热情的招呼说:“你们先玩着,我去买些菜,辰风今天晚上就在这里吃饭吧。”

“好啊。”辰风也不推辞,因为他知道这是伯母报答自己的方法,他如果不接受就等于是看不起他们了。

小正妈一出门辰风就将坐好的答案拿了出来递给小正,说:“这是历年来的考试题,你只要把这些看懂了及格肯定没有问题。”辰风不敢说这些是他偷来的,他知道这样说的话小正肯定会觉得亏欠自己很多,小正讲义气辰风也是一样。他给兄弟做事从来也不图回报。

小正接过试卷道了声谢,然后辰风耐心的给小正讲题。吃过晚饭小正和辰风一起回到了学校。

刚一进寝室便有一人来敲门,辰风打开门一开原来是班长麦琪。“找我有事?”辰风嬉皮笑脸的问。

麦琪一脸阴沉,说:“辰风,你闯祸了。校长已经给班主任发了通知要开除你,限你三天之后离开学校。你到底干什么了?”

辰风和小正一听心里都“咯噔”一下,但是辰风马上一脸不在乎的说:“哦,知道了。”

麦琪气得粉脸通红,“你就这个反应?”

辰风于是挥舞着双手大喊大叫:“哎呀,我完了,我被开除了,天塌下来了,世界末日到了……”

麦琪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闹!?你赶快去校长办公室求求情啊,你可是先进如果没犯什么大错误说不定校长可以网开一面,你再找找关系疏通疏通嘛。你这怎么就一点不着急呢?”

辰风安静下来一耸肩,说:“他要开除老子,爷还不想读了呢。”说着从衣柜里提出一个大旅行包,看来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小正和麦琪看了一句话也不说,辰风背上旅行包拍了拍小正的肩膀说:“兄弟我走了,你以后要多看看书,少和你道上的朋友来往。伯母一个人也不容易啊,记着让你姐姐工作的时候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

小正泪水涌下,动情的拉着辰风的手说:“风哥,你就这么


全书完
 
第一回 纣王女娲宫进香
第一回 纣王女娲宫进香
混沌初分盘古先,太极两仪四象悬,
子天丑地人寅出,避除兽患有巢贤。
燧人取火免鲜食,伏羲画卦阴阳前,
神农治世尝百草,轩辕礼乐婚姻联。
少昊五帝民物阜,禹王治水洪波蠲,
承平享国至四百,桀王无道乾坤颠。
日纵 喜荒酒色,成汤造毫洗腥 ,
放桀南巢拯暴虐,云霓如愿後苏全。
叁十一世传殷纣,商家脉络如断弦,
紊乱朝纲绝伦纪,杀妻诛子信谗言。
秽污宫闱宠妲己,虿盆炮烙忠贞冤,
鹿台聚敛苦万姓,愁声怨气应障天。
直谏剖心尽焚炙,孕妇刳剔朝涉歼,
崇信奸回弃朝政,屏逐师保性何偏。
郊社不修宗庙废,奇技淫巧尽心研,
昵此匪人乃罔畏,沉酗肆虐如 鸢。
西伯朝商囚 里,微子抱器走风湮,
皇天震怒降灾毒,若涉大海无边渊。
天下荒荒万民怨,子牙出世人中仙,
终日垂丝钓人主,飞熊入梦猎岐田。
共车载归辅朝政,叁分有二日相沿,
文考末集大勋殁,武王善述日乾乾。
孟津大会八百国,取彼凶残伐罪愆,
甲子昧爽会牧野,前徒倒戈反回旋。
若崩厥角齐稽首,血流漂杆脂如泉,
戒衣甫着天下定,更於成汤增光妍。
牧马华山示偃武,开我周家八百年,
大白旗悬独夫首,战亡将士幽魂潜。
天挺人贤号尚父,封神坛上列花笺,
大小英灵尊位次,商周演义古今传。
 成汤,乃黄帝之後也,姓子氏。初帝喾次妃简狄,祈於高,有玄马之祥,遂生契。契事
唐虞为司徙,教民有功,封於商。传十叁世,生太乙,是为成汤。闻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
乐尧舜之道,是个大贤。即时以币帛,叁遣使往聘之,而不敢用,进之於天子。桀王无道,
信谗逐贤,而不能用,复归之于汤。後桀王日事荒淫,杀直臣关龙逄,众庶莫敢直言:汤使
人哭之,桀王怒,囚汤於夏台。後汤得释而归国,出郊,见人张网四面而祝曰:“从天坠
者,从地出者,从四方来者,皆罹吾网。”汤解其叁面,止置一面,更祝曰:“欲左者左,
欲右者右,欲高者高,欲下者下,不用命者,乃入吾网。”汉南闻之曰:“汤德至矣!”归
之者四十馀国。桀恶日暴,民不聊生,伊尹乃相汤伐桀,放桀於南巢。诸侯大会,汤退而就
诸侯之位;诸侯推汤为天子,於是汤始即位,都於亳。元年乙未,汤在位除桀虐政,顺民所
喜,远近归之。因桀无道,大早七年;成汤祈祷於桑林;天降大雨。又以庄山之金铸币,救
民之命。作乐大□,□者护也,言汤宽仁大德,能救护生命也。在位十叁年而崩,寿百岁。
享国六百四十年,传至商受而上。
 成汤大甲沃丁太庚小甲雍己太戊仲丁外壬河甲祖乙祖辛沃甲祖丁南庚阳甲盘庚小辛小乙
武丁祖庚祖甲廪辛庚丁武乙太丁帝乙受辛
 纣王,乃帝乙之叁子也。帝乙生叁子:长日微子启、次日微子衍、叁日寿王。帝乙游於
御园,领众文武玩赏牡丹,内飞云阁塌了一梁,寿王托梁换柱,力大无比;首相商容,上大
夫梅伯、赵启等,上本立东宫,乃立李子寿王为太子。後帝乙在位叁十年而崩,托孤与太师
闻仲,随立寿王为天子,名曰纣王,都朝歌。文有太师闻仲,武有镇国武成王黄飞虎;文足
以安邦,武足以定国。中宫原配皇后姜氏、西宫妃黄氏、馨庆宫妃杨氏,叁宫后妃皆德性贞
静,柔和贤淑,纣王坐享大平,万民乐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夷拱手,八方宾服。八
百镇诸侯尽朝於商,有四路大诸侯,率领八百小诸侯,东伯侯姜桓楚,居於东鲁;南伯侯鄂
崇禹,西伯侯姬昌,北伯侯崇侯虎。每一镇诸侯,领二百镇小诸侯,共八百镇诸侯属商。纣
王七年春二月,忽然报到朝歌反了北海七十二路诸侯袁福通等……太师闻仲奉敕征北不题。
一日,纣王早朝登殿,设聚文武。但见:
 瑞霭纷纭,金銮殿上坐君王;祥光缭绕,白玉阶前列文武。沉檀喷金炉,则见那珠高
卷;兰麝氤氲笼宝扇,且看他雉尾低同。
 天子问当驾官:“有奏章出班,无事朝散。”言未毕,只见右班中一人出班,俯伏金
阶,高擎牙笏,山呼称臣:“臣商容待罪宰相,执掌朝纲,有事不敢不奏;明日乃叁月十五
日,女娲娘娘圣诞之辰,请陛下驾临女娲宫降香!”王曰:“女娲有何功德?朕轻万乘而往
降香。”商容奏曰:“女娲娘娘乃上帝神女,生有圣德;那时共工氏头触不周山,天倾西
北,地陷东南;女娲乃采五色石之,以补青天;故有功於百姓,黎庶立祀以报之。今朝歌祀
此福神,则四时康泰,国祚绵长,夙调雨顺,灾害潜消。此福国庇民之正神,陛下当往行
香!”王曰:“准卿奏章!”纣王还宫,旨意传出。次日,天子乘辇,随带两班文武,往女
娲宫进香。此一回,纣王不来还好;只因进香,惹得四海荒荒,生民失业。正所谓:“漫江
撤下钩和线,从此钓出是非来。”怎见得?有诗为证:
 “天子銮舆出凤城,旌旄瑞色映簪缨;龙光剑吐风云色,赤羽幢摇日月精。堤柳晓分仙
掌露,溪花光耀翠裘清;欲知巡幸瞻天表,万国衣冠拜圣明。”
 驾出朝歌南门,家家焚香设案,户户结彩铺毡;叁千铁骑,八百御林,武成王黄飞虎保
驾,满朝文武随行。前至女娲宫,天子离辇上殿,香焚炉中,文武随班拜贺毕。纣王观看殿
中华丽,怎见得?
 殿前华丽,五彩金;金童对对执幢,玉女双双捧如意。玉钩斜挂,半轮新月悬空;宝帐
婆娑,万对彩鸾朝斗。碧落床边,俱是舞鹤翔鸾;沉香宝座,造就走龙飞凤。飘飘奇彩异寻
常,金炉瑞霭:袅袅祯祥腾紫雾,银烛辉煌。君王正看行宫景,一阵狂风透胆寒。
 纣王正看此宫,殿宇齐整,楼阁丰隆;忽一阵狂风,卷起帐幔,现出女娲圣像,容貌瑞
丽,瑞彩翩□国色天姿,宛然如蕊宫仙子临凡,月殿嫦娥下世。古语云:“国之将兴,必有
祯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纣王一见,神魂飘荡,陡起淫心,自思:“朕贵为天子,富
有四海,纵有六院,叁宫,并无有此艳色。”遂命取文房四宝,侍驾官忙将取来,献与纣
王。天子深润紫毫,,在行宫粉壁之上,作诗一首:
 “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梨花带雨争
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天子作毕,只见首相商容启奏曰:“女娲乃上古之正神,朝歌之福主。老臣请驾拈香,
祈求福德,使万民乐业,雨调风顺,兵火宁息。今陛下作诗,亵渭圣明,毫无虔敬之诚;是
获罪於神圣,非天子巡幸祈请之礼。愿主公以水洗之,恐天下百姓观见,传言圣上无德政
耳!”王曰:“朕看女娲之容,有绝世之姿,因作诗以赞美之,岂有他意,卿无多言!况孤
乃万乘之尊,留与百姓观之,可见娘娘美貌绝世,亦是孤之遗笔耳。”言罢同朝。文武百
官,默默点首,莫敢谁何,俱箝口而回。有请为证:
 “凤辇龙驹出帝京,拈香祝女中英;只知祈福黎民乐,孰料吟诗万姓惊?目下狐狸为太
后,眼前豺虎尽簪缨;上天垂象皆如此,徒令英雄叹不平!”
 天子驾回,升龙德殿,百姓朝贺而散。时逢望辰,叁宫妃后朝君,中宫姜后、西宫黄
妃、馨庆宫杨妃,朝毕而退,按下不表。且说女娲娘娘降诞,叁月十五日,往火云宫朝贺伏
羲炎帝轩辕叁圣而回。下得青鸾,坐於宝殿,玉女金童朝礼毕。娘娘猛头,看见粉壁上诗
句,大怒骂曰:“殷受无道昏君!不想修身立德,以保天下;今反不畏上天,吟诗亵我,甚
是可恶!我想成汤伐桀而王天下,享国六百馀年,气数己尽;若不与他个报应,不见我的灵
感。”即唤碧霞童子,驾青云往朝歌一回不题。那说二位殿下殷郊、殷洪来参谒父王。那殷
郊後来是封神榜上值年太岁,殷洪是五谷神,皆有名将神。正行礼间,顶上两道红光冲天。
娘娘正行时,被此气挡住云路。因望下一看,如纣王尚有二十八年气运,不可造次,暂行回
宫,心中不悦。唤彩云童儿把後宫中金葫芦取来,放在丹墀之下,揭起葫芦盖,用手一指;
葫芦中有一道白光,其大如椽,高四五丈有馀。白光之上,悬出一面来,光分五彩,瑞映千
条,名曰:“招妖。”不一时,悲风飒飒,惨雾迷迷,阴云四合,风过数阵,天下群妖俱到
行宫,听候法旨。娘娘吩咐彩云,着各处妖魔且退,只留轩辕坟中叁妖伺候。叁妖进宫参
谒,口称:“娘娘圣寿无疆。”这叁妖一个是千年狐狸精,一个是九头雉鸡精,一个是玉石
琵琶精,俯伏丹墀。娘娘曰:“叁妖听吾密旨!成汤气运黯然,当失天下;凤鸣岐山,西周
已生圣主。天意已定,气数使然。你叁妖可隐其妖形,托身宫院,惑乱君心;俟武王伐纣以
助成功,不可残害众生。事成之後,使你等亦成正果。”娘娘吩咐已毕,叁妖叩头谢恩,化
清风而去。正是:“狐狸听旨施妖术,断送成汤六百年。”有请为证:
 “叁月中旬驾进香,吟诗一首起飞殃;只知把笔施才学,不晓今番社稷亡。”
 按下女娲娘娘吩咐叁妖不题。且言纣王只因进香之後,看见女娲美貌,朝暮思想,寒暑
尽忘,寝食俱废;每见六院,叁宫,真如土饭尘羹,不堪谛视;终朝将此事不放心怀,郁郁
不乐。一日,驾升显庆殿,时有常随在恻。纣王忽然猛省,着奉御宣中谏大夫费仲,乃纣王
之幸臣。近因大师闻仲奉敕平北海,大兵远征,戌外立功,因此上就宠费仲、尤浑二人。此
二人朝朝蛊惑圣聪,谗言献媚,纣王无有不从。大抵天下将危,佞臣当道。不一时费仲朝
见。王曰:“朕因女娲宫进香,偶见其容貌丽,绝世无双,叁宫六院,无当朕意,将如之
何?卿有何策,以慰朕怀?”费仲奏曰:“陛下乃万乘之尊,富有四海,德配尧舜;天下之
所有,皆陛下之所有,何患不得,这有何难?陛下明日传一旨,颁行四路诸侯,每一镇选美
女百名,以充王庭,何忧天下绝色,不入王选乎?”纣王大悦:“卿所奏甚合朕意,明日早
朝发旨,卿且暂回。”随即命驾还宫。毕竟不知此後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赏州侯苏护反商
第二回 赏州侯苏护反商
 丞相金銮直谏君,忠肝义胆孰能群?早知侯伯来朝觐,空费倾葵纸上文。
 话说纣王听奏大喜,即时还宫。一宵经过,次日早朝,聚两班文武,朝贺毕。纣王便问
当驾官:“即传朕旨意,颁行四镇诸侯,与朕每一镇地方,拣选良家美女百名,不论富贵贫
贱,只以容貌端庄,性情和婉,礼度闲淑,举大方,以充後宫役使。”天子传旨末毕,只见
左班中一人应声出奏,俯伏言曰:“老臣商容启奏陛下!君有道,止则万民乐业,不令而
从。况陛下後宫美女,不啻千人,嫔御而上,又有后妃。今劈空欲选美女,恐民失望!臣
闻:“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此时水旱频仍,乃事女色,
实为陛下不取也。故尧舜与民偕乐,以仁德化天下,不事干戈,不行杀伐。景星耀天,甘露
下降,凤凰止於庭,芝草生於野,民丰物阜,行人让路,犬无吠声,夜雨昼晴,稻生双穗,
此乃有道兴隆之象也。今陛下若取近时之乐,则目眩邪色,耳听淫声,沉湎酒色,连於苑
囿,猎於山林,此乃无道败亡之象也。老臣待罪首相位列朝纲,侍君叁世,不得不启陛下!
臣愿陛下进贤退不肖,修行仁义,通达道德,则和气贯於天下,自然民富财丰,天下太平,
四海雍熙,与民共享无穷之福。况今北海干戈未息,正宜修其德,爱其民,惜其财费,重其
政令,虽尧舜不过如是,又何必区区选侍,然後为乐哉?臣愚不识忌讳,望祈容纳!”纣王
沉思良久:“卿言甚善,朕即免行!”言罢,群臣退朝,圣驾还宫不题。不意纣王八年,夏
四月,天下四大诸侯,率领八百镇朝觐於商。----那四镇诸侯,乃东伯侯姜桓楚、南伯侯鄂
崇禹、西伯侯姬昌、北伯侯崇侯虎。----天下诸侯,俱进朝歌。此时太师闻仲不在都城,纣
王宠用费仲、尤浑,各诸侯俱知二人把持朝政,擅权作威,少不得先以礼贿之,以结其心。
正所谓:“未去朝天子,先来谒相公。”内中有位诸侯,乃冀州侯姓苏名护,此人生得性如
烈火,刚方正直,那裹知道奔竞夤缘?平昔见稍有不公不法之事,便执法处分,不少假借,
故此与二人俱未曾送有礼物。也是合当有事,那日二人查天下诸侯,俱送有礼物,独苏护并
无礼单,心中大怒,怀恨於心,不题。其日,元旦吉辰,天子早朝,设聚两班文武,众官拜
贺毕。黄门官启奏:“陛下!今年乃朝贺之年,天下诸侯,皆在午门外朝贺,听候圣旨发
落。”纣王问首相商容?容曰:“陛下只可宣四镇首领面君,采问民风土俗,淳庞浇竞,国
治邦安;其馀诸侯,俱在午门外朝贺。”天子闻言大悦:“卿言极善。”随命黄门官传旨:
“宣四镇诸侯见驾,其馀午门外朝贺。”话说四镇诸侯,整齐朝服,轻摇玉佩,进午门行过
九龙,至丹墀,山呼朝拜毕,俯伏。王慰劳曰:“卿等与朕宣猷赞化,抚绥黎庶,镇摄荒
服,威远宁迩,多有勤劳,皆卿等之功耳!朕心喜悦!”东伯侯奏曰:“臣等荷蒙圣恩,官
居总镇;臣等自叨执掌,日夜兢兢,常恕不克负荷,有辜圣心;纵有犬马微劳,不过臣子分
内事,倘不足报涓埃於万一耳!又何劳圣心垂念?臣等不胜感激!”天子龙颜大喜,命首相
商容,亚相比干,於显庆殿治宴相待。四臣叩头谢恩,离丹墀,前至显庆殿相序筵宴不题。
天子退朝至便殿,宣费仲、尤浑二人问曰:“前卿奏朕,欲令天下四镇大诸侯进美女,朕欲
颁旨,又被商容谏止。今四镇诸侯在此,明早召入,当面颁行;俟四人回国,以便拣选进
献,且免使臣往返,二卿意下如何?”费仲俯伏奏曰:“首相止采选美女,陛下当日容纳,
即行停止,此美德也;臣下共知,众庶共闻,天下景仰。今一旦复行,陛下不足以是取信於
臣民,窃以为不可!臣近访得冀州侯苏护有一女,艳色天姿,幽闲贞静;若选进宫帏,随侍
左右,堪任使役。况选一人之女,又不惊扰天下百姓,自不动人耳目。”纣王听言,不觉大
悦:“卿言极善!”即命随侍官传旨,宣苏护。使命来至馆驿,传旨:“宣冀州侯苏护,商
议国政。”苏护即随使命至龙德殿,朝见礼毕,俯伏听命。王曰:“朕闻卿有一女,德性幽
闲,举止中度;朕欲选侍後宫,卿为国戚。食其天禄,受其显位,永镇冀州,坐享安康,名
扬四海,天下莫不欣羡!卿意下如何?”苏护听言,正色而奏曰:“陛下宫中,上有后妃,
下至嫔御,不啻数千;妖冶妩媚,何不足以悦王之耳目?乃听左右谄谀之言,陷陛下於不
义。况臣女蒲柳弱质,素不谙礼度,德容俱无足取;乞陛下留心邦本,连斩此进谗言之小
人,使天下後世,知陛下正心修身,纳言听谏,非好色之君,岂不美哉!”纣王大笑曰:
“卿言甚不谙大体,自古及今,谁不愿女为门楣?况女为后妃,贵敌天下,卿为皇亲国戚,
赫奕显荣,孰过於此?卿毋迷惑,当自裁审!”苏护闻言,不觉厉声言曰:“臣闻:『人君
修德勤政,则万民悦服,四海景从,天禄永终。』昔日有夏失政,荒淫酒色;惟我祖宗,不
迩声色,不殖货利,德懋懋官,功懋懋赏,克宽克仁,方能割正有夏,彰信兆民,乃其昌:
永保天命。今陛下不法祖宗,而效彼夏王,是取败之道也!况人君爱色,必颠覆社稷;卿大
夫爱色,必绝灭宗庙;士庶人爱色,必戕贼其身。且君为臣之表率,若不向道,臣下将化
之,而朋比作奸,天下事尚忍言哉?臣恐商家六百馀年基业,必自陛下紊乱之矣!”纣王听
苏护言,勃然大怒曰:“『君命召,不俟驾。君赐死,不敢违。』况选汝一女为后妃乎?敢
以戆言忤朕,面斥朕躬,以亡国之君匹朕,则大不敬,孰过於此?着随侍官拿出午门,送法
司勘问正法。”左右随将苏护拿下。转出费仲、尤浑二人上殿俯伏奏曰:“苏护忤旨,本该
勘问;但陛下因选侍其女,以致得罪,使天下闻之,道陛下轻贤重色,阻塞言路。不若赦之
归国,彼感皇上不杀之恩,自然将此女进贡宫帏,以侍皇上;庶百姓知陛下宽仁大度,纳谏
如流,而保护有功之臣,是一举两得之意,愿陛下准臣施行。”纣王闻言,天颜稍霁:“依
卿所奏,即降赦旨,令彼还国,不得久羁朝歌。”话说圣旨一下,迅如烈火,即催逼苏护出
城,不容停止。那苏护辞朝,同至驿亭,众家将接见,慰问:“圣上召将军进朝,有何商
议?”苏护大怒,骂曰:“无道昏君,不思量祖宗德业,听谗言谄媚之言,欲选吾女进宫为
妃;此必是费仲、尤浑以酒色迷惑君心,欲专朝政。我听旨,不觉直言谏诤,昏君道我忤
旨,拿送法司;二贼子又奏昏君,赦我归国,谅我感昏君不杀之恩,必将送吾女进朝歌,以
遂二贼奸计,我想闻太师远征,二贼弄权,眼见昏君必荒淫酒色,紊乱朝政,天下荒荒,黎
民倒悬;可怜成汤社,化为乌有!我自思若不将此女进官,昏君必兴问罪之师;若要送此女
进宫,以後昏君失德,使天下人耻笑我不智。诸将必有良策教我?”诸将闻言,齐曰:“吾
闻君下正,则臣投外国。今主上轻贤重色,眼见昏乱,不若反出朝歌,自守一国,上可以保
宗庙,下可以保身家。”此时苏护正在盛怒之下,一闻此言,下觉性起,竟不思维,便曰:
“大文夫不可做不明白事!”叫左右,取文房四宝来,题诗在午门墙上,表我永不朝商之
意。诗曰:
 “君坏臣纲,有败五常,冀州苏护,永下朝商。”
 苏护题了诗,领家将迳出朝歌,奔本国而去。且言纣王见苏护当面折诤一番,不能遂
愿;虽准费、尤二人所奏,不知彼可能将女进贡深宫,以遂朕于飞之乐,正踌躇不悦。只看
见午门内臣俯伏奏曰:“臣在午门,见墙上冀州苏护题有反诗十六字,不敬隐匿,伏乞圣
裁!”随侍接诗,铺在御案上。纣王一见,大骂:“贼子无礼如此!朕体上天好生之德,不
杀鼠贼,赦令归国;彼反写诗午门,大辱朝廷,罪在不赦。”即命宣殷破败、晁田、鲁
雄……等,统领六师,朕须亲征,必灭其国。当驾官随宣鲁雄等见驾,不一时鲁雄等朝见,
礼毕。王曰:“苏护反商,题诗午门,甚辱朝纲,情殊可恨,法纪难容!卿等统人马二十万
为先锋,朕亲率六师以声其罪。”鲁雄听罢,低首暗想:“苏护乃忠良之士,素怀忠义,何
事触忤,天子自欲亲征,冀州休矣!”鲁雄为苏护俯伏奏曰:“苏护得罪於陛下,何劳御驾
亲征!况且四大镇诸侯,俱在都城尚未归国。陛下可点一二路征伐,以擒苏护,明正其罪,
自不失挞伐之威,何必圣驾远至其地?”纣王闻鲁雄之言,问曰:“四侯谁可征伐?”费仲
在傍出班奏曰:“冀州乃北方崇侯虎属下,可命侯虎征伐。”纣王即准施行。鲁雄在侧,自
思:侯虎乃贪鄙横暴之夫,提兵远出,所经地方,必遭贱害,黎庶何以得安?现有西伯姬
昌,仁德四布,信义素着,何不保举此人?庶几两全。纣王正命传旨,鲁雄奏曰:“侯虎虽
镇北地,恩信尚未孚於人,恐此行未能伸朝廷威德;不如西伯姬昌仁义素着,陛下若假以节
钺,自不劳矢石,可擒苏护,以上其罪。”纣王思想良久,俱准奏。特旨令二侯秉节钺,得
专征伐。使命持旨到显庆殿宣读不题。只见四镇诸侯,与二相饮宴未散,忽报:“旨意
下!”不知何事?天使曰:“西伯侯、北伯侯接旨。”二侯出席接旨,跪听宣读:
 诏曰:“朕闻『冠履之分维严,事使之道无二。』故『君命召,不俟驾,君赐死,不敢
违命。』乃所以隆尊卑,崇任使也。兹不道苏护,狂悖无礼,立殿忤君,纪纲已失;赦彼归
国,不思自新,辄敢写诗午门,安心叛主,罪在不赦。赐尔姬昌等节钺,便宜行事,往惩其
忤,毋得宽纵,罪有攸归。故兹诏示汝往,钦哉谢恩!”
 天使读毕,二人谢恩平身。姬昌对二丞相叁侯伯言曰:“苏护朝商,未进殿廷,未参圣
上。今诏旨有“立殿忤君,”不知此语何来?且此人素怀忠义,累有军功,午门题诗,必有
诈伪;天子听信何人之言,欲伐有功之臣?恐天下诸侯不服。望二位丞相,明日早朝见驾,
请察其详。苏护所得何罪?果言而正,伐之可也。倘言而不正,合当止之。”比干言曰:
“君候之言是也!”崇侯虎在傍言曰:“『王言如丝,其出如纶。”今诏旨已出,谁敢抗
违?况苏护题诗午门,必然有据,天子岂无故而发此难端?今诸侯八百,俱不遵王命,大肆
猖獗,是王命不能行於诸侯,乃取乱之道也!”姬昌曰:“公言虽善,是执其一端耳!不知
苏护乃忠良君子,素秉丹忱,忠信为国,教民有方,治兵有法;数年以来,并无过失。今天
子不知为何人迷惑?兴师问罪於善类,此一举,恐非国家之祥瑞。只愿当今不是干戈,不行
杀伐,共乐尧天。况兵乃凶象,所陉地方,必有惊扰之虞;且劳民伤财,穷兵黩武,师出无
名,非盛世所宜有者也。”崇侯虎曰:“君言固是有理,独不思君命所差,概不由己。且煌
煌天语,谁敢有违,以自取欺君之罪乎?”姬昌曰:“既如此,公可领兵前行,我兵随後便
至。”当时各散。西伯对二丞相言:“侯虎先去,姬昌暂回西岐,领兵续进。”遂各散不
题。次日崇侯虎下教场,整点人马,辞朝起行。且言苏护离了朝歌,同众士卒不一日回到冀
州。护之长子苏全忠,率领诸将出郭迎接。其时父子相会进城,帅府下马,众将到殿前见
毕。护曰:“当今天子失政,天下诸侯朝觐,不知那一个奸臣,暗奏吾女姿色,昏君宣吾进
殿,欲将吾女选立宫妃;彼时被吾当面谏诤,不意昏君大怒,将我拿问忤旨之罪。当有费
仲、尤浑二人保奏,将我赦回,欲我送女进献。彼时心甚不快,偶题诗句於午门而反商;此
时昏君必点诸侯前来问罪。众将官听令,且将人马训练,城垣多用滚木炮石,以防攻打之
虞。”诸将听令,日夜堤防,不敢稍懈,以待杀。话说崇侯虎领五万人马,即日出兵,离了
朝歌,望冀州进发。但见:
 轰天炮响,震地锣鸣。轰天炮响,汪洋大海起春雷;震地锣鸣,万仞山前丢霹雳。旆招
展,叁春杨柳迎风;号带飘扬,七夕彩云蔽月。刀闪灼,叁冬瑞雪铺银;剑戟森严,九月秋
霜地。腾腾杀气锁天台,隐隐红云遮碧岸;十里汪洋波浪滚,一座兵山出土来。
 大兵正行,所过府道县,非止一日。前哨马来报:“人马至冀州,请千岁军令定夺。”
侯虎传令安营,怎见得?
 东摆芦叶点钢,南摆月样宣花斧;西摆马闸雁翎刀,北摆黄花硬弓弩。中央戊己按勾
陈,杀气离营四十五;辕门下按九宫星,大寨暗藏八卦谱。
 侯虎按下营寨,早有报马报到冀州。苏护问曰:“那路诸侯为将?”探事回曰:“乃北
伯侯崇侯虎。”苏护大怒曰:“若是别镇诸侯,还有他议;此人素行不道,断不能以礼解
释,不若乘此大破其兵,以振军威,且为万姓除害。”传令点兵,出城杀。众将听令,各整
军器出城,一声炮响,杀气振天。城门开处,将军马一字排开。苏护大叫曰:“传将进去,
请主将辕门答话。”探事马飞报进营,侯虎传令整点人马;只见门开处,侯虎坐逍遥马,统
领众将出营,展两杆龙凤绣旗,後有长子崇应彪压住阵脚,苏让见侯虎飞凤盔,金锁甲,大
红袍,玉束带,紫骅骝,斩将大刀,按於鞍□之上,苏护一见,马上欠身曰:“君侯别来无
恙?不才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今天子无道,轻贤重色,不思量留心邦本,听谗佞之言,欲
强纳臣子之女为妃,荒淫酒色,不久天下变乱,不才自各守边疆,贤侯何故兴此无名之
师?”崇侯听言大怒曰:“你忤逆天子诏旨,题反诗於午门,是为贼臣,罪不容诛。今奉诏
问罪,当早肘膝辕门,尚敢巧言支吾,持兵贯甲,以骋其强暴哉?”崇俟回顾左右:“谁与
我擒此逆贼?”言未了,左哨下有一将,头戴凤翅盔,黄金甲,大红袍,狮鸾带,青骢马,
厉声而言曰:“待末将此叛贼。”连人带马,滚至军前。这壁厢有苏护之子苏全忠,见那阵
上一将当先,斜剌里纵马摇戟曰:“慢来!”全忠认得是偏将梅武,梅武曰:“苏全忠!你
父子反叛,得罪天子,而欲强抗天兵,是自取灭族之祸矣!”全忠拍马摇戟,劈胸来刺,梅
武手中斧劈面相迎,但见:
 二将阵前交战,锣鸣鼓响人惊;该因世上动刀兵,致使英雄相驰骋。这个那分上下,那
个两眼难睁;你拿我凌湮阁上标名,我捉你丹凤楼前画影。
 斧来戟架,绕身一点凤摇头;戟去斧迎,不离腮边过顶额,两马相交,二十回合,早被
苏全忠一戟剌梅武於马下。苏护见子得胜,传令擂鼓;冀州阵上,大将赵丙、陈季贞,纵马
轮刀杀将来,一声喊起,只杀得愁云荡荡,惨雾漫漫,尸横遍野,血溅成渠。侯虎麾下金
葵、黄元济、崇应彪,且战且走,至十里之外。苏护传令,鸣金收兵,同城到帅府,升殿坐
下,赏劳有功诸将。苏护曰:“今日虽大破一阵,彼必整兵复仇;不然,定请兵益将,冀州
必危,如之奈何?”言未,副将赵丙上前言曰:“君侯今日虽胜,而征战似无已时;前者题
反诗,今日杀军斩将,拒敌王命,此皆不赦之罪。况天下诸侯,非止侯虎一人;倘朝廷盛怒
之下,又点几路兵来;冀州不过弹丸之地,诚所谓:『以石击卵,立见倾危。』若依末将愚
见,一不做,二不休。侯虎新败,不过十里远近,乘其不备,人衔枚,马摘辔,暗劫营寨,
杀他片甲不存,方知我等利害。然後再寻那一路贤良诸侯,依附於彼,庶可进退,方可以保
全宗社。不知君侯尊意何如?”苏护闻言大悦曰:“公言甚善,正合吾意。”即传令,命子
全忠率领叁千人马,出西门十里五冈镇埋伏,全忠领命自去。陈季贞统左营,赵丙统右营,
护自统中营;时值黄昏之际,卷息鼓,人衔枚,马摘铃,听炮为号,诸将听命,不表。且言
崇侯虎恃才妄作,提兵征伐,孰知今日损兵折将,心甚惭愧;只得将败残军兵收聚,扎下行
营,郁郁不乐。对众将曰:“吾自行军,征伐多年,未尝有败,今日折了梅武,损了叁军,
如之奈何?”旁有大将黄元济谏曰:“君侯岂不知胜败乃兵家常事,想西伯侯大兵不久即
至,破冀州如反掌耳。君侯且省愁烦,宜当保重。”侯虎置酒军中,众将欢饮不题。有诗为
证:
 “侯虎提兵事远征,冀州城外驻行旌;叁千铁骑摧残後,始信当年浪得名。”
 且言苏护把人马暗暗调出城来,只待劫营,时至初更,已行十里。探马报与苏护,护即
传令,将号炮放起,一声响亮,如天崩地塌,叁千铁骑,一齐发喊,冲杀进营,如何抵当,
好生利害!怎见得?
 黄昏兵到,黑夜军临。黄昏兵到,冲开队伍怎支持;黑夜军临,撞倒寨门马可立。人闻
战鼓之声,惟知悚惶奔走;马听轰天之炮,难分南北东西。刀乱刺,那明上下交锋;将上相
迎,莫辨自家别个。浓睡军东冲西走,未醒将怎着盔甲?先行官不及鞍马,中军帅赤足无
鞍。刽子手东叁西四,拐子马南北奔逃;劫营将骁如猛虎,冲寨军矫似游龙。着刀的连肩拽
背,着的两臂流血;逢剑的砍开甲胄,遇斧的劈破天灵。人撞人自相践踏,马撞马遍地尸
横;着伤军哀哀叫苦,中箭将咽咽悲声。弃金鼓幢满地,烧粮草四野通红,只道是奉命征
讨,谁指望片甲无存?愁云直上九重天,一派败兵随地拥。
 只见叁路雄兵,人人骁勇,个个争先,一片喊杀之声,冲开七层围子,撞倒八面虎狼。
单言苏护一骑马一条,直杀入阵来,捉拿崇侯虎。左右营门,喊声振地。崇侯虎正在梦中,
听见喊声,披衣而起,上马提刀,冲出帐来。只见灯光影里,看苏护金盔金甲,大红袍,玉
束带,青骢马,火龙,大叫曰:“侯虎休走,速下马受。”捻手中劈心刺来,侯虎看慌,将
手中刀对面来迎,两马交锋;正战时,只见崇侯虎长子应彪带领金葵、黄元济杀将来助战。
崇营左粮道门赵丙杀来,右粮道门陈季贞杀来,两家混战,夤夜交兵。怎见得?
 征云笼地户,杀气锁天关。天昏地暗排兵,月下风前布阵。四下里齐举火把,八方处乱
滚灯。那营里数员战将杀,这营中千匹战马如龙。灯影战马,火映征夫。灯影战马,千条烈
焰照貔貅;火映征夫,万道红霞笼懈豸。开弓射箭,星前月小吐寒光;转背抡刀,灯里火中
生灿烂。鸣金小校,恹恹二目竟难睁;擂鼓儿郎,渐渐双手不能举。刀来架,马蹄下人头乱
滚;剑去戟迎,头盔上血水淋漓。鞭并举,灯前小校尽倾生;斧伤人,目下儿郎多丧命。喊
声振地自相残,哭泣苍天连叫苦。只杀得满营炮响冲霄汉,星月无光斗府迷。
 话说两家大战,苏护有心劫营,崇侯虎不曾防备;冀州人马,以一当十,金葵正战,早
被赵丙一刀砍於马下。侯虎见势不能支,且战且走。有长子应彪保父,杀一条路逃走,好似
丧家之犬,漏网之鱼。冀州人马,凶如猛虎,恶似豺狼,只杀的尸横遍野,血满沟渠,急忙
奔走,夜半更深,不认路途而行,只要保全性命。苏护赶杀侯虎败残人马,约二十馀里,传
令鸣金收军。苏护得全胜,回冀州。单言崇侯虎领败兵,父子迤逦望前正走,只见黄元济、
孙子羽催後军赶来,并马而行。侯虎在马上对众将叹曰:“吾自提兵以来,未尝大败;今被
逆贼暗劫吾营,黑夜交兵,未曾准备,以致损折军将,此恨如何不报?吾想西伯姬昌,自在
安然,连逆旨意,按兵不动,坐观成败,真是可恨!”长子应彪答曰:“吾军新败,锐气已
失,不如按兵不动。遣一军催西伯侯起兵,前来接应,再作区处。”侯虎曰:“我儿所见甚
明,到天明收住人马,再作别议。”言末毕,一声炮响,喊杀连天,只听得叫:“崇侯虎快
快下马受死!”侯虎父子众将急向前看时,见一员小将,束发金冠,金抹额,双摇两根雉
尾,大红袍,金锁甲,银合马,画杆戟,面如满月,若涂朱,厉声大骂:“崇侯虎!吾奉父
亲之命,在此候你多时,可速倒戈受死,还不下马,更待何时?”侯虎大骂曰:“奸贼子!
你父子谋反,忤逆朝廷。杀了朝廷命官,伤了天子军马,罪业如山。寸磔汝尸,倘不足以赎
其辜。偶尔夤夜,中贼奸计,辄敢在此耀武扬威,大言不惭。不日天兵一到,汝父子死无葬
身之地。谁与我拿此反贼?”黄元济纵马舞刀直取,苏全忠用手面相迎,两马相交,一场大
战。
 
 括地寒风声飒飒,滚滚征尘飞紫云,拨拨马蹄鸣,叮叮咚咚袍甲结。齐心刀砍锦征袍,
举意刺连环甲;只杀得摇旗小校手连颠,擂鼓儿郎乱匝。
 二将酣战,正不分胜负。孙子羽纵马舞叉,双战全忠;全忠大喝一声,刺子羽於马下。
全忠复奋勇来战侯虎,侯虎父子,双迎土来,战住全忠。全忠抖擞神威,好似弄风猛虎,扰
海蛟龙,战住叁将。正战间,全忠卖个破绽,一戟把崇侯虎护心金甲挑下了半边。侯虎大
惊,将马一夹,跳出围来,往外便走。崇应彪见父亲败走,意急心忙,慌了手;不提防被全
忠当心一戟刺来,应彪急闪时,早中左臂,血淋袍甲,几乎落马。众将急上前架住,救得性
命,望前逃走。全忠欲要追赶,又恐黑夜之间,不当稳便,只得收了人马进城。此时天色渐
明,两边来报苏护。护令长子到殿前问曰:“可曾拿了那贼?”全忠答曰:“奉父亲将令,
在五间镇埋伏,至半夜败兵方至。孩儿奋勇刺死孙子羽,挑崇侯虎护心甲,伤崇应彪左臂,
几乎落马,被众将救逃。奈黑夜不敢造次追赶,故此回兵。”苏护曰:“好了这老贼!我儿
且自安息。”不题。不知崇侯虎往何处借丘?且看下回分解。




第叁回 姬昌解围进妲己
第叁回 姬昌解围进妲己
 崇侯奉敕伐诸侯,智浅谋庸枉怨尤;白昼调兵输战策,黄昏劫寨失前筹。从来女色多亡
国,自古权奸不到头;岂是纣王求妲己,应知天意属东周。
 话说崇侯虎父子带伤,奔走一夜,不胜困乏。急收聚败残人马,十停止存一停,俱是滞
着重伤。侯虎一见众军,不胜感伤。黄济元转上前曰:“君侯何故感叹?胜败军家常事,昨
日偶未提防,误中奸计;君侯且将残兵暂行札住,可发一道催军文书,往西岐催西伯速调兵
马前来,以便截战。一则添兵相助,二则可复今日之恨耳。不知君侯意下若何?”侯虎闻言
沉吟曰:“姬昌按兵不举,坐观成败,我今又去催他,反便宜了他一个违逆圣旨罪名。”正
迟疑间,只听前边人马大队而来;崇侯虎不知何处人马,骇得魂不附体,魄绕空中。急自上
马,望前看时;只见两杆开处,见一将面如锅底,海下赤髯,两道白眉,眼如金铃,带九云
烈焰飞兽冠,身穿锁子连环甲,大红袍,腰系白玉带,骑火眼金睛兽,用两柄湛金斧。此人
乃崇侯虎兄弟崇黑虎也,官拜曹州侯。侯虎一见是亲弟黑虎,其心方安。黑虎曰:“闻长兄
兵败,特来相助;不意此地相逢,实为万幸!”崇应彪马上亦欠身称谢叔父:“有劳远
涉。”黑虎曰:“小弟此来与长兄合兵,复往冀州,弟自有处。”彼时大家合兵一处,崇黑
虎只有叁千飞虎兵在先,随後二万有馀人马,复到冀州城下安营。曹州兵在先,呐喊叫战。
冀州报马飞报苏护:“今有曹州崇黑虎兵至城下,请爷军令定夺。”苏护闻报,低头默默无
语,半响乃言曰:“黑虎武艺精通,晓畅玄理;满城诸将,皆非对手,如之奈何?”左右诸
将听护之言,不知详细。只见长子全忠上前日:“兵来将当,水来土掩,谅一崇黑虎,有何
惧哉?”护曰:“汝少年不谙事体,自负英雄;不知黑虎曾遇异人,传授道术,百万军中,
取上将首级,如探囊中之物,不可轻视。”全忠大叫曰:“父亲长他人锐气,灭自己威风,
孩儿此去,不生擒黑虎,誓不回来见父亲之面!”护曰:“汝自取败,勿生後悔。”全忠那
里肯住,翻身上马,开放城门,一骑当先,厉声高叫:“探马的,与我报进中军:“叫崇黑
虎与我打话!””蓝忙报与二位主帅得知:“外有苏全忠讨战。”黑虎暗喜曰:“吾此来:
一则为长兄兵败,二则为苏护解围,以全吾友谊交情。”令左右备坐骑,即翻身来至军前,
见全忠耀武扬威。黑虎曰:“全忠贤侄!你可回去,请你父亲出来,我自有话说。”全忠乃
幼年之人,不谙事体;又听父亲说黑虎枭勇,焉肯善回?乃大言曰:“崇黑虎!我与你势成
敌国;我父亲又与你论甚交情?速倒戈收军,饶你生命。不然,悔之晚矣!”黑虎大怒曰:
“小畜生!焉敢无礼。”举湛金斧劈面砍来,全忠将手中戟急架相迎,兽马相交,一场恶
战。怎见得?
 二将阵前寻斗赌,两下交锋谁敢阻?这个似摇头狮子下山冈,那个如摆尾狻猊寻猛虎;
这一个真心要定锦乾坤,那一个实意欲把江山补。从来恶战几千番,不似将军真英武。
 二将大战冀州城下,苏全忠不知崇黑虎幼拜截教真人为师。秘授一个葫芦,背伏在脊骨
上,有无限神通。全忠只倚平生勇猛,又见黑虎用的是短斧,不把黑虎放在心上,眼底无
人,自逞己能,欲要擒获黑虎,把平日所习武艺,尽行使出。戟有尖有枝,九九八十一进
步,七十二开门,腾,挪,闪,让,迟,连,收,放,怎见好戟?
 能工巧匠费经营,老君炉裹炼成兵;造出一根银尖戟,安邦定国乾坤。黄展,叁军害
怕;豹尾动,战将心惊。冲行营,犹如大蟒;踏大寨,虎荡羊群。休言鬼哭与神嚎,多少儿
郎轻丧命;全凭此宝安天下,昼戟长定太平。
 苏全忠使尽平生精力,把崇黑虎杀了一身冷汗。黑虎叹曰:“苏护有子如此,可谓佳
儿!真是将门有种。”黑虎把斧一晃,拨马便走;就把苏全忠在马上笑了一个腰软骨酸:
“若听俺父亲之言,竟为所误;誓拿此人,以灭我父之口!”放马赶来,那裹肯舍?紧走紧
赶,慢走慢追;全忠定要成功,往前赶有多路。黑虎闻脑後金铃响处,回头见全忠赶来不
舍;忙把脊梁上红葫芦顶揭去,念念有词。只见红葫芦裹边一道黑气冲出,放开如网罗大
小,黑湮中有噫哑之声,遮天映日飞来,乃是铁嘴神鹰,张开口劈面咬来。全忠只知马上英
雄,那晓得黑虎异术,急展戟护其身面,坐下马早被神鹰一嘴,把眼啄了;那马跳将起来,
把苏全忠跌了个金冠倒挂,铠甲离鞍,撞下马来。黑虎传令拿了,众将一拥向前,把苏全忠
绑缚二臂;黑虎掌得胜鼓回营,辕门下马。探马报崇侯虎:“二老爷得胜,生擒反臣苏全忠
辕门听令。”侯虎传令,请黑虎上帐,见黑虎口称:“长兄!小弟擒苏全忠已至辕门。”侯
虎喜不自胜,传令推来。不一时,把全忠推至帐前,苏全忠立而不跪。侯虎道:“你前夜五
冈镇,那样英雄今日恶贯满盈,推出斩首示众。”全忠厉声大骂曰:“要杀就杀,何必作此
威福?我苏全忠视死轻如鸿毛,只不忍你一班奸贼,蛊惑圣聪,陷害万民,将成汤基业,被
你等断送了!但恨不能生啖你等之肉耳!”侯虎大怒,驾日:“黄口孺子,今已被擒,倘敢
簧舌。”令推出斩之。方欲行刑,转过崇黑虎言曰:“长兄暂息雷霆,苏全忠被擒,虽则该
斩,奈他父子皆系朝廷犯官,前闻旨意拿解朝歌,以上国法。况护有女妲己,姿貌甚美,倘
天子终有怜恤之意,一朝赦其不臣之罪;那时或归罪於我等,是有功而反无功也。且姬伯未
至,我兄弟何可任其咎?不若且将全忠囚禁後营,破了冀州,擒护满门,解人朝歌,请旨定
夺,方为上策。”侯虎曰:“贤弟之言极善,只是好了这反贼耳!”传令:“设宴与你二爷
贺功。”按下不表。且言冀州探马报与苏护,长公子出阵被擒。苏护曰:“不必言矣!此子
不听父言,自恃己能,今日被擒,理之当然。但吾为豪杰一场,今亲子被擒,强敌压境,冀
州不久为他人所有,却为何来?只因生了妲己,昏君听信谗佞,使我满门受祸,黎庶遭殃;
这都是我生此不肖之女,以遭此无穷之祸耳!倘久後此城一破,使我妻女擒往朝歌,露面抛
头,尸骸残暴,惹天下诸侯笑我为无谋之辈。不若先杀妻女,然後自刎,庶几不失大丈夫之
所为。”苏护带十分烦恼,仗剑走进後厅;只见小姐妲己盈盈笑脸,微吐朱,口称:“爹
爹!为何提剑进来?”苏一见妲己,乃亲生之女,又非仇敌,此剑焉能举的起,苏护不觉含
泪点头言曰:“冤家!为你,兄被他人所擒,城被他人所困,父母被他人所杀,宗潮被他人
所有;生你一人,断送我苏氏一门。”正感叹间,只见左右击云板:“请老爷升殿,崇黑虎
索战。”护传令:“各城门,严加防守,准备攻打;崇黑虎素有异术,谁敢拒敌?”急令众
将上城,支起弓弩,架起信炮灰瓶滚木之类,一应完全。黑虎在城下暗想:“苏兄你出来与
我商议,方可退兵;为何惧我,反不出战?这是何说?”没奈何暂且回兵。探马报与侯虎,
侯虎即请黑虎上帐坐下,就言苏护闭门不出。侯虎曰:“可架云梯攻打。”黑虎曰:“不必
攻打,徒费心力;今只因其粮道,使城内百姓不能接济,则此城不政自破矣!长兄可以逸待
劳,俟西伯侯兵来,再作区处。”按下不表。且言苏护在城内,并无一筹可展,一路可投,
真为束手待毙。正忧闷间,忽听来报:“启君侯!督粮官郑伦候令。”护叹曰:“此粮虽
来,实为无益。”急叫进来。郑伦到滴水檐前,欠身行礼毕。伦曰:“末将路闻君侯反商,
崇侯奉旨征讨;因此上未将心悬两地,星夜奔回。但不知君侯胜负如何?”苏护曰:“昨因
朝商,昏君听信谗言,欲纳吾女为妃;吾以正言谏诤,致触昏君,便欲问罪。不意费、尤二
人,将计就计,赦吾归国,使我自进其女;吾因一时暴噪,题诗反商。今天子命崇侯虎伐
吾,连赢他二叁阵,损军折将,大获全胜;不意曹州崇黑虎将吾子全忠拿去。吾想黑虎身有
异术,勇冠叁军,吾非敌手:今天下诸侯八百,我苏护不知往何处投托?自思至亲不过四
人,长子今可被檎,不若先杀妻女,然後自尽,庶不使天下後世取笑。汝众将士可收拾行
装,往投别处,莫误公等之前程耳!”苏护言罢,不胜悲泣。郑伦听言,大叫曰:“君侯今
日是醉了迷了痴了!何故说出这等不堪言语?天下诸侯有名者,西伯姬昌、东伯姜桓楚、南
伯鄂崇禹,总八百镇诸侯。一齐都到冀州,也不在我郑伦眼角之内,何苦自视卑弱如此?末
将自幼相从君侯,荷蒙提,玉带垂腰;末将愿效驽骀,以尽犬马。”苏护听郑伦之言,对众
将曰:“此人催粮,路逢邪气,满口乱谈;且不但天下八百镇诸侯。只因崇黑虎曾拜异人。
传授道术,神鬼皆惊,胸藏韬略,万夫莫敌,你如何轻视此人?”只见郑伦听罢,按剑大叫
曰:“君侯在上,末将不生擒黑虎来见,把顶上首级,纳於众将之前。”言罢,不由军令,
翻身上了火眼金睛兽,使两柄降魔杵,放炮开城,排开叁千乌鸦兵,像一块乌云卷地。及至
营前,厉声高叫曰:“只叫崇黑虎出来见我。”崇营探马报人中军:“启二位老爷!冀州有
一将,请二爷答话。”黑虎欠身曰:“待小弟一往。”调本部叁千飞虎兵,一对旗开处,黑
虎一人当先;见冀州城下有一簇人马,按北方壬癸水,如一片乌云相似。那一员将,面如紫
枣,须似金针,带九云烈焰冠,大红袍,金锁甲,玉束带,骑火眼金睛兽,使两根降魔杵。
郑伦见崇黑虎装束稀奇,带九云四兽冠,大红袍,连环铠,玉束带,也是金睛兽,使两柄湛
金斧。黑虎认不得郑伦,叫曰:“冀州来将通名。”郑伦曰:“冀州督粮上将郑伦也。汝莫
非曹州崇黑虎,擒我主将之子,自恃强暴,可速献出我主将之子,下马受缚;若道半个不
是,立为齑粉。”崇黑虎大怒骂曰:“好匹夫!苏护违犯天条,有碎骨粉身之祸;你皆是反
贼逆党,敢如此大胆,妄出狂言。”催开坐下兽,轮起手中斧,飞来直取郑伦。郑伦手中
杆,急架相还。二兽相迎,一场大战。但见:
 两阵咚咚发战鼓,五采幢空中舞;叁军喊助神威,惯战儿郎持弓弩。二将齐纵金睛兽,
四臂齐举斧共杆。这一个怒发如雷烈焰生,那一个自小生来性情卤;这一个面如锅底赤须
长,又只见那一个脸似紫枣红霞肚。这一个蓬莱马中斩蛟龙,那一个万仞山前诛猛虎;这一
个昆仑山上拜明师,那一个八卦炉边参老祖。这一个学成武艺将江山整,那一个秘授道术把
乾坤补。自来也见将军战,不似今番杵对斧。
 二将相交,只杀得红云惨惨,白雾霏霏;两家棋逢对手,将遇作家,来往有二十四五回
台。郑伦见崇黑虎脊背上背一红葫芦;郑伦自思:“主将言:『此人有异人传授秘术,』即
此是他法术。常人道:『打人不如先下手。』”郑伦也曾拜西昆仑度厄真人为师,真人知道
郑伦封神榜上有名之士,特传他鼻窍中二气,吸人魂魄;凡与将对敌,逢之即擒。故此着他
下山,投冀州挣一条玉带,享人间福禄。今日会战,郑伦手中杵,在空中一晃,後边叁千乌
鸦兵,一声呐喊,行如长蛇之势。人人手执挠钩,个个横拖铁索,飞云闪电而来。黑虎观
之,如擒人之状。黑虎不知其故,只见郑伦窍中一声响如钟声,窍中两道白光喷将出来,收
人魂魄。崇黑虎耳听其声,不觉眼目昏花,跌了个金冠倒竖,铠甲离鞍,一对战靴,空中乱
舞。乌鸦兵生擒活捉,绳绑二臂。黑虎半响方醒,定睛看时,已被绑了。黑虎怒曰:“此贼
好赚眼法,如何不明不白,将我擒获?”只见两边掌得胜鼓进城。有诗为证:
 “海岛名师授秘奇,英雄猛烈世应稀;神鹰十万全无用,方显男儿语不移。”
 且言苏护正在殿上,忽听得城外响鼓,叹曰:“郑伦休矣!”心甚迟疑。只见探马飞报
进来:“启老爷!郑伦生擒崇黑虎,请令定夺。”苏护不知其故,心不暗想:“伦非黑虎之
敌手,如何反为所擒?”急传令:“进来!”伦至殿前。将黑虎被擒,诉说一遍;只见众士
卒,把黑虎簇拥至阶前。护即下殿,叱退左右,亲释其缚;跪下言曰:“护今得罪天子,乃
无地可容之犯臣;郑伦不谙事体,触犯天威,护当死罪。”崇黑虎答曰:“仁兄与弟一拜之
交,未敢忘义;今被部下所擒,愧身无地。又蒙厚礼相看,黑虎感恩非浅。”苏护尊黑虎上
坐,命郑伦众将来见。黑虎口:“郑将军道术精奇,今被所擒,使黑虎终身悦服。”护令设
宴,与黑虎二人欢饮。护把天子欲进女之事,一一对黑虎诉了一遍。黑虎曰:“小弟此来,
一则为兄失利,二则为仁兄解围。不期令郎年纪幼小,自恃刚强,不肯进城请仁兄答话,因
此被小弟擒回在後营,此小弟实为仁兄也。”苏护谢曰:“此德此倩,何敢有忘?”不言二
侯城内饮酒。单言报马进辕门来报:“启老爷!二爷被郑伦擒去,未知吉凶,请令定夺。”
侯虎自思:“吾弟自有道术,为何被擒?”其时掠阵官言:“二爷与郑伦正战之间,只见郑
伦把降魔杵一摆,叁千乌鸦兵一齐而至;只见郑伦鼻子里两道白光出来,如钟声响亮,二爷
便撞下马来,故此被擒。”侯虎听说惊曰:“世上如何有此异术?再差探马打听虚赏。”言
未毕,报:“西伯侯差官辕门下马。”侯虎心中不悦,吩咐:“令来!”只见散宜生素服角
带,上帐行礼毕:“卑职散宜生拜见君侯。”侯虎口:“大夫!你主公为何偷安,竟不为
国,按兵不动,违逆朝廷旨意?你主公甚非为人臣之礼。今大夫此来,有何话说?”宜生答
曰:“我主公言:『兵者,凶器也;”人君不得已而用之。今因小事,劳民伤财,惊慌万
户,所过州县府道,调用一应钱粮,路途跋涉,百姓有征租榷税之扰,军将有披坚执锐之
苦。因此我主公使卑职下一纸之书,以息烽烟;使苏护进女王廷,各罢兵戈,不失一殿股肱
之意。如不获从,大兵一至,叛除奸,罪当灭族,那时苏护死而无悔。”侯虎听言大笑曰:
“姬昌自知违逆朝廷之罪,特用此支吾之词,以求自释。吾先到此,损兵折将,恶战数场;
那贼焉肯见一纸之书而献女也?吾且看大夫往冀州见苏护如何?如不依允,看你主公如何回
旨?你且去!”宜生出营上马,迳到城下叫门:“城上的报与你主公,说西伯侯差官下
书。”城上士卒忙报上殿:“启爷!西伯侯差官在城下,口称上书。”苏护与崇黑虎饮酒末
散。护曰:“姬伯乃西岐之贤人,速令开城,请来相见。”不一时,宜生到殿前行礼毕。护
曰:“大夫今到敝郡,有何见谕?”宜生曰:“卑职今奉西伯侯之命,前月君候之题反诗,
得罪天子。当即效命起兵问罪。我主公素知君侯忠义,故此按兵,未敢侵犯。今有书上达君
侯,望君侯详察赐行。”宜生将锦囊内书献与苏护,护接书开拆。书曰:
 “西伯侯姬昌百拜冀州君侯苏公麾下:昌闻:『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天子欲选艳
妃,凡公卿士庶之家,岂得隐匿?今足下有女淑德,天子欲选入宫,自是美事,足下竟与天
子相抗,是足下忤君,且题诗午门,意欲何为?足下之罪,已在不赦。足下仅知小节,为爱
一女,而失君臣大义。昌素闻公忠义,不忍坐视,特进一言,可转祸为福,幸垂听焉!且足
下欲进女王廷,实有叁利:女受宫帏之宠,父享椒房之贵,宫居国戚,食禄千锺,一利也。
冀州水镇,满宅无惊,二利也。百姓无涂炭之苦,叁军无杀戮之伤,叁利也。公若执迷,叁
害日下至矣:冀州失守,宗庙无存,一害也。骨肉有灭族之祸,二害也。军民遭兵燹之灾,
叁害也。大丈夫当舍小节,而全大义,岂得效区区无知之辈,以自取灭亡哉?昌与足下同为
商臣,不得不直言上渎,幸君侯留意也。草草奉闻,立候裁决。谨启。”
 苏护看毕,半响不言,只是点头。宜生见护不言,乃曰:“君侯不必犹预,如允以一书
而罢干戈,无非上从天命,中和诸侯,下免叁军之苦。此乃主公一段好意,君侯何故缄口无
语?乞速降号令,以便施行!”苏护闻言,对崇黑虎曰:“贤弟你来看一看,姬伯之言,实
是有理;果是真心为国为民,乃仁义君子也!耙不如命?”於是命酒管待散宜生於馆舍。次
日修书赠金帛,令先回西岐:“我随後进女,朝商赎罪。”宜生拜辞而去。真是一封书抵十
万之师。有诗为证:
 “舌辨悬河汇百川,方知川义与臣贤;数行书转苏侯意,何用叁军眠枕戟?”
 苏护送散宜生回西岐,与崇黑虎商议:“姬伯之言甚善,可速整装,以便朝商;毋致迟
疑,又生他议。”二人欣喜。不知其女若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恩州驿狐狸死妲己
第四回 恩州驿狐狸死妲己
 天下荒荒起战场,致生谗佞乱家邦;忠言不听商容谏,逆语惟知费仲良。色纳狐狸友琴
瑟,政犹豺虎逐凰;甘心亡国为污下,赢得人间一捏香。
 话说宜生接了回书,竟往西岐不题。且说崇黑虎上前言曰!“仁兄大事已定,可作速收
拾行装,将令爱送进朝歌,连恐有变;小弟回去,放令郎进城,并与家兄收兵回国,具表先
达朝廷,以便仁兄朝商谢罪。不得又有他议,致生祸端。”苏护曰:“蒙贤弟之爱,与西伯
之德;吾何爱此一女,而自取灭亡哉?即时打点无疑,贤弟放心。只是我苏护止此一子,被
令兄囚禁行营,贤弟可速放进城,以慰老妻悬望,举室感恩不浅!”黑虎曰:“仁兄宽心,
小弟出去,即时就放他来,不必挂念!”二人彼此相谢。黑虎出城,行至崇侯虎行营。两边
来报:“启老爷!二老爷已至营门。”侯虎急忙传令,讲黑虎进营,上帐坐下。侯虎曰:
“西伯侯姬昌,好生可恶,今按兵不举,坐观成败;昨遣散宜生来下书,说苏护进女朝商,
至今未见回报。贤弟被擒之後。吾日差人打听,心甚不安;今得贤弟回来,不胜万千之喜!
不知苏护果肯朝王谢罪?贤弟自彼处来,一定知苏护端的,幸道其详。”黑虎厉声大叫曰:
“长兄!想我兄弟二人,自始祖一脉,相传六世,俺兄弟系同胞一本。古语有云:『一树之
□,有酸有甜;一母之子,有贤有愚。”长兄你听我说:苏护反商,你先领兵征伐,故此损
折军兵;你在朝廷,也是一镇大诸侯,你不与朝廷干些好事,专诱天子近於佞臣,故此天下
人人怨恶。你五万之师,总不如一纸之书。苏护已许进女朝王谢罪,你折兵损将,愧也不
愧?辱我崇门。长兄!从今与你一别,我黑虎再不会你!两边的,把苏公子放了!”两边不
敢违令,放了全忠,上帐谢黑虎曰:“伯父天恩,赦小侄再生,顶戴不尽。”崇黑虎曰:
“贤侄可与令尊说,叫他作速收拾朝王,毋得迟滞。我与他上表转达天子,以便你父子进朝
谢罪。”全忠拜谢,出营上马,同冀州不提。崇黑虎怒发如雷,领了叁千人马,上了金睛
兽,自回曹州去了。且说崇侯虎愧莫敢言,只得收拾人马,自回本国,具表请罪不提。单言
苏全忠进了冀州,见了父母,彼此感恩。苏护曰:“姬伯前日来书,真是救我苏氏灭门之
祸,此德此恩,何敢有忘?我儿!我想君臣之义至重,君叫臣死,不敢不死;我安敢爱惜一
女,以自取败亡哉?今只得将你妹子送进朝歌,面君赎罪,你可权镇冀川,不得生事扰民,
我不日就回。”全忠拜领父言。苏护随进内,对夫人杨氏,将姬伯来书,劝我朝王一节,细
说一遍。夫人放声大哭,苏护再叁安慰。夫人含泪言曰:“此女生来娇柔,恕不谙侍君之
礼,反又惹事。”苏护曰:“这也没奈何,只得听之而已。”夫妻二人,不觉伤感一夜。次
日点叁千人马,五百家将,整备毡军,令妲己梳洗起程。妲己闻令,泪下如雨;拜别母亲长
兄,婉转悲啻,百千媚态,真如芍弃笼烟。梨花带雨,子母怎生割舍?只见左右侍儿吾劝,
夫人方哭进府中,小姐也合泪上车,兄全忠送至五里而回。苏护後保妲己前进,只见前面打
贵人,一路上饥餐渴饮,朝登紫陌,暮践红麈。过了些绿杨古道,红杏园林;见了些啼鸦唤
春,杜鹃啼月。在路行程,非止一两日。逢州过县,涉水登山。那日抵暮,已至恩州,只见
恩州驿驿丞接见。护曰:“驿丞收拾厅堂,安置贵人。”驿丞启老爷:“此驿叁年前出一妖
精,以後凡有一应过往老爷,皆不在里面安歇,可请贵人权在行营安歇。庶保无虑,不知老
爷尊意如何?”苏护大喝曰:“天子贵人,那怕甚麽妖魅;况有馆驿,岂有暂居行营之里。
快去打扫驿中厅堂内室,毋得迟误取罪。”驿丞忙叫众人打点厅堂内室,准备铺陈,注香
扫,一应收拾停当。苏护将妲己安置在後面内室里,有五十名侍儿左右伏侍;将叁千人马,
俱在驿外边围绕;五百家将,在馆驿门首屯札。苏护正在厅上坐着,点上蜡烛。苏护暗想:
“方驿丞言此处有妖怪,此乃皇华驻节之所,人烟凑集之处,焉有此事?然亦不可不防。”
将一根豹尾鞭,放在案桌之傍,剔灯展玩兵书。只听得恩州城中戌鼓初敲,已是一更时分。
苏护终是放心不下,乃手提铁鞭,悄步後堂,於左右室内,点视一番。见诸侍儿并小姐寂然
安寝,方放心。再看兵书,不觉又是二更,不一时将交叁更。可煞作怪,忽然一阵风响,透
人肌肤,将灯吹灭而复明。怎见得?
 非干虎啸,岂是龙吟。淅凛凛寒风扑面,清冷冷恶气侵人;到不能开花谢柳,多暗藏水
怪山精。悲风影里露双睛,一似金灯在惨雾之中;黑夜丛中探四爪,浑如钢钩出紫霞之外。
尾摆头摇如狴犴,狰狞雄猛似狻猊。
 苏护被这阵怪风,吹得毛骨耸然,心下正疑惑之间;忽听後厅侍儿一声喊叫:“有妖精
来了!”苏护听得後面有妖精,急忙提鞭在手,抢人後厅,左手执灯,右手执鞭,将转大厅
背後,手中灯已被妖风扑灭。苏护急转身再过大厅,急叫:“家将取进灯火。”来时,复进
後厅,只见众侍儿慌张无措。苏护急到妲己寝榻之前,用手揭起帐幔,问曰:“我儿方妖气
相侵,你曾见否?”妲己答曰:“孩儿梦中听得侍儿喊叫妖精来了,孩儿急待看时,又见灯
光,不知是爹爹前来,并不曾看见甚麽妖怪。”护曰:“这个感谢天地庇佑,不曾惊吓了
你,这也罢了。”护复安慰女儿安息,自己巡视,不敢安寝。不知这个回话的,乃是千年狐
狸,不知妲己方倏灭灯之时,再出高前取得灯火来,这是多少时候了。妲己的魂魄,已被狐
狸吸去,死之久矣。乃借体成形,迷惑纣王,断送他锦绣江山。此是天数,非人力所为。有
诗为证:
 “恩州驿内怪风惊,苏护提鞭扑灭灯;二八娇客今已丧,错看妖魅当亲生。”
 苏护心慌,一夜不曾着枕,幸喜不曾惊了贵人,托赖天地祖宗庇佑;不然又是欺君之
罪,如何解释?等待天明,离了恩州驿,前往朝歌而来。晓行夜住,饥餐渴饮,在路行程,
非止一日;渡了黄河,来至朝歌,按下营寨。苏护先差官进城本章,见武成王黄飞虎。飞虎
见了苏护进女赎罪文书,忙差龙环出城,吩咐苏护把人马札在城外,令护同女进城,到金亭
馆驿安置。当时权臣费仲、尤浑,苏护又不先送礼物;叹曰:“这逆贼你虽则进女赎罪,天
子喜怒不测,凡事俱在我二人点缀,其生死存亡,只在我等掌握之中,他全然不理我等,甚
是可恶!”不讲二人怀恨。且言纣王在龙德殿,有随侍官启驾:“费仲候旨。”天子命传
宣,只见费仲进朝,山呼礼毕,俯伏奏曰:“今苏护之女,已在都门,候旨定夺。”纣王闻
奏大怒曰:“这匹夫当日强词乱政,朕欲置於法,赖卿等谏止,赦归本国;岂意此贼题诗午
门,欺藐朕躬,殊属可恨!明日早朝,定正国法,以惩欺君之罪。”费仲乘机奏曰:“天子
之法,原非为天子所私,乃为万姓而立;今叛臣贼子不除,是为无法,无法之朝,为天下之
所弃。”王曰:“卿言极善,明日朕自有说。”费仲退朝而去。次日,天子登殿,钟鼓齐
鸣,文武侍立。但见:
 银烛朝天紫陌长,禁城春色晓苍苍;千条弱柳垂青线,百啭流莺绕建章。剑佩声随金阙
步,衣冠身惹御炉香;共沐恩波凤池上,朝朝染翰侍君王。
 天子升殿,百官朝贺毕。王曰:“有奏章者出班,无事且退。”言未毕,午门官启奏:
“冀州侯苏护,候旨午门,进女请罪。”王命传旨宣来。苏护身服犯官之服,不敢冠旒服
冕,来至丹墀之下俯伏,口称:“犯臣苏护死罪!”王曰:“冀州苏护,你题反诗午门,
『永不朝商,』及至崇侯虎奉敕问罪,你尚拒敌天兵,损坏命官军将,你有何说?今又朝
君,着随侍官拿出午门枭首,以正国法。”言未毕,只见首相商容出班谏曰:“苏护反商,
理宜正法;但前日西伯侯姬昌有本,令苏护进女朝商,以完君臣大义。今苏既遵王法,进女
朝王赎罪,情有可原。且陛下因不进女而罪人,已进女而又加罪,其非陛下本心,乞陛下怜
而赦之。”纣王犹预未定。有费仲出班奏曰:“丞相所奏,望陛下从之;且宜苏护女妲己朝
见,如果容貌出众,礼度幽闲,可任役便,陛下便赦苏护之罪;如不能称意,可连女斩於市
朝,以正其罪。庶陛下不失信於臣民矣!”王曰:“卿言有理。”看官,只因这费仲一言,
将成汤六百年基业,送与他人,这且不表。但言纣王命随侍官宣妲己朝见。妲己进午门,过
九龙桥,至九间殿,滴水檐前,高擎象笏,进礼下拜口称万岁。纣王定睛观看,见妲巴乌云
叠鬓,杏脸桃腮,浅淡春山,娇柔腰柳,真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不亚九天仙女下瑶池,
月里嫦娥离玉阙。妲己启朱,似一点樱桃,舌尖上吐的是美孜孜一团和气,转秋波如双弯凤
目,眼角里送的是娇滴滴万种风情。口称:“犯臣女妲己,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只这
几句,就把纣王叫的魂游天外,魄散九霄,骨软筋酥,耳热眼跳,不知如何是好。当时纣王
起立御案之旁,命美人平身。令左右宫妃:“挽苏娘娘进寿仙宫,候朕躬回宫。”忙叫当驾
官传旨:“赦苏护满门无罪,听朕加封,官还旧职,新增国戚,每月俸米二千石。显庆殿筵
宴叁日,首相及百官庆贺,皇亲夸官叁日,文官二员,武官叁员,送卿荣归故地。”苏护谢
恩,两班文武见天子这等爱色,都有不悦之意。奈天子起驾回宫,无可谏诤,只得都到显庆
殿陪宴。不言苏护进女荣归。天子同妲己在寿仙官筵宴,当夜成就凤友鸾交,恩爱如同胶
漆。纣王自进妲己之後,朝朝宴乐,夜夜欢娱;朝政废弛,章奏混淆。群臣便有谏章,纣王
视同儿戏,日夜荒淫。不觉光阴瞬息,岁月如流,已是叁月,不曾设朝。只在寿仙宫,同妲
己宴乐,天下八百镇诸侯,多少本到朝歌,文书房本积如山,不能面君,其命焉能得下,眼
见天下大乱。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云中子进剑除妖
第五回 云中子进剑除妖
 白云飞过南山,碧落萧疏春色间;楼阁金辉来紫雾,交梨玉液驻朱颜。花迎白鹤歌仙
曲,拂柳青鸾舞翠鬟;此是仙凡多隔世,妖氛一派透天关。
 且言纣王贪恋妲己,终日荒淫,不理朝政。话说终南山有一气士,名曰云中子,乃是千
年得道之仙。那日闲居无事,手携水火花篮,意欲往虎儿崖前采药。方驾云兴雾,忽见东南
上一道妖气,直冲透云霄。云中子拨云看时,点首嗟叹:“此是不过是千年狐狸,今假托人
形,潜匿朝歌皇宫之内,若不早除,必为大患。我出家人慈悲为本,方便为门。”忙唤金霞
童子:“你与我将老枯松枝取一段来,待我削一木剑,去除妖邪。”童儿问曰:“何不即用
宝剑,斩断妖邪,永绝祸根?”云中子笑曰:“千年狐狸,岂足当我宝剑,只此足矣。”童
儿取松枝,与云中子,削成木剑吩咐童儿:“好生看守洞门,我去就来。”云中子离了终南
山,脚踏祥云,望朝歌而来。怎见得?有诗为证:
 “不用乘骑与驾舟,五湖四海任遨游;大千世界须臾至,石烂松枯当一秋。”
 且不言云中子往朝歌来除妖邪。只说纣王日迷酒色,旬月不朝,百姓皇皇,满朝文武,
议论纷纷,内有上大夫梅柏,与首相商容,亚相比干言曰:“天子荒淫,沉湎酒色,不理朝
政,本积如山,此大乱之兆也!鲍等身为大臣,进退自有当尽的大义。况君有诤臣,父有诤
子,士有诤友。下官与二位丞相,俱有责焉。今日不免鸣鼓击钟,齐集文武,请驾临轩,各
陈其事,以力诤之,庶不失君臣大义。”商容曰:“大夫之言有理。”传执殿官鸣钟鼓,请
王登殿。纣王正在摘星楼宴乐,听见大殿上钟鼓齐鸣,左右奏请:“圣驾升殿。”纣王不得
已,吩咐妲己曰:“美人暂且安顿,朕出殿就回。”妲己俯伏送驾。纣王秉圭坐辇,临殿登
座。文武百官朝贺毕,天子见二丞相抱本上殿,又见八大夫抱本上殿,与镇国武成王黄飞虎
抱本上殿。纣王连日酒色昏迷,情思厌倦,又见本多,一时如何看得尽,又有退朝之意。只
见二丞相进殿伏奏曰:“天下诸侯本章候旨,陛下何事,旬月不临大殿?日坐深宫。全不把
朝纲整理,此必有在王左右,迷惑圣听者;乞陛下当以国事为重,无得仍前高坐深宫,废弛
国事,大拂臣民之望。臣闻天位维艰,况今天心未顺,水旱不均,降灾下民,未有不因政治
得失所致。愿陛下留心邦本,痛改前辙,去谗远色,勤政恤民;则天心效顿,国富民丰,天
下安康,四海受无穷之福矣!愿陛下留意焉!”纣王曰:“朕闻四海安康,万民乐业,止有
北海逆命,邑令太师闻仲除奸党;此不过疥癣之疾,何足挂虑?二位丞相之言甚善,朕岂不
知?但朝廷百事,俱有首相与朕代劳,自是可行,何尝有壅滞之患?朕纵临轩,亦不过垂拱
而已,又何必哓哓於口舌哉?”君臣正言国事,午门官启奏:“终南山有一气士云中子见
驾,有机密事情,未敢擅自朝见,候旨定夺。”纣王自思:“文武诸臣还抱本伺候,不如宣
道者见朕闲谈,省得百官纷纷议论,且免朕拒谏之名。”传旨:“宣云中子。”进午门,过
九龙桥,走大道,宽袍大袖,手执拂尘,飘飘徐步而来。好齐整,但见:
 头戴青纱一字巾,脑後两带飘双叶;额前叁点按叁光,脑後两圈分日月。道袍翡翠按阴
阳,腰下鞭□王母结。脚登一对踏云鞋,夜晚闲行星斗怯;上山虎伏地埃尘,下海蛟龙行跪
接。面如傅粉一般同,似丹砂一点血;一心分免帝王忧,好道长两手补完地缺。
 道人左手携定花篮,右手执着拂尘,走到滴水檐前,执拂尘打个稽首,口称:“陛下!
贫道稽首了!”纣王看这道人如此行礼,心中不悦。自思:“朕贵为天子占有四海,率土之
滨,莫非王臣。你虽是方外,却也在朕版图之内,这等可恶。本当治以慢君之罪,诸臣只说
朕不能容物,朕且问他端的,看他如何应我?”纣王曰:“那道者从何处来?”道人答曰:
“贫道从云水而至。”王曰:“何为云水?”道人曰:“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
西。”纣王乃聪明智慧天子,便问曰:“云水散枯,汝归何处?”道人曰:“云散皓月当
空,水枯明珠出现。”纣王闻言,转怒为喜曰:“方道者见朕稽首而不拜,大有慢君之心。
今所答之言,甚是有理,乃通知通慧之大贤也。”命左右赐坐。云中子也不谦让,旁侧坐
下。云中子欠身而言曰:“原来如此,天子只知天子贵,叁教元来道德尊。”王曰:“何见
其尊?”云中子曰:“听衲子说来:
 “但观叁教,惟道至尊。上不朝於天子,下不谒於公卿;避樊笼而隐迹,脱俗网以修
真,乐林泉兮绝名绝利,隐岩谷兮忘辱忘荣。顶星冠而日,披布衲兮长春。或蓬头而跣足,
或丫髻而幅巾。摘鲜花而砌笠,折野草以铺茵,吸甘泉而漱齿,嚼松柏以延龄。高歌鼓掌,
舞罢眠云。遇仙客兮,则求玄问道;会道友兮,则诗酒谈元。笑奢华而浊富,乐自在之清
贫。无一毫之碍,无半点之牵缠。或叁二而参玄论道,或两两而究古谈今。究古谈今兮,叹
前朝之兴废;参玄论道兮,究性命之根因。任寒暑之更变,随乌免之逡巡。苍颜返步,白发
还青。携箪瓢兮,到市□而乞化,聊以充饥;提花篮兮,进山林而采药,临难济人。解安人
而利物,或起死兮回生。修仙者,骨之坚秀;达道老,神之最灵。判吉凶兮,明通爻象;定
祸福兮,密察人心。问道法,扬太上之正教:书符,除人世之妖氛。谒飞神於帝阙,步罡气
於雷门。扣玄关天昏地暗,击地户鬼泣神钦。夺天地之秀气,采日月之精英,连阴阳而性,
养水火以凝胎。二八阴消兮,若恍若惚;叁九阳长兮,如杳知冥。按四时而采取,九转而丹
成。跨青鸾直冲紫府,骑白鹤游遍玉京。参乾坤之妙用,表道德之。比儒者兮官高职显,富
贵浮云;比截教兮五形道术,正果难成。但谈叁教,惟道独尊。”
 纣王听言大悦:“朕聆先生此言,不觉精神爽快,如在尘世之外,真觉富贵如浮云耳!
但不知先生果住何处洞府,因何处而见朕?请道其详?”云中子曰:“贫道住终南山玉柱
洞,云中子是也。因贫道闲居无事,采药於高峰,忽见妖气贯於朝歌,怪气生於禁闼,道心
不缺,善念常随;贫道特来朝见陛下,除此妖魅耳!”纣王答曰:“深宫秘阙,禁闼森严,
防范更密,又非尘世山林,妖魔从何而来?先生此言,莫非错了!”云中子笑曰:“陛下!
若知说有妖魅,妖魅自不敢至矣。惟陛下不识这妖魅,他方能乘机蛊惑;久之不除,酿成大
害。贫道有诗为证:
 “艳丽妖娆最惑人,暗侵肌鼻丧元神;若知此是真妖魅,世上应多不死身。』”
 纣王曰:“宫中既有妖氛,将何物以镇之?”云中子揭开花篮,取出松枝削的剑来,拿
在手中,对纣王曰:“陛下不知此剑之妙,听贫道道来。
 “松树削成名巨阙,其中妙用少人知;虽无宝气冲牛斗,叁日成灰妖气离。””
 云中子道罢,将剑奉与纣王。纣王接剑曰:“此物镇於何处?”云中子曰:“挂在分宫
褛叁日,自有应验。”纣王随命传奉官:“将此剑挂在分官楼前。”传奉官领命而去。纣王
复对云中子曰:“先生有这等道术,明於阴阳,能察妖魅,何不弃终南山而保朕躬,官居愿
爵,扬名於後世,岂不美哉!何苦甘为淡泊,没世无闻?”云中子谢曰:“蒙陛下不弃幽
隐,欲贫道居官;奈贫道乃山野慵懒之夫,不识治国安邦之法:『日上叁竿犹睡稳,裸衣跣
足任遨游。』”纣王曰:便是这等,有什麽好处?何如衣紫腰金,封妻荫子,有无穷享
用。”云中子曰:“贫道其中也有好处。
 “身消遥,心自在,不操戈,不弄怪,万事茫茫付度外。吾不思理正事而种韭,吾不思
取宝名如舍芥,吾不思身服锦袍,吾不思腰悬王带,吾不思拂宰相之须,吾不思恣君王之
快,吾不思伏弩长驱,吾不思望尘下拜,吾不思养我者享禄千锺,吾不思用我老荣膺叁代。
小小庐不嫌窄,旧旧服不嫌秽,制芰荷以为衣,纫秋兰以为佩。不问天皇地皇与人皇,不问
天籁地籁与人籁,雅怀恍如天地同,兴来犹恐天地碍。闲来一枕山中睡,梦魂要赴蟠桃会。
那里管玉兔东升,金乌西坠?』”
 纣王听罢笑曰:“朕闻先生之言,真乃清静之客。”忙命随侍官,取金银各一盘,为先
生前途作盘费。不一时,随侍官将红漆盘端盘捧过金银。云中子笑曰:“陛下之恩赐,贫道
无用处。贫道有诗为证:
 “随缘随分出尘林,似水如云一片心;两卷道经叁尺剑,一条藜杖五弦琴。囊中有药逢
人度,腹内新诗遇客吟;丹粒能延千载寿,漫夸人世有黄金。”
 云中子道罢,离了九间大殿,打了一稽首,大袖飘风,扬长竟出午门去了!两傍八大
夫,正要上前奏事,又被一个道人来讲甚麽妖魅,便耽搁了时候。纣王与云中子谈讲多时,
已是厌倦,袖展龙袍,起驾回宫,令百官暂退。百官无可奈何,只得退朝。话说纣王驾至寿
仙宫前,不见妲己来接驾,纣王心甚不安。只见侍御官接驾,纣王问曰:“苏美人为何不来
接驾?”侍御官启陛下:“苏娘娘一时偶染暴疾,人事昏沉,卧榻不起。”纣王听罢,忙下
龙辇,急进寝宫,揭起金龙幔帐,见妲己面似黄金,如白纸,昏昏惨惨,气息微茫,恹恹若
绝。纣王便叫:“美人早晨送朕出宫,美貌如花,为何一时有恙,便是这等垂危,叫朕如何
是好?”看官这是那云中子宝剑挂在分宫楼,镇压的这狸如此模样,倘若镇压这妖怪死了,
可保得成汤天下。也是合该这纣王江山欲失,周室将兴,故此纣王终被他迷惑了!表过不
提。只见妲己微睁杏眼,强启朱,作呻吟之状,喘吁吁叫一声:“陛下!妾身早晨送驾临
轩,午时往迎陛下,不知行至分宫楼前候驾,猛头见一宝剑高悬,不觉惊出一身冷汗,竟得
此危症。想贱妾命薄缘悭,不能长侍陛下於左右,永效于飞之乐矣!乞陛下自爱,无以贱妾
为念。”道罢泪流满面。纣王惊得半晌无言,亦含泪对妲己曰:“朕一时不明,几为方士所
误。分宫楼所挂之剑,乃终南山气之上云中子所进。言:『朕宫中有妖氛,将此镇压。』孰
意竟於美人作祟,乃此子之妖术欲害美人,故捏言朕宫中有妖气。朕思深宫邃密之地,尘迹
不到,焉有妖怪之理?大抵方士误人,朕为所卖。”传令即命左右:“将那方士所进木剑,
用火作速焚毁,毋得迟误,几惊坏美人。”纣王再叁温慰,一夜无寝。看官,纣王不焚此
剑,还是商家天下。只因焚了此剑,妖气绵固深宫,把纣王缠得颠倒错乱:荒了朝政,人离
天怒,白白将天下失於西伯。也是天意合该如此!不知焚剑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 纣王无道造炮烙
第六回 纣王无道造炮烙
 纣王无道杀忠良,酷惨奇怨触上天;侠烈尽随灰烬灭,妖氛偏向禁宫旋。朝歌艳曲飞檀
板;暮宿龙涎吐碧烟;取次催残黄□散,孤魂无计返家园。
 话说纣王见惊坏了妲己,慌忙无措,即传令侍御官,将此宝剑立刻焚毁。不知此剑乃是
松枝,经不得火,立时焚尽。侍御官回旨,妲己见焚了此剑,妖光复长,依旧精神。正是有
诗为证:
 “火焚宝剑智何庸,妖气依然透九重;可惜商都成画饼,五更残月晓霜浓。”
 妲己依旧侍君,摆宴在宫中欢饮。且说此时云中子尚不曾回终南山,还在朝歌,忽见妖
光复起,冲照宫闱。云中子点首叹曰:“我只欲以此剑镇减妖氛,稍延成汤脉络,孰知大数
已定,将我此剑焚毁。一则是成汤合灭,二则是周室当兴,叁则神仙遭逢大劫,四则姜子牙
合受人间富贵,五则有诸神欲讨封号。罢罢罢!也是贫道下山一场,留下二十四字,以验後
人。”云中子取文房四宝,留笔迹在司天台照墙上。
 “妖气秽乱宫廷,圣德播扬西土;要知血染朝歌,戊午岁中甲子。”
 云中子题罢,迳回终南山去了。且言朝歌百姓,见道人在照墙上题诗,俱来看念,不解
其意。人烟拥挤,聚积不散。正看之间,适值太师杜元铣回衙;只见许多人围绕府前,两边
侍从人喝开。太师问:“甚麽事?”管府门役禀老爷:“有道人在照墙上题诗,故此众人来
看。”杜元铣在马上看见是二十四字,其意颇深,一时难解,命门役用水洗了。太师进府将
二十四字细细推详,穷究幽微,终是莫解。暗想:“此必前日进朝献剑道人,说妖气旋绕宫
闱,此事倒有些着落。连日我夜观乾象,见妖气日盛,旋绕禁闼,定有不祥,故留此钤记。
目今天子荒淫,不理朝政,权奸蛊惑,天愁民怨,眼见倾危。我等受先帝重恩,安忍坐视?
且朝中文武,个个忧思,人人危惧;不若乘此具一本章,力谏天子,以尽臣节。非是买直沽
名,实为国家治乱。”杜元铣当夜修盛疏章,次日至文书房,不知是何人看本?今日却是首
相商容。元铣大喜,上前见礼,叫曰:“老丞相!昨夜元铣观司天台,妖气贯深宫,灾殃立
见天下事可知矣!主上国政不修,朝纲不理,朝欢暮乐,荒降酒色,宗庙社稷所关,治乱所
系,非同小可,岂得坐视?今特具奏章,上千天子,敢劳丞相将此特达天听,丞相意下如
何?”商容听言曰:“太师既有本章,老夫岂有坐视之理?只连日天子不御殿廷,难於面
奏;今日老夫与太师进内廷见驾面奏何如?”於是商容进九间大殿,过龙德殿、显庆殿、喜
善殿,再过分宫楼。商容见了奉御官,奉御官口称:“老丞相!这寿仙宫乃禁闼所在,圣躬
寝室,外臣不得擅於进此。”商容曰:“我岂有不知?你与我启奏:『商容候旨。』”奉御
官进宫启奏:“首相商容候旨。”纣王曰:“商容何事进内见朕;但他虽是外官,乃是叁世
之老臣也,可以命他进见。”命:“宣商容。”商容进宫,口称陛下,俯伏阶前。王曰:
“丞相有何紧急奏章?特来宫中见朕。”商容启奏:“执掌司天台官杜元铣,昨夜仰观乾
象,见妖气笼照金阙,灾殃立见。元铣乃叁世之老臣,陛下之股肱,不败坐视。王陛下何事
不设朝,不理国事?端坐深宫,使百宫日夜忧思。今臣不避斧钺之诛,干冒天威,非为沽
直,乞垂天听。”将本献上,侍御宫接本在案,纣王展开观看。略云:
 “具疏臣执掌司天台杜元铣,奏为保国安民,请除魅邪,以安宗社事:臣闻:『国家将
兴,祯祥必现;国家将亡,妖孽必生。』臣元铣夜观乾象,见怪雾不祥,妖光绕於内殿,惨
气笼罩深宫。陛下前日躬临大殿,有终南山云中子,见妖气贯於宫闱特进木剑,镇压妖魅。
闻陛下火焚木剑,不听大贤之言,致使妖气复炽,日盛一曰,冲霄贯牛,祸患不小。臣窃
思:自苏护进贵人之後,陛下朝纲不整,御案生尘;丹墀下百草生芽,御阶前苔痕长绿。朝
政紊乱,百官失望。臣等虽近天颜,陛下贪恋美色,日夕欢娱,君臣不会,如云蔽日。何日
得亲赓歌喜起之盛,再见太平天日也?臣不避斧钺,冒死上言,稍尽臣职。如果臣言不谬,
望陛下早下御音,速赐施行。臣等不胜惶悚待命之至!谨具疏以闻。”
 纣王看毕,自思:“言之甚善。只因本中具有云中子除妖之事,前日几乎把苏美人险丧
性命,托天庇佑,焚剑方安。”今日又言妖气在宫闱之地,纣王回首问妲己曰:“杜元铣上
书,又提妖魅相侵,此言果是何故?”妲己上前跪而言曰:“前日云中子乃游方术士,假捏
妖言,蔽惑圣聪,摇乱万民,此是妖言乱国。今杜元铣又假此为题。皆是羽党惑众,架言生
事;百姓至愚,一转此妖言,不慌者自慌,不乱者自乱;致使百姓皇皇,莫能自安,自然生
乱。究其始,皆自此无稽之言惑之也。故凡妖言惑众者,杀无赦!”纣王曰:“美人言之极
当。”传旨意:“把杜元铣枭首示众,以戒妖言。”首相商容曰:“陛下!此事不可!元铣
乃叁世元老,素秉忠良,真心为国,沥血披肝;无非朝怀报主之恩,暮酬吾君之德,一片苦
心,不得已而言之。况且职掌司天,验照吉凶,若按而不奏,恐有司参论。今以直谏,陛下
反赐其死;元铣虽死不辞,以命报君,就归冥下,自分得其死所。只恐四百文武之中,各有
不平,元铣无辜受戮。望陛下原其忠心,怜而赦之。”王曰:“丞相不知,若不斩元铣,诬
言终无已时,致令百姓皇皇,无有宁宇矣。”商容欲待再谏,怎奈纣王不从,令奉御官送商
容出宫。奉御官逼令而行,商容不得已,只得出来。及到文书房,见杜太师俟候命下,不知
有杀身之祸。旨意已下:“杜元铣妖言惑众,拿下枭首,以正国法。”奉御官宣读旨意毕,
不由分说,将杜元铣摘去衣服,绳缠索绑,拿出午门。方至九龙桥,只见一位大夫,身穿大
红袍,乃梅伯也。看见杜太师绑而来,向前问道:“太师何罪至此?”元铣曰:“天子失
政,上本内廷,言妖气贯於宫中,灾星立变於天下,首相转达,有犯天颜。君赐臣死,不敢
违旨。梅先生,功名二字,化作灰尘;数载丹心,竟成冰冷!”梅伯曰:“且住,待我保奏
去。”竟至九龙桥边,适逢首相商容。梅伯曰:“请问丞相,杜太师有何罪犯,天子特赐其
死?”商容曰:“元铣本章,实为朝廷,因妖气绕於禁闼,怪气照于宫闱。当今听苏美人之
言,坐以妖言惑众,惊慌万民之罪。老夫苦谏,天子不从,如之奈何?”梅伯听罢,只气得
五灵神暴燥,叁昧火烧胸。叫道:“老丞相燮理阴阳,调和鼎鼐,奸者即斩,佞者即诛,贤
者即荐,能者即褒;君正而首相无言,君不正以直言谏主。今天子无辜而杀大臣,似丞相只
等钳口不言,委之无奈,是重一己之功名,轻朝内之股肱。怕死贪生,爱血肉之微躯,惧君
王之刑典,皆非丞相之所为也。”叫两边:“且住了待我与丞相面君。”梅伯携商容过大
殿,迳进内廷。伯乃外官,及至寿仙宫门首,便自俯伏。奉御官启奏,“商容、梅伯候
旨。”王曰:“商容乃叁世之老臣,进内可赦。梅伯擅进内廷,不遵国法。”传旨:
“宣。”商容至前,梅伯随後,进宫俯伏。王问曰:“二卿有何奏章?”梅伯口称:“陛
下!臣梅伯具疏:杜元铣何事干犯国法,致於赐死!”王曰:“杜元铣与方士通谋,架捏妖
言,摇惑军民,播乱朝政,污朝廷;身为大臣,不思报本酬恩,而又诈言妖魅,蒙蔽欺君,
律法当诛,除奸佞,不为无故耳。”梅伯听纣王之言,不觉厉声奏曰:“臣闻尧王治天下,
应天而顺人,言听於文臣,计从於武将,一日一朝,共议治国安民之法,去谗远色,共乐太
平。今陛下半载不朝,乐於深宫,朝朝饮宴,夜夜欢娱,不理朝政,不容谏官。臣闻:『君
如腹心,臣如手足。』心正则手足正,心不正则手足歪邪。古语有云:“君正臣邪,国患难
治。”杜元铣乃治世之忠良,陛下若斩元铣,而废先王之大臣,听妃之言,有伤国家之梁
栋。臣愿主公赦元铣毫末之生,使文武仰圣君之大德。”纣王听言:“梅伯与元铣一党,违
法进宫,不分内外。本当与元铣一例典刑,奈前侍朕有劳,姑免其罪,削其上大夫,永不序
用。”梅伯厉声大言曰:“昏君听妲己之言,失君臣之义!今斩元铣,岂是斩元铣,实斩朝
歌万民。今罢梅伯之职,轻如灰尘,这何足惜!但不忍成汤数百年基业,丧於昏君之手。今
闻太师北征,朝纲无统,百事混淆,昏君日听谗佞之臣,左右蔽惑。与妲己在深宫,日夜荒
淫,眼见天下变乱,臣无面见先帝於黄泉也。”纣王大怒,着奉御官:“把梅伯拿下去,用
金瓜击顶。”两边待动手,妲己曰:“有奏章。”王曰:“美人有何奏章?”“妾启主公!
人臣立殿,张眉竖目,詈语侮君,大逆不道,乱伦反常,非一死可赎者也。且将梅伯权禁囹
圄,妾治一刑,杜狡臣之渎奏,除邪言之乱正。”纣王问曰:“此刑何样?”妲己日:“此
刑约高二丈,圆八尺,上中下用火叁门,将铜造成如铜柱一般,里边用炭火烧红,却将妖言
惑众,利口侮君,不遵法度,无事妄上奏章,与诸般违法者,跣剥官服,将铁索缠身,裹围
铜柱之上,只炮烙四肢筋骨,不须臾烟尽鼻消,悉成灰烬,此刑名日:“炮烙。”若无此酷
刑,奸猾之臣,沽名之辈,尽玩弄法纪,皆不知儆惧。”纣王曰:“美人之法,可谓尽善尽
美。”即命传旨:“将杜元铣枭首示众,以戒妖言:将梅伯禁於囹圄。”又传旨意:“照样
造炮烙刑具,限作速完成。”首相商容观纣王肆行无道,任信妲己,竟造炮烙。在万寿宫前
叹曰:“今观天下大事去矣!只是成汤懋敬厥德,一片小心,承天永命;岂知传至当今天
子,一旦无道,眼观七庙不守,社稷邱墟,我何忍见?”又听妲己造炮烙之刑,商容俯伏
曰:“臣启陛下!天下大事已定,国家万事康宁,老臣衰朽,不堪重任,恐失於颠倒,得罪
於陛下;恳乞念臣侍君叁世,数载揆席,实愧素餐。陛下虽不即赐罢斥,其如臣之庸老何?
望陛下赦臣残躯,放归田里,得含哺鼓腹於光天之下,皆陛下所赐之馀年。”纣王见商容辞
官,不居相位。王慰劳曰:“卿虽暮年,倘自矍铄,无奈卿苦苦固辞;但卿朝纲苦劳,数载
殷勤,朕甚不忍。”即命随侍官传朕旨意:“点文武二员,四表礼,送卿荣归故里;仍着本
地方官不时存问。”商容谢恩出朝,不一时,百官俱知首相致仕荣归,各来远送。当有黄飞
虎、此干、微子、箕子、微子启、微子衍各官,俱在十里长亭饯别。商容见百官在长亭等
候,只得下马。只见七位亲王,把手一举:“老丞相今日固是荣归,你为一国元老,如何下
得这般毒手?就把成汤社稷抛弃一傍,扬鞭而去。於心安乎?”商容泣而言曰:“列位殿
下!众位先生!商容纵粉骨碎身,难报国恩,这一死何足为惜,而偷安苟免!今天子信任妲
己,无端造恶,制造炮烙酷刑,拒谏杀忠,商容力谏不听,又不能挽回圣意,不日天愁民
怨,祸乱日生。商容进不足以辅君,死适足以彰过。不得已让位待罪,俟贤材俊彦,大展经
纶,以救祸乱。此容本心,非敢远君而先身谋也。列位殿下所赐,商容立饮一杯,此别料後
还有会期。”乃持杯作诗一首,志後会之期:
 “蒙君十里送归程,把酒长亭泪已倾;回首天颜成隔世,归来畎亩神京。丹心难化龙逄
血,赤日空消夏桀名;几度话来多悒悒,何年重诉别离情?”
 商容作诗已毕,百官无不泪而别。商容上马前去,各官俱回朝歌,不表。话说纣王在宫
欢乐,朝政荒乱。不一日,监造炮烙官,启奏工完。纣王大悦,问妲己曰:“铜柱造完,如
何处置?”妲己命:“取来过目。”监造官将炮烙推来,黄澄澄的高二丈,圆八尺,叁层火
门,下有二活盘推动好行。纣王观之,指妲己而笑曰:“美人神传授奇法,真治世之宝符。
朕明日临朝,先将梅伯炮烙殿前,使百官知惧,自不敢阻挠新法,章牍烦扰。”一宿不题。
次日,纣王设朝,钟鼓齐鸣,聚两班文武,朝贺已毕。武成王黄飞虎见殿东二十根大铜柱,
不知此物,新设何用?王曰:“传旨把梅伯拿出。”执殿官去拿梅伯,纣王命把炮烙铜柱推
来,将叁层火门用炭架起,又用巨扇那炭火,把一根铜柱火烧的通红。众官不知其故。执殿
官启奏:“梅伯已至午门。”王曰:“拿来。”两班文武看梅伯垢面蓬头,身穿缟素,上殿
跪下。口称:“臣梅伯参见陛下。”纣王曰:“匹夫!你看看此物,是甚麽东西?”梅大夫
观看,不知此物。纣王笑曰:“你只知内殿侮君,仗你利口,诬言毁骂朕躬,治此新刑,名
曰:『炮烙。』匹夫!今日九间殿前炮烙你,教你筋骨成灰,使狂妄之徒,如侮谤人君者,
以梅伯为例耳。”梅伯听言大叫骂曰:“昏君!梅伯死轻如鸿毛,有何惜哉!我梅伯官居上
大夫,叁朝旧臣,今得何罪,遭此惨刑?只可怜成汤天下,丧於昏君之手矣!以後将何面
目,见汝之先王乎?”纣王大怒,将梅伯剥去衣服,赤身将铁索绑缚其手足,抱住铜柱。可
怜梅伯大叫一声,其气已绝。只见九间殿上烙得皮肤筋骨,臭不可闻,不一时化为灰烬。可
怜一片忠心,半生赤胆,直言谏君,遭此惨祸。正是:“一点丹心归大海,芳名留得万年
扬。”後人看此,有诗叹曰:
 “血肉贱躯尽化灰,丹心耿耿烛叁台;生平正直无偏党,死後英魂亦壮哉!烈焰俱随亡
国尽,芳名多傍史官裁;可太白悬旗日,怎似先生叹隽才?”
 话说纣王将梅伯炮烙在九间大殿之前,阻塞忠良谏诤之口,以为新刑稀奇;但不知文武
在两班观见此刑,梅伯惨死,无不恐惧,人人有退缩之心,个个有不为官之意。纣王驾回寿
仙宫不表。且言众大臣俱至午门外,内有微子、箕子、比干对武成王黄飞虎曰:“天下荒
荒,北海动摇,闻太帅为国远征;不意天子信任妲己,造此炮烙之刑,残害忠良,若使播扬
四方,天下诸侯闻之,如之奈何?”黄飞虎闻言,将五绺长须捻在手中,大怒曰:“叁位殿
下!据我末将看将起来,此炮烙不是炮烙大臣,乃烙的是纣王江山,炮的是成汤社稷。古人
道得好:『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今主
上不行仁政,以非刑加上大夫,此乃不祥之兆;不出数年,必有祸乱。我等岂忍坐视败亡之
理?”众官俱各嗟叹而散各归府宅。且言纣王回宫,妲己迎接圣驾。纣王下辇,携妲己手而
言曰:“美人妙策,朕今日炮烙了梅伯,使众臣不敢出头强谏,钳口结舌,唯唯而退;是此
炮烙,乃治国之奇宝也!”传旨:“设宴与美人贺功。”其时笙簧杂奏,箫管齐鸣。纣王与
妲己在寿仙官百般作乐,无限欢娱;不觉谯楼鼓角二更,乐声不息。有阵风将此乐音送到中
宫,姜皇后尚未寝,只听乐声聒耳,问左右官人:“这时候那里作乐?”两边官人启娘娘:
“这时是寿仙宫苏美人与天子饮宴未散。”姜皇后叹曰:“昨闻天子信妲己,造炮烙,残害
梅伯,惨不可言。我想这贱人蛊惑圣聪,引诱人君肆行不道。”即命乘辇:“待我往寿仙宫
走一遭。”看官,此一去,未免有峨眉见妒之意。这怕是非从此起,灾祸目前生。不知後事
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 费仲计废姜皇后
第七回 费仲计废姜皇后
 纣王无道乐温柔,日夜宣淫兴未休;月光已西重进酒,清歌罢奏箜□。养成暴虐叁纲
绝,酿救兵戈万姓愁:讽谏难回下流性,至今馀恨锁西楼。
 或说姜后听得音乐之声,问左右知是纣王与妲己饮宴;不觉点头叹曰:“天子荒淫,万
民失业,此取乱之道也!昨外臣谏诤,竟遭惨死,此事如何是好?眼见得成汤天下变更,我
身为皇后,岂有坐视之理?”姜皇后乘辇,两边排列官人,红灯闪灼,簇拥而来,前至寿仙
宫。迎驾官启奏:“姜皇后已到宫门候旨。”纣王更深带酒,醉眼眯斜:“苏美人!你当去
接梓童。”妲己领旨,出宫迎接。苏氏见皇后行礼,皇后赐以平身。妲己引导姜皇后至殿前
行礼毕。纣王曰:“命左右设坐,请梓童坐。”姜皇后谢恩,坐於右首。看官那皇后乃纣王
元配,妲己那美人,坐不得,侍立一旁。纣王与正宫把盏。王曰:“梓童今到寿仙宫,乃朕
喜幸,命妲己美人着宫娥鲧捐,轻散檀板,美人自歌舞一回,与梓童赏玩。”其时鲧捐轻敲
檀板,妲己歌舞起来。但见:
 霓裳摆动,绣带飘扬;轻轻裙带不沾尘,腰肢风折柳。歌喉嘹,如月里奏仙音;一点
朱,却似樱桃逢雨湿。尖纤十指,恍如春笋一般同;杏脸桃腮,好似牡丹初绽蕊,正是琼瑶
玉宇神仙降,不亚嫦娥下世间。
 妲己腰肢柳,歌韵轻柔,好似轻云岭上摇风,嫩柳池塘折水。只见鲧捐与两边侍儿喝采
跪下,齐称:“万岁。”姜皇后正眼也不看,但以眼看鼻,鼻叩於心。忽然纣王看见姜后如
此,带笑问曰:“御妻光阴瞬息,岁月如流,景致无多,正宜乘此取乐。如妲己之歌舞,天
上奇观,人间少有的,可谓真实。御妻何无喜悦之色,正颜不观何也?”姜皇后就此出席,
跪而奏曰:“妲己歌舞,岂是稀奇,也不是真实。”纣王曰:“此乐非奇宝,何以为奇宝
也?”姜后曰:“妾闻人君有道,宜贱货而贵德,去谗而远色,此人君自有之宝也。若所谓
天有宝,日月星辰;地有宝,五谷百果;国有宝,忠臣良将;家有宝,孝子贤孙。此四者,
乃天地国家所有之宝也。如陛下荒淫酒色,徵歌选技,穷奢极欲,听谗信佞,残杀忠良,驱
逐正士,播弃黎老,昵比罪人,惟以妇言是用;此牝鸡司晨,惟家之索。以此为宝,乃领家
败国之宝也。妾愿陛下改过弗吝,聿修厥德,亲师保,远女色,立纲持红,毋事宴游,毋沉
湎於酒,毋怠荒於色,日勤正事,弗自满假;庶几天心可回,百姓可安,天下可望太平矣!
妾乃女流,不识忌讳,妄干天听;愿陛下痛改前愆,力赐施行,妾不胜幸甚!天下幸甚!”
姜皇后奏罢,辞谢毕,上辇远宫。且言纣王已是酒醉,听妾皇后一番言语,十分怒色:“这
贱人不识举,朕着美人歌舞一回,与他取乐玩赏,反被他言叁语四,许多说话。若不是正
宫,用金瓜击死,方消我恨,好懊恼人也!”此时叁更已尽,纣王酒已醒了。叫:“美人方
朕躬着恼,再舞一回,与朕解闷。”妲己跪下奏曰:“妾身从今再不敢歌舞。”王曰:“为
何?”妲己曰:“姜皇后深责妾身,此歌舞乃倾家丧国之物;况皇后所见甚正,妾身蒙圣恩
宠眷,不敢暂离左右。倘娘娘传出宫闱,道贱妾蛊惑圣聪,引诱天子不行仁政。使外廷诸臣
将此督责,妾虽拔发,不足以偿其罪矣!”言罢,泪下如雨,纣王听罢大怒曰:“美人只管
侍朕,明日便废了贱人,立你为皇后;朕自做主,美人勿忧!”妲己谢恩,自此奏乐饮酒,
不分昼夜不表。一日月朔之辰,姜皇后在宫中,各宫嫔妃朝贺皇后。西宫黄贵妃,乃黄飞虎
之;馨庆宫杨贵妃,俱在正宫。又见官人来报,“寿仙宫苏妲己候旨。”皇后传宣妲己进
宫,见姜皇后,升宝座;黄贵妃在左,杨贵妃在右。妲己进宫,朝拜已毕。姜皇后特赐美人
平身,妲己侍立一旁。二贵妃问曰:“这就是苏美人?”姜后曰:“正是。”因对苏氏责
曰:“天子在寿仙宫,无分昼夜,宣淫作乐,不理朝政,法纪混淆;你并无一言规谏,迷惑
天子,朝歌暮舞,沉湎酒色,拒谏杀忠,坏成汤之大典,误国家之治安,是皆汝之作俑也。
从今如不悛改,引君当道,仍前肆无忌惮,定以中宫之法处之。你可暂退!”妲己忍气吞
声,拜谢出宫,满面羞惭,闷闷回宫。时有鲧捐接住妲己,口称:“娘娘。”妲己进宫,坐
在绣墩之上,长吁一声。鲧捐曰:“娘娘今日朝正宫而回,为何短叹长吁?”妲己切齿曰:
“我乃天子之宠妃,姜后自恃原配,对黄、杨二贵妃耻辱我不堪,此恨如何不报?”鲧捐
曰:“主公前日亲许娘娘为正宫,何愁不能报复?”妲己曰:“虽然许我,但姜后现在,如
何做得?必得一奇计,害了姜后,方得妥贴。不然,百官也不服,依旧谏诤而不宁,怎得安
然?你有何计可行?其福亦自不浅!”鲧捐曰:“我等俱系女流,况奴婢不过一侍婢耳,有
甚深谋远虑。依婢之意,不若召一外臣计议方妥。”妲己沉吟半响曰:“外官如何召得进
来?况耳目甚众,又非心腹之人,如何使得?”鲧捐曰:“明日天子幸御花园,娘娘暗传懿
旨,宣中谏大夫费仲到宫;待奴婢吩咐他,定一妙计。若害了姜皇后,许他官居显位,爵禄
加增;他素有才名,自当用心,万无一失。”妲己曰:“此计虽妙,恐彼不肯,奈何?”鲧
捐曰:“此人亦系主公宠臣,言听计从。况娘娘进宫,也是他举荐,奴婢知他必肯尽力。”
妲己大喜。那日纣王幸御花园,鲧捐暗传懿旨,把费仲宣至寿仙宫。费仲在宫门外,只见鲧
捐出宫,问曰:“费大夫!娘娘有密旨一封,你拿出去,自拆观之。机密不可漏泄,若事成
之後,苏娘娘决不负大夫。宜速不宜迟!”鲧捐道罢,进宫去了。费仲接书,急出午门,到
於本宅,至室开书,乃妲己教我设谋害姜皇后的重情。看罢,沉思忧惧。我想起来:“姜皇
后乃主上元配,他的父亲,乃东伯侯姜桓楚,镇於东鲁,雄兵百万,麾下大将千员,长子姜
文焕又勇冠叁军,力敌万夫,怎的惹得他?若有差误,其害非小。若迟疑不行,他又是天子
宠妃;若因此记恨,或枕边密语,或酒後谗言,吾死无葬身之地矣!”心下踌躇,坐卧不
安,如芒刺背,沉思终日,并无一筹可展,半策可施。厅前走到厅後,神魂颠倒,如醉如痴
坐在厅上,正纳闷之间;只见一人身长丈四,膊阔叁停,壮而且勇,走将过去。费仲问曰:
“是什麽人?”那人忙向前叩头曰:“小的是姜环。”费仲闻说,便问:“你在我府中几年
了。”姜环曰:“小的来时,离东鲁到老爷台下五年了;蒙老爷,一向举,恩德如山,无门
可报,通不知爷爷闷坐,有失回避,望老爷恕罪!”费仲一见此人,计上心来。便叫:“你
且起来,我有事问你;你若肯用心去做,你的富贵,亦是不小。”姜环曰:“老爷吩咐,安
敢不努力前去,况小的受老爷知遇之恩,便使不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费仲喜曰:“我
终日沉思,无计可施,谁知却在你身上。若事成之後,不失金带垂腰,其福应自不浅。”姜
环曰:“小的怎敢望此,求老爷吩咐,小的领命。”费仲附姜环耳上:“这般这般,如此如
此,……此计若成,你我有无穷富贵。切莫漏,其祸非同小可!”姜环点头,领计去了。这
正是:“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有诗为证:
 “姜后忠贤报主难,孰知平地起波澜;可怜数载鸳鸯梦,惨酷奇冤不忍看!”
 话说费仲密密将计策写明,暗付鲧捐。鲧捐得书,密奏於妲己。妲己大喜:“正宫不久
可居。”一日,纣王在寿仙宫闲居无事。妲己启奏曰:“陛下愿恋妾身,旬日未登金殿;望
陛下明日临朝,不失文武仰望。”王曰:“美人所言,真是难得;虽古之贤妃圣后,岂足过
哉?明日临朝,裁决机务,庶不失贤妃美意。”看官,此是费仲、妲己之计,岂是好意,表
过不题。次日,天子设朝,但见左右奉御,保驾出寿仙宫;銮舆过圣德殿,至分宫楼,红灯
簇簇,香气氤氲。正行之间,分宫楼门角旁,一人身高丈四,头带扎巾,手执宝剑,行如虎
狼。大喝一声,叫曰:“昏君无道,荒淫酒色:吾奉主母之命,刺杀昏君,庶成汤天下,不
失与他人,可保吾主为君也。”一剑劈来,两边有多少保驾官;此人未近前时,已被众官所
获。绳缠索缚,拿近前来,跪在地下。纣王惊而且怒,驾至大殿升座;文武朝贺毕,百官不
知其故。王曰:“宣武成王黄飞虎、亚相比干。”二臣随即出班俯伏称臣。纣王曰:“二
卿!今日升殿,异事非常。”比干曰:“有何异事?”王曰:“分宫楼有一刺客,执剑刺
朕,不知何人所使?”黄飞虎听言大惊,忙问曰:“昨夜是那一员官宿殿?”内有一人,乃
是封神榜上有名的,官拜总兵,姓鲁名雄、出班拜伏道:“是臣宿殿,并无奸细。此人莫非
五更随百官混入分宫楼内,故有此异变。”黄飞虎吩咐:“把刺客推来。”众官将刺客拖到
滴水之前。天子传旨:“谁与朕勘问明白?回旨。”班中闪出一人,奏称:“臣费仲不才,
勘问回旨。”看官,费仲原非问官。此乃做成圈套,陷害姜皇后的,恐怕别人审出真情,故
此费仲讨去勘问。话说费仲拘出刺客,在午门外勘问,不用加刑,已是招承谋逆。费仲进大
殿,见天子俯伏回旨。百官不知原是设成计谋,静听回奏。王曰:“勘问何说?”费仲奏
曰:“臣不敢奏闻。”王曰:“卿既勘问明白,为何不奏?”费仲曰:“赦臣罪,方可回
旨。”王曰:“赦卿无罪。”费仲奏:“刺客性姜,名环,乃东伯侯姜桓楚家将,奉中宫姜
皇后懿旨,行刺陛下。意在侵夺天位,与姜桓楚为天子。幸宗社有灵,皇天后土,庇佑陛
下,洪福齐天,逆谋败露,随即就拿,请陛下召九卿文武贵戚计议定夺。”纣王听奏,拍案
大怒曰:“姜后乃朕元配,辄敢无礼,谋逆不道,还有什麽贵戚计议?况官弊难除,祸潜内
禁,肘腋之间,难以提防。速着西宫黄贵妃勘问回旨。”纣王怒发如雷,驾回寿仙宫不表。
且言诸大臣纷纷议论,难辨真假。内有上大夫杨任对武成王曰:“姜皇后贞静淑德,慈祥仁
爱,治内有法。据下官所论,其中定有委曲不明之情,朝内定有私通。列位殿下,众位大
夫,不可退朝。且侯听西宫黄贵妃消息,方好定论。”百官俱在九间殿未散。话说奉御宫承
旨至中宫,姜皇后接旨,跪禀宣读。奉御官宣读曰:
 敕曰:“皇后位正中宫,德配坤元,贵敌天子。不思日夜竞惕,敬修厥德,毋忝姆训,
克谐内助。乃肆行大逆,篆养武士姜环,於分宫楼前行刺。幸天地有灵,大奸随获,发赴午
门勘问,招承:『皇后与父姜桓楚同谋不道,侥幸天位。』大伦有乖,叁纲尽绝。着奉御官
拿送西宫,严行勘问,从重拟罪,毋得□情故纵,罪有攸归。特敕。”
 姜皇后听罢,放声大哭道:“冤哉冤哉!是那一个奸贼生事,作害我这个不赦的罪名。
可怜数载宫闱,克勤克俭,夙兴夜寐,何敢轻为妄作,有忝姆训。今皇上不察来历,将我拿
送西宫,存亡未保。”姜后悲悲泣泣,泪下沾襟。奉御官同姜后来至西宫,黄贵妃将旨意放
在上首,尊其国法。姜皇后跪而言曰:“我姜氏素秉忠良,皇天后上可鉴我心,今不幸遭人
陷害,望乞贤妃鉴我平日所为,替奴作主,雪此冤枉。”黄妃曰:“圣旨道你命姜环弑君,
献国与东伯侯姜桓楚,纂成汤之天下;事干重大,逆礼乱伦,失夫妻之大义,绝元配之恩
情。若论情真当夷九族。”皇后曰:“贤妃在上。我姜氏乃姜桓楚之女,父镇东鲁,乃二百
镇诸侯之首,官居极品,位压叁公,身为国戚,女为中宫,又在四大诸侯之上。况我生子殷
郊,已在正宫。圣上万岁後,我子承嗣大位,身为太后。未闻父为天子,而能令女配享太庙
者。我虽系女流,未必痴愚至此。且天下诸侯,又不止我父亲一人,若天下齐兴问罪之师如
何保得永久?望贤妃详察,雪此奇冤!并无此事,恳乞回旨,转达愚衷,此恩非浅!”话言
未了,圣旨来催。黄妃乘辇至寿仙宫候旨。纣王宣黄妃进宫,朝贺毕。纣王曰:“那贱人招
了不曾?”黄妃奏曰:“奉旨严问,姜后并无半点之私,实有贞洁贤能之德。后乃元配,侍
君多年,蒙陛下恩宠,生殿下已正东宫。陛下万岁後,彼身为太后,有何不足,倘敢欺心,
造此灭族之祸。况姜桓楚官居东伯,位至皇亲,诸侯朝称千岁,乃人臣之极品。乃敢使人行
刺,必无是理。姜后痛伤於骨髓之中,衔冤於覆盆之下。即姜后至愚,未有父为天子,两女
能为太后,甥能承祧者。至若弃贵而投贱,远上而近下,愚者不为。况姜后正位数年,素明
礼教者乎?妾愿陛下察冤雪枉,无令元配受诬,有乖圣德。再乞看太子生母,怜而赦之,妾
身幸甚!姜后举室幸甚!”纣王听罢自思曰:“黄妃之言,甚是明白;果无此事,必有委
曲。”正在迟疑未决之际,只见妲己在旁。微微冷笑。纣王见妲己微笑。问曰:“美人微笑
不言,何也?”妲己对曰:“黄娘娘被姜后惑了。从来做事的人,好的自己播扬,恶的推与
别人。况谋逆不道,重大事情,他如何轻易便认?且姜环是他父亲所用之人,既供有主使,
如何赖得过?且叁宫后妃,何不攀指别人,单指姜后,其中岂得无说。恐不加重刑,如何肯
认?望陛下详察!”纣王曰:“美人言之有理!”黄妃在旁言曰:“苏妲己毋得如此。皇后
乃天子之元配,天下之国母,贵敌至尊;虽是叁皇治世,五帝为君,纵有大过,并无诛斩正
宫之法。”妲己曰:“法者乃为天下而立,天子代天宣化,亦不得以自私自便。况犯法无
私,尊亲贵贱,其罪一也。陛下可传旨,如姜后不招,剜去他一目。眼乃心之苗,他惧剜目
之苦,自然招认。使文武知之,此亦法之上,无甚苛求也。”纣王曰:“妲己之言是也!”
黄妃听说欲剜姜后目,心甚着忙,只得上辇回西宫,下辇见姜后,垂泪顿足曰:“我的皇
娘!妲己是你百世冤家,君前献妒忌之言。如你不认,即剜你一日,可依我就认了罢!历代
君王并无将正宫加害之理,莫非贬至不游宫便了!”姜后泣而言曰:“贤言虽为我,但我生
平颇知礼教,怎肯认此大逆之事,贻羞於父母,得罪於宗社?况妻刺其夫,有伤风化,败坏
纲常。令我父亲作不忠不考之奸臣,我为辱门败户之贱辈,恶名千载,使後人言之切齿。又
致太子不得安於储位,所关甚钜,岂可草率冒认。莫说剜我一目,便投之於鼎镬,万剐千
剁,这是生前作孽今生报,岂可有乖大义。古云:“粉身碎骨俱不惧,只留清白在人
间。””言未了,圣旨下:“如姜后不认,即剜一目。”黄妃曰:“快认了罢!”姜后大哭
曰:“纵死,岂有冒认之理!”奉御官百般逼迫,容留不得,将姜皇后剜去一目,血染衣
襟,昏绝於地。黄妃忙叫官人扶救,急切未醒。可怜有诗为证:
 “剜目飞灾祸不禁,只因规谏语相侵;早知国破终无救,空向西宫血染襟。”
 黄贵妃见姜后遭此惨刑,泪流不止。奉御官将剜下来血滴滴一目,盛贮盘内,同黄妃上
辇来回纣王。黄妃下辇进宫,纣王忙问曰:“那贱人可曾招承?”黄妃奏曰:“姜后并无此
情。严究不过,受剜日屈刑,怎肯失了大节?奉旨已取一日。”黄妃将姜后一目,血淋淋的
捧将上来。纣王观之,见姜后之睛,其心不忍,恩爱多年,自悔无及。低头不语,甚觉伤
情。回首责妲己曰:“方轻信你一言,将皇后剜去一目,又不曾招承,咎将谁委?这事俱系
你轻率妄动,倘百官不服,奈何奈何?”妲己曰:“姜后不招,百官自然有说,如何干休?
况东伯侯坐镇一国,亦要为女洗冤。此事必欲姜后招承,方免百官万姓之口。”纣王沉吟不
语,心下煎熬,似羝羊触藩,进退两难。良久问妲己曰:“为今之计,何法处之方妥?”妲
己曰:“事已到此,一不做,二不休;招成则安静无事,不招则议论风生,竟无宁宇。为今
之计,只有严刑酷拷,不怕他不认。今传旨令黄贵妃用铜斗一只,内放炭火烧红;如不肯
摺,炮烙姜后二手,十指连心,痛不可当,不愁他不承认。”纣王曰:“据黄妃所言,姜后
全无此事。今又用此惨刑,屈勘中宫,恐百官他议。剜目己错,岂可再乎?”妲己曰:“陛
下差矣!事已到此,势成骑虎。宁可屈勘姜后,陛下不可得罪於天下诸侯,合朝文武。”纣
王出於无奈,只得传旨:“如再不认,即用炮烙二手,毋得徇情掩讳。”黄妃听了此言,魂
不附体。上辇回宫,来看姜后。可怜身倒尘埃,血染衣襟,情景惨不忍见。放声大哭曰:
“我的贤德娘娘!你前生作何恶事,得罪於天地,遭此横刑?”乃扶姜后而慰曰:“贤后娘
娘,你认了罢!昏君意呆心毒,听信贱人之言,必欲致你死地。如你再不招,用铜斗炮烙你
二手。如此惨刑,我何忍见?”姜后血泪染面大哭曰:“我生前罪深孽重,一死何辞?这是
你替我作个证盟,就死也瞑日。”言未了,只见奉御官将铜斗烧红,传旨曰:“如姜后不
认,即烙其二手。”姜后心如铁石,意气坚刚,岂肯认此诬陷屈情?奉御官不由分说,将铜
斗放在姜后两手,只烙的筋断皮焦,骨枯烂臭,十指连心,可怜昏死在地。後人看此,不胜
感伤,有诗叹曰:
 “铜斗稍红烈焰生,宫人此际下无情;可怜一片忠贞意,化作江流日夜鸣。”
 黄妃看见这等光景,兔死狐悲,心如刀绞,意似油煎,痛哭一场,上辇回宫,进宫见纣
王。黄妃含泪奏曰:“惨刑酷法严审数审,并无行刺真情。只怕奸臣内外相通,陷害中宫,
事机有变,其祸不小。”纣王听言大惊曰:“此事皆美人教朕,传旨勘问;事既如此,奈何
奈何?”妲己跪而奏曰:“陛下不必忧虑,刺客姜环现在。传旨着威武大将军晁田、晁雷,
解姜环进西宫,二人对面质问,难道姜后还有推托?此回必定招认。”纣王曰:“此事甚
善。”传旨:“押刺客对审。”黄妃回宫不题。却说晁田、晁雷押刺客姜环进西宫对证。不
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 方弼方相反朝歌
第八回 方弼方相反朝歌
 美人祸国万民灾,驱逐忠良若草莱;擅宠诛妻天道绝,听谗杀子国储灰。英雄弃主多亡
去,俊彦怀才尽隐埋;可怜纣王孤注立,纷纷兵甲起尘埃。
 话说晁田、晁雷,押姜环至西宫跪下。黄妃曰:“姜娘娘你的对头来了!”姜后屈刑凌
陷,一目睁开,骂曰:“你这贼子!是何人买嘱你陷害我?你敢诬我主谋弑君,皇天后土也
不佑你。”姜环曰:“娘娘役使小人,小人怎敢违旨?娘娘不必推辞,此情是实。”黄妃大
怒:“姜环你这匹夫,你见娘娘这等身受惨刑,无辜绝命。皇天后土,亦必杀你。”不言黄
妃勘问。且说东宫太子殷郊,二殿下殷洪,弟兄正在东宫无事弈棋。只见执掌东宫太监杨容
来启:“千岁!祸事不小。”太子殷郊此时年方十四岁,二殿下殷洪年方十二岁,年纪幼
小,尚贪嬉戏,竟不在意。杨容复禀曰:“千岁不要弈棋了。今祸起宫闱,家亡国破。”殿
下忙问曰:“有何大事,祸及宫闱?”杨容含泪曰:“启千岁!皇后娘娘不知何人陷害;天
子怒发,令西宫剜去一目,炮烙二手。如今与刺客对词,请千岁速救娘娘。”殷郊大叫一
声;同弟出东宫竟进西宫,忙到殿前。太子见母亲浑身血染,两手枯焦,臭不可闻,不觉心
酸肉颤,近前俯伏姜后身上,跪而哭曰:“娘娘为何事受此惨刑?母亲!你纵有大恶,位至
中宫,何得轻易加刑?”姜后闻子之声,睁开一目,母见其子,大叫一声:“我儿!你看我
剜目烙手,刑胜杀戮。这个姜环做害我谋逆,妲己进献谗言,残我手目。你当为我明冤洗恨
也,我是养你一场。”言罢,大叫一声:“苦死我也!苦死我也!”呜咽而绝。太子殷郊见
母气绝,又见姜环跪在一旁。殿下问黄妃曰:“谁是姜环?”黄妃指姜环曰:“跪的这个恶
人,就是你母亲对头。”殿下大怒,只见西宫门上挂一口宝剑。殿下取剑在手:“好逆贼,
你欺心行刺,敢陷害国母。”把姜环一剑,砍为两断,血溅满地。太子大叫曰:“我先杀妲
己,以报母仇。”提剑出宫,纵步如飞。晁田、晁雷见殿下执剑前来,只说杀他。不知其
故,转身就跑,往寿仙宫去了。黄妃见殿下杀了姜环,持剑出宫。大惊曰:“这冤家不谙事
体。”叫:“殷洪快赶你哥哥回来。说我有话说。”殷洪从命出宫,赶叫曰:“皇兄!黄娘
娘叫你且回去,有话对你说!”殷郊听言,回来进宫。黄妃日:“殿下!你忒暴躁。如今杀
了姜环,人死无对。你待我也将铜斗烙他的手,或用严刑拷讯,他自招出;也晓得谁人主
谋,我好回旨。你又提剑出宫杀赶妲己,只怕晁田、晁雷到寿仙宫见那昏君,其祸不小。”
黄妃言罢,殷郊与殷洪追悔不及。晁田、晁雷跑至寿仙宫,慌忙进宫中,言:“二殿下持剑
赶来。”纣王闻言大怒:“好逆子!姜后谋逆行刺,尚未正法。这逆子敢持剑进宫弑父,总
是逆种,不可留着。晁田晁雷,取龙凤剑,将二逆子首级取来,以正国法。”晁田、晁雷领
剑出宫,已到西宫。时有西宫奉御官来报黄妃曰:“天子命晁田、晁雷捧剑来诛殿下。”黄
妃及至宫门,只见晁田兄弟二人,捧天子龙凤剑而来。黄妃问曰:“你二人何故又至我西
宫,做甚事?”晁田、晁雷对曰:“臣晁田、晁雷奉皇上命,欲取二位殿下首级,以正弑父
之罪。”黄妃大喝一声:“这匹夫!适太子赶你,同出西宫;你为何不往东宫去寻?却怎麽
往我西宫来寻?我晓得你这匹夫,倚天子意旨,通游内院,玩弄宫妃。你这欺君罔上的匹
夫,若不是天子剑旨,立斩你这匹夫狗头,还不速退!”晁出兄弟二人,只吓得魂散魄消,
喏喏而退,不敢仰视,竟往东宫而来。黄妃忙进宫中,急唤殷郊兄弟二人。黄妃泣曰:“昏
君杀子诛妻,我这西宫救不得你。你可往馨庆宫杨贵妃那里,可避一二日。若有大臣谏救,
方保无事。”二位殿下双双跪下,口称:“贵妃娘娘,此恩何日得报?只是母亲尸骸暴露,
望娘娘开天地之心,念母死冤枉,替他讨得片板遮身,此恩天高地厚,岂敢有忘。”黄妃
曰:“你作速去,我回旨自有区处。”二殿下出宫,迳往馨庆宫来。只见杨妃身倚宫门,望
姜皇后信息。二殿下向前哭拜在地。杨贵妃大惊,问曰:“二位殿下!娘娘的事怎麽了?”
殷郊哭诉曰:“父王听信妲己之言,不知何人买嘱姜环,架捏诬害,将母亲剜去一目,炮烙
二手,死於非命。今又听妲已谗言,欲杀我兄弟二人,望姨母救我二人性命!”杨妃听罢,
泪流满面,呜咽言曰:“殿下!你快进宫来。”二位殿下进宫。杨妃沉思晁田、晁雷至东宫
不见太子,必往此处找寻。待我把人打发回去,再作区处。杨妃站立宫门,只见晁田、晁雷
二人行如虎狼,飞奔前来。杨妃命传宫官:“与我拿了来人,此乃深宫内阙,外官焉敢至
此?法当夷族。”晁田听罢,向前称:“娘娘千岁!臣乃晁田、晁雷,奉天子旨,找寻二位
殿下。上有龙凤剑在,臣不敢下礼。”杨妃大喝曰:“殿下在东宫,你怎往馨庆宫来。若非
天子之命,拿问贼臣好,还不快退去!”晁田不敢回言,只得退走,兄弟计较这件事怎了?
晁雷曰:“二宫全无,宫内生疏,不知内廷路径,且回寿仙宫见天子回旨。”二人回去不
表。且言杨妃进宫,二位殿下来见。妃曰:“此间不是你兄弟所居之地,眼目且多,君昏臣
暗,杀子诛妻,大变纲常,人伦尽灭。二位殿下可往九间殿去,合朝文武末散。你去见皇伯
微子、箕子、亚相比干、微子启、微子衍、武成王黄飞虎,就是你父亲要难为你兄弟,也有
大臣保你!”二位殿下听罢,叩头拜谢姨母指点活命之恩,泪而别。杨妃送二位殿下出宫,
坐於绣墩之上,自思叹曰:“姜后元配,奸臣做害,遭此横刑,何况偏宫?今妲己恃宠,蛊
惑昏君;倘有人传说二位殿下自我宫中放出去,那时罪归於我,也是如此行为,我怎经得这
般惨刑?况我侍奉昏君多年,并无一子半女。东宫太子乃自己亲生之子,父子天性,也不过
如此。叁纲已绝,不久必有祸乱,我以後必不能有什麽好结果。”杨妃思想半日,凄惶自
伤,掩了深宫,自缢而死。当有宫官报入寿仙宫,纣王闻杨妃自缢,不知何故,传旨用棺椁
停於白虎殿。且说晁田、晁雷来至寿仙宫,只见黄贵妃乘辇进宫回旨。纣王曰:“姜后死
了。”黄妃奏曰:“姜后临绝,大叫数声曰:『妾待君侧十有馀年,毫无不道罪名,位列中
宫,谨慎小心,夙夜匪懈,陛下并无嫉妒。不知何人妒我,买刺客姜环,坐我一个大逆罪
名,受此惨刑,十指枯焦,筋酥骨碎。生子一似浮云,恩爱付於流水,身死不如禽兽,这场
冤枉,无门可雪,只停白虎殿,庶几自有公论。』万望妾身转达天听,姜后言罢气绝,尸卧
西宫。望陛下念元配生子之情,可赐棺椁收殓,庶成其礼,使文武百官无议,不失主上之
德。”纣王传旨准行,黄妃回宫。只见晁田、晁雷回旨,纣王问曰:“太子何在?”晁田等
奏曰:“到东宫寻觅,不知殿下下落。”王曰:“莫非仍在西宫?”晁田、晁雷曰:“不在
西宫,连馨庆宫也不在!”纣王曰:“叁宫不在,想在大殿;必须擒获,以正国法。”晁曰
领旨出宫来,不表。且言二殿下往九间殿来,两班文武俱不曾散朝,只等宫内信息。武成王
黄飞虎听得脚步仓皇之声,望孔雀屏里一君,见二位殿下慌忙错乱,战战兢兢。黄飞虎迎上
前曰:“殿下为何这等慌张?”殷郊看见武成王黄飞虎大叫一声:“黄将军救我兄弟性
命!”道罢大哭,一把拉住黄飞虎袍服顿足曰:“父王听信妲己之言,不分皂白,将我母后
剜去一目,铜斗烧红,烙去二手,死於西宫。黄贵妃勘问,并无半点真情。我儿生身母亲受
此惨刑,那姜环跪在前面对词;那时候心甚焦躁,不曾思忖,将姜环杀了。我复仗剑欲杀妲
己,不意晁田奏准父王,父王赐我二人死。望列位皇伯怜我母亲受屈身亡,救我殷郊,庶不
失成汤之一脉。”言罢,二位殿下放声大哭。两班文武,齐含泪上前言:“国母受诬,我等
如何坐视?可鸣钟击鼓,即请天子上殿,声明其事;庶几罪人可得,洗雪皇后冤枉。”言尚
未了,只听得殿西首一声喊叫,似空中霹雳,大呼曰:“天子失政,杀子诛妻,建造炮烙,
阻塞忠良,恣行无道。大丈夫既不能为皇后雪冤,太子复仇;含泪悲啼,效儿女之态。古
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今天子诛妻杀子,叁纲已绝,大义有乖,恐不能为
天下之主,我等亦耻为之臣。我等不若反出朝歌,另择新居,去此无道之主,保全社稷。”
众人看时,却是镇殿大将军方弼、力相兄弟二人。黄飞虎听说,大喝一声:“你多大的官,
敢如此乱言。满朝该多少大臣,岂临到你讲?本当拿下你这乱臣贼子,还不退去!”方弼、
力相二人,低头喏喏,不敢回言。黄飞虎见国政颠倒,叠现不祥,也知天意人心,俱有离乱
之兆,心中沉郁不业,咄咄无言。又见微子、比干、箕子诸位殿下,满朝文武,人人切齿,
个个长吁。正无甚计策,只见一位官员,身穿大红袍,腰系宝带,上前对诸位殿下言曰:
“今日之变,正应终南山云中子之言。古云君不正,则臣生奸佞。今天子屈斩太师杜元铣,
治炮烙坏谏臣梅伯;今日又有这异事。皇上清白不分,杀子诛妻;我想起来,那定计奸臣,
行事贼子,他反在旁暗笑。可怜成汤社稷,一旦邱墟,如我等不久终被他人所掳。”言者乃
上大夫杨任。黄飞虎长叹数声:“大夫之言是也!”百官默默,二位殿下悲哭不止。只见方
弼、方相分开众人,方弼挟住殷郊,方相挟住殷洪,厉声高叫曰:“纣王无道,杀子而绝宗
庙,诛妻有坏纲常。今日保二位殿下往东鲁借兵,除了昏君,再上成汤之嗣。我等反了!”
二人背负殿下,连出朝歌南门去了。大抵二人气力甚大,彼时不知跌倒几多官员,那里挡得
住他。後人有诗为证:
 “方家兄弟反朝歌,殿下今朝出网罗;漫道妇人掉长舌,天心已去奈伊何?”
 话说众多文武,见反了方弼、方相,大惊失色;独黄飞虎若为不知。亚相比干近前曰:
“黄大人!方弼反了,大人为何独无一言?”黄飞虎答曰:“可惜文武并无一位似方弼二人
的。方弼乃一莽汉,倘知不忍国母负屈,太子枉死;自知卑小,不敢谏君,故此背负二位殿
下去了。若圣旨追赶回来,殿下必死无疑,忠良尽遭杀戮。此事明知有死无生,只是迫於一
腔忠义,故造此罪孽,然情甚可矜。”百官未及答言,只听得殿後奔逐之声,众官正看,只
见晁田兄弟二人,按宝剑进殿前言曰:“列位大人!二位殿下,可曾往九间殿来?”黄飞虎
曰:“二位殿下方上殿哭诉冤枉,国母屈勘受诛,又欲赐死太子;有镇殿将军方弼、方相听
见,不忍沉冤,把二位殿下背负,反出都城,去尚未远。你既奉天子旨意,速去拿回,以正
国法。”晁田、晁雷听得是方弼、方相反了,骇得魂不附体。话说那方弼身长一丈六尺,方
相身长一丈四尺,晁田兄弟怎敢惹他?一拳也经不起。那晁田自思:“此是黄飞虎明明奈何
我,我自有道理。”晁田曰:“方弼既保二位殿下出都城去了,末将进宫回旨。”晁田来至
寿仙宫见纣王奏曰:“臣奉旨到九间殿,见文武未散,找寻二位殿下不见。只听百官道:
『二位殿下见文武哭诉冤情,有镇殿将军方弼、方相,保二位殿下反出都城,投东鲁借兵去
了。』请旨定夺。”纣王大怒曰:“方弼反了,作速赶去拿来,毋得疏虞纵法。”晁田奏
曰:“方弼力大勇猛,臣焉能拿得来?要拿方弼兄弟,陛下速发手诏。着武成王黄飞虎方可
成功,殿下亦不致漏网。”纣王曰:“速行手敕,着黄飞虎速去拿来。”晁田将这个担儿,
卸於黄飞虎,晁田捧手敕至大殿,命武成王黄飞虎:“速拿反叛方弼方相,并取二位殿下首
级回旨。”黄飞虎笑曰:“我晓得,这是晁田与我担儿挑。”即领剑敕出午门,只见黄明、
周纪、龙环、吴谦曰:“小弟相随。”黄飞虎曰:“不必你们去。”自上五色神牛,推开坐
下兽,两头见日,走八百里。且言方弼、方相背负二位殿下,一日跑了叁十里放下来。殿下
曰:“二位将军!此恩何日报得?”方弼曰:“臣想千岁遭此屈陷,故此心不平,一时反了
朝歌。如今计议,前往何方逃脱?”正商议间,只见武成王黄飞虎,坐五色神牛飞奔赶来。
方弼、方相慌忙对二位殿下曰:“末将二人一时卤莽,不自叁思。如今性命休矣,如何是
好?”殿下曰:“救我兄弟性命,无恩可酬,何出此言?”方弼曰:“黄将军来拿我等,此
去一定伏诛。”殷郊急着,黄飞虎已赶到面前。二位殿下道旁跪下曰:“黄将军此来,莫非
捉获我等。”黄飞虎见二位殿下跪在道旁,滚下神牛,亦跪於地上。口称:“臣该万死!殿
下请起!”殷郊曰:“将军此来有甚事?”飞虎曰:“奉命差遣,天子赐龙凤剑前来,请二
位殿下自决,臣方敢回旨意。非臣敢逼死储君,请殿下速行!”殷郊听罢跪告曰:“将军尽
知我母子衔冤负屈,母遭惨刑,沉冤莫白;再杀幼子,一门尽绝。乞将军可怜衔冤孤儿,开
天地仁慈之恩,赐一线再生之路。倘得寸土可安,生则衔环,死当结草,没世不敢忘将军之
大德。”黄飞虎跪而言曰:“彼此筹画再叁,臣岂不知殿下冤枉,若命概不由己。臣欲要放
殿下,便得欺君卖国之罪。欲要不放殿下,其实深负沉冤,臣心何忍?沉思俱无计策。”只
见殷郊自思料不能脱此灾:“也罢!将军既奉君命,不敢违法。还有一言,望将军不知可施
此德,周旋一脉生命。”黄飞虎曰:“殿下有何事?但说不妨!”殷郊曰:“将军可将我殷
郊之首级,回都城覆旨。可怜我幼弟殷洪,放他逃往别国,倘他日长成,或得借兵报怨,得
雪我母之沉冤。我殷郊虽死之日,犹生之年,望将军可怜。”殷洪上前急止之曰:“黄将
军!此事不可!皇兄乃东宫太子,我不过一庶子,况我又年幼,无有大施展。黄将军可将我
殷洪首级回旨,皇兄或往东鲁,或去西岐,借一旅之师,倘可报母弟之仇,弟何惜此一
死?”殷郊上前一把抱住兄弟殷洪,放声大哭曰:“我何忍幼弟遭此惨刑?”二人痛哭,彼
此不忍,你推我让,那里肯舍?方弼、方相看见如此苦情痛切,二人叫一声:“苦杀人
也!”泪如雨下。黄飞虎看见方弼有这等忠心,自是不忍见,甚是凄惶。乃含泪叫:“方弼
不必啼哭,二位殿下不必伤心,此事惟有我五人共知,如有漏,我举族不保。方弼过来,保
殿下往东鲁见姜桓楚,方相你去见南伯侯鄂崇禹,就言:『我在中途,放殿下往东鲁。』传
与他:『救他两路调兵,靖奸洗冤。』我黄飞虎那时自有处治。”方弼曰:“我弟兄二人今
日早朝,不知有此异事,临朝保驾,不曾带有路费;如今欲分头往东南二路去,这事怎
了?”飞虎曰:“此事你我俱不曾打点。”飞虎沉思半晌曰:“可将我内悬宝拿去,前途货
卖,权作路费。上有金镶,价值百金,二位殿下前途保重!方弼、方相你兄弟当宜用心,其
功不小,臣回宫复命。”飞虎上骑,回朝歌进城。时日色已暮,百官尚在午门。黄飞虎下
骑,比干曰:“黄将军怎样了。”黄飞虎曰:“追赶不上,只得回旨。”百官大喜。且言黄
飞虎进宫候旨,纣王问曰:“逆子叛臣,可曾拿了!”黄飞虎曰:“臣奉敕追赶七十里,到
叁叉路口,问往来行人,俱言不曾见。臣恐有错过,只得回来。”纣王曰:“追赶不上,好
了逆子叛臣。卿且暂退,明日再议。”黄飞虎谢恩出午门,与百官各归府第。且说妲己见未
曾拿住殷郊,复进言曰:“陛下今日走脱了殷郊,倘投了姜桓楚,只恐大兵不久即至,其祸
不小。况闻太师远征,不在都城。不若速命殷破败、雷开,即点叁千飞骑星夜拿来,斩草除
根,以免後患。”纣王听说:“夫人此言,正合朕意。”忙传手诏:“命殷破败、雷开,点
飞骑叁千,速拿殿下、毋得迟误取罪。”殷、雷二将领诏,遂往黄飞虎府内来领兵符,调选
兵马。黄飞虎坐在後厅,思想:“朝廷不正,将来民怨天愁,百姓惶惶,四海分崩,八方播
乱,生民涂炭,日无宁宇,如何是好?”正思想间,军政司启老爷:“殷、雷二将听令!”
飞虎曰:“令来。”二将进後厅,行礼毕。飞虎曰:“方才散朝,又有何事?”二将启曰:
“天子手诏,命末将领叁千飞骑,星夜追赶殿下,捉方弼等以正国法,特来请发兵符。”飞
虎暗想:“此二将赶去,必定来。我把前面方便,付於流水。”乃吩咐殷破败、雷开曰:
“今日晚了,人马未齐;明日五更,领兵符速去。”殷、雷二将,不敢违令,只得退去。这
黄飞虎乃是元戎,殷、雷二将乃是麾下,何敢强辩,只得回去不表。且言黄飞虎对周纪曰,
“殷破败来领兵符,调叁千飞骑追赶殿下;你明日五更,把左哨疾病衰老懦弱不堪的,点叁
千与他。”周纪领命。次早五更,殷、雷二将等发兵符,周纪下教场,令左哨点叁千飞骑,
发与殷、雷二将领去。二将观之,皆老弱不堪疾病之卒。又不敢违令,只得领人马出南门而
去。一声炮响,催动叁军,那老弱疾病之兵,如何行得快?急得二将没奈何,随军征进。有
诗为证:
 “叁千飞骑出朝歌,呐喊摇旗擂鼓锣;队伍不齐叫难支,行人拍手笑呵呵。”
 不言殷破败、雷开追赶殿下。且言方弼、方相保二位殿下行了一二日,方弼与弟言曰:
“我和你保二位殿下反出朝歌,囊箧空虚,路费毫无,如何是好?虽然黄老爷赐有玉,你我
如何好用?倘有人盘诘,反为不便。来此正是东南二路,你好指引二位殿下前往,我兄弟再
投他处,方可两全。”方相曰:“此言极是。”方弼请二位殿下说曰:“臣有一言,启二位
千岁!臣等乃一勇之夫,秉心愚蠢。昨见殿下负此冤苦,一时性起,反了朝歌;并不曾想到
路途遥远,盘费全无。今欲将黄将军所留玉,变卖使用,又恐盘诘出来,反为不便;况逃灾
避祸,须要隐藏些方是。适臣想一法,须分路各自潜藏,方保万全。望二位千岁详察,非臣
不能终始!”殷郊曰:“将军之言极当;但我兄弟幼小,行不知去路,奈何?”方弼曰:
“这一条路往东鲁,这一条路往南都,俱是大路,人烟凑集,可以长行。”殷郊曰:“既然
如此,二位将军不知往何方去,何时再能重会也?”方相曰:“臣此去不管那镇诸侯处,暂
且安身;候殿下借兵进朝歌时,臣自来拜投麾下,以作前驱耳!”四人各各挥泪而别,不表
方弼、方相别殿下,投小路而去。且说殷郊对弟殷洪曰:“兄弟你投那一方去?”殷洪曰:
“但凭哥哥。”殷郊曰:“我往东鲁,你投南都。我见外翁哭诉这场冤苦,舅爷必定调兵。
我差官知会你,你或借数万之师,齐伐朝歌,捉妲己,为母亲报仇。此事不可忘了!”殷洪
垂泪点头:“哥哥从此一别,不知何日再会?”兄弟二人放声大哭,执手难分。有诗为证:
 “旅雁分飞最可伤,弟兄南北苦参商;思亲痛有千行泪,失路愁添万结肠。横笛几声催
暮霭,孤云一片逐沧浪;谁知国破人离散,方信倾城在女郎。”
 话说殷洪上路,泪不能乾,凄凄惨惨,愁怀万缕。况殿下年纪幼小,身居宫闱,那晓得
跋涉长途?且行且止,後绊前思,腹内又饥。你想那殿下深居宫中,思衣则绫锦,思食则珍
羞,那里会求乞於人?见一村舍人家,大小俱在那里吃饭。殿下走到跟前,便叫:“饭与孤
家用。”众人看见殿下身着红衣,相貌非俗。忙起身曰:“请坐,有饭。”慌忙取饭放在桌
上。殷洪吃了,起身谢曰:“承饭有扰,不知何时还报你们?”乡人曰:“小扮那里去?贵
处上姓?殷洪曰:“吾非别人,纣王之子殷洪是也。如今往南都见鄂崇禹。”那些人见是殿
下,忙叩首至地,口称:“千岁!小民不知,有失迎迓,望乞恕罪!”殿下曰:“此处可是
往南都去的路?”乡民曰:“这是大路。”殿下离了村庄,望前赶行,一日走不上二叁十
里。大抵殿下乃深宫娇养,那里会走路。此时来到前不把村,後不把店,无处可歇。心下着
忙,又行二叁里。只见松阴密杂,道路分明,见一座古庙。殿下大喜,一迳奔至前面。见庙
门一匾,上书轩辕庙。殿下进庙,拜倒在地,言曰:“轩辕圣王,制度衣裳,礼乐冠冕,日
中为市,乃上古之圣君也。殷洪乃成汤叁十一代之孙,纣王之子。今父王无道,杀子诛妻,
殷洪逃难,借圣帝庙宇安宿一宵,明日早行,望圣帝保佑。若得寸土安身,殷洪自当重修殿
宇,再换金身。”此时殿下一路行来,身体困倦,在圣座下和衣睡倒不表。且言殷郊望东鲁
大道一路行来,日色将暮,只走了四五十里,只见一府第,上昼太师府。殷郊想:“此处乃
是宦门,可以借宿一宵,明日早行。”殿下问曰:“里面有人麽?”问了一声,见里面无人
答应。殿下只得又进一层门,只听得里面有人长叹作诗:
 “几年待罪掌丝纶,一片丹心岂白湮?辅弼有心知为国,坚持无地向私人。孰知妖孽生
宫室,致使黎民化鬼;可叹野臣心魏阙,乞灵无计叩枫宸。”
 话说殿下听毕里面作诗,殷郊复问曰:“里面有人麽?”里面有人声,问曰:“是
谁?”天色已晚,黑影之中,看得不甚分明。殷郊曰:“我是过路投亲,天色晚了,借府上
一宿,明日早行。”那里面老者问曰:“你声音好像朝歌人?”殷郊答曰:“正是。”老者
问曰:“你在乡在城。”殿下曰:“在城。”“请进来,问你一声?”殿下向前一看:
“呀!原来是老丞相。”商容见殷郊下拜曰:“殿下!何事到此?老臣有失迎迓,望乞恕
罪!”商容又曰:“殿下乃国之储贰,岂有独行至此?必定国有不祥之兆,请殿下生了,若
臣听说详细。”殷郊流泪,把纣王杀子诛妻事故,细说一遍,商容顿足大叫曰:“孰知昏君
这等横暴,灭绝人伦,叁纲尽失。我老臣虽身在林泉,心怀魏阙:岂知平地风波,生此异
事。娘娘竟遭惨刑,二位殿下流离涂炭,百官为何钳口结舌,不犯颜极谏?致令朝政颠倒。
殿下放心,待老臣同进朝歌,直谏天子,改弦易辙,以救祸乱。”即唤左右:“吩咐整治酒
席,款待殿下。”候明日修本。不言殷郊在商容府内。且说殷、雷二将领兵追赶二位殿下,
虽有人马叁千,俱是老弱不堪的,一日止行叁十里,不能远走。行了叁日,走上百里远近。
一日,来到叁叉路口。雷开曰:“长兄!且把人马安在此处;你领五十名精壮士卒,我领五
十名精壮士卒,分头追赶。你往东鲁,我往南都。”殷破败曰:“此意甚善。不然,日同老
弱之卒行走,不上二叁十里,如何赶得上,终是误事。”雷开曰:“如兄长先赶着回来,在
此等我。若是我先赶着回来,也在此等兄。”殷破败曰:“说得有理。”二人将些老弱军
卒,屯札在此,另各领年壮士卒五十名,分头赶来。不知二位殿下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
解。
 
第九回 商容九间殿死节
第九回 商容九间殿死节
 忠臣直谏岂沽名,只欲君明国政清;但愿此身成个是,忍教今日祸将盈。报储一念坚金
石,诛佞孤忠贯玉京:大志未酬先碎首,令人睹此泪如倾。
 话说雷开领五十名军卒,往南都追赶,似电走云飞,风驰雨骤。赶至天晚,雷开传令:
“你们饱餐,连夜追赶,料去不远。”军士依言,吃饱了晚饭又赶,将及到二更时分,军士
因连日跋涉劳苦,人人俱在马上困倦,险些儿闪下马来。雷开暗想,“夜里追赶,只怕赶过
了。倘或殿下在後,我反在前,空劳心力。不如歇宿一宵,明日好赶。”叫左右,“往前边
看,可有村舍,暂借宿一宵,明日赶罢!”众军卒因连日追赶辛苦,因不得要歇息。两边将
火把灯高举,照得前面松阴密密,却是村庄。及至看时,乃是一座庙宇。军卒前来禀曰:
“前面有一古庙,老爷可以暂居半夜,明早好行。”雷开曰:“这个却好。”众军到了庙
前,雷开下马,抬头一看,上悬匾字,乃轩辕庙,里面并无庙主。军卒用手推开庙门,齐造
庙来,火把一照,只见圣座下一人鼾睡不醒。雷开向前看时,却是殿下殷洪。雷开叹曰:
“若往前行,却不错过了;此也是天数。”雷开叫曰:“殿下殿下!”殷洪正在浓睡之间,
猛然惊醒。只见灯火把,一族人马拥塞。殿下认得是雷开,殿下叫:“雷将军!”雷开曰:
“殿下!臣奉天子命,来请殿下回朝;百官俱有保本,殿下可以放心!”殷洪曰:“将军不
必再言,我已尽知,料不能逃此大难。我死也不惧,只是一路行来,甚是狼狈,难以行走。
乞将军把你的马,与我骑一骑,你意下如何?”雷开听说,忙答曰:“臣的马,请殿下乘
骑,臣愿步随。”彼时殷洪离庙上马,雷开步行押後,往叁叉路口而来,不表。且言殷破败
望东鲁大道赶来,行了一二日,赶到风云镇;又过十数里,只见八字粉墙,金字牌匾,上书
“太师府。”殷破败勒住马看时,原来是商容丞相的府。殷破败滚鞍下马,连进相府来看,
商容是殷破败的座主,殷破败是商容的门生,故此下马谒见。商容却不知太子殷郊在厅上吃
饭,殷破败忝在门生,不用通报,迳到厅前,见殿下同丞相用饭。殷破败上厅曰:“千岁!
老丞相!末将奉天子旨意,来请殿下回宫。”商容曰:“殷将军来的好;我想朝歌有四百文
武,就无一员官直谏天子?文官钳口,武职不言,受爵贪名,尸位素餐,成何世界?”丞相
正气骂起来,那里肯住?且说殿下殷郊战兢兢,面如金纸,上前言曰:“老丞相不必大怒,
殷将军既奉旨我,料此去必无生路。”言罢泪如雨下。商容大呼曰:“殿下放心,我老臣本
尚未完,若见天子,自有话说。”叫左右槽头:“收拾马匹,打点行装,我亲自面君便
了。”殷破败见商容自往朝歌见驾,恐天子罪责。殷破败曰:“丞相听启!卑职奉旨来请殿
下,可同殿下先回,在朝歌等候:丞相略後一步,见门生先有天子而後私情,不识丞相可容
纳否?”商容笑曰:“殷将军!我晓得你这句话。我要同行,你恐天子责你用情之罪;也
罢,殿下你同殷将军前去,老夫随後便至。”却说殿下难舍商容府第,行行且止,两泪不
乾。商容便叫:“殷破败贤契,我响当当的殿下交与你,你莫望功高:有伤君臣大义,则罪
不胜诛矣!”殷破败顿首曰:“门生领命,岂敢妄为?”殿下辞了商容,同殷破败上马,一
路行来。殷郊在马上暗想,我虽身死不辞,还有兄弟殷洪,尚有伸冤报怨之时。行非一日,
不觉来到叁叉路口。军卒报雷开,雷开到辕门看时,只见殿下同殷破败在马上。雷开曰:
“恭喜千岁回来。”殿下下马进营,殷洪在帐上高坐,只见报说:“千岁来了。”殷洪闻
言,头看时,果见殷郊。殷郊又见殷洪,心如刀绞,意似油煎。赶上前一把扯住殷洪,放声
大哭曰:“我兄弟二人,前生得何罪於天地?东南逃走,不能逃脱,竟遭网罗。吾母戴天之
仇,化为乌有!”顿足胸,伤心切骨。“可怜我母死无辜,子亡无罪。”正是二位殿下悲
啼,只见叁千士卒闻者心酸,见者掩鼻,二将不得已,推动人马,望朝歌而来。有诗为证:
 “皇天何苦失推详,兄弟逃灾离故乡;指望借兵伸大恨,孰知中道遇豺狼?思亲漫有冲
霄志,诛佞空怀报怨方;此日双双投陷阱,行人一见泪千行。”
 话说殷、雷二将获得殿下,将至朝歌,安下营寨;二将进城回旨,暗喜成功。有报马报
到武成王黄飞虎帅府来说:“殷、雷二将已捉获了二位殿下进城回旨。”黄飞虎听报大怒:
“这匹夫你望成功,不顾成汤後嗣,我叫你千锺未享餐刀剑,刀未褒封血染衣!”命黄明、
周纪、龙环、吴谦:“你们与我传请各位老千岁,与诸侯文武,俱至午门齐集。”四将领命
去了。黄飞虎坐了坐骑,连至午门,方才下骑;只见纷纷文武官僚,闻捉获了二位殿下,俱
到午门。不一时,亚相比干、微子、箕子、微子启、微子衍、伯夷、叔齐、上大夫胶鬲、赵
启、杨任、孙寅、方天爵、李烨、李燧,百官相见。黄飞虎曰:“列位老殿下!诸位大夫!
今日安危,俱在丞相列位谏议定夺。吾乃武臣,又非言路,乞早为之计。”正议论间,只见
军卒簇拥二位殿下来到午门。百官上前口称千岁,殷郊、殷洪垂泪大叫曰:“列位皇伯、皇
叔,并众位大臣,可怜成扬叁十二世之孙,一旦身遭屠戮。我自正位东宫,并无失德,纵有
过恶,不过贬谪,也不知身首异处。乞列位念社稷为重,保救馀生,不胜幸甚。”微子启
曰:“殿下不妨,多官俱有本章保奏,料应无事。”且言殷、雷二将进寿仙宫回旨。纣王
曰:“既了逆子,不须见朕,速斩首午门正法。收尸埋葬回旨。”殷破败奏曰:“臣未得行
刑旨出,焉敢处决?”纣王即用御笔书:『行刑』二字,付与殷、雷二将,捧行刑旨意,即
出午门来。黄飞虎一见,火从心上起,怒向胆边生,站立午门正中,阻住二将,大叫曰:
“殷破败、雷开!抱喜你擒太子有功,你杀殿下有爵:只怕官高必险,位重身危。”殷、雷
二将还未及回言,只见一员官乃上大夫赵启是也,走向前劈手一把,将殷破败捧的行刑旨,
扯得粉粉碎碎,厉声大叫:“昏君无道,匹夫助恶!谁敢捧旨擅杀东宫太子?谁敢执宝剑妄
斩储君?今者纲常大坏,礼义全无;列位老殿下!诸位大臣!午门非议国事之所,当齐到大
殿,鸣钟击鼓,请驾临朝,俱要犯颜相谏,以定国本。”殷、雷二将见众官激变,不复朝
仪;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出。黄飞虎又命黄明、周纪等四将守住殿下,以防暗害。这八名
奉御官,把二位殿下绑缚,只等行刑旨意,孰知众官阻住。这且不言,且说众官齐上殿鸣钟
击鼓,请天子登殿。纣王在寿仙宫听见钟鼓之声,正欲传问,只见奉御官奏曰:“合朝文
武,请陛下登殿。”纣王对妲己曰:“此无别事,只为逆子,百官欲来保奏,如何处治?”
妲己曰:“陛下传出旨意,今日斩了殿下,百官明日见朝,一面传旨。”奉御官传下旨意,
百官仰听玉音:
 诏曰:“『君命召,不俟驾;君赐死,不敢生。』此万古之大法,天子所不得轻重者
也。今逆子殷郊助恶,殷洪灭伦藐法,肆行不道;仗剑入宫,擅杀逆贼姜环,希图无证。复
持剑追杀命官,欲行弑父,悖理逆伦,子道尽灭。今擒获午门,以正祖宗之法;卿等毋得助
逆佑恶,明听朕言。如有国政事,侯明日临殿议处。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奉御官读诏已毕,百官无可奈何,纷纷议论不决,亦不敢散,不知行刑旨已出午门了。
这且不表。单言上天垂象,定下兴衰,二位殿下乃封神榜上有名的,自是不该绝命。当有太
华山云霄洞赤精子、九仙山桃源洞广成子,只因一千五百年神仙犯了杀戒,昆仑山玉虚宫掌
阐道法,宣扬正教,圣人元始天尊闭目讲筵,不阐道德。二仙无事,闲乐叁山,兴游五岳,
脚踏云光,往朝歌经过。忽被二位殿下顶上两道红光,把二位大仙足下云光阻住;二仙乃拨
开云头一看,见午门杀气连绵,愁云卷结,二仙早知其意。广成子曰:“道兄!成汤王气将
终,西岐圣主已出;你看那一簇众生之内,绑缚二人,红气冲霄,命不该绝。况且俱是姜子
牙帐下名将,你我道心无处不慈悲,何不救他一救?你带他一个,我带他一个,回山;久後
助姜子牙成功,东进五关,也是一举两得。”赤精子曰:“此言有理,不可迟误。”广成子
忙唤黄巾力士:“与我把那二位殿下,抓回本山来听用。”黄巾力士领法旨,驾起神风,只
见播土扬尘,飞沙走石,地暗天昏,一声响亮,如崩开华岳,折倒泰山。吓得围宿叁军,执
刀士卒,监斩殷破败用衣掩面,抱头鼠窜。及至风思无声,二位殿下不知何往,踪迹全无。
吓得殷破败魂不附体,异事非常。午门外众军一声呐喊,黄飞虎在大殿中听读诏,商议纷
纷,忽闻喊声,比干正问:“何事呐喊?”有周纪到大殿报黄飞虎曰:“方才大风一阵,满
道异香,飞沙走石,对面不能见人;只一声响亮,二位殿下不知刮往何处去了。异事非常,
真是可怪!”百官闻言,喜不自胜。叹曰:“天不绝衔冤之子,地不灭成汤之脉!”百官俱
有喜色。只见殷破败慌忙进宫启奏纣王。後人有诗叹曰:
 “仙风一阵异香生,播土扬尘蔽日月;力士奉文施道术,将军失守枉持兵。空劳铁骑追
风影,漫有谗言害;堪叹废兴皆定数,周家八百已生成。”
 话说殷破败进寿仙宫见纣王奏曰:“臣奉旨监斩,正侯行刑旨出;忽被一阵狂风,把二
位殿下刮将去了,无踪无迹。异事非常,请旨定夺。”纣王闻言,沉吟不语。暗想曰:“奇
哉!敝哉!”心下犹豫未决。且说商容丞相随後赶进朝歌,只听得朝歌百姓,俱言风刮去二
位殿下。商容甚是惊异,来到午门,只见人马拥挤,甲士纷纷。商容迳进午门,过九龙桥
时,有比干看见商容前来,百官俱上前迎接,口称:『丞相!』商容叫曰:“众位老殿下!
列位大夫!我商容有罪,告归林下未久,孰意天子失政,杀子诛妻,荒淫无道。可惜堂堂宰
相,位列叁公,既食朝廷之禄,当为朝廷之事。为何无一言谏止天子者,何也?”黄飞虎
曰:“丞相!天子深居内宫,不临大殿;有旨,皆系传奉,诸臣不得面君,真是君门万里。
今日殷、雷二将,把殿下捉获,进都城回旨,绑缚午门,专候君王行刑旨意:幸大夫赵先生
扯碎旨意,百官鸣钟击鼓,请天子临殿面谏。只见内宫传旨:『候斩了殿下,明日看百官奏
章。』内外不通,君臣阻隔,不得面奏,正无可奈何。却得天从人愿,一阵狂风,便把二位
殿下刮将去了。殷破败进宫回旨,尚未出来。老丞相略等一等,候他出来,便知端的。”只
见殷破败走出大殿,看见商容,未及回言;商容向前曰:“殿下被风刮了去,恭喜你功高任
重,不日列土分茅!”殷破败欠身打躬曰:“丞相罪杀末将了!君命点差,非为己私,丞相
错怪我了。”商容对百官曰:“老夫此来面君,有死无生!今日必犯颜直谏,舍身报国,庶
几有面日见先王在天之灵。”叫:“执殿官鸣钟击鼓。”执殿官将钟鼓齐鸣,奉御官奏乐请
驾。纣王正在宫中,因风刮去殿下,郁郁不乐;又闻奏乐临朝,钟鼓不绝。纣王大怒,只得
命驾登殿,升了宝座。百官朝贺毕,天子曰:“卿等有何奏章?”商容在丹墀下俯伏不言。
纣王看见丹墀下俯伏一人,身穿缟素,又非大臣。王曰:“俯伏何人?”商容奏曰:“致政
首相待罪,商容朝见陛下。”纣王见商容惊问曰:“卿既归林下,复来都城,不遵宣诏,擅
进大殿。何自不知进退如此?”商容肘膝行至滴水檐前,泣而奏曰:“臣昔居相位,未报国
恩。近闻陛下荒淫酒色,道德全无,听谗逐正,紊乱纪纲,颠倒五常,污蔑彝伦,君道有
亏,祸乱已伏;臣不避万刃之诛,具疏投天,恳乞容纳。直拨云见日,普天之下,瞻仰圣德
於无疆矣!”商容将本献上,比干接表,展於龙案。纣王观之:
 “具疏臣商容奏为朝廷失政,叁纲尽绝,伦纪全无,社稷颠危,祸乱己生,隐忧百出
事。臣闻:『天子以道治国,以德治民,克勤克戒,毋敢怠荒。夙来致敬,以祀上帝。』故
宗庙社稷,乃得磐石之安,金汤之固。昔日陛下初嗣大位,修行仁义,不违宁处,罔敢倦
勤;敬礼诸侯,优恤大臣,忧民劳苦,惜民货财,智服四夷,威加遐迩,雨顺风调,万民乐
业。真可轶尧驾舜,乃圣乃神,不是过也。不意陛下近时信任奸邪,不修政道,荒乱朝纲,
大肆凶顽,近佞远贤,沉湎酒色,日事声歌。听谗臣设谋,而陷正宫,人道乖和;信妲己赐
杀太子,而绝先王宗嗣。慈爱尽灭,忠臣遭其炮烙惨刑,君臣已乖,大义已无。陛下叁纲
污,人道俱乖,罪符夏桀,有忝为君。自古无道之君,未有过此者!臣不避斧钺之诛,献逆
耳之言。愿陛下速赐妲己自尽於宫闱,伸皇后太子屈死之冤;斩谗臣於□(上草字头,中
“高”,下“木”)街,谢忠臣义士惨刑酷死之苦。人民仰服,文武欢心,朝纲整饬,宫内
肃静。陛下坐享太平,安康万载。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臣临启不胜惶悚待命之至!谨疏
以闻。”
 纣王看完奏章大怒,将本扯得粉碎;传旨命当驾官:“将这匹夫拿出午门,用金瓜击
死!”两边当驾官欲待上前,商容站立檐前大呼曰:“谁敢拿我!我乃叁世之股肱,托孤之
大臣。”商容手指纣王大骂曰:“昏君!你心迷酒色,荒乱国政;独不思先王,克勤克俭,
聿修厥德,乃受天明命。今昏君不敬上天,弃厥先王宗社,谓恶不足谓,为敬不足为,异日
身丧国亡,有辱先王。且皇后乃元配,天下国母,未闻有失德;昵此妲己,惨刑毒死,夫纲
已失。殿下无辜、信谗杀戮。今风刮无踪,阻忠杀谏,炮烙良臣,君道全亏。眼见祸乱将
兴,灾异叠见,不久宗庙邱墟,社稷易主。可惜先王栉风沐雨,道为子孙万世之基,金汤锦
绣之天下,被你这昏君断送了个乾乾净净;你死於九泉之下,将何颜见你之先王哉?”纣王
拍案大骂:“快拿匹夫击顶!”商容大喝左石:“吾不怕死!帝乙先君老臣,今日有负社
稷,不能匡救於君,实愧见先王耳!你这昏君!天下只在数年之间,一旦失与他人。”商容
望後一闪,一头撞倒龙盘石柱上面;可怜七十五岁老臣,今日尽忠,脑浆流出,血染衣襟,
一世忠臣,半生孝子,今日之死,乃前生造定的。後人有诗吊之:
 “走马朝歌见纣王,九间殿上尽忠良;骂君不怕身躯碎,叱主何愁剑下亡?炮烙岂辞心
似铁,忠言直谏意如钢;今朝撞死金阶上,留得声名万古香。”
 话说众臣见商容撞死阶下,面面相觑。纣王犹怒气不息,吩咐奉御官:“将这老匹夫尸
骸,抛去都城外,毋得掩埋。”左右将尸骸抛去城外不题。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姬伯燕山收雷震
第十回 姬伯燕山收雷震
 燕山此际瑞烟笼,雷起东南助晓风:霹雳声中惊蝶梦,电光影里发尘蒙。叁分有二开岐
业,百子名全应酆;上世卜年龙虎将,兴周灭纣建奇功。
 话说众官见商容撞死,纣王大怒,俱未及言语。只见大夫赵启,见商容皓首死於非命,
又命抛尸,心下甚是不平;不觉竖目扬眉,忍耐不住,出班大叫:“臣赵启不敢有负先王,
今日殿前以死报国,得与商丞相同游地下足矣?”指纣王驾曰:“无道昏君!绝首相,退忠
良,诸侯失望;宠妲己,信谗佞,社稷摧颓。我且历数昏君的积恶,皇后遭枉酷死,自立妲
己为正宫,追杀太子,使无踪迹;国无根本,不久邱墟。昏君昏君!你不义诛妻,不慈杀
子,不道治国,不德杀大臣,不明亲邪佞,不正贪酒色,不智坏叁纲,不耻败五常。昏君!
人伦道德,一字全无。枉为人君,空坐帝位,有辱成汤,死有馀愧!”纣王大怒,切齿拍案
大驾:“匹夫!焉敢侮君骂主?”传旨:“将这逆贼速拿炮烙!”赵启曰:“我死不足惜,
止留忠孝於人间;岂似你这昏君断送江山,污名万载?”纣王气冲斗牛,两边将炮烙烧红,
把赵启剥去冠冕,将铁索裹身,只烙的筋折皮焦骨化,烟飞九间殿,臭不可闻,众官员钳口
伤情。纣王看此惨刑,其心方遂,传旨驾回。有诗为证:
 “炮烙当廷设,人威乘势热;四肢未炮时,一炬先摧烈。须臾化骨筋,顷刻成膏血;要
知纣山河,随此烟烬灭。”
 九间殿,又炮烙大臣,百官魄散魂消不表。且言纣王回宫,妲己接见,纣王携手相挽,
并坐龙墩之上。王曰:“今日商容撞死,赵启炮烙,朕被这两个匹夫辱骂不堪,这样惨刑,
百官俱还不怕;毕竟还再想法。治此倔强之辈。”妲己对曰:“容妾再想。”王曰:“美人
大位已定,朝内百官也不敢谏阻;朕所虑东伯侯姜桓楚,他知女儿惨死,领兵反叛,引诸
侯,杀至朝歌。闻仲北海未回,如何是好?”妲己曰:“妾乃女流,识见有限,望陛下急召
费仲商议,必有奇谋,可安天下。”王曰:“御妻之言有理。”即传旨召费仲。不一时,费
仲至宫拜见。纣王曰:“姜后已死,朕恐姜桓楚闻知,领兵反乱,东方恐不得安宁,卿有何
策,可定太平?”费仲跪而奏曰:“姜后已亡,殿下又失,商容撞死,赵启炮烙,文武各有
怨言。只恐内传音信,动姜桓楚兵来,必生祸乱,陛下不若暗传四道旨意,把四镇大诸侯诓
进都城,枭首号令,斩草除根。那八百镇诸侯知四臣已故,如蛟龙失首,猛虎无牙,决不敢
猖獗,天下可保安宁。不知圣旨如和?”纣王闻言大悦:“卿真乃盖世奇才!丙有安邦之
策,不负苏皇后之所荐。”费仲退出宫中,纣王暗发诏旨四道,点四员使命官,往四处去,
诏姜桓楚、鄂崇禹、姬昌、崇侯虎不提。且说那一员官迳往西岐前来,一路上风尘滚滚,芳
草萋萋,穿州过府,旅店村座;真是朝登紫陌,暮踏红尘。不一日,过了西岐山七十里,进
了都城。使命官看城内光景,民丰物阜,市井安闲。做买做卖,和容悦色,来往行人,谦让
尊卑。使官叹曰:“闻得姬伯仁德,果然风景雍和,真是尧舜之世。”使官至金亭馆驿下
马。次日西伯侯姬昌设殿聚文武,讲论治国安民之道。端门官报道:“旨意下。”姬伯带领
文武接天子旨,使命官到殿跪听开读:
 诏曰:“北海猖獗,大肆凶顽,生民涂炭,文武莫知所措,朕甚忧心;内无辅弼,外欠
协和,特诏尔四大诸侯至朝,共襄国政,戡定祸乱。诏书到日,尔西伯侯姬昌速赴都城,以
慰朕绻怀;毋得羁迟,致朕伫望。俟功成之日,进爵加封,广开茅土,谨钦来命,朕不食
言,汝其钦哉!特诏。”
 姬昌拜诏毕,设筵款待天使。次日,整备金银表礼,送天使。姬昌曰:“天使大人!只
在朝歌会齐。”姬昌收拾就行,使命官告辞作谢而去不题。且言姬昌坐端明殿,对上大夫散
宜生曰:“孤此去,内事托放大夫,外事托於南宫、辛甲。”随令人宣伯邑考至,吩咐曰:
“昨日天使宣诏,我起一易课,此去多凶少吉,纵不致损身,该有七年之难。你在西岐,须
是守法,不可改变国政,一循旧章,弟兄和睦,若臣相安。毋得任意见之私,便一身之好。
凡有作为,惟老成是谋。西岐之民,无妻者,给与金银而娶;贫而愆期未嫁者,给与金银而
嫁;孤寒无依者,当月给口粮,毋使欠缺。待孤七载之後,灾满自然荣归,你切不可差人来
接我,此是嘱咐至言,不可有忘!”伯邑考听父此言,跪而言曰:“父王既有七载之鸡,子
当代往,父王不可亲去。”姬昌曰:“我儿!君子见难,岂不知回避,但天数已定,断不可
逃,徙自多事。你等专心守父嘱诸言,即是大孝,何必乃尔?”姬昌退至後宫,来见母亲太
姜,行礼毕。太姜曰:“我儿!为母与你演先天数,你有七年灾难。”姬昌跪下答曰:“今
日天子诏至,孩儿随演先天数;内有不祥七载罪愆,不能绝命。方内事外事,俱托文武。国
政付於伯邑考,孩儿特进宫来辞别母亲,明日欲往朝歌。”太姜曰:“我儿此去,百事斟
酌,不可造次。”姬昌曰:“谨如母训。”随出内宫,与元配太姬作别。西伯侯有四乳,二
十四妃生九十九子;长日伯邑考,次子为姬发,即武王天子也。周有叁母,乃昌之母太姜,
昌之元妃太姬,武王之元配太姬,故周有叁母,俱是大贤圣母。姬昌次日打点往朝歌,忽忽
行色,带领从人五十名。只见合朝文武上大夫散宜生、大将军南宫、毛公遂、周公旦、召
公、毕公、荣公、辛甲、辛免、太颠、闳夭、四贤八俊、与世子伯邑考、姬发领众军民人
等,至十里长亭饯别,摆九龙御席。百官与世子把盏,姬昌曰:“今与诸卿一别,七载後,
若臣有会矣。”姬昌以手指邑考曰:“我儿!只你兄弟和睦,孤亦无虑。”饮罢数杯,姬昌
上马,父子君臣泪而别。西伯那一日上路走七十馀里,过了岐山一路行来;夜住晓行,非止
一日。那一日行至燕山,姬昌在马上叫左右曰:“看前面可有村舍茂林,可以避雨?咫尺间
必有大雨来了。”跟随人正议论曰:“青天朗朗,云翳俱无;赤日流光,雨从何来?”话说
未了,只见霎雾齐生,姬昌大慌,叫:“速进茂林避雨。”众人方进得林来。但见好雨:
 云生东南,雾起西北;时间狂风生冷气,须臾间雨气可侵人。初起时微微细前。次後来
密密层层。滋禾润稼,花枝上斜挂玉玲珑;壮地肥田,草梢尖乱滴珍珠串。推塌锦江花四
海。扳倒天河柱下倾
 话说文王往茂林避雨,只见大雨滂沱,一似飘泼倾盆,下有半个时辰,文王吩咐众人:
“仔细些雷来了?”跟随众人大家说:“老爷吩咐:『雷来了!』仔细些。”话犹未了,一
声响亮,霹雳交加,震动山河天地,崩倒华岳高山。众人大惊失色,都挤紧在一处。须臾云
散雨收,日色当空,众人方出得林子来。文王在马上浑身雨湿,叹曰:“云过生将,将星现
出;左右的与我把将星寻来。”众人冷笑不止:“将星是谁?那里去找寻?”然而不敢违
命,只得四下里寻觅;众人正寻之间,只听得古墓旁好像一孩子哭泣声音。众人向前一看,
果是个孩子,众人曰:“想此古墓,焉得有孩子?必然古怪,想是将星,就将这孩儿孢来,
献与千岁看何如?”众人果将这孩儿抱来递与文王。文王看见好个孩子,面如桃蕊,眼有光
华。文王大喜,想:“我该有百子,今止有九十九子;当此之数,该得此儿,正成百子之
兆,真美事也。”命左右:“将此儿送往前村抚养,待孤七载回来,带往西岐。”久後此子
福分不浅。文王纵马前行,登山过岭,赶过燕山;往日往前正走不过一二十里,只见一道人
丰姿清秀,相貌希奇,道家风味异常,宽袍大袖。那道人有飘然出世之表,向马前打稽首
了:“君侯贫道稽首了。”文王慌忙下马答礼,言曰:“不才姬昌失礼了!请出道者为何到
此?那座名山?甚麽洞府?今见不才,有何见谕?愿闻其详。”那道人答曰:“贫道是终南
山玉柱洞气士云中子是也。方两过雷鸣,将星出现;贫道不辞千里而来,寻访将星。今睹尊
颜,贫道幸甚。”文王听罢,命左右抱过此儿,付与道人。道人接过看曰:“将星!你这时
侯才出现。”云中子曰:“贤侯!贫道今将此儿带上终南,以为徒弟;俟贤侯回日,奉与贤
侯,不知贤侯意下如何?”文王曰:“带去不妨,这是久後相会,以何名为证?”道人曰:
“电过现身,後会时以雷震为名便了。”文王曰:“不才领教请了。”云中子抱雷震子回终
南山而去。若要相会,七年後西伯有难,雷震子下山重会。此是後话,表过不提。且说文王
一路无词,进五关,过渑池县,渡黄河过孟津,连朝歌,来至金亭馆驿;馆驿中先到了叁路
诸侯;东伯侯姜桓楚、南伯侯鄂崇禹、北伯侯崇侯虎。叁位诸侯在驿中饮酒,左右来报:
“西伯侯到了。”叁位迎接,姜桓楚曰:“姬贤伯为何来迟?”文王曰:“因路远故此来
迟,得罪了!”四位行礼已毕,复添一席,传林欢饮。酒行数巡,文王问:“叁位贤侯,天
子有何紧急事,诏我四臣到此?我想有什麽大事情,都城内有武成王黄飞虎,是天子楝梁,
治国有方;亚相比干能调和鼎鼐,治民有法,尚有何事,宣诏我等?”四人饮酒半酣,只见
南伯侯鄂崇禹,平时知道崇侯虎会夤缘钻刺结党,费仲、尤浑蛊惑圣聪,广施土木,劳民伤
财,那肯为国为民,只知贿赂而已。此时酒已多了,偶然想起从前事来,鄂崇禹曰:“姜贤
伯!姬贤伯!不才有一言奉启崇贤伯。”崇侯虎笑容答曰:“贤伯有甚事见教?不才敢不领
命。”鄂崇禹曰:“天下诸侯首领,是我等四人,闻贤伯过恶多端,全无大臣体面,剥民利
己,专与费仲、尤浑往来。督工建造摘星楼,闻得你行似贪狼,心如饿虎,朝歌城内军民人
等,不敢正视。千家切齿,万户衔冤。贤伯!常言道得好叁丁抽二;有钱者买闲在家,无钱
者重役苦累。你受私爱财,苦杀万民,自专征伐,狐假虎威。:“祸由恶作,福自德生。”
从此改过,切不可为。”把崇侯虎说得满目生烟,口内火出,大叫道:“鄂崇禹你出言狂
妄。我和你俱是一样大臣,你为何席前这等凌辱我?你有何能?敢当面以诬言污我。”看官
崇侯虎倚仗费仲、尤浑内里有人,欲酒席上要与鄂崇禹相争起来;只见文王指崇侯虎曰:
“崇贤伯!鄂贤伯劝你俱是好言,你怎这等横暴?难道我等在此,你好毁打鄂贤伯?若鄂贤
伯这番言语,也不过爱公忠告之道。若有此事,痛加改过,若无此事,更加自勉;;则鄂伯
之言,句句良言,语语金石。今公不知自责,反怪直谏,非礼也。”崇侯虎听文壬之言,不
敢动手,不提防被鄂崇禹,一酒壶劈面打来,正打崇侯虎脸上。崇侯虎探身来抓鄂崇禹,又
被姜桓楚架开,大喝曰:“大臣打,体面何存?崇贤伯夜深了,你睡罢。崇侯虎忍气吞声,
自去睡了。有诗为证:
 “馆舍传杯话短长,奸臣设计害忠良;刀兵自此纷纷起,播乱朝歌万姓殃。”
 且言叁位诸侯久不会面,重整一席,叁人共饮。将至二更时分,内中有一驿卒,见叁位
大臣饮酒,点头叹曰:“千岁千岁!你们今夜传杯欢会饮,只怕明日鲜红染市曹!”更深夜
静,人言甚是明白;文王明明听见这样言语,便问:“甚麽人说话?叫过来!”左右侍酒人
等,俱在两旁,只得俱过来,齐齐跪倒。西伯问曰:“方谁言:『今夜传杯欢会饮,明日鲜
红染市曹?』”众人答曰:“不曾说此言语。”只见姜、鄂二侯也不曾听见。西伯曰:“句
句分明,怎言不曾说?叫家将进来,出去斩了。”那驿卒听了,谁肯将身替死?只得挤出这
人,众人齐叫:“千岁爷,不干小人事!是姚福亲口说出。”姬昌听罢,叫:“住了!”众
人起去,叫姚福问曰:“你为何出此言语,实说有赏,假诓有罪。”姚福道:“『是非只为
多开口。』千岁爷在上,这一件是机密事,小的是使命官家下的人,因姜皇后屈死西宫,二
殿下大风刮去,天子信妲己娘娘,暗传圣旨,宣四位大臣,明日早朝不分皂白,一概斩首市
曹。今夜小人不忍,不觉说出此言。”姜桓楚听罢,快问曰:“姜娘娘何为屈死西宫?”姚
福话已露了,收不住言语,只得从头诉说:“纣王无道,杀子诛妻,自立妲己为正宫。”细
说了一遍。姜皇后乃桓楚之女,女死心下如何不痛?身似刀碎,意如油煎,大叫一声,跌倒
在地。文王叫人扶起,桓楚痛哭曰:“我儿剜目,炮烙两手,自古及今,那有此事?”西伯
劝曰:“皇后受屈,殿下无踪,人死不能复生;今夜我等各具奏章,明早见君犯颜力谏,必
分清白,以正人伦。”桓楚哭而言曰:“姜门不幸,怎敢劳动列位贤伯上言?我姜桓楚独自
面君,辨明冤枉。”文王曰:“贤伯另自一本,我叁人各具本章。”姜桓楚两□(将“泊”
字的“白”换成“目”)千行,一夜修本不题。且说那费仲知四位大臣在馆驿住,奸臣费仲
暗进偏殿,见纣王具言:“四路诸侯俱到了。”纣王大喜,明日升殿,四侯必有本章上言力
谏,臣启:“陛下!明日但四侯上本,陛下不必看本,不分皂白,传旨拿出午门枭首,此为
上策。”王曰:“卿言甚善。”费仲辞王归宅。一宿晚景已过。次日,早朝升殿,聚集两班
文武,午门官启奏:“四镇诸侯候旨。”王曰:“宣来。”只见四侯伯听诏即至殿前。东伯
侯姜桓楚等高擎牙笏,进礼称臣毕,姜桓楚将本章呈上,亚相比干接本。纣王曰:“姜桓
楚!你知罪麽?”桓楚奏曰:“臣镇东鲁,肃静边庭,奉法守公,自尽臣节,有何罪可知?
陛下听谗宠色,不念元配,痛加惨刑,诛子灭伦,自绝宗嗣,信妖妃阴谋妒忌,听佞臣炮烙
忠良。臣既受先王重恩,今睹天颜,不避斧钺,直言冒奏,实君负臣,微臣无负於君。望乞
见怜,辨明冤枉,生者幸甚,死者幸甚。”纣王大怒驾曰:“老逆贼命女弑君,忍心篡位,
罪恶如山,今反饰词强辩,希图漏网;命武士拿出午门,碎醢其尸,以正国法。”金瓜武
士,将姜桓楚剥冠服,绳索绑,姜桓楚骂不绝口,不由分说,推出午门。只见西伯侯姬昌、
南伯侯鄂崇禹、北伯侯崇臾虎出班启奏:“陛下!臣等俱有本章,姜桓楚真心为国,并无谋
篡情由,望乞详察。”纣王安心要杀四镇诸侯,将姬昌等本章,放於龙案之上。不知姬昌等
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里城囚西伯侯
第十一回 里城囚西伯侯
 君虐臣奸国事非,如何信口泄天机?若非丹陛忠心谏,已见沾街血肉飞。里七年沾化
雨,伏羲八卦阐精微;从来世运归明主,会见岐山日正辉。
 话说西伯侯等见天子不看姜桓楚的本章,平白将姜桓楚拿出午门,碎醢其尸;心上大
惊,知天子甚是无道,叁人俯伏称臣奏曰:“君乃臣之元首,臣乃君之股肱;升下不看臣等
本章,即杀大臣,是谓虐臣。文武如何肯服?君臣之道绝矣!乞陛下垂听。”亚相比干将西
伯等本展开,纣王只得看本:
 “具疏臣鄂崇禹、姬昌、侯虎等,奏为正国正法,退奸除佞,洗明沉冤,以匡不替,复
立叁纲,内狐媚事;臣等闻圣王治天下,务勤实政,不事台榭陂池,亲贤远奸,不驰骛於游
畋。不况湎於酒,不荒淫於色,惟敬修天命,所以六府叁事允治。以故尧舜不下阶,垂拱两
天下太平,万民乐业。今陛下嗣承大统以来,未闻美政,日事怠荒;信谗远贤,沉湎酒色。
姜后贤而有礼,并无失德,竟遭惨刑;妲己秽污宫中,反宠以重位,屈斩太师,有失司天之
监。轻醢大臣,而废国家之股肱。造炮烙阻忠谏之口,杀幼子绝慈爱之心。臣等愿陛下贬费
仲、尤浑,惟君子是亲;斩妲己整肃宫闱,庶几天心可回,天下可安。不然,臣等不知所终
矣。臣等不避斧钺,冒死上言,恳乞天颜,纳臣直谏,速赐施行,天下幸甚!万民幸甚!臣
不胜战栗待命之至,谨具疏以闻。”
 纣王看罢大怒,扯碎表章,拍案大呼曰:“将此等逆臣枭首回旨!”武士一齐动手,把
叁位大臣,绑出午门。纣王命鲁雄监斩,连发行刑旨。只见左班中有中大夫费仲、尤浑出班
俯伏奏曰:“臣有短章,冒渎天听。”王曰:“有何奏章?”对曰:“臣启陛下!四臣有
罪,触犯天颜,罪在不赦。但姜桓楚有弑君之恶,鄂崇禹有叱主之愆,姬昌利口侮君,崇侯
虎随众诬谤。据臣之见,崇侯虎素怀忠直,出力报国,造摘星楼,沥胆披肝,起寿仙宫夙夜
尽瘁,曾竭力公家,分毫无过。崇侯虎不过随声附和,实非本心;若不分皂白玉石俱焚,是
有功而与无功同也,人心未必肯服。愿陛下赦侯虎毫末之生,以後将功赎今日之罪。”纣王
见费、尤二臣谏赦崇侯虎,盖为费、尤二人乃纣王之宠臣,言听计从,无语不入。王曰:
“据二卿言,昔崇侯虎,既有功於社稷,朕当不负前劳。”叫奉御官传旨:“特赦崇侯
虎。”二人谢恩归班。旨意传出,单赦崇侯虎,殿东头恼了武成王黄飞虎执笏出班。有亚相
比干、并微子、箕子、微子启、微子衍、伯夷、叔齐七人,同出班俯伏。比干奏曰:“臣启
陛下!大臣者,乃天子之股肱。姜桓楚威镇东鲁,数有战功,若言弑君,一无可证,安得加
以极刑?况姬昌忠心不二,为国为民,实邦家之福臣。道合天地,德配阴阳,仁结诸侯,义
施文武,礼治邦家,智服反叛,信达军民。纪纲肃静,政事严整,君仁臣忠,子孝父慈,兄
友弟恭,若臣一心,不肆干戈,不行杀伐,行人让路,夜不闭户,道不拾遗,四方瞻仰,称
为:『西方圣人。』鄂崇禹身任一方重寄,日夜勤劳王家使一方无警,皆是有功社稷之臣,
乞陛下一并怜而赦之,群臣不胜感激之至。”王曰:“姜桓楚谋逆,鄂崇禹、姬昌簧口鼓
惑,妄言诋君,得罪在不赦。诸臣安得妄保?”黄飞虎奏曰:“姜桓楚、鄂崇禹皆名重大
臣,素无过举;姬昌乃良心君子,善演先天之数,皆国家栋梁之才。今一旦无罪而死,何以
服天下臣民之心?况叁路诸侯,俱带甲数十万,精兵猛将,不谓无人。倘其臣民,如其君死
非其罪,又同忍其君遭此无辜?倘或机心一骋,恐兵戈扰攘,四方黎庶倒悬。况闻太师远征
北海,今又内起祸胎,国祚何安?愿陛下,怜而赦之,国家幸甚。”纣王闻奏,又见七王力
谏,乃曰:“姬昌朕亦素闻忠良,但不该随声附和;本宜重处,孤看诸卿所奏赦免。但恐他
日归国有变,卿等不得辞其责矣。姜桓楚、鄂崇禹谋逆不赦,速正典刑;诸卿毋再渎奏。”
旨意传出。赦免姬昌。天子命奉御官速催行刑,将姜桓楚、鄂祟禹以正国法,只见左班中有
上大夫胶鬲、杨任六位大臣,进礼称臣:“臣有奏章,可安天下。”纣王曰:“卿等又有何
奏章?”杨任奏曰:“四臣有罪,天赦姬昌,乃七王为国为贤也。且姜桓楚、鄂崇禹皆称臣
之首;桓楚任重功高”素无失德,谋逆无证,岂得妄坐?鄂崇禹性卤不屈,直谏圣聪,无虚
无谬。臣闻:『君明则臣直。』直谏君过者,忠臣也。阿谀逢君者,佞臣也。臣等目观国事
艰难,不得不繁言渎奏;愿陛下怜二臣无过,赦还本国,遣归各地。使君臣喜乐於尧天,万
姓讴歌於化日;臣民念陛下宽宏大度,纳谏如流,始不终负臣子之为国为民之本心耳。臣等
不胜感激之至!”王怒曰:“乱臣造逆,恶党簧舌,桓楚弑君,醢尸不足以尽其辜:崇禹谤
君枭首正当其罪。众臣强谏,朋此欺君,污法纪;如再阻言者,即与二逆臣同罪!”随传
旨:“速正典刑。”杨任等见天子怒色,莫敢谁何,也是二臣合该命绝,旨意出,鄂崇禹枭
首,姜桓楚将巨钉钉其手足,乱刀碎剁,名为醢尸。监斩官鲁雄回旨,纣王驾回宫阙。姬昌
拜谢七位殿下,泣而诉曰:“姜桓楚无辜惨死,鄂崇禹忠谏丧身,东南两地,自此无宁日
矣。”众人各惨然泪下曰:“且将二侯,收尸埋葬浅土,以俟事定,再作区处。”有诗为
证:
 “忠告徒劳谏诤名,逆鳞难犯莫轻撄;醢尸桓楚身遭惨,断颈崇禹命已倾。两国君臣空
望眼,七年里屈孤贞;上天有意倾人国,致使纷纷祸乱生。”
 不题二候家将星夜逃回,报与二侯之子去了。且说纣王次日升显庆殿,有亚相比干具奏
收二臣之尸,放归姬昌回国。天子准奏,比干领旨出朝。傍有费仲谏曰:“姬昌外若忠诚,
内怀奸诈;以利口而惑众臣,面是心非,终非良善。恐放姬昌归国,反东鲁姜文焕、南都鄂
顺,兴兵扰乱天下;军有持戈之苦,将有披甲之艰,百姓惊慌,都城扰攘,诚所谓纵虎归
山,放龙入海,必生後悔。”王曰:“诏赦已出,众臣皆知,岂有出乎反乎之理?”费仲奏
曰:“臣有一计,可除姬昌。”王曰:“计将安出?”费仲对曰:“既赦姬昌必拜阙,方归
故土,百官也要与姬昌饯行。臣去探其虚实,若昌果有真心为国,陛下赦之,若有欺诳,即
斩其首,以除後患。”王曰:“卿言是也。”且说比干出朝,迳至馆驿,来看西伯,左有通
报,西伯出门迎接。叙礼坐下,比干曰:“不才今日便殿见驾奏王,为收二候之尸,释君侯
归国。”西伯拜谢曰:“老殿下厚德,姬昌何日能报再造之恩?”比干复前执手低言曰:
“国内已无纲纪,今无故而杀大臣,定非吉兆,贤侯明日拜阙,急宜早行;迟则恐奸佞忌
刻,又生他变,至嘱至嘱。”西伯欠身谢曰:“丞相之言,真为金石,盛德岂敢有忘?次日
早临午门,望阙拜辞谢恩,西伯随带家将,竟出西门。来到十里长亭,百官钦敬,武成王黄
飞虎、微子、箕子、比干等,俱在此伺候多时。西伯下马,黄飞虎与微子慰劳曰:“今日贤
侯归国,不才等具有水酒一杯;一来为君侯劳饯,且有一言奉渎。”西伯曰:“愿闻。”微
子曰:“虽然天子有负贤侯,望乞念先君之德,不可有失臣节,妄生异端;则不才辈幸甚,
万民幸甚。”西伯顿首谢曰:“感天子赦罪之恩,蒙列位再生之德,昌虽没卤、不能报天子
之德,岂敢有他意哉?”百官执杯把盏,西伯量大,有百林之饮,正所谓:“知己到来言不
尽,彼此更觉绸缪。”一时便不能舍。正欢饮之时,只见费仲、尤浑乘马而来,自具酒席,
也与西伯饯别。百宫一见费、尤二人至,便有几分不悦,个个抽身。西伯谢曰:“二位大
夫!我有何能,荷蒙远饯?”费仲曰:“闻贤侯荣归,卑职特来饯别,有事来迟,望乞恕
罪。”西伯乃仁德君子,待人心实,那有虚意;一见二人殷勤,便自喜悦。然百官畏此二
人,俱失散了,只他叁人把盏。酒过数巡,费、尤二人曰:“取大林来。”二人满斟一,奉
与西伯。西伯接酒欠身谢曰:“多承大德,何日衔环?”一饮而尽。西伯量大,不觉连饮
数。费仲曰:“请问贤侯!仲尝闻贤侯能演先天数,其应果否无差?”西伯答曰:“阴阳之
理,自有定数,岂得无准?但人能反此以作善趋避之,亦能逃越。”仲复问曰:“若当今天
子,不识将来,可预闻乎?”此时西伯酒已半酣,却忘记此二人来意;一听得问天子休咎,
便蹙额欷曰:“国家气数黯然,只此一传而绝,不能善其终。今天子所为如此,是速其败
也。臣子安忍言之哉?”西伯叹毕不觉凄然。仲又问曰:“其数应在何年?”西伯曰:“不
过四七年间,戊午岁中甲子而已。”费、尤二人俱咨嗟长叹,复以酒奉西伯。少顷二人又问
曰:“不才二人,亦求贤侯一数,看我等终身如何?”西伯原是贤人君子,那知虚伪,即袖
演一数,便沉吟良久曰:“此数甚奇甚怪。”费、尤二人笑问曰:“何如?不才二人数内,
有甚奇怪?”答曰:“人之死生,自有定数;或坏痨膨膈,百般杂症,或五刑水火,绳缢跌
扑,非命而已。不似二位大夫死得蹊蹊跷跷,古古怪怪。”费、尤二人笑问曰:“毕竟何
如?死於何地?”笑曰:“将来不知何故,被雪水身,冻在冰内而绝。”後来姜子牙冰冻岐
山,拿鲁雄捉此二人祭封神台,此是後事,表过不提。二人听罢含笑曰:“生有时辰,死有
由地也。”自他叁人复又畅饮。费、尤二人乃乘机诱之曰:“不知贤侯平日可曾演得自己究
竟何如?”西伯曰:“平昔我也曾演过。”费仲曰:“贤侯祸福何如?”答曰:“不才还讨
得个寿终正寝。”费、尤一二人复虚言庆慰曰:“贤侯自是福寿双全。”西伯谦谢。叁人又
饮数,费、尤二人曰:“不才朝中有事,不敢久羁,贤侯前途保重。”各人分别,费、尤二
人在马上骂曰:“这老畜生,自己死在目前,反言寿终正寝。我等反寒冰冻死,分明骂我
等,这样可恶。”正言之间,已至年门下马,便殿朝见天子。王问曰:“姬昌可曾说甚
麽?”二人奏曰:“姬昌怨望,乱言辱君,罪在大不赦。”纣王怒曰:“这匹夫!朕赦他归
国,倒不感德反行侮辱可恶。他以何言辱朕?”二人复奏曰:“他曾演数,言国家只此一传
而绝,所延不过四七之年,又道陛下不能善终。”纣王怒骂曰:“你不问这老匹夫死得何
如?”费仲曰:“臣二人也问他,他道:『善终正寝。』大抵姬昌乃利口妄言,惑人耳目。
今他之死生出於陛下,倘然不知,还自己说善终,这不是自家哄自家?即臣二人叫他演数,
他言臣二人冻死冰中。只臣莫说托陛下福荫,即系小民,也无冻死冰中之理,即此皆系荒唐
之说,虚谬之言,惑世诬民,莫此为甚,陛下速赐施行。”王曰:“传朕旨,命晁田赶去拿
来即时枭首,号令都城,以戒妖言。”晁田得旨,追赶不提。且说西伯上马,自觉酒後失
言,忙令家将远离此间,恐後有变;众皆催动,迤逦而行。西伯在马上自思:吾演数中七年
灾,为何平安而返?必是此间失言,致有是非,定然惹起事来。正迟疑问,只见一骑如飞赶
来,及到面前,乃晁田也。晁田大呼曰:“西伯!天子有旨请回。”西伯回答曰:“晁将
军!我已知道了。”西伯乃对众家将曰:“吾今灾至难逃,你们速回,我七载後自然平安归
国。着伯邑考上顺母命,下和弟兄,不可更西岐规矩。再无他说,你们去罢。”众人泪回西
岐去了。西伯同晁田回朝歌来。有诗为证:
 “十里长亭饯酒□(将“后”字的“口”换成“巴”),只因直语欠委蛇;若非天数羁
里,焉得姬侯缵伏羲?”
 话说西伯同晁曰往午门来,就有报马飞报黄飞虎。飞虎大惊,沉思为何去而复来,莫非
费、尤两个奸逆坐害西伯,令周纪快请各位老殿下速至午门。周纪去请,黄飞虎随上坐骑,
急急来到午门,时西伯已在午门候旨。飞虎忙问曰:“贤侯去而复返者,何也?”西伯曰:
“圣上召回,不知何事?”却说晁田见驾回宫,纣王大叫:“速召来!”西伯至丹墀俯伏奏
曰:“荷蒙圣恩释臣归国,今复召回,臣不知圣意何故?”王大骂曰:“老匹夫!释你归
国,不思报效君恩,而反悔辱天子,倘有何说?”西伯奏曰:“臣虽至愚,上知有天,下知
有地,中知有君,生身知有父母,训教知有师长,天地君亲师五字,臣时刻不敢有忘,怎敢
侮辱陛下,自取其死?”王怒曰:“你还在此巧言辩说?你演甚麽先天数,侮驾朕躬,罪在
不赦。”西伯曰:“先天神农伏羲演成八卦,定人事之吉凶休咎,非臣故捏。臣不过据数而
言,岂敢妄议是非?”王曰:“你试演朕躬一数,看天下如何?”西伯曰:“前演之败不
吉,故对费仲、尤浑二大夫言,即日不吉,并未曾言甚麽是非,臣安敢妄议?”纣王立身大
呼曰:“你道朕不能善终,你自夸寿终正寝,非忤君而何?此正是妖言惑众,以後必为祸
乱;朕先教你先天数不验,不能善终。”传旨:“将姬昌拿出午门,以正国法。”左右待上
前,只见殿外有人大呼曰:“陛下!姬昌不可斩!臣等有谏章。”纣王急视,见黄飞虎、微
子等七位大臣进殿,俯伏奏曰:“陛下!天赦姬昌归国,臣民仰德如山。且其先天数,乃是
伏羲先圣所演,非姬昌捏造,若是不准,亦是据数推详,若是果准;亦是直言君子,不是狡
诈小人,陛下方可赦其小饼。”王曰:“骋自己之妖术,谤主君以不堪,岂得赦其无罪?”
比干奏曰:“臣等非是为他,实为国也。今陛下斩姬昌事小,社稷安危事大。姬昌素有令
名,为诸侯瞻仰,军民钦服;且其先天数据理直推,非是要捏,如果圣上不信,可命姬昌演
日下吉凶。如准,可赦其生,如不准,即坐以捏造妖言之罪。”纣王见大臣力谏,只得准
奏,命西伯演日下吉凶。西伯取金钱一晃,大惊曰:“陛下明日太庙火灾,速将宗社神主请
开,恐毁社稷根本。”王曰:“数演明日,应在何时?”姬昌曰:“应在午时。”王曰:
“既如此,且将姬昌发下囹圄,以俟明日之验。”众宫出午门,西伯感谢七位殿下。黄飞虎
曰:“贤侯明日颠危,必预斟酌。”西伯曰:“且看天数如何。”众官散罢不题。且言纣王
谓费仲曰:“姬昌言明日太庙火灾,若应其言,如之奈何?”尤浑奏曰:“传旨令看守太庙
宫官仔细防闲,亦不必焚香,其火从何而至?”王曰:“此言极善。”天子回宫,费、尤二
人也出朝不表。且言次日武成王黄飞虎约七位殿下,俱在王府候午时火灾之事,命阴阳官报
时刻。阴阳官报:“禀上众老爷!正当午时了。”众官不见太庙火起,正在惊慌之际,只听
半空中霹雳一声,山河振动,忽见阴阳官来报:“禀上众老爷,太庙火起。”比干叹曰:
“太庙灾异,成汤必不久矣。”众人齐出王府看火,但见好火:
 此火本原生於石内,其实有威有雄;坐居离地东南位,势转丹砂九鼎中。此火乃燧人氏
出世,刻木钻金,旋乾转坤:八卦内只有他威,五行中独他无情。朝生东南,照万物之光
辉;暮落西北,为一世之混沌。火起处,滑喇喇闪电飞腾;烟发时,黑沉沉遮天蔽日。看高
低,有百万雷声;听远近,发叁千火炮。黑烟铺地,百忙里走万道金蛇;红焰冲空,时间有
千团火块。狂风助力,金门珠户一时休;恶火飞来,碧瓦雕檐捻指过。火起千条焰,星洒满
天红;都城齐呐喊,轰动万民惊。演先天莫浪猜,成汤宗庙尽成灰;老天已定兴衰事,算不
由人枉自谋。
 话说纣王在龙德殿正聚文武商议时,只见奉御官来奏,果然午时太庙火起。只吓得天子
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两个奸臣肝胆裂尽,西伯真圣人也。纣王曰:“昌之数今果有应验,
大夫如何处之?”费、尤二人奏曰:“虽然姬昌之数偶验,适逢其时,岂得骤赦归国?陛下
恐众大臣有所谏阻,只赦放姬昌须如此如此,天下可安,强臣无虑,此四海生民之福也。”
王曰:“卿言甚善。”言未毕,微子、此干、黄飞虎等朝见毕,比干奏曰:“今日太庙火
灾,姬昌之数果验,望陛下赦昌直言之罪。”王曰:“昌数果应,赦其死罪,不赦归国;暂
居里,待後国事安宁,方许归国。”比干等谢恩而出,俱至午门。比干对姬昌言曰:“为贤
侯特奏天子,准赦死罪,不赦归国,暂居里月馀,贤侯且自宁忍,俟天子转日回天,自然荣
归故地。”姬昌顿首谢曰:“今日天子禁居里,何处不是浩荡之恩,怎敢有违?”飞虎又
曰:“贤侯不过暂居月馀,不才等逢机会,自然与贤侯方为挽回,断不令贤侯久羁此地
耳。”西伯谢过众人,随在午门望阙谢恩,即同押送官往里来。里军民父老牵羊担酒,擒道
跪迎。父老言曰:“里今得圣人一顾,万物生光。”欢声杂地鼓乐惊天,迎进城郭。押送官
叹曰:“圣人心同日月,普照四方;今日观百姓迎接西伯,非伯之罪可知。”姬昌进了府
宅,押送官往都城回旨不表。且言西伯一至里。教化大行,军民乐业;闲居无事,把伏羲八
卦反复推明,变成六十四卦,中分叁百八十四爻象,守分安居,全无怨主之心。後人有诗赞
曰:
 “七载艰难里城,卦爻一一变分明;玄机参透先天秘,万古留传大圣民。”
 话说纣王囚禁大臣,全无忌惮。一日,报到元戎府,黄飞虎看报,见反了东伯侯姜文
焕,领四十万人马,兵取游魂关;又反了南伯侯鄂顺,领人马二十万,取叁山关,天下已反
了四百镇诸侯,黄飞虎叹曰:“二镇兵起,天下荒荒,生民何日得安?”忙发令箭,命将紧
守关隘,此话不表。且言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因神仙一千五百年犯了杀戒,乃年积月
累,天下大乱一场,然後复定。一则姜子牙该斩将封神,成汤天下该灭,周室将兴,因此玉
虚宫住讲道教,太乙真人闲坐洞中,只听昆仑山玉虚官白鹤童子持玉札到山。太乙真人接玉
札,望玉虚官拜罢,白鹤童子曰:“姜子牙不久下山,请师叔把灵珠子送下山去。”太乙真
人曰:“我已知道了。”白鹤童子回去不表。太乙真人送一仙老爷下山。不知後事如何?且
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陈塘关哪吒出世
第十二回 陈塘关哪吒出世
 金光洞里有奇珍,降落尘寰辅至仁;周室已生佳气色,商家应自灭精神。从来泰运多梁
栋,自古昌期有劫;戊午旬中逢甲子,漫嗟朝尽夜沉沦。
 话说陈塘关有一总兵官姓李名靖,自幼访道修真,拜西昆仑度厄真人为师,学成五行遁
术;因仙道难成,故遣下山辅佐纣王,官居总兵,享受人间之富贵。元配殷氏,生有二子,
长曰金吒,次曰木吒。殷夫人後又怀孕在身,已及叁年零六个月,倘不生产。李靖时常心下
忧疑,一日指夫人之腹言:“怀孕叁载有馀,尚不降生,非妖即怪。”夫人亦烦恼曰:“此
孕定非吉兆,教我日夜忧心。”李靖听说,心下甚是不乐。当晚夜至叁更,夫人睡得正浓,
梦见一道人头挽双髻,身着道服,迳进香房。夫人叱曰:“这道人甚不知礼,此乃内室,如
何迳进,着实可恶。”道人曰:“夫人快接麟儿。”夫人未及答言,只见道人将一物,往夫
人怀中一送,夫人猛然惊醒。骇出一身冷汗,忙唤醒李总兵曰:“适梦中如此如此。”说了
一遍,言未毕,时殷夫入已觉腹中疼痛。靖急起来至前厅坐下,暗想怀身叁年零六个月,今
夜如此,莫非降生,凶吉尚未可知。正思虑间,只见两个侍儿慌忙前来:“启老爷!夫人生
下一个妖精来了。”李靖听说,急忙来至香房,手执宝剑。只见房里一团红气,满屋异香,
有一肉,滴溜溜圆转如轮。李靖大惊,望肉上一剑砍去,划然有声,分开肉,跳出一个小孩
儿来,遍体红光,面如傅粉,右手套一金镯,肚皮上围着一块红绫,金光射目。这位神圣下
世,出在陈塘关,乃姜子牙先行官是也。灵珠子化身,金镯是乾坤圈,红绫名曰:“混天
绫。”此物乃是乾元山镇金光洞之宝,表过不题。只见李砍开肉,见一孩儿满地上跑,李靖
骇异,上前一把抱将起来,分明是个好孩子;又不忍作为妖怪,坏他性命。乃递与夫人看,
彼此恩爱不舍,各各欢喜。却说次日,有许多属官俱来贺喜,李靖刚发放完毕,中军官来
禀:“启老爷!外面有一道人求见。”李靖原是道门,怎敢忘本?忙道:“请来。”军政官
急请道人,道人迳上大厅,朝对李靖曰:“将军!贫道稽首了。”李靖即答礼毕,尊道人上
坐。道人不谦,便就坐下。李靖曰:“老师何处名山?甚麽洞府?今到此关,有何见谕?”
道人曰:“贫道乃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是也。闻得将军生了公子,特来贺喜,借令公子一
看,不知尊意如何?”李靖闻道人之言,随唤侍儿抱将出来。侍儿将公子抱将出来,道人接
在手看了一看,问曰:“此子落在那个时辰?”李靖答曰:“生在丑时。”道人曰:“不
好。”李靖答曰:“此子莫非养得不好?”道人曰:“非也,此子生於丑时,正犯一千七百
杀戒。”又问:“此子可起名否?”李靖答曰:“不曾。”道人曰:“贫道待与他起个名,
就与贫道做个徒弟何如?”李靖答曰:“愿拜道长为师。”道人曰:“将军有几位公子?”
李靖答曰:“不才有叁子;长曰金吒,拜五龙山云霄洞文殊广法天尊为师;次曰木吒,拜九
宫山白鹤洞普贤真人为师;老师既要此子为门下,但凭起一名字,便拜道长为师。”道人
曰:“此子第叁,取名叫做哪吒。”李靖答曰:“多承厚德命名,感激不尽。”唤左右看
斋,道人乃辞曰:“这个不必,贫道有事,即便回山,着实辞谢。”李靖只得送道人出府;
那道人别过,迳自去了。话说李靖在关上无事,忽闻报天下反了四百诸侯,忙传令叫把守关
隘,操演叁军,训练士卒,让提防野马岭要地。鸟飞兔走,瞬息光阴,暑往寒来,不觉七
载。哪吒年方七岁,身长六尺;时逢五月,天气炎热。李靖因东伯侯姜文焕反了,在游魂关
大战窦融,因此每日操演叁军,教演士卒不表。且说叁公子哪吒见天气炎热,心下烦躁,来
见母亲,参见毕,站立一傍,对母亲曰:“孩儿西出关外闲玩一会,禀过母亲,方敢前
去。”殷夫人爱子之心重,便叫:“我儿!你既要去关外闲游,可带一名家将领你去,不可
贪玩,快去快来,恐怕爷爷操练回来。”哪吒应道:“孩儿晓得。”哪吒同家将出得关来,
正是五月天气,也就着实炎热。但见:
 太阳真火尘埃,绿柳娇柔欲化灰,行旅畏威慵举步,佳人怕热懒登台。凉亭有暑如烟
燎,水阁无风似火埋;漫道荷香来曲院,轻雷细雨始开怀。
 话说哪吒同家将出关,约行一里之馀,天热难行;哪吒走得汗流满面,乃叫:“家将看
前面树阴之下,可好纳凉?”家将来到绿柳荫中,只见薰风荡荡,烦暑尽解,急忙走回来对
哪吒禀曰:“禀公子!前面柳荫之内,甚是清凉,可以避暑。”哪吒听说,不觉大喜,便走
进林内;解开衣带,舒放襟怀,甚是快乐。猛然的见那壁厢清波滚滚,绿水滔滔,真是两岸
垂杨风习习,崖傍乱石水潺潺。哪吒立起身来,走到河边叫家将:“我方走出关来热极了,
一身是汗,如今且在石上洗一个澡。”家将曰:“公子仔细,只怕老爷回来,可早些回
去。”哪吒曰:“不妨。”脱了衣裳,坐在石上,把七尺混天绫放在水里,蘸水洗澡,不知
这河乃“九湾河。”是东海口上,哪吒将此宝放在水中,把水俱映红了;摆一摆江河晃动,
摇一摇乾坤震撼。哪吒洗澡,不觉水晶宫已晃的乱响。不说那哪吒洗澡,且说东海敖光在水
晶宫闲坐了只听得宫门震响。赦光忙唤左右问曰:“地不该震,为何宫殿晃摇?传与巡海夜
叉李良,看海口是何的作怪?”夜叉来到九湾河一望,见水俱是红的,光华灿烂,只见一小
儿将红罗帕蘸水洗澡。夜叉分水大叫曰:“那孩子将甚麽作怪东西,把河水映红?宫殿摇
动?”哪吒回头一看,见水底一物,面如蓝靛,发似珠砂,巨口獠牙,手持大斧。哪吒曰:
“你那畜生,是个甚麽东西也说话?”夜叉大怒:“吾奉主公点差巡海夜叉,恁骂我是畜
生!”分水一跃,跳上岸来,望哪吒顶上一斧劈来;哪吒正赤身站立,见夜叉来得勇猛,将
身躲过,把右手套的乾坤圈,望空中一举。此宝原系昆仑山玉虚宫所赐,太乙真人镇金光洞
之物。夜叉那里经得起,那宝打将下来,正落在夜叉头上,只打得头脑迸流,即死于岸上。
哪吒笑曰:“把我的乾坤圈都污了。”复到石上坐下,洗那圈子。水晶宫如何经得起此二宝
震撼,险些儿把宫殿俱晃倒了。敖光曰:“夜叉去探事未回,怎的这等凶恶?”正说话间,
只见龙兵来报:“夜叉李良被一孩儿打死在陆地,特启龙君知道。”敖光大惊:“李良乃灵
宝殿御笔点差的,谁敢打死?”敖光传令:“点龙兵待吾亲去,看是何人?”话未了,只见
龙王叁太子敖丙出来口称:“父王为何大怒?”敖光将李良被打死的事,说了一遍。叁太子
曰:“父叁请安。孩儿出去拿来便了。”忙调龙兵,上了逼水兽,提画戟,净出水晶工迳出
水晶宫来。分开水势,浪如山倒,波涛横生,平地水长数尺。哪吒起身看着水言曰:“好大
水。”只见波浪中现一水兽,兽上坐看一人,全装服色,挺戟骁勇,大叫道:“是甚人打死
我巡海夜叉李良?”哪吒曰:“是我。”敖丙一见问曰:“你是谁人?”哪吒答曰:“我乃
陈塘关李靖第叁子哪吒是也。俺父亲镇守此间,乃一镇之主;我在此避暑洗澡,与他无干,
他来驾我,我打死了他也无妨。”叁太子敖丙大骂曰:“好泼贼,夜叉李良,乃天王殿差,
你敢大胆将他打死,尚敢撒泼乱言?”太子将昼戟便刺来取哪吒。哪吒手无寸铁,把头一
低,钻将过去:“少待动手!你是何人?通个姓名!我有道埋。”赦丙曰:“孤乃东海龙君
叁太子敖丙是也。”哪吒笑曰:“你原是敖光之子。你妄自尊大,若恼了我,连你那老泥鳅
都拿出来,把皮也剥了他的。”叁太子大叫一声:“气杀我也!好泼贼这等无礼?”又一戟
刺来,哪吒急了,把七尺混天绫望空一展,似火块千团,往下一裹,将叁太子裹下逼水兽
来。哪吒抢一步,赶上去一脚踏住敖丙的头顶,提起乾坤圈照顶门一下,把叁太子的原身打
出,是一条龙,在地上挺直。哪吒曰:“打出这小龙的本像来了,也罢,把他的筋抽去,做
一条龙筋□(左“糸”右“条”),与俺父亲束甲。”哪吒把叁太子的筋抽了,迳带进关
来。把家将吓得浑身骨软筋酥,腿膝难行,挨到帅府门前,哪吒来见太夫人。夫人曰:“我
儿!你往那里耍子,便去这半日?”哪吒曰:“关外闲行,不觉来迟。”哪吒说罢,往後园
去了。且说,李靖操演回来,发放左右,自卸衣甲,坐於後堂,忧思纣王失政,逼反天下四
百诸侯,日见生民涂炭,在那里烦恼。且说敖光在水晶宫,只听得龙兵来报说:“陈塘关李
靖之子哪吒,把叁太子打死,连筋都抽去了。”敖光听报大惊曰:“吾儿乃兴云步雨,滋生
万物正神,怎说打死了?李靖你在西昆仑学道,吾与你也有一拜之交,你敢纵子为非,将吾
儿子打死;这也是百世之冤,怎敢又将我儿子筋都抽了,言之痛切骨髓。”敖光大怒,恨不
能即与其子报仇,随化一秀士,迳往陈塘关来。至于帅府,对门官曰:“你与我传报:『有
故人敖光拜访。』”军政官进内厅禀曰:“启老爷!外有故人敖光拜访。”李靖曰:“吾兄
一别多年,今日相逢,真是天幸。”忙整衣来迎,敖光至大厅,施礼坐下。李靖见敖光一脸
怒色,方欲动问,只见敖光日:“李贤弟!你生的好儿子?”李靖答曰:“长兄多年未会,
今日奇逢,真是天幸,何故突发此言?若论小弟止有叁子,长曰金吒,次曰木吒,叁曰哪
吒,俱拜名山道德之士为师;虽未见好,亦不是无赖之徒,长兄莫要错见。”敖光曰:“贤
弟你错见了!我岂错见?你的儿子在九湾河洗澡,不知用何法术,将我水晶宫几乎震倒。我
差夜叉来看,便将我夜叉打死;我第叁子来看,又将我第叁太子打死,还把他筋都抽来
了。”敖光说至此不觉心酸,勃然大怒曰:“你还说这些护短的话?”李靖忙暗笑答曰:
“不是我家,兄错怪了我。我长子在五龙山学艺,二子在九宫山学艺,叁子七岁,大门不
出,从何处做出这等大事来?”敖光曰:“便是你第叁子哪叱打的。”李靖曰:“真是异事
非常。长兄不必性急,待我叫他出来你看。”李靖往後堂来,殷夫人问曰:“何人在厅
上?”李靖曰:“故友敖光,不知何人打死他叁太子,说是哪吒打的。如今叫他出去与他
认,哪吒今在那里?”殷夫人自思,只今日出门,如何做出这等事来,不敢回言,只说在後
园里面。李靖迳进後园来,叫:“哪吒在那里?”叫了两半个时辰不应,李靖走到海棠轩
来,见门又关住,李靖在门口大叫;哪吒在里面听见,忙开门来见父亲。李靖便问:“我儿
在此作何事?”哪吒对曰:“孩儿今日无事,出关至九湾河顽玩偶因炎热,下水洗个澡。讵
料有个夜叉李良,孩儿又不惹他,他百般骂我,还拿斧来劈我;是孩儿一圈打死了,不知又
有甚麽叁太子叫做敖丙,持画戟刺来,被我把混天绫裹他上岸,一脚踏住颈头,也是一圈,
不意打出一条龙来;孩儿想龙筋最贵重,因此上抽了他的筋来,在此打以一条龙筋□(左
“糸”右“条”),与父亲束甲。”就把李靖只吓得张口结舌,不语半晌,大叫曰:“好冤
家!你惹下无涯之祸,你快出去见你伯父。自回他话。”哪吒曰:“父亲放心!不知者不坐
罪。筋又不曾动他的,他要原物在此,待孩儿见他去。”哪吒急走来至大厅,上前施礼,口
称:“伯父!小侄不知,一时失错,望伯父恕罪;原筋交付明白,分毫未动。”敖光见物伤
情,对李靖曰:“你生出这等恶子,你适还说我错了!今他自己供认,只你意上可过的去!
况吾子乃正神也,夜叉李良亦系御笔亲点,岂得你父子无故擅行打死。我明日奏上玉帝,问
你的师父要你。”敖光竟扬袖去了。李靖顿首放声大哭:“这祸不小。”夫人听见前庭悲
哭,忙问左右?侍儿回报曰:“今日叁公子因游玩,打死龙王叁太子,适龙王与老爷折辨,
明日要奏准天庭,不知老爷为何啼哭?”夫人着忙,急至前庭来看李靖。李靖见夫人来,忙
止泪恨曰:“我李靖求仙未成,谁知你生下这样好儿子,惹此灭门之祸。龙王乃施雨正神,
他妄行杀害;明日玉帝准奏施行,我和你多则叁日,少则两日,俱为刀下之鬼。”说罢又
哭,情甚惨切。夫人又泪如雨下,指哪吒而言曰:“我怀你叁年零六个月,方生你,不知受
了多少辛苦。谁知你是灭门绝户之祸根也?”哪吒见父母哭泣,立身不安,双膝跪下言曰:
“爹爹!母亲!孩儿今日说了罢:我不是凡夫俗子,我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弟子,此宝
皆是师父所赐,料敖光怎得敌得我?我如今往乾元山上问我师尊,定有主意;常言道:『一
人做事一人当,岂肯连累父母?』”哪吒出了府斗,抓一把土,望空一洒,寂然无影。此是
生来根本,驾上遁往乾元山来。有诗为证:
 “乾元山上叩吾生,诉说敖光东海清;宝德门前施法力,方知仙术不虚名。”
 话说哪吒驾土遁来,至乾元山金光洞候师法旨;金霞童儿忙启:“师父!师兄候法
旨。”太乙真人曰:“着他进来。”金霞童子至洞门对哪吒曰:“师父命你进去。”哪吒至
碧游床倒身下拜;真人问曰:“你不在陈塘关,到此有何话说?”哪吒曰:“启老师!蒙恩
降生陈塘,今已七载。昨日偶到九湾河洗澡,不意敖光子敖丙,将恶语伤人;弟子一时怒
发,将他伤了性命。今敖光欲奏天庭,父母惊慌,弟子心甚不安,无门可救;只得上山恳求
老师,赦弟子无知之罪,望祈垂救。”真人自思曰:“虽然哪吒无知,误伤敖丙,这是天
数。今敖光虽是龙中之王,只见步雨兴云,然上天垂象,岂得推为不知?以此一小事,干渎
天庭,真是不谙事体。”忙叫:“哪吒过来,你把衣裳解开。”真人以手指,在哪吒胸前画
了一道符,吩咐哪吒:“你到宝德门如此如此。事完後,你回到陈塘关与你父母说:『若有
事还有师父,决不干碍父母。』你去罢!”哪吒离了乾元山,迳往宝德门来。正是天宫异象
非凡景,紫雾红云罩碧空。但见上天大不相同:
 初登上界,乍见天堂;金光万道吐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只见那南天门,碧沉沉□
(“溜”字的水字边换成“王”)璃造就,明晃晃宝殿妆成。两边有四根大柱,柱上盘绕
的,是兴云布雾赤须龙;正中有二座玉桥,桥上站立的,是彩羽凌空丹顶凤。明霞灿烂映天
光,碧雾朦胧遮斗日。天上有叁十叁座仙宫:遗云宫,毗波宫,紫霄宫,太阳宫,太阴宫,
化乐宫,一宫宫,脊吞金獬豸;又有七十重宝殿:乃朝会殿,凌虚殿,宝光殿,聚光殿,聚
仙殿,传奏殿,一殿殿柱列。玉麒麟,寿星台,福禄台,禄星台,台下有千千年不卸奇花;
丹炉,八卦炉,水火炉,炉中有万万载常青秀草。朝圣殿中,绛纱衣,金霞灿烂;彤廷阶
下,芙蓉冠,金碧辉煌。灵霄宝殿,金龙攒玉户;集圣楼前,彩凤舞珠门。复道回廊,处处
玲珑剔透;叁拥四簇;层层龙爪翱翔。上面有紫巍巍,明晃晃,圆丢丢,光灼灼,亮铮铮的
葫芦;顶左右是紧簇簇,密层层,响叮叮,滴溜溜,明朗朗的玉佩声。正是:“天官兴物般
般有,世上如他件件希。”金阙银銮并紫府,奇花异草满瑶天。朝王玉免坛边过,参圣金乌
着底飞;若人有福来天境,不堕人间免污泥。
 哪吒到了宝德门,来的尚早,不见敖光,又见天宫各门未开,哪吒站立在聚仙门下;不
多时只见敖光朝服叮当,迳至南天门,只见南天门未开,敖光曰:“来早了,黄金力士还不
曾至,不免在此间等候。”哪吒看见敖光,敖光看不见哪吒,哪吒是太乙真人在他前心画了
符,名曰:“隐身符。”故此敖光看不见哪吒。哪吒看见敖光在此等候,心中大怒,撒开大
步,提起手中乾坤圈,把敖光後心一圈,打了个饿虎扑食,跌倒在地;哪吒赶上去一脚,踏
住後心。不知敖光性命如何?且看下分解。
 
第十叁回 太乙真人收石矶
第十叁回 太乙真人收石矶
 天然顽石矶得先,结就灵胎已万年;吸月餐星探地窟,填离取坎复天乾。漫夸步雾兴云
术,且听吟龙啸虎仙;劫火运逢难措手,须知邪正有偏全。
 话说哪吒在宝德门将敖光踏住後心,敖光扭颈回头看时,认得是哪吒,不觉心中大怒。
况又被他打倒,用脚踏住,挣扎不得;乃大驾曰:“好大胆泼贼!你黄牙未退,胎毛不乾;
逞凶将御笔钦点夜叉打死,又将我叁太子打死?他与你何仇?你辄将他筋俱抽了。这等凶
顽,罪已不赦;今又敢在宝德门外毁打兴云步雨正神。你欺天罔上,虽碎醢汝尸,不足以尽
其辜!”哪吒被他骂得性起,恨不得就要一圈打死他;奈太乙真人吩咐,只是按住他道:
“你叫!你叫!我便打死你老泥鳅,也无甚大事!我不说,你也不知我是谁,我非别人,乃
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弟子灵珠子是也。偶在九湾河洗澡,你家人欺负我;是我一时性急,
便打死他二命,也是小事,你就上本。我师父说来,就连你这老蠢物打死了,也不妨事!”
敖光听罢,骂曰:“好孺子!打的好!打的好。”哪吒曰:“你要打就打你。”捻起拳来,
或上成下,乒乒乓乓,一气打有一二十拳,打的敖光叫喊。哪吒道:“你这老蠢才!乃是顽
皮,不打你,你是不怕的。”古云:“龙怕揭鳞,虎怕抽筋。”哪吒将敖光朝服一把扯去了
半边,左胁下露出鳞甲,哪吒用手连抓几把,抓下四五十片鳞甲,鲜血淋漓,痛彻骨髓。敖
光疼痛难忍,只求饶命。哪吒曰:“你要我饶你,我不许你上本,跟我往陈塘关去。我就饶
你;你若不依,一顿乾坤圈打死你,料有太乙真人作主,我也不怕你。”敖光遇着恶人,莫
敢谁何;只得应承:“愿随你去。”哪吒曰:“放你起来。”敖光起来,正欲同行。哪吒
曰:“尝闻龙变化,要大便撑天拄地,要小便芥子藏身;我怕你走了,往何处寻你?你变一
个小小蛇儿,我带你回去。”敖光不得脱身,没奈何只得化一个小青蛇儿;哪吒拿来放在袖
里,离了宝德门,往陈塘关来。即刻便至帅府,家将忙报李靖曰:“叁公子回府了。”李靖
闻言,甚是不乐;只见哪吒进府来谒见父亲,见李靖眉锁春山,愁容可掬,上前请罪。李靖
问曰:“你往那里去来?”哪吒曰:“孩儿往两天门去请伯父回来,劝他不必上本。”李靖
大喝一声:“你这说谎畜生!你是何等之辈,敢往天界?俱是一派诳言,昧父母,甚是可
恼!”哪吒曰:“父亲不必发怒,现有伯父敖光可证。”李靖曰:“你尚胡说?伯父如今在
那里?”哪吒曰:“在这里。”袖中取出青蛇,往下一丢;敖光化一阵清风,现成人形。李
靖吃了一惊,忙问曰:“长兄为何如此?”敖光大怒,把南天门毁打之事,说了一遍;又把
胁下鳞甲,把与李靖一看:“你生这凶恶子,我约四海龙王,齐到灵霄殿,伸明冤枉,看你
如何理处?”说罢,化一阵清风去了。李靖顿足曰:“此事愈反加重,如何是好?”哪吒近
前跪而禀曰:“爹爹母亲只管放心;孩儿求救师父,师父说我:『不是私自投胎至此,奉玉
虚宫符命,来保明君,连四海龙王便都坏了,也不妨甚麽事;若有大事,师父自然承当。』
父亲不必挂念。”李靖乃道德之士,亦明玄中奥妙;又见哪吒南天门打敖光的手段,既上得
天曹,其中必有原故。殷夫人终是爱子之心,见哪吒站立傍边,李靖烦恼,有恨儿子之意。
夫人曰:“你还在这里,不往後边去?””哪吒听母命,竟往後园来;坐了一回,心上觉
闷,乃出後园来,迳上陈塘关的城楼上来纳凉。此时天气甚热,此处不曾到过,只见好景
致,薰风荡荡,绿柳依依,观望长空,果然是一轮火盖。正是:“行人满面流珠落,避暑闲
人把扇摇。哪吒望看了一回,自言曰:“从不知道这个所在好顽耍。”又见兵器架上有张
弓,名曰:“乾坤弓。”有叁枝箭,名曰:“震天箭。”哪吒自思:“师父说我後来做先行
官,破成汤天下,如今不习弓马,更待何时?况有现成弓箭,何不演习演习?”哪吒心下甚
是欢喜,便把弓拿在手中,取一枝箭,搭箭当弦,望西南一箭射去;响一声红光缭绕,瑞彩
盘旋。这一箭不当紧,正是:“沿河撒上钩和线,从今钓出是非来。”哪吒不知此弓箭乃镇
陈塘关之宝,“乾坤弓”,“震天箭”自从轩辕黄帝,大破蚩尤,留传至今,并无人拿得起
来。今日哪吒拿起去射了一箭,只射到骷髅山白骨洞有一石矶娘娘的门人,名曰碧云童子;
携花篮采药,来至山崖之下,被这一枝箭正中咽喉,翻身倒地而死。少时只见彩云童儿,看
见碧云童子中箭而死,急忙报与石矶娘娘曰:“师兄不知何故,箭射咽喉而死。”石矶娘娘
听说,走出洞来行至崖边,看见碧云童子果然中箭而死。细看是“震天箭。”石矶娘娘怒
曰:“此箭在陈塘关,必是李靖所射。李靖!你不能成道,我在你师父前,着你下山,求人
问富贵;你今位至公侯,不思报答,反将箭射我的徒弟,恩将仇报。”叫彩云童儿:“看着
洞府,待我拿李靖来,以报此恨。”石矶娘娘乘青鸾而来,只见金霞荡荡,彩寿绯绯,正
是:“仙家妙用无穷尽,咫尺青鸾到此关。”娘娘在半空中,大呼:“李靖出来见我!”李
靖不知道是谁人叫,急出来看时,认是石矶娘娘;李靖倒身下拜:“弟子李靖拜见,不知娘
娘驾至,有失迎迓,望乞恕罪。”娘娘曰:“你行的好事,尚在巧语花言!”将“八卦云光
帕”上面有坎离震兑之宝,包罗万象之珍;望下一丢,命黄巾力士将李靖拿进洞来。黄巾力
士平空把李靖拿去,至白骨洞放下;娘娘离了青鸾,坐在蒲团之上。力士将李靖拿至面前跪
下,石矶娘娘曰:“李靖!你仙道未成,已得人间富贵,你却亏了何人?今不思报本,反起
歹意,将我徒弟碧云童子封死,有何话说?”李靖不知何事,真是平地风波。李靖曰:“娘
娘!弟子今得何罪?”娘娘曰:“你恩将仇报,射死我门人,你还故推不知?”李靖曰:
“箭在何处?”娘娘取箭来与他看;李靖看时,却是震天箭。李靖大惊曰:“这『乾坤弓』
『震天箭』,乃轩辕黄帝留传至今,镇陈塘关之宝,谁人拿得起来?这是弟子运乖时蹇,异
事非常,望娘娘念弟子无辜被枉,冤屈难明;放弟子回关查明射箭之人,待弟子拿来,以分
皂白,庶不冤枉无辜。如无射箭之人,弟子死不瞑日。”石矶娘娘曰:“既如此,我且放你
回去;你若查不出来,我问你师父要你,你且回去。”李靖连箭带回,借土遁来至关前,收
了遁法,进了帅府。殷夫人不知何故,见李靖平空摄去,正在惊慌之,李靖回见夫人。夫人
曰:“将军为何事平空摄去,使妾身惊慌无地?”李靖顿足而叹曰:“夫人!我官居二十五
载,谁知今日连蹇时乖;关上敌楼有『乾坤弓』『震天箭』,乃镇压此关之宝,不知何人,
将此箭射去,把石矶娘娘徒弟射死。箭上是我官衔,方被他拿去,要我抵偿性命;被我苦苦
哀告,回来访是何人,拿去见他,方能与我明白。”李靖又曰:“若论此弓箭,别人也拿不
动,莫非又是哪吒。”夫人曰:“岂有此理,难道敖光事未了,他又惹这是非?就是哪吒恐
也拿不起来。”李靖沉思半晌,计上心来,叫左右侍儿:“唤你叁公子来。”不一时哪吒来
见,站立一傍;李靖曰:“你说你有师父承当,叫你辅弼明君,你如何不去学习些弓马,後
来也好去用力。”哪吒道:“孩儿奋志如此,方才在城敌楼上,见弓箭在此,是我射了一
箭:只见红光缭绕,紫雾纷霏,把一枝好箭射不见了。”就把李靖气得大一声:“好逆子!
你打死叁太子,事尚未完;今又惹这等无涯之祸。”夫人默默无言。哪吒不知其情,便问:
“为何又有甚麽事?”李靖曰:“你方才一箭,射死石矶娘娘徒弟,娘娘拿了我去,被我说
过,放我回来寻访射箭之人,原来却是你,你自去见娘娘回话。”哪吒笑曰:“父亲且息
怒,石矶娘娘在那裹住?他的徒弟在何处,我怎样射死他?平地赖人,其心不服。”李靖
说:“石矶娘娘在骷髅山白骨洞,你既射死他的徒弟,你去见他。”哪吒曰:“父亲此言有
理;同到甚麽白骨洞,若还不是,我打他个揽海翻江,我才回来。父亲请先行,核儿随
後。”父子二人驾土遁往骷髅山而来。
 箭射金光起,红云照太虚;真人今出世,父子已安居。莫浪夸仙术,须知念玉书;万邪
难克正,不免破叁军。
 话说李靖到了骷髅山,吩咐哪吒:“站立在此,待我进去回了娘娘法旨。”哪吒冷笑:
“他在那里平空赖我,若他如何发付我。”且言李靖进洞中参见娘娘,娘娘曰:“是何人射
死碧云童子?”李靖启娘娘:“就是李靖所生逆子哪吒,弟子不敢有违,已拿到洞府前听候
法旨。”娘娘命彩云童儿:“看他进来。”只见哪吒看见洞里有人出来,自想:打人不如先
下手,此间是他巢穴,反为不便。祭起乾坤圈一下打将来;彩云童儿不曾提防,夹颈一圈,
呵呀一声,跌倒在地。彩云童儿彼时一命将危,娘娘听得洞外跌得人响,急出洞来,彩云童
儿已在地下挣命。娘娘曰:“好孽障还敢行凶,又伤我徒弟。”哪吒见石矶娘娘带鱼尾金
冠,穿大红八卦衣,麻履丝□(左“糸”右“条”),手提太阿剑赶来;哪吒收回圈,复打
一圈来,娘娘看是太乙真人的乾坤圈:“呀原来是你!”娘娘用手接住乾坤圈;哪吒大惊,
忙将七尺混天绫来裹娘娘。娘娘大笑,把袍袖望上一迎,只见混天绫轻轻的落在娘娘袖里。
娘娘叫:“哪吒!再把你师父宝贝用几件来,看吾道术如何?”哪吒手无寸铁,将何物支
持,只得转身就跑。娘娘叫:“李靖!不干你事,你回去罢。”不言李靖回关,且说石矶娘
娘赶哪吒飞云挈电,雨骤风驰,赶彀多时,哪吒只得往乾元山来到金光洞,慌忙走进洞门,
望师父下拜。真人问曰:“哪吒为何这等慌张?”哪吒曰:“石矶娘娘赖弟子射死他的徒
弟,提宝剑赶来杀我,把师父的乾坤圈、混天绫都收去了!如今赶弟子不放,现在洞外。弟
子没奈何,只得求见师父,望乞救命。”太乙真人曰:“你这孽障且在後桃园内,待我出去
看。”真人出来身倚洞门,只见石矶满面怒色,手提宝剑,恶狠狠赶来;太乙真人稽首道:
“道兄请了!”石矶娘娘答礼。石矶曰:“道兄!你的门人仗你道术,射死贫道的碧云童
子,打坏了彩云童儿,还将你乾坤圈、混天绫来伤我。道兄好好把哪吒叫他出来见我,还是
好面相看,万事俱息;若道兄隐护,只恐明珠弹雀,反为不美。”真人曰:“哪吒在我洞
里,要他出来不难,你只到玉虚宫见吾掌教老师,他教与你,我就与你。哪吒奉玉虚敕命,
出世辅保明君,非我一己之私。”娘娘笑曰:“道兄差矣!你将教主压我,难道纵徒弟行
凶?杀我的徒弟,还将大言压我,难道我不如你,我就罢了,你听我道来:
 “道德森森出混元,修成乾健得长存;叁花聚顶非闲说,五气朝元岂浪言?闲坐苍龙归
紫极,喜乘白鹤下昆仑;休将教主欺吾党,劫运回环已万原。”
 话说太乙真人曰:“石矶!你说你的道德清高,你乃截教,我乃阐教,因吾辈一千五百
年不曾斩却叁尸,犯了杀戒,故此降生人间,有征诛杀伐,以完此劫数。今成汤合灭,周室
当兴,玉虚封神应享人间富贵;当时叁教佥押封神榜,吾师命我教下徒众降生出世,辅佐明
君。哪吒乃灵珠子下世,辅姜子牙而灭成汤,奉的是元始掌教符命,就伤了你的徒弟,乃是
天数。你怎言包罗万象,迟早飞升?似你等无忧无虑,无荣无辱,正好修持,何故轻动无
名,自伤雅教?”石矶娘娘忍不住心头火,喝曰:“道同一理,怎见高低?”太乙真人曰:
“道虽一理,各有所陈。你且听吾分剖:
 “交光日月金英,一颗灵珠透宝月;摆动乾坤知道力,逃移生死见功成。逍遥四海留踪
迹,归在叁清立姓名;直上五云云路稳,紫鸾朱鹤自来迎。”
 石矶娘娘大怒,手执宝剑,望真人劈面砍来;太乙真人让过,抽身复入洞中,取剑执在
手上,暗袋一物,望昆仑东山下拜:“弟子今在此山开了杀戒。”拜罢,出洞指石矶曰:
“你根源浅薄,道行难坚,怎敢在我乾元山自恃凶暴?”石矶又一剑砍来,太乙真人用剑架
住,口称:“善哉!”石矶乃一顽石成精,采天地灵气,受日月精华,得道数千年,尚未成
正果。今逢大劫,本像难存,故到此山;一则石矶数尽,二则哪吒该在此处出身,天数已
定,怎能逃躲?石矶娘娘与太乙真人往来冲突,翻腾数转,二剑交加,未及数合,只见云彩
辉辉,石矶娘娘将八卦龙须帕丢起空中,欲伤真人;真人笑曰:“万邪岂能侵正?”真人口
中念念有词,用手一指,此物不落,更待何时?八卦帕落将下来。石矶大怒,脸变桃花,剑
如雪片;太乙真人曰:“事到其间,不得不行。”真人将身一跳,跃出圈子外来,将九龙神
火罩抛起空中;石矶见罩,欲逃不及,已罩在里面。且说哪吒看见师父用此物罩了石矶,叹
曰:“早将此罩传我,也不费许多力气。”哪吒出洞口来见师父,太乙真人回头看见徒弟
来:“呀这顽皮,他看见此罩,毕竟要了。但如今他还用不着,待子牙拜将之後,方可传
他。”真人忙叫:“哪吒!你快去,四海龙君奏准玉帝,来拿你父母了。”哪吒听得此言,
满眼垂泪,恳求真人道:“望师父慈悲,弟子一双父母,子作灾殃,祸及父母,其心何
安?”道罢放声大哭。真人见哪吒如此,乃附耳曰:“如此如此,可救你父母之厄。”哪吒
叩谢,借土遁往陈塘关来不表。且说太乙真人罩了石矶,石矶在罩内腾腾焰起,烈烈火生,
九条火龙盘绕;此乃叁昧神火,烧炼石矶,一声雷响,把娘媳真形炼出,乃是一块顽石。此
石生於天地玄黄之外,经过地水火风,炼成灵精;今日天数已定,合於此地而死,故现其真
形,此是太乙真人该开杀戒。真人收了神火罩,又收乾坤圈、混天绫进洞不表。且说哪吒飞
奔陈塘关来,只见帅府前人声扰嚷。众家将见公子来了,忙报李靖曰:“公子回来了。”四
海龙王敖光、敖顺、敖明、敖吉正看间,只见哪吒厉声叫曰:“一人行事一人当,我打死敖
丙、李良,我当偿命,岂有子连累父母之罪?”乃对敖光曰:“我一身非轻,乃灵珠子,是
奉玉虚符命,应运下世;我今日剖腹剔肠,剜骨肉还於父母,不累双亲,你们意下如何?如
若不肯,我同你齐到灵霄殿见天王,我自有话说。”敖光听得此言:“也罢!你既如此救你
父母,也有孝心。”四海龙王便放了李靖夫妇,哪吒便右手提剑,先去一臂,後自剖其腹,
刳肠剔骨,散了叁魂七魄,一命归泉。出崔龙王据哪吒之言,回旨不表。殷夫人将哪吒尸骸
而棺木盛了,埋葬不表。且说哪吒魂无所依,魄无所倚,他原是宝贝化现,借了精血,故有
魂魄。哪吒飘飘荡荡,随风而至,迳到乾元山而来。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哪吒现莲花化身
第十四回 哪吒现莲花化身
 仙家法力妙灵量,起死回生有异方;一粒丹砂归命宝,几根荷叶续魂汤。超凡不用肮脏
骨,入圣须寻返魂香;从此开疆归圣主,岐周事业藉匡襄。
 且说金霞童儿进洞来启太乙真人曰:“师兄杳杳冥冥,飘飘荡荡,随风定止,不知何
故?”真人听说,早解其意,忙出洞来,真人吩咐哪吒:“此处非汝安身之所,你回到陈塘
关托一梦与你母亲,在离关四十里,有一翠屏山,山上有一空地,令你母亲造一座哪吒行
宫;你受香烟叁载又可立人间,辅佐真主。可速去,不得迟误!”哪吒听说,离了乾元山,
往陈塘关来。正值叁更时分,哪吒配到香房叫,“母亲口孩儿乃哪吒也。如今我魂魄无栖,
望母亲念孩儿死得好苦,离此四十里,有一翠屏山,求与孩儿建立行宫,使我受些香烟,便
好去托生天界。孩儿感母亲之慈德,甚於天渊。”夫人醒来,却是一梦,夫人大哭。李靖问
曰:“夫人为何啼哭?”夫人把梦中事说了一遍。李靖大怒曰:“你还哭他?他害我们不
浅,常言:『梦随心得。』只因你思想他,便有许多梦魂颠倒,不必疑惑。”夫人不言。且
说次日又来托梦,叁日又来,夫人合眼,哪吒就站立面前。不觉五七日之後,哪吒他生前性
格猛勇,死後魂魄也是骁勇,遂对母亲曰:“我求你数日,你全不念孩儿苦死,不肯造这行
宫与我,我使吵你个六宅不安。”夫人醒来,不敢对李靖说;夫人暗着心腹人与些银两,往
翠屏山兴工破土,起建行宫,造哪吒神像一座,旬日完工。哪吒在那翠屏山显圣,千请千
灵,万请万应,因此庙宇轩昂,十分齐整。但见:
 行宫八字粉墙开,珠户铜环左右排;碧瓦雕檐叁尺水,数株桧柏两重台。神橱宝座金妆
就,龙凤幢瑞色裁;帐幔悬钓天半月,狰狞鬼判立尘埃。沉檀烟结彩,逐日纷纷祭祀来。
 哪吒在翠屏山显圣,四方远近居民俱来进香,纷纷如蚁,日盛一日;祈福禳灾,无不感
应。不觉鸟飞兔走,似箭光阴,半载有馀。且说李靖因东伯侯姜文焕为父报仇,调四十万人
马,在游魂关与窦融大战,窦融不能取胜;李靖在野马岭操演叁军,坚守关隘。一日回兵,
往翠屏山过,李靖在马上,看见往往来来,扶老携幼,男女进香,纷纷似蚁,人烟凑集。李
靖在马上问曰:“这山乃翠屏山,为何男女纷纷,络绎不绝?”军政官对曰:“半年前有一
神道在此感应显圣,千请千灵,万请万应,祈福福至,禳患患除,故此惊动四方男女进
香。”李靖听罢,想起了,问中军官:“此神何姓何名?”中军官曰:“是哪吒行宫。”李
靖大怒,令将人马扎住,待我上山去看来。李靖纵马往山上来看时,男女闪开;李靖纵马至
庙门,只见庙门高悬一匾,书:“哪吒行官”四字。进得庙来,见哪吒形相如生,左右站立
鬼判;李靖指而骂曰:“畜生!你生前扰害父母,死後愚弄百姓。”骂罢提六陈鞭,一鞭把
哪吒金身,打的粉碎;李靖怒发,复一脚蹬倒鬼判,传令放火烧庙宇。吩咐进香万民曰:
“此非神也,不许进香。”吓得众人忙忙下山。李靖上马,怒发不息。有诗为证:
 “雄兵才至翠屏疆,忽见黎民日进香;鞭打金身为粉碎,脚蹬鬼判也遭殃。火烧庙宇腾
腾焰,烟透长空烈烈光;只因一气冲牛斗,父子参商几战场。”
 话说李靖兵进陈塘关即府下马,传令将人马散了。李靖进後厅,殷夫人接见。李靖骂
曰:“你生的好儿子,还遗害我不少,今又替他造行宫,煽惑良民,你要把我这条玉带送了
才罢!如今权臣当道,况我不与费仲、尤浑二人交接,倘有人传至朝歌,奸臣参我恨降邪
神,白白的断送我数载之功。这样事俱是你妇人所为,今日我已烧毁庙宇。”夫人默默不语
不表。且说那日哪吒出外游玩,不在行宫。至晚回来,只见山上一片坦洋,不独行宫无有,
连庙宇无存;山红土赤,烟焰未灭,两个鬼判含泪来接。哪吒问曰:“怎的来?”鬼判曰:
“是陈塘关李总兵突然上山,打碎金身,烧毁行宫,不知何故?”哪吒曰:“我与你无干
了,骨肉还你父母,你如何打我金身,烧毁行官,令我无处栖身。”心上甚是不快,沈思良
久,不若还往乾元出走一遭。哪吒受了半年香烟,已觉有些形声;一时到了高山,至于洞
府。金霞童儿引哪吒见太乙真人;真人曰:“你不在行宫接受香火,你又来这里做甚麽?”
哪吒跪诉前情:“被父亲将泥身打碎,烧毁行宫,弟子无所依倚,只得来见师父,望祈怜
救。”真人曰:“这就是李靖的不是。他既还了父母骨肉,他上中下按天地人;真人将一粒
金丹,放於房中,法用先天,气运九转,分离龙坎虎,绰住哪吒魂魄,望荷叶里一推,喝
声:“哪吒不成人形,待何如?”只听响一声,跳起一个人来,面如傅粉,似涂朱,眼睛光
运,身长一丈六尺,此乃哪吒莲花化身;见师父拜倒在地。真人曰:“李靖毁打泥身之事,
其实伤心。”哪吒曰:“师父在上,此仇决难干休。”真人曰:“你随我桃园里来。”真人
传哪吒火尖,不一时已自精熟,哪吒就要下山报仇。真人曰:“法好了,赐你脚踏风火叁
轮,另授灵符秘诀。”真人又付豹皮囊,囊中放混天绫、乾坤圈、金砖一块:“你往陈塘关
去走一遭。”哪吒叩首拜谢师父,上了风火轮,两脚踏定,手提火尖,连往关上来。有诗为
证:
 “两朵莲花现化身,灵珠二世出凡尘;手提紫焰蛇牙宝,脚踏金霞风火轮。豹皮囊内安
天下,红锦绫中福世民;历代圣人为第一,史官遗笔万年新。”
 话说哪吒来到陈塘关,迳进关来至帅府,大呼曰:“李靖早来见我!”有军政官报入府
内:“外面有叁公子脚踏风火二轮,手提火尖,口称老爷姓讳。不知何故,请老爷定夺。”
李靖喝曰:“胡说!人死岂有再生之理?”言未了,只见又一起家人来报:“老爷如出去迟
了,便杀进府来。”李靖大怒:“有这样事!”忙提画戟,上了青骢,出得府来;见哪吒脚
踏风火二轮,手提火尖,比前大不相同。李靖大惊问曰:“你这畜生!你生前作怪,死後还
魂,又来这里缠扰!”哪吒曰:“李靖!我骨肉已交还与你,我与你无干碍的,你为何往翠
屏山鞭打我的金身,火烧我的行宫?今日拿你,报一鞭之恨!”把紧一紧,劈面刺来。李靖
将画戟相迎,轮马盘旋,戟并举。哪吒力大无穷,叁五合把李靖杀的马仰人翻,力尽筋酥,
汗流挟背:李靖只得望东南逃走。哪吒大叫曰:“李靖休走!想今番饶你,不杀你决不空
回。”往前赶来,不多时看看赶上,哪吒的风火轮快,李靖马慢,李靖心下着慌,只得下马
借土遁去了。哪吒笑曰:“五行之术,道家平常,难道你土遁去了,我就饶你?”把脚一
蹬,驾起风火轮,只听风火之声,如飞云挈电,望前追来。李靖自思:“今番赶上,一被他
刺死,如之奈何?”李靖见哪吒看看至近,正在两难之际,忽然听得有人作歌而来:
 “清水池边明月,绿柳堤畔桃花;别是一般风味,凌空几片飞霞。”
 李靖看时,见一道童,顶着发巾,道袍大袖,麻履丝□(左“糸”右“条”),原来是
九宫山白鹤洞普贤真人徒弟木吒是也。木吒曰:“父亲!孩儿在此。”李靖看时,乃是次子
木吒,心下方安。哪吒架轮正赶。见李靖同一道童讲话,哪吒向前赶来。木吒上前喝一声:
“慢来!你这孽障好大胆!子杀父忤逆乱伦,早早回去,饶你不死。”哪吒曰:“你是何
人,口出大言?”木吒曰:“你连我也认不得?吾乃木吒是也。”哪吒方知二哥,忙叫曰:
“二哥!你不知其详。”哪吒把翠屏山的事,细细说了一遍:“这个是李靖不是,是我不
是?”木吒大喝曰:“胡说!天下无有不是的父母。”哪吒又把剖腹刳肠:“已将骨肉还他
了,我与他无干,还有甚麽父亲之情?”木吒大怒曰:“这等逆子!”将手中剑望哪吒一剑
砍来;哪吒架住曰:“木吒!我与你无仇,你站开了!待吾拿李靖报仇。”木吒大喝:“好
孽障!焉敢大逆!”提剑来取;哪吒曰:“这是大数造定。”将生替死,手中劈面交还。轮
步交加,弟兄大战,哪吒见李靖站立一傍,又恐走了他;哪吒性急,将挑开剑,用手取金砖
望空打来。木吒不提防,一砖正中後心,打了一交,跌在地下。哪登轮来取李靖,李靖抽身
就跑。哪吒笑曰:“就赶到海岛,也取你首级来,方吾恨。”李靖望前飞走,真似失林飞
鸟,漏网游鱼,莫知东南西北。往前又赶多时,李靖见事不好,自叹曰:“罢!罢!罢!想
我李靖前生不知作甚麽孽障,致使仙道未成,又生出这等冤愆,也是合该如此;不若自己将
画戟刺死,免受此子之辱。”正待动手,只见一人叫曰:“李将军切不要动手!贫道来
矣!”信口歌曰:
 “野外清风拂拂,池中水面飘花;借问安居何地?白云深处为家。”
 作歌者乃五龙山云霄洞文殊广法天尊,手执拂尘而来。李靖看见,口称:“老师救末将
之命。”天尊曰:“你进洞去,我来等他。”少刻哪吒虽纠纠气昂昂,脚踏风火轮,持赶
至。看见一道者怎生模样:
 双抓髻云分蔼蔼,水合袍紧束丝□(左“糸”右“条”);仙风道骨在逍遥,腹隐许多
玄妙。玉虚宫元始门下,群仙首会赴蟠桃;全凭五气成豪,天皇氏修仙养道。
 话说哪吒看见一道人站立山坡上,又不见李靖。哪吒问曰:“那道者可曾看见一将过
去?”天尊曰:“方才李靖将军进我云霄洞里去了。问他怎的?”哪吒曰:“道人!他是我
的对头,你好好放他出洞来,与你无干;若走了李靖,就是你替他戳叁。”天尊曰:“你是
何人?这等狠,连我也要戳叁?”哪吒不知那道人是何等人,便叫曰:“吾乃乾元山金光洞
太乙真人徒弟哪吒是也,你不可小觑了我。”天尊曰:“我不曾听见有甚麽太乙真人徒弟叫
做哪吒,你在别处撤野便罢,我这所在,撤不得野;若要撤野,便拿去桃园内吊叁年,打二
百扁拐。”哪吒那里晓得好歹,将一展,就刺天尊;天尊抽身就往本洞跑,哪吒踏轮来赶。
天尊回头看见哪吒来的近了,袖中取一物,名曰:『遁龙桩。』又名:『七宝金莲。』望空
丢起,只见风生四野,云雾迷空,播土扬尘,落来有声;把哪吒昏沈沈不知南北,黑惨惨怎
认东西,颈项套一个金圈,两只腿两个金圈,靠着黄磴磴金柱子站着。哪吒及睁眼看时,把
身子动不得了。天尊曰:“好孽障!撒的好!”唤:“金吒把扁取来。”金吒忙取扁拐,至
天尊面前禀曰:“扁拐在此。”天尊曰:“替我打。”金吒领师命,持扁拐把哪吒一顿扁
拐,打的叁昧真火,七窍齐喷。天尊曰:“且住了。”同金吒进洞去了。哪吒因想赶李靖不
曾赶上,倒被他打了一顿扁拐,又走不得;哪吒切齿深恨,没奈何站在此间,只得气冲牛
斗。看官这个太乙真人明明送哪吒到此磨他杀性,真人已知此情。哪吒正烦恼时,只见那边
厢大袖宽袍,丝□(左“糸”右“条”)麻履,乃太乙真人来也。哪吒看见叫曰:“师父!
望乞救弟子一救!”连叫数声,真人不理,走进洞去了。有自云童儿报曰:“太乙真人在
此。”天尊迎出洞来,对真人携手笑曰:“你的徒弟,叫我训教他。”二仙坐下,太乙真人
曰:“贫道因他杀戒重了,故送他来磨其杀性,孰知果获罪於天尊。”天尊命金吒放了哪吒
来。金吒走到哪吒面前道:“你师父叫你。”哪吒曰:“你明明的奈何我,你弄甚麽障眼
法,教我动展不得,你还要消遣我。”金吒笑曰:“你闭了目。”哪吒只得闭了眼,金吒将
灵符画毕,收了遁龙桩;哪吒急待看时,其圈桩俱不见了。哪吒点头:“好!好!好!今日
吃了无限大亏,且进洞去见了师父,再做处置。”二人进洞来,哪吒看见打他的道人在左
边,师父在右边。太乙真人曰,“过来与你师伯叩头。”哪吒不敢违拗师命,只得下拜,哪
吒道谢了,打转身又拜师父。太乙真人叫:“李靖过来。”李靖倒身下拜。真人曰:“翠屏
山之事,你也不该心量窄小,故此父子参商。”哪吒在旁,只气得面如火发,恨不得吞了李
靖才好。二仙早解其意,真人曰:“从今父子再不许犯颜。”吩咐李靖:“你先去罢。”李
靖谢了真人,迳出来了。就把哪吒急得敢怒而不敢言,只在傍边抓耳揉腮,长吁短叹。真人
暗笑曰:“哪吒!今你也回去罢。好生看守洞府,我与你师伯下棋,一时就来。”哪吒听见
此言,心花儿开了,哪吒曰:“弟子晓得。”忙忙出洞,踏起风火二轮,追赶李靖,往前赶
有多时,哪吒看是李靖前边借土遁,大叫:“李靖休走!我来了!”李靖看见叫苦曰:“这
道者可为失言,既先着我来,就不该放他下山方是。我今去没多时,便放来赶我,这正是为
人不终,怎生奈何?”只得望前逃走。却说李靖被哪吒赶的上天无门,入地无路,正在危急
之处,只见山冈上有一道人,倚松靠石而言曰:“山脚下可是李靖?”李靖头一看,见一道
人。李靖曰:“师父!末将便是李靖。”道人曰:“为何慌忙?”靖曰:“哪吒追赶甚急,
望师父垂救。”道人曰:“快上冈来,站在我後面,待我救你。”李靖上冈躲在道人之後,
喘息未定,只见哪吒风火轮响,看看赶至冈下。哪吒看见两人站立,便冷笑一番:“难道这
一回又吃亏了?”踏着轮往冈上来,道者问曰:“来者可是哪吒?”哪吒答曰:“我便是,
你这道人为何叫李靖站在你後面?”道人曰:“你为何事赶他?”哪吒又把翠屏山的事,说
了一遍。道人曰:“你在五龙山讲明了,又赶他是你失信了。”哪吒曰:“你莫管我们。今
日定要拿他,以我恨。”道人曰:“你既不肯。”便对李靖曰:“你就与他杀一回与我
看。”李靖曰:“老师!这畜生力大无穷,末将杀他不过。”道人站起来,把李靖啐一口,
把脊背上打一巴掌:“你杀与我看,有我在此,不妨事。”李靖只得持戟刺来;哪吒持火尖
来迎,父子二人战在山冈,有五六十回合;哪吒这一回被李靖杀的汗流满背,遍体生津。哪
吒遮架画戟不住,暗自沈思:“李靖原杀我不过,方才这道人啐他一口,扑他一掌,其中必
定有些原故。我有道理,待我卖个破绽,一先戳死道人,然後再拿李靖。”哪吒将身一跃,
跳出圈子外,提竟刺道人。道人把口一张,一朵自莲花接住了火尖。道人曰:“李靖且住
了!”李靖听说,急架住火尖。道人问哪吒曰:“你这孽障!你父子杀,我与你无仇,你怎
的刺我一?倒是我白莲架住,不然,我反被你暗算,这是何说?”哪吒曰:“先前李靖杀不
过我,你教他与我战,你为何啐他一口,掌他一下;这分明是你弄鬼,使我战不过他,我故
此刺你一,以泄其忿。”道人曰:“你这孽障,敢来刺我!”哪吒大怒,把展一展,又劈面
刺来;道人跳开一傍,袖儿望上一举,只见祥云缭绕,紫雾盘旋,一物往下落来,把哪吒罩
在玲珑塔里。道入双手在塔上一拍,塔里火发,把哪吒烧的大叫:“饶命!”道人在塔外问
曰:“哪吒你可认父亲?”哪吒只得连声答应:“老爷!我认是父亲了。”道人曰:“既认
父亲,我便饶你。”道人忙收宝塔,哪吒睁眼一看,浑身上下并没有烧坏些儿。哪吒暗想有
这等的异事,此道人真是弄鬼。道人曰:“哪吒你既认李靖为父,你与他叩头。”哪吒意欲
不肯,道人又要祭塔;哪吒不得已,只得忍气吞声,低头下拜,倘有不平之色。道人曰:
“还要你口称父亲。”哪吒不肯答应。道人曰:“哪吒!你既不叫父亲,还是不服,再取金
塔烧你。”哪吒着慌,连忙高叫:“父亲!孩儿知罪了。”哪吒口内虽叫,只是暗暗切齿,
自思道:“李靖!你长带着道人走。”道人唤李靖曰:“你且跪下,我秘授你这一座金塔。
如哪吒不服,你可将此塔祭起烧他。”哪吒在傍,只是暗暗叫苦。道人曰:“哪吒!你父子
从此和睦,久後俱是一殿之臣,辅佐明君,成其正果,再不必言其前事。哪吒!你回去
罢。”哪吒见是如此,只得回乾元山去了。李靖跪而言曰:“老爷广施道德,解弟子之厄,
请问老爷高姓大名,那座名山?何处洞府?”道人曰:“贫道乃灵鹫山元觉洞燃灯道人是
也。你修道未成,合享人间富贵。今商纣失德,天下大乱,你且不必做官,隐於山谷之中,
暂忘名利;待周武兴兵,你再出来立功立业。”李靖叩首在地,回关隐迹去了。道人原是太
乙真人请到此间,磨哪吒之性,以後父子重圆。後来父子四人肉身成圣,托塔天王乃李靖
也。後人有诗曰:
 “黄金造就玲珑塔,万道毫光透九重;不是燃灯施法力,难教父子复相从。”
 此是哪吒二次出世於陈塘关,後子牙下山,正应文王里七载之後。不知後节如何?且看
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昆仑山子牙下山
第十五回 昆仑山子牙下山
 子牙此际落凡尘,白首牢骚类野人;几度束身成老拙,叁番涉世反相嗔。溪未入飞熊
梦,渭水安知有瑞麟?会际风云开帝业,享年八百庆长春。
 话说昆仑山玉虚宫拿阐教道法元始天尊,因门下十二弟子犯了红尘之厄,杀罚临身,故
此闭宫止让。又因昊天上帝命仙首十二称臣,故此叁教并谈,乃阐教、截教、人道叁等,共
编成叁百六十五位成神;又分八部,上四部雷火瘟斗,下四部群星列宿,叁山五岳,步雨兴
云善恶之神。此时成汤合灭,周室当兴,又逢神仙犯戒,元始封神;姜子牙享将相之福,恰
逢其数,非是偶然。所以五百年有王者起,其间必有名世者,正此之故。一日元始天尊坐八
宝云光座上,命白鹤童子:“请你师叔姜尚来。”白鹤童子往桃园中来请子牙,口称:“师
叔!老爷有请。”子牙忙至宝殿座前行礼曰:“弟子姜尚拜见。”天尊曰:“你上昆仑几载
了?”子牙曰:“弟子叁十二岁上山,如今虚度七十二岁了。”天尊曰:“你生来命薄,仙
道难成,只可受人间之福:成汤数尽,周室当兴。你与我代劳封神,下山扶助明主,身为将
相,也不枉你上山修行四十年之功,此处亦非汝久居之地,可早早收拾下山。”子牙哀告
曰:“弟子乃真心出家。苦熬岁月,今亦修行有年;虽是滚芥投针,望老爷大发慈悲,指迷
归觉。弟子情愿在山苦行,必不敢贪恋红尘富贵,望师曾收录。”天尊曰:“你命缘如此,
必听乎天,岂得违拗?”子牙恋恋难舍,有两极仙翁上前言曰:“子牙!机会难逢,时不可
失;况天数已定,自难逃躲。你虽是下山,待你功成之时,自有上山之日。”子牙只得下
山,收拾琴剑衣囊起身,拜别师尊跪而泣曰:“弟子领师法旨下山,将来归着如何?”天尊
曰:“於今下山,我有八句偈子,後日自有应验:
 『一十年来窘迫乡,耐心守分且安然;溪石上垂竿钓,自有高明访子贤。辅佐圣君为,
相父,九叁拜将握兵权,诸侯会合逢戊申,九八封神又四年。』”
 天尊道罢:“虽然你去,还有上山之日。”子牙拜辞天尊,又辞众位道友。随带行囊出
玉虚宫。有南极仙翁送子牙在麒麟崖吩咐曰:“子牙!前途保重!”子牙别了南极仙翁,自
己暗思:“我上无伯叔兄嫂,下无弟妹子侄,叫我往那里去?我似失林飞鸟,无一枝可
栖。”忽然想起朝歌有一结义仁兄宋异人,不若去投他罢。子牙借土遁前来,早至朝歌,离
南门叁十五里,至宋家庄。子牙看门庭依旧绿柳长存,子牙叹曰:“我离此四十载,不觉风
光依旧,人面不同。”子牙到了门前,对看门的问曰:“你员外在家否?”管门人问曰:
“你是谁?”子牙曰:“你只说故人姜子牙相访。”庄童去报员外:“外边有一故人姜子牙
相访。”宋异人正算账,听见子牙来,忙忙走出庄来;二人携手相搀,至於草堂,各施礼坐
下。异人曰:“贤弟如何数十年不通音问?常时渴慕,今日相逢,幸甚!幸甚!”子牙曰:
“自别仁兄,实指望出世超凡,奈何缘浅分薄,未遂其志。今到高庄,得会仁兄,乃尚之
幸。”异人忙吩咐收拾饭盒,又问曰:“是斋是荤?”子牙曰:“既出家岂有饮酒吃荤之
理?弟是吃斋。”宋异人曰:“酒乃瑶池玉液,洞府琼浆,就是神仙,也赴蟠桃会,酒吃些
儿无妨。”子牙曰:“仁兄见教,小弟领命。”二人欢饮。异人曰:“贤弟上昆仑山多坐年
了?”子牙曰:“不觉四十载。”异人叹曰:“好快!贤弟在山可曾学甚麽?”子牙曰:
“怎麽不学,不然,所作何事?”异人曰:“学甚麽道术?”子牙曰:“挑水浇松,种桃烧
火,煽炉炼丹。”异人笑曰:“此乃仆之役,何足挂齿?今贤弟既回来,不若寻些学业,何
必出家?就在我家同住,不必又往别处去,我与你相知,非比别人。”子牙曰:“正是。”
异人曰:“古云:『不孝有叁,无後为大。』贤弟也是我与你相处一场,明日与你议一门
亲,生下一男半女,也不失姜姓之後。”子牙摇手曰:“仁兄此事且再议。”二人谈讲至
晚,子牙就在宋家庄住下。话说宋异人次日早起,骑了驴儿,往马家庄上来讲亲。异人到
庄,有庄童报与马员外曰:“有宋员外来拜。”马员外大喜,迎出门来,便问:“员外是那
阵风儿刮将来?”异人曰:“小侄特来与令爱议亲。”马员外大悦,施体坐下,茶罢;员外
问曰:“贤契将小女说与何人?”异人曰:“此乃东海许州人氏,姓姜名尚字子牙,外号飞
熊,与小侄契交通家,因此上这一门亲正好。”马员外曰:“贤契主亲,定无差池。”宋异
人取白金四锭,以为聘资;马员外收了,忙设酒席,款待异人,抵暮而去。且说子牙起来,
一日不见宋异人,问庄童曰:“你员外那里去了?”庄童曰:“早晨出门,想必讨账去
了。”不一时,异人下了牲口,子牙看见,迎门接曰:“长兄那里回来?”异人曰:“恭
喜!贤弟!”子牙问曰:“小弟喜从何至?”异人曰:“今日与你议亲,正是:『相逢千
里,会合姻缘。』”子牙曰:“今日时辰不好。”异人曰:“阴阳无忌,吉人天相。”子牙
曰:“是那家女子?”异人曰:“马洪之女,才貌双全,正好配贤弟;这女子今年六十八
岁,尚是黄花女儿。”异人治酒与子牙贺喜,二人饮罢,异人曰:“可择一吉辰娶亲。”子
牙谢曰:“承兄看顾,此德怎忘?”乃择选良时吉日,迎娶马氏。宋异人又排设酒席,邀庄
前庄後邻舍,四门亲友,庆贺迎亲。其日马氏过门,洞房花烛,成就夫妻。正是天缘遇合,
不是偶然。有诗曰:
 “离却昆仑到帝邦,子牙今日娶妻房;六十八岁黄花女,七十有二做新郎。”
 话说子牙成亲之後,终日思慕昆仑,只虑大道不成,心中不悦,那里有心情与马氏暮乐
朝欢。马氏不知子牙心事,只说子牙无用之物。不觉过了两月,马氏便问子牙曰:“宋伯伯
是你姑表弟兄?”子牙曰:“宋兄是我结义兄弟。”马氏曰:“原来如此。便是亲生弟兄,
也无有不散的筵席。今宋伯伯在,我夫妻可以安闲自在;倘异日不在,我和你如何处?常言
道:“人生天地间,以营运为主。”我劝你做些生意,以防我夫妻後事。”子牙曰:“贤妻
说的是。”马氏曰:“你会做些甚麽生意?”子牙曰:“我生叁十二岁,在昆仑学道,不识
甚麽世务生意,只会编笊。”马氏曰:“说是这个生意也好;况後园又有竹子,砍些篾编成
笊,往朝城赏些钱钞,大小都是生意。”子牙依其言,劈了篾子,编了一担笊,挑到朝歌来
卖。从早至年,卖到未申初,也卖不得一个;子牙见天色至申时,还要挑着赶叁十五里路;
腹内又饥了,只得奔回。一去一来,共七十里路,子牙把肩头都压肿了。回到门前,马氏看
时,一担去还是一担来,正待问时;只见子牙指马氏曰:“娘子你不贤,恐怕我在家问着,
叫我卖笊,朝歌城必定不用笊。如何卖了一日,一个也卖不得,倒把肩头压肿了?”马氏
曰:“笊天下通用之物,不说你不会卖,反来假报怨。”夫妻二人语去言来,犯颜嘶嚷。宋
异人听得子牙夫妇吵囔,忙来问子牙曰:“贤弟为何事,夫妻相争?”子牙把卖笊说了一
遍。异人曰:“不要说是你夫妻二人,就有叁四十口,我也养得起;你们何必如此?”马氏
曰:“伯伯虽是只等好意,但我夫妻日後也要着落,难道靠人一世麽?”宋异人曰:“弟妇
之言也是,何必做这个生意?我家仓里麦子生芽,可叫後生磨些面:贤弟可挑去货卖,却不
强於编笊?”子牙把箩担收拾,後生支起磨来,磨了一担乾面。子牙次日挑着,进朝歌货
卖,从四门都走到了,也卖不得一。腹内又,担子又!只得出南门,肩头又痛,子牙歇下了
担儿,靠着城脚坐一坐,少憩片刻,自思运蹇时乖,作诗一首:
 “四八昆仑访道去,岂知缘浅不能全?红尘黯黯难睁眼,浮世纷纷怎脱肩?借得一枝栖
止处,金枷玉锁又来缠;何时得遂平生志,静坐溪头学老禅。”
 话说子牙生了一会,方才起身,只见一个人叫卖面的站着。子牙说:“发利市的来
了。”歇了担子,只见那人走到面前,子牙问曰:“要多少面?”那人曰:“买一文钱
的。”子牙又不好不买,只得低头撮面;不想子牙不是人挑担子的人。把扁担抛在地傍,绳
子撒在地下。此时因纣王无道,反了东南四百诸侯,报来甚是紧接;武成玉日日操练人马,
因放散营炮响,惊了一骑溜,奔走如飞。子牙曲着腰撮面,不曾提防後面有人大叫曰:“卖
面的马来了!”子牙忙侧身,马已到了。担上绳子撒在地下,马来的急,绳子套在那马蹄子
上,把一箩面拖了五六丈远,面都泼在地上;被一阵狂风,将面刮个乾净。子牙急抢面时,
浑身都是面裹了。买面的人见这等模样,就去了。子牙只得回去,一路嗟叹,来到庄前。马
氏见子牙空箩回来,大喜道:“朝歌城乾面,到好卖?”子牙到了马氏跟前,把箩担一丢,
骂曰:“都是你这贱人多事!”马氏曰:“乾面卖得乾净是好事,反来骂我?”子牙曰:
“一担面挑至河里,何尝卖得?至下午才卖一文钱。”马氏曰:“空箩回来,想必都赊去
了?”子牙气冲冲的曰:“因被马溜,把绳子绊住脚,把一担面带泼了一地;天降狂风一
阵,把面都吹去了。却不是你这贱人惹的事?”马氏听说,把子牙劈脸一口啐道:“不是你
无用,反来怨我!真是饭囊衣架,惟知饮食之徒。”子牙大怒:“贱人女流,焉敢啐侮丈
夫?”二人揪扭一堆,宋异人同妻孙氏来劝:“叔叔却为何事,与婶婶争竞?”子牙把卖面
的事,说了一遍。异人笑曰:“担把面能值几何?你夫妻就这等起来,贤弟同我来。”子牙
同异人往书房中坐下。子牙曰:“承兄雅爱,提携小弟,时乖运蹇,做事无成,实为有
愧。”异人曰:“人以运为主,花逢时发。古语有云:『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运
时?』”贤弟不必如此,我有许多伙计,朝歌城有叁五十座酒饭店,俱是我的。待我邀众友
来,你会他们一会,每店让你开一日,周而复始,轮转作生涯,却不是好?”子牙作谢道:
“多承仁兄抬举。”异人随将南门张家酒饭店,与子牙开张。朝歌南门乃是第一个所在,近
教场镑路通衢,人烟凑积,大是热闹;其日做手多宰猪羊,蒸了点心,收拾酒饮齐整,子牙
掌柜坐在里面。一则子牙乃万神总领,二则年庚不利,从早晨到已牌时候,鬼也不上门;及
至午时,倾盆大雨,黄飞虎不曾操演。天气炎热,猪羊肴馔,被这阵暑气一蒸,登时臭了,
点心馊了,酒都酸了;子牙坐得没趣,叫众伙计:“你们把酒肴都吃了罢,再过一时可惜
了!”子牙作诗曰:
 “皇天生我出尘寰,虚度风光困世间;鹏翅有时腾万里,也须飞过九重山。”
 当时子牙至晚回来,异人曰:“贤弟今日生意如何?”子牙曰:“愧见仁兄!今日折了
许多本钱,分文也不曾卖得下来。”异人叹曰:“贤弟不必恼,守时候命,方为君子。总来
折我不多,再做区处,别寻道路。”异人怕子牙着恼,兑五十两银子,叫後生同子牙走集场
贩卖牛马猪羊,难道活东西也会臭了。子牙收拾去卖猪羊,非止一日;那日贩卖许多猪羊,
赶往朝歌来卖。此时因纣王失政,妲己残害生灵,奸臣当道,豺狼满朝;故此天心不顺,旱
潦不均,朝歌半年不曾下市。天子百姓祈祷,禁了屠沽告示,晓谕军民人等,各门张挂。子
牙失於打点,把牛马猪羊往城里赶,被看城门役叫声:“违禁犯法拿了!”子牙听见,就抽
身跑了;牛马牲口,俱被入官,子牙只得束手归来。异人见子牙慌慌张张,面如土色,急问
子牙曰:“贤弟为何如此?”子牙长吁叹曰:“屡蒙仁兄厚德,件件生意俱做不着,致有亏
折;今贩猪羊,又失打点。不知天子祈雨,断了屠沽,违禁进城,猪羊牛马入官,本钱尽
绝,使姜尚愧身无地,奈何奈何!”宋异人笑曰:“几两银子入官罢了,何必恼他?贤弟我
携一壶酒,与你散散闷怀,到我後花园去。”子牙时来连至,後花园先收五路神。不知後事
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子牙火烧琵琶精
第十六回 子牙火烧琵琶精
 妖孽频兴国势阑,大都天意久摧残;休言怪气侵牛斗,且俟精灵杀豸冠千载修持成往
事,一朝被获苦为;当时不遇天仙术,安得琵琶火後看?
 话说子牙同异人来到後花园,周回看了一周,果然好个所在。但见:
 墙高数仞,门壁清幽;左边有两行金线垂杨,右壁有几株剔牙松树。牡丹亭对玩花楼,
芍药圃连秋千架;荷花池内,来来往往锦鳞游。木香蓬下,翩翩翻翻蝴蝶戏;正是小园光景
似蓬莱,乐守天年娱晚景。
 话说异人与子牙来到後园散闷,子牙自不曾到此处,看了一回。子牙曰:“仁兄这一块
空地,怎的不造五间楼?”异人曰:“造五间楼怎说?”子牙曰:“小弟无恩可报;此处若
造一楼,按风水有叁十六条玉带,金带有一升芝麻之数。”异人曰:贤弟也知风水?”子牙
曰:“小弟颇知一二。”异人曰:“不瞒贤弟说,也此处起造七八次,造起来就烧了,故此
我也无心起造他。”子牙曰:“小弟择一吉辰,仁兄只管起造,上梁那日,仁兄只是款待匠
人;我在此替你压此邪气,自然无事。”异人信子牙之言,择日兴工破土,起造楼房,那日
子时上梁,异人在前堂待匠,子牙在亭子里坐定等候,看何怪异。不一时狂风大作,走石飞
砂,播土扬尘,火光影里见些妖魅,脸分五色,狞狞怪异。怎见得?
 狂风大作,恶火飞腾;烟绕处黑雾朦胧,火起处红光滔滔。脸分五色,赤白黑紫共青
黄;巨口獠牙,吐放霞光千万道。风逞火势,□(“惚”的竖心旁换成“口”)喇喇走万道
金蛇;火绕烟迷,黑漫漫堕千重云雾。山红土赤,煞时间万物齐崩;地黑天黄,一会家千门
尽倒。正是妖氛烈火冲霄汉,光显龙冈怪物凶。
 话说子牙在牡丹亭里,见风火影中五个精灵作怪,子牙忙披发仗剑,用手一指,把剑一
挥,喝声:“孽畜不落,更待何时!”再把手一放,雷鸣空中,把五个妖物慌忙跪倒,口
称:“上仙!小畜不知上仙驾临,望乞大德,全生施放。”子牙喝道:“好孽畜!火毁楼房
数次,凶心不息;今日罪恶贯盈,当受诛戮。”道罢,提剑上前就斩妖怪。众怪哀告曰:
“上仙!道心无处不慈悲,小畜得道多年,一时冒渎天威,望乞怜救;今一旦诛戮,可怜我
等多年功行,付於流水。”拜伏在地,苦苦哀告。子牙曰:“你既欲生,不许在此扰害万
民;你五畜受吾符命,迳往西岐山,久後搬泥运土,听候所使;有功之日,自然得其正
果。”五妖叩头,迳往西岐山去了。不说子牙压星收妖,且说那日上梁吉日,叁更子时,前
堂异人待客,马氏同姆姆孙氏,往後花园暗暗看子牙做的事。来至後园,只听见子牙吩咐妖
怪;马氏对孙氏曰:“大娘!你听听子牙自己说话,这样人一生不长进,说鬼话的人,怎得
有升腾的日子?”马氏气将起来,走到子牙面前,问子牙曰:“你在这里与谁讲话?”子牙
曰:“你女人家不知道,方才压妖。”马氏曰:“自己说鬼话,压甚麽妖?”子牙曰:“说
与你也不知道。”马氏正在园中与子牙分辨,子牙曰:“你那里晓得甚麽,我善能识风水与
阴阳。”马氏曰:“你可会算命?”子牙曰:“命理最精,只是无处开一命馆。”正言之
间,宋异人见马氏、孙氏与子牙说话。异人曰:“贤弟方才雷响,你可曾见些甚麽?”子牙
把收妖之事,说了一遍。异人谢曰:“贤弟只等道术,不枉修行一番。”孙氏曰:“叔叔会
算命,却无处开一命馆,不知那所在有便房,把一间与叔叔开命馆也好。”异人曰:“你要
多少房子?朝歌南门最热闹,叫後生收拾一问房子,与子牙去开命馆,这个何难?”却说安
童将南门房子,不日收拾齐整,贴几副对联;左边是“只言玄妙一区理,”右边是“不说寻
常半句虚。”里边又有一对联云:“一张铁口,诚破人问凶与吉:两只怪眼,善观世上败和
与。”上席又一联云:“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子牙选吉日开馆,不觉光阴燃指,四
五个月,不见算命挂帖的来。只见那日有一樵子姓刘名乾,挑着一担柴往南门外;忽然看见
一命馆,刘乾歇下柴担,念对联念到“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刘乾原是朝歌破落户,
走进命馆来,看见子牙伏案而卧。刘乾把桌子一扑,子牙吓了一跳,揉擦目看时,那一人身
长丈五,眼露凶光。子牙曰:“兄起课是相命?”那人道:“先生上姓?”子牙曰,“在下
姓姜名尚字子牙,别号飞熊。”刘乾曰:“且问先生『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这对联
怎麽讲?”子牙曰:“袖里乾坤大,乃知过去未来,包罗万象;壶中日月长,有长生不死之
术。”刘乾曰:“先生口出大言,既知过去未来,想课是极准的了。你与我起一课,如准二
十文青蚨;如不准打几拳头,还不许你在此开馆。”子牙暗想:几个月全无生意,今日撞着
这一个又是拨嘴的人。子牙曰:“你取下一封帖来。”刘乾取下一个卦帖儿,递与子牙,子
牙曰:“此卦要你依我才准。”刘乾曰:“必定依你。”子牙曰:“我写四句在帖儿上,只
管去,上面写着一直往南走,柳阴一老叟,青蚨一百二十文,四个点心两碗酒。”刘乾看
罢:“此卦不准,我卖柴二十馀年,那个与我点心酒吃?论起来你的课不准。”子牙曰:
“你去包你准。”刘乾担着柴迳往南走,果见柳树下站立一老者,叫曰:“柴来!”刘乾暗
想好课,果应其言。老者曰:“的洹柴要多少钱?”刘讫答曰:“要一百文,少讨二十文,
拗他一拗。”老者曰:“看看好柴乾的,好困子大,就是一百文也罢;劳你替我拿拿进
来。”刘乾把柴拿在门里,落下柴叶来;刘乾爱乾净,取扫帚把地下扫得光光的,方才将扁
担绳子,收拾停当等钱。老者出来看见地下乾净:“今日小勤谨。”刘乾曰:老丈是我扫
的。”老者曰:“老哥!今日是我小儿毕姻,遇着你这好人,又卖的好柴。”老者说罢,往
里边去,
 只见一个孩子捧着四个点心,一壶酒,一个碗:“员外与你吃。”刘乾叹曰:“姜先生
真乃神仙也。我把这酒满满的斟一碗,那一碗浅些,也不算他准。”刘乾斟满一碗,再斟第
二碗,一样不差。刘乾吃了酒,见老者出来,刘乾曰:“多谢员外。”老者拿两封钱出来,
先递一百文与刘乾曰:“这是你的柴钱。”又将二十大钱,递与刘乾曰:“今日是我小儿喜
辰,这是与你做喜钱,买酒吃。”就把刘乾惊喜无地,想朝歌城出神仙了,拿看扁担,迳往
姜子牙命馆来。早晨有人听见刘乾言语不好,众人曰:“姜先生!这刘乾不是好惹的;卦如
果不准,你去罢。”子牙曰:“不妨。”众人都在这里闲站,等浏乾来,不一时,只见刘乾
如飞而至。子牙问曰:“卦准不准?”刘乾大呼曰:“姜先生真神仙也,好准课;朝歌城中
有此高人,万民有福,都知趋吉避凶。”子牙曰:“课既准了,取谢仪来。”刘乾曰:“二
十又其实难为你轻了。”口里只管念,直不见拿出钱来。子牙曰:“课不准,兄便说闲话;
课既准,可就送我课钱。如何只口说?”刘乾曰:“就把一百二十文都送你,也不为多,姜
先生不要急,等我来。”刘乾站在檐前,只见南门那边来了一个人,腰束皮挺带,身穿布
衫:行走如飞。刘乾赶上去一把扯住那人,那人曰:“你扯我怎的?”刘乾曰:“不为别
事,扯你算个命儿。”那人曰,“我有紧急公文要走路,我不算命。”刘乾曰:“此位先生
课命准的,好该照愿他一命;况举医荐卜,乃是好情。”那人曰:“兄真个好笑,我不算命
也由我。”刘乾怒道:“你算也不算!”那人道:“我不算!”刘乾曰:“你既不算,我与
你跳河,把命配你。”一把曳住那人,就往河里跑。众人曰:“那朋友,刘大哥分上算个命
罢。”那人说:“我无甚事,怎的算命?”刘乾道:“算若不准,我替你出钱;若准,你还
要买酒请我。”那人无法,见刘乾凶得紧,只得进子牙命馆来。那人是个公差,有紧急公
事,等不得算八字,看个卦罢。扯下一个帖儿来,与子牙看,子牙曰:“此卦做甚麽用?”
那人曰:“催钱粮。”子牙曰:“卦帖批与你去自验。此卦逢於艮,钱粮不必问,等候你多
时,一百零叁锭。”那人接了卦帖问曰:“先生一课该几个钱?”刘乾曰:“这课比众不
同,五钱一课。”那人曰:“你又不是先生,你怎麽定价?”刘乾曰:“不准包回换,五钱
一课,还是好了你。”那人心忙意急,恐误了公事,只得称五钱银子去了。刘乾辞谢子牙,
子牙曰:“承兄照愿。”众人在子牙命馆门首,看那催钱粮的如何。过了一时辰,那人押钱
粮到子牙命馆门前曰:“姜先生乃神仙出世,果是一百零叁锭,真不负五钱一课。”子牙从
此时来,轰动了朝歌军民人等,俱来算命看课。五钱一命,子牙收得起的银子,马氏喜,异
人遂心。不觉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半年以後,远近闻名,都来推算,不在话下。且说南门
外轩辕坟中:有个玉石琵琶精,往朝歌城里看妲己,便在官中夜食宫人,御花园太湖石下白
骨如山。琵琶精看罢,出宫欲回巢穴,驾着妖光,迳往南门过,只听得哄哄人语,扰嚷之
声。妖精拨开妖光看时,却是姜子牙算命。妖精曰:“待我与他推算,看他如何?”妖精一
化,变作一个妇人,身穿重孝,扭捏腰肢而言:“列位君子让一让,妾身算一命。”纣时人
老诚,两边闪开,子牙正看命,见一妇人来的蹊跷,子牙定睛看看,认得是个妖精。暗思:
“好孽畜也来试我眼色,今日不除妖怪,等待何时?”子牙曰:“列位看命君子,男女授受
不亲,先让这小娘子算下去,然後依次算来。”众人曰:“也罢,我们让他先算。”妖精过
了里面坐下,子牙曰:“借小娘子右手一看。”妖精曰:“先生算命,难道也会风鉴?”子
牙曰:“先看相,後算命。”妖精暗笑,把右手递与子牙看。子牙一把,将妖精的寸关尺脉
住,将丹田中先天元气运上火眼金睛,把妖光钉住了;子牙不言,只管看着。妇人曰:“不
相不言,我乃女流,如何拿住我手?快放手,傍人看着,这是何说?”傍人多不知奥妙,齐
声大呼:“姜子牙!你年纪太大,怎干这样事?你贪爱此女姿色,对众欺骗,此乃天子日月
脚下,怎这等无礼,赏为可恶。”子牙曰:“列住!此女非人,乃是妖精。”众人大喝曰:
“好胡说!明明一个女子,怎说是妖精?”外面围看的挤拥不开,子牙暗思:若放了女子,
妖精一去,青白难辨;我既在此,当降妖怪,显我姓名。子牙手中无物,止有一紫石砚台,
用手抓起石砚,照妖精顶上响一声,打得脑浆喷出,血染衣襟。子牙不放手,还摺住了命
门,使妖精不得变化。两边人大叫:“莫等他走了!”众人皆喊:“算命的打死人!”重重
叠叠围住了子牙命馆。不一时打路的来,乃是亚相比干,乘马来到,问左右为何众人喧嚷?
众人齐说:“丞相驾临,拿姜尚去见丞相爷。”比干勒住马问:“甚麽事?”内中有个抱不
平的人跪下:“启老爷!此间有一人算命,叫做姜尚;适间有一女子前来算命,他见女子姿
色,便欲欺骗。女子贞洁不从,姜尚陡起凶心,提起石砚,照顶上一下打死,可怜血溅满
身,死於非命。”比干听众口一词,大怒,唤左右拿来!那子牙一只手拖住妖精,拖到马前
跪下。此干曰:“看你皓头白发,如何不知国法,白日欺奸女子?良妇不从,为何执砚打死?
人命关天,岂容恶党;勘问明白,以正大法。”子牙诉曰:“老爷在上,容姜尚禀明;姜尚
自幼读书守礼,岂敢违法?但此女非人,乃是妖精。近日只见妖气贯於宫中,灾星历遍天
下;小人既在辇毂之下,感当今皇上水士之恩,除妖灭怪,荡魔驱邪,以尽子民之意。此女
实是妖怪,怎敢为非,望老爷细察,小民方得生路。”傍边众人齐齐跪下:“老爷!此等江
湖术士,利语巧言,遮掩狡诈,蔽惑老爷。众人经目,明明欺骗不从,逞凶打死。老爷若听
他言,可怜女子含冤,百姓负屈。”此干见众口难辨,又见子牙拿住熬人手不放;此干问
曰:“姜尚那妇人已死,为何不放他手,这是何说?”子牙答曰:“小人若放他手,妖精去
了,何以为证?”比干闻言,吩咐众民:“此处不可辨明,待吾启奏天子,使知明白。”众
民围住子牙,子牙拖着妖精往午门来。比干至摘星楼候旨,纣王宣此干见,比干进内俯伏启
奏。王曰:“朕无旨意,卿有何奏章?”比干奏曰:“臣过南门,有一术士算命,只见一女
子算命,术士看女子是妖精,不是人,便将石砚打死。众民不服,齐言术士爱女子美色,强
奸不从,行凶将女子打死。臣据术士之言,亦是有理;然众人之言,又是经目可证,臣请陛
下旨意定夺。”妲己在後听见比干奏此事,暗暗叫苦:“妹妹你回巢穴去便罢了,算甚麽
命?今遇恶人,我必定与你报仇。”妲己出见纣王:“妾身奏闻陛下!亚相所奏,真假难
辨;主上可传旨,将术士连女子拖至摘星楼下,妾身一看,便知端的。”纣王曰:“御妻之
言是也。”传旨:“命术士将女子拖於摘星楼见驾。”旨意一出,子牙将妖精拖至摘星楼,
子牙俯伏阶下,右手摺住妖精不放。纣王在九曲雕栏之外,王曰:“阶下俯伏何人?”子牙
曰:“小民东海许州人氏,姓姜名尚。幼访名师,秘授阴阳,善识妖魅。因尚住居都城南
门,卖卜度日;不意妖氛作怪,来惑小民,被尚看破天机,除妖精,别无他意。姜尚一则感
皇上天地覆载之恩,报师传秘授不虚之德。”王曰:“朕看此女,乃是人像,并非妖精,若
是妖精,何无破绽?”子牙曰:“陛下若要妖精现形,可取柴数担,此妖精,原形自现。”
天子传旨,搬运柴薪至于楼下,子牙将妖精顶上,用符印镇住原形;子牙方放了手,把女子
衣服解开,前心用符,後心用印镇住妖精四肢,拖上柴薪,放起火来。但见好火:
 浓烟笼地角,黑雾锁天涯;积风生烈焰,赤火冒红霞。风乃火之师,火乃风之帅;风仗
火行凶,人以风为害。滔滔烈火,无风不能成形;荡荡狂风,无火焉能取胜?风随火势,须
臾时燎彻天关;火趁风威,顷刻间烧间地户。金蛇串,难逃火炙之殃;烈焰围身,大难飞来
怎躲?好似老君扳倒炼丹炉,一块火光连地滚。
 子牙用火炼妖精,烧炼两个时辰,上下浑身不曾烧枯了些儿。纣王问亚相比下曰:“朕
看烈火焚烧两个时辰,浑身也不焦烂,真乃妖怪。”比干奏曰:“若看此事,姜尚亦是奇
人。但不知此妖终是何物作怪?”王曰:“卿问姜尚,此妖果是何物成精?”比干下楼问子
牙,子牙答曰:“要此妖精现真形也不难。”子牙用叁昧真火,烧此妖精。不知妖精性命如
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苏坦己置造虿盆
第十七回 苏坦己置造虿盆
 虿盆极恶已弥天,宫女无辜血肉,媚骨己无埋玉处,芳魂犹带秽腥。故园有梦空歌月,
此地沉冤未息肩;怨气漫漫天应惨,周家世业更安然。
 话说子牙用叁昧真火烧这妖精,此火非同凡火,从眼鼻口中喷将出来,乃是精气神炼成
叁昧,养就离经,与凡火共成一处。此妖精怎麽经得起?妖精在火光中扒将起来,大叫曰:
“姜子牙!我与你无冤无仇,怎将叁昧真火烧我?”纣王听见火里妖精说话,赫的汗流浃
背,目瞪口呆。子牙曰:“陛下请驾进楼,雷来了。”子牙双手齐放,只见霹雳交加,一声
响亮,火灭烟消;现出一面玉石琵琶来。纣王与妲己曰:“此妖已现真形。”妲己听言,心
如刀绞,意似油煎,暗暗叫苦:“你来看我回去便罢了,又算甚麽命?今遇恶人,将你原形
烧出,使我肉身何安?我不杀姜尚,誓不与匹夫俱生!”妲己只得勉作笑容启奏曰:“陛下
命左右将玉石琵琶取上楼来,待妾上了弦,早晚与陛下进御取乐。妾觉姜尚才术双全,何不
封彼在朝保驾?”王曰:“御妻之言甚善。”天子传旨:“且将玉石琵琶取上楼来。姜尚听
朕封官,官拜下大夫,特授司天监职,随朝侍用。”子牙谢恩,出午门外,冠带回异人庄
上。异人设席款待,亲友俱来恭贺。饮酒数日,子牙复往都城随朝不表。且说妲己把玉石琵
琶放於摘星楼上,采天地之灵气,受日月之精华,已後五年,返本还元,断送成汤天下。一
日纣王在摘星楼与妲己饮宴,酒至半酣,妲旦歌舞一回,与纣王作乐。叁宫嫔妃,六院宫
人,齐齐喝采;内有七十馀名宫人,俱不喝采,眼下且有泪痕。妲己看了,停住拌舞,查
问:“那七十馀名宫人,原是那一宫人?”内有奉御官查得:“原是中宫姜娘娘侍御宫
人。”妲己怒曰:“你主母谋逆赐死,你们反怀忿怒,久後必成宫闱之患。”奏与纣王,纣
王大怒,传旨:“拿下楼,俱用金瓜打死。”妲己奏曰:“陛下且不必将这起逆党击顶,暂
且送下冷宫,妾有一计,可除宫中大弊。”奉御官将宫女送下冷宫。且说妲己奏纣王曰:
“将摘星楼下方圆开二十四丈,阔深五丈,陛下传旨,命都城万民,每一户纳蛇四条,都放
此坑之内;将作弊宫人跣剥乾净,送下坑中:此毒蛇,此刑名曰:『虿盆。』”纣王曰:
“御妻之奇法,真可剔除宫中大弊。”天子随传旨意,张挂各门。国法森严,万民遭累,勒
令限期,往龙德殿交蛇。众民日日进於朝中,并无内外,法纪全消,朝廷失政,不止一日。
众民纳蛇,都城那里有这些蛇,俱到那外县买蛇交纳。一日文书房胶鬲,官居上大夫,在文
书房里看天下本章,只见众民或叁两成行,四五一处,手提筐篮,进九间大殿。大夫问执殿
官:“这些百姓手提筐篮,里面是甚东西?”执殿官答曰:“万民交蛇。”大夫惊曰:“天
子要蛇何用?”执殿官曰:“卑职不知。”大夫出文书房到大殿,众民见大夫叩头,胶鬲
曰:“你等拿的甚麽东西?”众民曰:“天子榜文张挂各门,每一户纳蛇四条,都城那里有
许多蛇?俱在百里之外,买来交纳。不知圣上何用?”胶鬲曰:“你们且去交蛇。”众民去
了,大夫进文书房不看本章,只见武成王黄飞虎、比干、微子、箕子、杨任、杨修俱至,相
见礼毕,胶鬲曰:“列位大夫!可知天子令百姓每户纳蛇四条,不知取此何用?”黄飞虎答
曰:“末将昨日看操回来,见众民言天子张挂榜文,每户纳蛇四条,纷纷不绝,俱有怨言;
因此今日到此,请问列位大夫,必知其详。”比干、箕子曰:“我等一字也不知。”黄飞虎
曰:“列位不知道,叫执殿官过来,你听我吩咐;你留心打听天子用此物做甚麽事?若得实
信,速来报我,重重赏你。”执殿官领命去讫,众官随散不表。且说众民又过五七曰,蛇已
交完,收蛇官往摘星楼覆旨奏曰:“都城众民,蛇已交完,奴婢回旨。”纣王问妲己曰:
“坑中蛇已完了,御妻何以治此?”妲己曰:“陛下传旨,可将前日暂寄不游宫宫人,跣剥
乾净,用绳背,推下坑中,此蛇。若无此极刑,宫中深弊难除。”纣王曰:“御妻所设此
刑,真是除奸之要法。”蛇既纳完,命奉御官:“将不游宫前日送下宫人绑出,推落虿
盆。”奉御官得旨,不一时将宫人绑至坑边;那宫人一见蛇狰狞,扬头吐舌。恶相难看,七
十二名宫人一齐叫苦。那日胶鬲在文书房,也为这件事逐日打听;只听得一片悲声惨切,大
夫出了文书房来,见执殿官忙忙来报:“启老爷!前日天子取蛇放在坑中,今日将七十二名
宫人,跣剥入坑,此蛇。卑职探得实情,前来报知。”胶鬲闻言,心中甚是激烈,迳进内
廷;过了龙德殿,进分宫楼,走至摘星楼下,只见众宫人赤身缚背,泪流满面,哀声叫苦,
凄惨难看。胶鬲厉声大叫曰:“此事岂可行?胶鬲有本启奏。”纣王正要看毒蛇咬食宫人,
胶鬲启奏,纣王宣胶鬲上楼俯伏。王问曰:“朕无旨意,卿有何奏章?”胶鬲泣而奏曰:
“臣不为别事,因见陛下横刑残酷,民遭荼毒,君臣睽隔,上下不相交接,宇宙已成否极之
象。今陛下又用这等非刑,宫人所得何罪?昨日臣见万民交纳蛇,人人俱有怨言:今旱潦频
仍,况且买蛇百里之外,民不安生。臣闻民贫则为盗,盗聚则生乱;况且海外烽烟,诸侯离
叛,东南二处,刻无宁宇,民日思乱,刀兵四起。陛下不修仁政,日行暴虐,自从盘古至
今,不曾见此刑为何名?那一代君王所制?”王曰:“宫人作弊,无法可除,往往不息,故
设此刑,名曰:『虿盆。』”胶鬲奏曰:“人之四肢,莫非皮肉;虽有贵贱之殊,总是一
体。令人坑穴之中,毒蛇吞啖,苦痛伤心,陛下观之,其心何忍?圣意何乐?况宫人皆系女
子,朝夕宫中侍陛下於左右,不过役使,有何大弊,遭此惨刑?望乞陛下怜救宫人,真皇上
浩荡之恩,体上天好生之德。”王曰:“卿之所谏亦有理。但肘腋之患,发不及觉,岂得以
草率之刑治之?况妇寺阴谋险毒,不如此,彼未必知惊耳。”胶鬲厉声言曰:“君乃臣之元
首,臣是君之股肱。”又曰:“聪明作元后。作民父母。今陛下忍心伤德,不听臣言,妄行
暴虐,罔有悛心,使天下诸侯怀怨。东伯侯无辜受戮,南伯侯屈死朝亩。谏臣尽炮烙。今无
辜宫娥又入『虿盆』,陛下只知欢娱於深宫,听谗信佞,荒淫酗酒,真如重疾在心,不知何
时举发?诚所谓:『大痈既溃,命亦随之。』陛下不一思省只知纵欲败度,不一思想国家,
何以如磐石之安?可惜先王克勤克俭,敬天畏命,方保社稷太平,华夷率服。陛下当改恶从
善,亲贤远佞,退谗进忠;庶几社稷可保,国泰民安,生民幸甚。臣等日夕焦心,不忍陛下
沦於昏暗,黎民离心离德,祸生不测;所谓:『社稷宗庙,非陛下之所有也。』臣所何忍深
言,望陛下以祖宗天下为重,不得妄听女寺之言,有废忠谏之语,万民幸甚!”纣王大怒
曰:“好匹夫!怎敢无知侮谤圣君!罪在不赦!”叫左右:“即将此匹夫剥尽衣服,送入
『虿盆』,以正国法。”众人方欲来拿,被胶鬲大喝曰:“昏君无道,杀戮谏臣,此国家大
患,吾不忍见成汤数百年天下,一旦付於他人,虽死我不瞑目。况吾官居谏议,怎入虿
盆?”手指纣王大骂:“昏君!这等横暴,终应西伯之言。”大夫言罢,望摘星楼下一跃,
撞将下来,跌了个脑浆迸流,死於非命。有诗为证:
 “赤胆忠心为国忧,先生撞下摘星楼;早知天数成汤灭,可惜捐躯血水流。”
 话说胶鬲坠楼粉身碎骨,纣王看见,更觉大怒,传旨将宫女送下虿盆,连胶鬲一齐了
蛇。可怜七十二名宫人,齐齐高叫:“皇天后土!我等又未为非,遭此惨刑。妲己贱人,我
等生不能食汝之肉,死後定啖汝阴魂。”纣王见宫人落於坑内,饿蛇将官人盘绕,吞咬皮
肤,钻入腹内,苦痛非常。妲己曰:“若无此刑,焉得除宫中大患?”纣王以手拍妲己之背
曰:“喜你这等奇法,妙不可言。”两边宫人心酸胆碎,有诗为证:
 “虿盆蛇势狰狞;宫女遭殃入此坑;一见魂飞千里外,可怜惨死胜油烹!”
 话说纣王将宫人入於坑内,以为美刑;妲己又奏曰:“陛下可再传旨,将虿盆左旁挖一
沼,右边挖一池,池中以糟邱为山,左边以酒为池。糟邱山下用树枝插满,把肉披成薄片,
挂在树枝之上,名曰:『肉林。』右边将酒灌满,名曰:『酒池。』天子富有四海,原该享
无穷富贵,此肉林、酒池,非天子之尊,不得妄自尊大也。”纣王曰:“御妻异制奇观,真
堪玩赏,非奇思妙想,不能如此。”随传旨依法制造。非止一日,将酒池、肉林造的完全,
纣王设宴,与妲己玩赏肉林、酒池。正饮之间,妲己奏曰:“乐声烦厌,歌唱寻常,陛下传
旨:命宫人与宦官扑跌,得胜者,池中赏酒,不胜者,乃无用之婢,侍於御前有辱,天子可
用金瓜击顶,放於糟内。”妲己奏毕,纣王无不听从,传旨命宫人宦官扑跌。可怜这妖孽在
宫中无所不为,宦官遭殄,伤残民命。看官他为何事,要将宫人打死人於糟内?妲己或二叁
更现出原形,要吃糟内宫人,以血食养他精气,惑於纣王。有诗为证:
 “悬肉为林酒作池,纣王无道类穷寺奇;虿盆怨气冲霄汉,炮烙精魂傍火炊。文武无心
扶社稷,军民有意破宫墀;将来国土何时尽,戊午旬中甲子期。”
 话说纣王听信妲己造酒池、肉林,一无忌惮,朝纲不振,任意荒淫。一日,妲己忽然想
起玉石琵琶精之耻,设计害子牙。作一图画,那日在摘星楼与纣王饮宴,酒至半酣,妲己
曰:“妾有一图画,献与陛下一观。”王曰:“取来朕看。”妲己命官人将画叉起,纣王看
此画,又非翎毛,又非走兽,又非山景,又非人物;上画一台高四丈九尺,殿阁巍峨,琼楼
玉宇,玛瑙砌就栏杆,宝玉妆成栋梁。夜现光华,瑞彩照耀,名曰:“鹿台。”妲己奏曰:
“陛下万乘至尊,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若不造此台,不足以壮观瞻。此台真是瑶池玉阙,
阆苑蓬莱,陛下早晚宴於台上,自有仙女仙人下降。陛下得与真仙遨游,延年益寿,禄算无
穷;陛下与妾共叨福庇,求享人间富贵。”王曰:“此台工程浩大,当命何官督造?”妲己
奏曰:“此工须得一才艺精巧,深识阴阳,洞晓生克之人。以愚妾观之,非下大夫姜尚不
可。”纣王闻言,即传旨:“宣下大夫姜尚。”使人往比干府召姜尚,此干慌忙接旨。使臣
曰:“旨意乃宣下大夫姜尚。”子牙即忙接旨谢恩曰:“天使大人可先到午门,卑职就
至。”使臣去了,子牙暗起一课,早知今日之厄。子牙对比干谢曰:“姜尚荷蒙大德携提,
并早晚指教之恩。不期今日相别,此恩此德,不知何时可报。”比干曰:“先生何故出此
言?”子牙曰:“尚占运命,主今日不好,有害无利,有凶无吉。”比干曰:“先生又非谏
官,在位况且不久,面君以顺为是,何害之有?”子牙曰:“尚有一柬帖,压书房砚台之
下,但丞相有大难临身,无处解释,可观此柬,庶几可脱其危;乃卑职报丞相涓埃之万一
耳。从今一别,不知何日能再睹尊颜?”子牙作辞,比干着实不忍:“先生果有灾难,待吾
进朝面君,可保先生无虞。”子牙曰:“数已如此,不必劳动,反累他人。”比干相送子牙
出相府,上马来到午门,迳至摘星楼候旨。奉御官宣上摘星楼见驾毕,王曰:“卿与朕代
劳,起造鹿台,俟成功之日,如禄封官,朕决不食言,图样在此。”子牙观看,高四丈九
尺,上造琼楼玉宇,阁殿重檐;玛瑙砌就栏杆,宝玉妆成栋梁。子牙看罢暗想:“朝歌非吾
久居之地,且将言语感悟这昏君。昏君必定不听发怒,我就此脱身隐了,何为不可?”毕竟
不知子牙吉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子牙谏主隐溪
第十八回 子牙谏主隐溪
 渭水潺日夜流,子牙从比独垂钩;当时未入飞熊梦,几向斜阳叹白头。
 话说子牙看罢图样,王曰:“此台多少日期,方可完得此工?”姜尚曰:“此台高四丈
九尺,造琼楼玉宇,碧槛雕栏,工程浩大。若台完工,非叁十五年不得完成。”纣王闻奏,
对妲己曰:“御妻!姜尚奏朕:台工要叁十五年方成,朕想光阴瞬息,岁月如流。年少可以
行乐。若是如此,人生几何,安能长在?造此台实为无益。”妲己曰:“姜尚乃方外术士,
总以一派诬言,那有叁十五年完工之理?狂悖欺主,罪当炮烙。”纣王曰:“御妻之言是
也。”传承奉官:“可与朕拿姜尚炮烙,以正国法。”子牙曰:“臣启陛下!鹿台之工,劳
民伤财,愿陛下息此念愿,切不可为。今四方刀兵乱起,水旱频仍,府库空虚,民生日促。
陛下不留心邦本,与百姓养和平之福,日荒淫於酒色,远贤近佞,荒乱国政,杀害忠良。民
怨天愁,累示警报,陛下全不修省;今又听狐媚之言,妄兴土木,陷害万民,臣不知陛下之
所终矣!臣受陛下知遇之恩,不得不赤胆披肝,冒死上陈。如不听臣言,又见昔日造琼宫之
故事耳。可怜社稷生民,不久为他人之所有,臣何忍坐亲而不言?”纣王闻言,大骂:“匹
夫!焉敢侮谤天子?”令两边承奉官:“与朕拿下,醢尸粉,以正国法。”众人方欲向前,
子牙抽身望楼下飞跑;纣王一见,且怒且笑:“御妻!你看这老匹夫,听见『拿』之一字就
跑了,礼节法度,全然不知,那有一个跑了的?”传旨:“命奉御官拿来。”众官赶子牙过
龙德殿,九间楼,子牙至九龙,只见众官赶来甚急。子牙曰:“承奉官不必赶我,莫非一死
而已。”按着九龙桥栏杆,望下一撺,把水打了一个窟窿。众官急上桥看,水星儿也不见一
个;不知子牙借水遁去了。承奉官往摘星楼回旨。王曰:“好了这老匹夫。”且不表纣王。
话说子牙投水桥下,有四员执殿官扶着栏杆看水嗟叹,适有上大夫杨任进午门,见桥边有执
殿官伏着望水。杨任问曰:“你等在此看甚麽?”执殿官曰:“启老爷!下大夫姜尚投水而
死。”杨任曰:“为何事?”执殿官答曰:“不知。”杨任进文书房看本章不提。且说纣王
与妲己议:“鹿台差那一官员监造?”妲己奏曰:“若造此台,非崇侯虎不能成功。”纣王
准行,差承奉宣崇侯虎。承奉得旨,出九间殿往文书房来见杨任。杨任问曰:“下大夫姜子
牙何事忤君?自投水而死。”承奉答曰:“天子命姜尚造鹿台,姜尚奏事忤旨,因命承奉拿
他,他跑至此投水而死。今诏崇侯虎督工。”杨任问曰:“何谓鹿台?”承奉答曰:“苏娘
娘献的图样,高四丈九尺,上造琼楼玉宇,殿阁重檐,玛瑙砌就栏杆,珠玉妆成栋梁。今命
崇侯虎监造,卑职见天子所行皆桀王之道,不忍社稷丘墟,特来见大人。大人秉忠谏止上木
之工,救万民搬泥运土之苦,免商贾有陷血本之灾。此大夫爱育天下生民之心,可播杨於世
世矣。”杨任听罢,谓承奉官曰:“且将此诏停止,往吾进见圣王,再为施行。”杨任迳往
摘星楼下候旨,纣王宣杨任上楼见驾。王曰:“卿有何奏章?”杨任奏曰:“臣闻治天下之
道,君明臣直,言听计从;为师保是用,忠良是亲,奸佞日远。和外国,顺民心,功赏罪
罚,莫不得当;则四海顺从,八方仰德。仁政施於人,则天下景从,万民乐业,此乃圣主之
所为。今陛下信后妃之言,而忠言不听,建造鹿台;陛下只知行乐欢娱,歌舞宴赏,作一己
之乐,致万姓之愁。臣恐陛下不能享此乐,而先有腹心之患矣!陛下若不急为整饬,臣恐陛
下之患,不可得而治之矣!主上叁害在外,一害在内;陛下听臣言其外叁患;一害者,东伯
侯姜文焕雄兵百万,欲报父雠;游魂关兵无宁息,屡折军威,苦战叁年,钱粮尽费,粮草日
艰,此为一害。二害者,南伯侯鄂顺为陛下无辜杀其父亲,大起人马昼夜攻取叁山关;邓九
公亦是苦战多年,库藏空虚,军民失望,比为二害。叁害者,况闻太师远征北海,大敌十有
馀年,今且未能返国;败胜未分,吉凶未定,陛下何苦听信谗言,杀戮正士!狐媚偏於信
从,谗言置之不问,小人日近於君前,君子日闻其退避,官帏竟无内外,貂紊乱深宫。叁害
荒荒,八方作乱。陛下不容谏官,有阻忠耿;今又起无端造作,广施土木。不惟社稷不能奠
安,宗庙不能磐石;臣不忍朝歌百姓受此涂炭,愿陛下速止台工,民心乐业,庶可救其万
一。不然,民一离心,则万民荒乱。古云:『民乱则国破,国破则主君亡。』只可惜六百年
已定华夷,一旦被他人所虏矣!”纣王听罢,大骂:“匹夫!把笔书生!焉敢无知,直言犯
主?”命奉御官:“将此匹夫剜去二目,朕念他前岁有功!姑恕他一次。”杨任曰:“臣推
剜目不辞,只怕天下诸侯有不忍臣之剜目之苦也。”命:“奉御官将此匹夫剜去二目。”一
声响,献上楼来。且说杨任忠肝义胆,实为纣王,虽剜二目,忠心不灭,一道怨气,直冲在
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真君面前。真君早解其意,命黄巾力士:“可救杨任回山。”力士奉
旨至摘星楼下,用叁阵清风,异香遍满;摘星楼下地,播起尘土,扬起沙灰,一声响,杨任
尸骸竟不见了。纣王急往楼下避其沙土,不一时风息沙平。两边启奏纣王曰:“杨任尸首,
风刮不见了!”纣王叹曰:“似前番朕斩太子,也被风刮去;似比等事,皆系常事,不足怪
也。”纣王谓妲己曰:“鹿台之工,已诏侯虎;杨任谏朕,自取其祸,速召崇侯虎。”侍驾
官催诏去了。且说杨任尸首,被力士摄回紫阳洞,回真君法旨。道德真君出洞来,命白云童
儿葫芦中取二粒仙丹,将杨任眼眶里放二粒仙丹。真人用先天真气,吹在杨任面上;喝声:
“杨任不起,更待何时?”真是仙家妙术,起死回生。只见杨任眼眶里长出两只手来,手心
里生两只眼睛。能上看天庭,下看地穴,中识人间万事。杨任立起半响,定省见自己目化奇
形;见一道人立在山洞前。杨任问曰:“道长!此处莫非幽冥地界?”真君曰:“非也,此
处乃青峰山紫阳洞,贫道是气士清虚道德真君。因见你忠心赤胆,直谏纣王,怜救万民。身
遭剜目之灾;贫道怜你阳寿不绝,度你上山。後辅周王,成其正道。”杨任听罢拜谢曰:
“弟子蒙真君怜救,指引还生,再见人世,此恩此德,何敢有忘!望真君不弃,愿拜为
师。”杨任就在青峰山居住,只待破瘟□(“病”字将“丙”换成“皇”)阵,下山助子牙
成功。有诗为证:
 “大夫直谏犯非刑,剜目伤心不忍听;不是真君施妙术,焉能两眼察天庭?”
 不说杨任居此安身,且说纣王诏崇侯虎督造鹿台。此台工程浩大,要动无限钱粮,无限
人夫,搬运木植泥土砖瓦,络绎之苦,不可胜计。各州府县军民,叁丁抽二,独丁鞍役。有
钱者买闲在家,无钱者任劳累死;万民惊恐,日夜不安。男女慌慌,军民嗟怨。家家闭户,
逃奔四方。崇侯虎仗势虐民,可怜老少累死,不计其数,皆填鹿台之内,朝歌避乱逃亡者甚
多。不表侯虎监督台工,且说子牙驾水遁回到宋异人庄上,马氏接住:“恭喜大夫今日回
家!”子牙曰:“我如今不做官了。”马氏大惊:“为何事来?”子牙曰:“天子听信妲己
之言,起造鹿台,命我督工;我不忍万民遭难,黎民有殃。是我上一本,天子不从,被我直
谏,圣上大怒,把我罢职归田。我想纣王非我之主,娘子我同你往西岐山守时待命。我一日
时来运至,官居显爵,极品当朝,人臣第一,方不负我心中实学。”马氏曰:“你又不是文
家出身,不过是江湖术士;天幸做了下大夫,感天子之德不浅。今命你造台,乃看顾你监
工;况钱粮既多,你不管甚麽东西,也赚他些回来。你多大官,也上本谏言,还是你无福,
只是个术士的命!”子牙曰:“娘子你放心,是这样官,未展我胸中才学,难遂我平生之
志。你且收拾行装,打点同我往西岐去。不日官居一品,位列公卿,你授一品夫人,身着霞
佩,头带珠冠,荣耀西岐,不枉我出仕一番。”马氏笑曰:“子牙你说的是失时的话!现成
官你没福做,到要空拳只手去别处寻;这不是折得你胡思乱想,奔投无路,舍近求远,尚望
官居一品。天子命你监造台工,明明看顾你。你做的是那里清官;如今多少大小辟员,都是
随时而已。”子牙曰:“你女人家不知远大。天数有定,迟早有期,各自有主。你与我同到
西岐,自有下落。一日时来,富贵自是不浅。”马氏曰:“我和你夫妻缘分只到的如此,我
生长朝歌,决不佳他乡外国去。从今说过,你行你的,我干我的,再无他说。”子牙曰:
“娘子此言错说了!嫁鸡怎不随鸡飞?夫妻岂有分离之理?”马氏曰:“妾身原是朝歌女
子,那里去离乡背井?子牙从实些写一纸休书与我,各自投生,我决不去。”子牙曰:“娘
子随我去好。异日身荣,无边富贵。”马氏曰:“我的命只合如此,也受不起大福分!你自
去做一品显官,我在比受些穷苦。你再娶一房有福的夫人罢!”子牙曰:“你不要後悔。”
子牙点头叹曰:“你小看了我,既嫁与我为妻,怎不随我去?必定要你同行。”马氏大怒:
“姜子牙你好就与你好开交;如要不肯,我与父兄说知,同你进朝歌见天子,也讲一个明
白。”夫妻二人正在此斗口,有宋异人同妻孙氏来劝子牙曰:“贤弟!当时这件事是我作伐
的,弟妇既不同你去,就写下一字与他。贤弟乃奇男子,岂无佳配,何必苦苦留恋他?常言
道:『心去意难留。』勉强终非是好结果。”子牙曰:“长兄嫂在上,马氏随我一场,不曾
受用一些,我心不忍离他,他倒有离我之心;长兄吩咐,我就写休书与他。”子牙写了休
书,拿在手中道:“娘子!书在我手中,夫妻还是团圆的好。你接了比书,再不能完聚
了。”马氏伸手接书,全无半毫顾恋之心。子牙叹曰:“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由
是可,最毒妇人心?”马氏收拾回家,改节去了不题。子牙打点起行,作辞宋异人,嫂嫂孙
氏:“姜尚蒙兄嫂看顾提携,不期有今日之别。”异人治酒与姜子牙饯行,饮罢远送一程,
因而问曰:“贤弟往那里?”子牙曰:“小弟别兄,往西岐做些事业。”宋异人曰:“倘贤
弟得意时,可寄一音,使我也放心。”二人泪而别:
 异人送别在长途,两下分离心思孤;只为金兰思义重,几回搔首意踌躇。
 话说子牙离了宋家庄,取路往孟津,过了黄河,迳往渑池县、往临潼关来。只见一起朝
歌奔走百姓,有七八百黎民;父携子哭,弟为兄悲,夫妻落泪,男女悲哭之声,纷纷载道。
子牙见而问曰:“你们是朝歌的民?”有认的是姜子牙,众民叫曰:“姜老爷!我等是朝歌
民,因为纣王起造鹿台,命崇侯虎监督;那天杀奸臣,叁丁抽二,独丁鞍役,有钱者买闲在
家,累死数万人夫,填鹿台之下,昼夜无息。我等经不得这样苦楚,故此逃身出五关;不期
总兵张老爷不放我们出关,若是拿回去,死於非命,故此伤心啼哭。”子牙曰:“你们不必
如此,待我见张总兵,替你们说个人情,放你们出关。”众人谢曰:“这是老爷天恩,普施
甘露,枯骨重生。”子牙把行囊与众人看守,独自前往总兵府来。众人问曰:“那里来
的?”子牙曰:“烦你传报,商都下大夫姜尚来拜你总兵。”门上人来报:“启老爷!商都
下大夫姜尚来拜。”张凤想下大夫姜尚来拜,他是文人,我乃武官,他近朝廷,我居关隘,
百事有烦他。急命左右:“请进。”子牙道家打扮,不着公服,迳往里面见张凤。张凤一见
子牙道服而来,便坐而问曰:“来者何人?”子牙曰:“吾乃下大夫姜尚是也。”凤问曰:
“大夫何为道服而来?”子牙答曰:“卑职此来,不为别事;单为众民苦切,天子不明,听
妲己之言,广施土木之工,兴造鹿台,命崇侯虎督工。岂意彼掐虐万民,贪图贿赂,不惜民
力!况四方兵未息肩,上天示儆,水旱不均,民不聊生,天下失望,黎庶遭殃,可怜累死万
民,填於台内。荒淫无度,奸臣蛊惑天子,狐媚巧闭圣聪。命我督造鹿台,我怎误国害民伤
财?因此直谏。天子不听,反欲加罪于我。我本当以一死,以报爵禄之恩;奈尚天数未尽,
蒙恩赦宥,放归故乡;因此行到了贵治,偶见许多百姓,携男拽女,扶老携幼,悲号苦楚,
甚是伤情。如若执回,又惧炮烙虿盆,惨刑恶法,残缺肢体,骨粉魂消。可怜民死无故,怨
魂负屈!今尚观之,心实可怜!笔不辞愧面,奉谒台颜。恳求赐众民出关,黎庶从死而之
生,将军真天高海阔之恩,实上天好生之德。”张凤听罢,大怒言曰:“汝乃江湖之士,一
旦富贵,不思报本於君恩,反以巧言而惑我。况逃民不忠,若听汝言,宜陷我於不义;我受
命执掌关隘,自宜尽臣子之节。逃民玩法不守国规,宜当拿解於朝歌。自思只是不放过此
关,彼自然回国,我已自存一线之生路矣。若论国法,连汝并解回朝,以正国典;奈吾初
会,暂且姑免。”喝两边把姜尚推将出去。子牙满面羞惭,众民见子牙回来问曰:“姜老
爷!张老爷可放我等出关?”子牙曰:“张总兵连我也要拿进朝歌城去,是我说过了。”众
人听罢,齐齐叫苦。七八百黎民号陶痛哭,哀声彻野。子牙看见不忍,子牙曰:“你们众民
不必啼哭,我送你们出五关去。”有等不知事的黎民,闻知此语,只说宽慰他,乃曰:“老
爷也不出去,怎生救我们?”内中有知道的哀求曰:“老爷若肯救援,便是再生之恩!”子
牙曰:“你们要由五关者,到黄昏时候,我叫你等闭眼,你等就闭眼。若听得耳内风响,不
要睁眼,开了眼时,跌出脑浆来不要怨我。”众人应承了。子牙到一更时分,望昆仑山拜
罢;口中念念有词,一声响,这一会子牙土遁救出万民。众人只听得风声飒飒,不一会四百
里之程,出了临潼关、穿云关、界牌关、汜水关。到金鸡岭子牙收了土遁,众民落地。子牙
曰:“众人开眼。”众人睁开了眼。子牙曰:“此处就是汜水关外金鸡岭,乃西岐州地方,
你们好好去罢。”众人叩头谢曰:“老爷天垂甘露,普救群生,此恩此德,何日能报?”众
人拜别不题。且说子牙往溪隐迹。
 弃却朝歌远市尘,法施土遁救颠连;闲居渭水垂竿钓,只等风云际会缘。武吉灾殃为市
道,飞熊梦兆主求贤;八十才逢明圣主,方立周朝八百年。
 话说众民等待天明:果是西岐地界,过了金鸡岭,便是首阳山。走过燕山:又过了白柳
村,前至西岐山。过了七十里,至西岐城,众民进城观看景物;民丰财阜,行人让路,老幼
不欺,市井谦和。真乃尧天舜日,别是一番风景。众民作一手本,投递上大夫府。散宜生接
着手本,翌日伯邑考传命:“既朝歌逃民,因纣王失政,夹归吾土。无妻者给银与他娶妻,
又与银子。令众人移居安处,鳏寡孤独者,在叁济仓造名,自领口粮。”宜生领命,邑考
曰:“父王囚里七年,孤欲自往朝歌代父赎罪,不知卿意如何?”散宜生奏曰:“臣启公
子!主公临别时言,七年之厄已满,灾完难足,自然归国。不得造次,有违主公临别之言。
如公子不安,可差一士卒前去问安,亦不失为子之道;何必自驰鞍马,身临险地哉?”伯邑
考叹曰:“父王有难,七载禁於异乡,举目无亲;为人子者,於心何忍!所谓立国立家,徒
为虚设,要我等九十九子何用?我自带祖遗叁件宝贝,往朝歌进贡,以赎父罪。”伯邑考此
去,不知吉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伯邑考进贡赎罪
第十九回 伯邑考进贡赎罪
 忠臣孝子死无辜,只为殷商有怪狐;淫乱不羞先荐耻,真诚岂畏後来诛?宁甘万刃留清
白,不爱千娇学独夫;史册不污千载恨,令人屈指泪如珠。
 话说伯邑考欲往朝歌为父赎罪,时有上大夫散宜生阻谏,公子立意不允,随进宫辞母太
姬,要往朝歌赎罪。太姬曰:“汝父被羁里,西岐内外事付托何人?”邑考曰:“内事托付
兄弟姬发,外事托付散宜生,军务托付南宫;孩儿要亲往朝歌面君,以进贡为名,请赎父
罪。”太姬见邑考坚执要去,只得依允。吩咐曰:“孩儿此去,须要小心。”邑考辞去,迳
到殿前,与弟姬发言曰:“兄弟好生与兄弟和美,不可改西岐规矩,我此去朝歌,多则叁
月,少则二月,即便回程。”邑考吩咐毕,收拾宝物进贡,择日起行。姬发同文武官九十八
弟,在十里长亭饯别。邑考与众人饮酒作别,一路前行,扬鞭纵马;过了些红杏芳林,行无
限柳阴古道。伯邑考与从人一日行至汜水关。关上军兵见两杆进贡幢,上书“西伯侯”旗
号。军官来报主帅,守关总兵韩荣命开关,邑考进关,一路无辞。行过五关来到渑池县,渡
黄河至孟津,进了朝歌城皇华官驿安下。次日问驿丞:“丞相府住在那里?”驿丞答曰:
“在太平街。”次日邑考来至年门,并不见一员官走动,又不敢擅入午门。已往返五日,邑
考素缟抱本,立於午门外。少时只见一位大臣骑马而至,乃亚相比干也。伯邑考向前跪下,
比干问曰:“阶下跪者何人?”邑考答曰:“吾乃犯臣姬昌子伯邑考。”比干闻言,滚鞍下
马,以手相扶,口称:“贤公子请起。”二人立在午门外,比干问曰:“公子为何事至
此?”邑考答曰:“父亲得罪於天子,蒙丞相保奏,得全性命,此恩天高地厚,愚父子兄弟
铭刻难忘。只因七载光阴,父亲久羁里,人子何以得安?想天子必思念循良,岂肯甘为鱼
肉?邑考与散宜生议将祖遗镇国异宝,都进纳王廷,代父罪。望丞相开天地仁慈之心,怜姬
昌久羁里之苦。倘蒙赐骸鼻得归故土,真恩如泰山,德如渊海,西岐百姓,无不感念丞相之
大恩也。”比干答曰:“公子纳贡,乃是何宝?”邑考曰:“是始祖父所遗七香车,醒酒
毡,白面猿猴,美女十名,代父赎罪。”比干曰:“七香车有何宝乎?”邑考答曰:“七香
车乃轩辕皇帝破蚩尤於北海,遗下此车。若人坐上面,不用推引,欲东则东,欲西则西,乃
世传之宝也。醒酒毡,倘人醉酩酊,卧此毡上,不消时刻即醒。自面猿猴虽是畜类,善会叁
千小曲,八百大曲,能讴筵前之歌,善为掌上之舞,真如呖呖莺簧,翩翩弱柳。”比干听
罢:“此宝虽妙,今天子失德,又以游戏之物进贡,正是助桀为虐,荧惑圣聪,反加朝廷之
乱。无奈公子为父羁囚,行其仁孝,一点真心。此本我替公子转达天庭,不负公子来意
耳。”比干往摘星楼候旨,奉御官启奏:“亚相比干见驾。”纣王曰:“宣比干上楼。”比
干上楼朝见,纣王曰:“朕无旨宣召,卿有何表章?”比干奏曰:“臣启奏陛下!西伯侯姬
昌子伯邑考纳贡,代父赎罪。”纣王命宣邑考上楼,那邑考肘膝而行,俯伏奏曰:“犯臣子
伯邑考朝见。”纣王曰:“姬昌罪大忤君,今子纳贡为父赎罪,亦可为孝矣。”伯邑考奏
曰:“犯臣姬昌罪犯忤君,赦宥免死,暂居里。臣等举室感陛下天高海阔之洪恩,仰地厚山
高之大德。今臣等不揣愚陋,昧死上陈,请代父罪。倘荷仁慈,赐以再生,得赦归国,使臣
母子等骨肉重完:臣等万载瞻仰陛下再生之德,出於恩外也。”纣王见邑考悲惨为父陈冤,
极其恳至。知是忠臣孝子之言,不胜感动,乃赐邑考平身。邑考谢恩,立於栏杆之外。妲己
在内见邑考丰姿都雅,目秀眉清,红齿白,言语温柔。妲己已传旨:“卷去珠。”左右宫人
将珠高卷,搭上金钩。纣王见妲己出来,口称:“御妻!今有西伯侯之子伯邑考纳贡,代父
赎罪,情实可矜。”妲己奏曰:“妾闻西岐伯邑考善能鼓琴,真世上无双,人间绝少。”纣
王曰:“御妻何以知?”妲己曰:“妾虽女流,幼在深闺,闻父母传说邑考博通音律,鼓琴
更精,深知大雅遗音,妾所以得知。陛下可看邑考抚琴一曲,便知深浅。”纣王乃酒色之
徒,久被妖气所惑;一听其言,便令伯邑考叩见妲己。邑考朝拜毕,妲己曰:“伯邑考闻你
善能抚琴,你今试抚一曲何如?”邑考奏曰:“娘娘在上,臣闻:『父母有疾,为人子者不
敢舒衣安食。』今犯臣父七载羁囚,苦楚万状;臣何忍蔑视其父,自为喜悦而鼓琴哉?况臣
心碎如麻,安能宫商节奏,有辱圣聪?”纣王曰:“你当此景,抚琴一曲,如果希奇,赦你
父子归国。”邑考听见此言。大喜谢恩。纣王传旨取琴一张,邑考盘膝坐在地上,将琴放在
膝上,十捐尖尖拨动琴弦,抚弄一曲,名曰:风入松。
 “杨柳依依弄晚风,桃花半吐映日红;芳草绵绵铺锦绣,任他车马各西东。”
 邑考弹至曲终,只见音韵幽扬,真如戛玉鸣球,万壑松涛,清婉欲绝。今人尘襟顿爽,
恍如身在瑶池凤阙,而笙簧箫管,檀板讴歌,觉俗气逼人耳。诚所谓:“此曲祗应天上有,
人间能得几回闻?”纣王听罢,心中大悦;对妲己曰:“真不员御妻所闻,邑考此曲,可称
尽善尽美!”妲己奏曰:“伯邑考之琴,天下共闻,今亲睹其人,所闻未尽所见。”纣王大
喜,传旨摘星楼排宴。妲己偷睛看邑考面如满月,手姿俊雅,一表非俗,其风情动人。妲己
又看纣王容貌,大是暗昧,不甚动人。看官,纣王虽是帝王之相,怎经色欲相亏,形容枯
槁。自古佳人爱少年,况妲己乃一妖魅乎?妲己暗思且将邑考留在此处,假说传琴,乘机挑
逗,庶几成就鸾凤,共效于飞之乐。况他少年,其为补益更多,何拘拘於此老哉?”妲己设
计欲留邑考,随即奏曰:“陛下当赦西伯父子归国,固是陛下浩荡之恩。但邑考琴为天下绝
调,今赦之归国,朝歌竟然绝响,深为可惜!”纣王曰:“如之奈何?”妲己奏曰:“妾有
一法,可全两事。”纣王曰:“御妻有何妙策,可以两全?”妲己曰:“陛下可留邑考在此
传妾之琴,俟妾学精熟,早晚侍陛下左右,以助皇上清暇之乐,一则西伯感陛下赦宥之恩,
二则朝歌不致绝瑶琴之乐,庶几可以两全。”纣王闻言,以手拍妲己之背曰:“贤哉爱卿!
真是聪慧贤明,深得一举两全之道。”随传旨:“留邑考在此楼传琴。”妲己不觉暗喜:
“我如今且将纣王灌醉了,扶去浓睡;我自好与彼行事,何愁此事不成?”忙传旨排宴,纣
王以为妲己美意:岂知内藏伤风败俗之情,大坏纲常礼义之防。妲己手捧金杯,对纣王曰:
“陛下进此寿酒。”纣王以为美爱,只顾欢乐,不觉一时酩酊。妲己命左右侍御宫人,扶皇
上龙榻安寝,方着邑考传琴。两边宫人取琴两张,上一张是妲己,下一张是伯邑考传琴。邑
考奏曰:“犯臣子启娘娘!此琴有内外五形,六律五音,吟操勾剔,左手龙睛,右手凤目,
按宫商角徵羽。又有八法,乃抹,挑,勾,剔,撇,托,敌,打,有六忌,有七不弹。”妲
己问曰:“何为六忌!”邑考曰:“闻哀恸泣专心事,忿怒情怀戒欲惊。”妲己又问:“何
为七不弹?”邑考曰:“疾风骤雨,大悲大哀,衣冠不正,酒醉性狂,无香近亵,不知音近
俗,不洁近秽;遇此皆不弹。此琴乃太古遗音,乐而近雅,与诸乐大不相同。其中有八十一
大调,五十一小调,叁十六等音。有诗为证:
 “音无平兮清心目,世上琴声天上曲;尽将千古圣人心,付与叁尺梧桐木。”
 邑考言毕,将琴拨动,其音亮,妙不可言。且说妲己原非为传琴之故,实为贪邑考之姿
容;挑逗邑考,欲效于飞,纵淫败度,何尝留心於琴?只是左右勾引,故将脸上桃花现娇天
姿,风流国色。转秋波送娇滴滴情怀,启朱吐软温温悄语。无非欲动邑考,以惑乱其心。邑
考乃圣人之子,因为父受羁因之厄,欲行孝道,故不辞跋涉之劳,往朝歌进贡,代父赎罪;
指望父子同还故都,那有此意?虽是传琴,心如铁石,意若钢坚,眼不旁观,一心只顾传
琴。妲己两番叁次勾邑考不动,妲己曰:“此琴一时难明。”吩咐左右,“且排上宴来。”
两边随排上宴来,妲己命席傍设坐,令邑考侍宴。邑考魂不附体,跪而奏曰:“邑考乃犯臣
之子,荷蒙娘娘不杀之恩,赐以再生之路,感圣德真如山海。娘娘乃万乘之尊,人间国母,
邑考怎敢侍坐?臣当万死!”邑考俯伏不敢□(左提“手”,右“台”)头,妲己曰:“邑
考差矣!若论臣子,果然坐不得,若论传琴,乃是师徒之道,即坐亦何妨?”邑考闻妲己之
言,暗暗切卤:“这贱人把我当做不忠不考,不德不仁,非礼非义,不智不良之辈。想吾始
祖后稷在尧为臣,官居司农之职,相传数十世,累代忠良。今日邑考为父朝商,误入陷井;
岂知妲己以邪淫坏主上之纲常,有伤於风化,深辱天子,其恶不小。我邑考宁受万刃之诛,
岂可坏姬门之节?死九泉之下,何以相见始祖哉?”且说妲己见邑考俯伏不言,又见邑考不
感心情,并无一计可施。妲己邪念不绝:“我到有爱恋之心,他全无顾盼之意,也罢,我再
将一法引逗他,不怕他心情不动耳。”妲己只得命宫人将酒收了,令邑考平身曰:“卿既坚
执不饮,可还依旧用心传琴。”邑考领旨依旧抚琴,照前勾拨多时,妲己猛曰,“我居於
上,你在於下。所隔疏远,按弦多有错乱,甚为不便,焉能一时得熟?我有一法,可以两边
相近,又便於按纳,有何不可?”邑考曰:“久抚自精,娘娘不必性急。”妲己曰:“不是
这等说,今夜不熟,明日主上问我,我将何言相对?深为不便。可将你移於上坐,我坐於怀
内,你拿着我双手,拨此弦,不用一刻即熟,何劳多延日月哉?”把伯邑考吓得魂游万里,
魄散九霄;邑考思量此是大数已定,料难出此罗网,必竟做个青白之鬼,不负父亲教子之
方,只得把忠言直谏,就死甘心。邑考正色奏曰:“娘娘之言,使臣万载竟为狗彘之人!史
官载在典章,以娘娘为何如后?娘娘乃万姓之国母,受天下诸侯之贡贺,享椒房至尊之实,
掌六宫金阙之权。今为传琴一事,亵尊一至於此,深属儿戏,成何体统!使此事一闻於外,
虽娘娘冰清玉洁,而天下万世又何信哉?娘娘请无性急,使旁观者有辱於至尊也。”把妲己
羞得撤耳通红,无言可对,随传旨:“命伯邑考暂退。”伯邑考下楼回馆驿不题。且说妲已
深恨:“这等匹夫!轻人如此。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满沟渠?反被他羞辱一场。管教
你粉身碎骨,方消我恨!”妲己只得陪纣王安寝。次日天明,纣王问妲己:“夜来伯邑考传
琴,可曾精熟?”妲己枕边挑剔,乘机奏曰:“妾身启陛下!夜来伯邑考无心传琴,反起不
良之念,将言调戏;甚无人臣礼,妾身不得不奏。”纣王闻言,大怒曰:“这匹夫焉敢如
此?”随即起来整饬用膳,传旨宣伯邑考。邑考在馆驿闻命,即至摘星楼下候旨。王命宣上
楼来,邑考上楼叩拜在地。王曰:“昨日传琴,为何不尽心传琴?反迁延时刻,这有何
说?”邑考奏曰:“学琴之事,要在心坚意诚。”妲己在傍言曰:“琴中之法无存,若仔细
分明讲的斟酌,岂有不精熟之理?只你传习不明,讲论糊涂,如何得臻其音律之妙?”纣王
听妲己之言,夜来之事,不好明言,随命邑考:“再抚一曲,与朕亲听,看是如何?”邑考
受命,膝地而坐,抚弄瑶琴;自思不若於琴中寓以讽谏之意,乃叹纣王一词曰:
 “一点忠心达上苍,祝君寿算永无疆;风和雨顺当今福,一统山河国祚长。”
 纣王静听琴内之音,俱是忠君爱国之意,并无半点欺谤之言,将何罪於邑考?妲己见纣
王无有加罪之心,以言挑之曰:“伯邑考前进白面猿猴,善能歌唱,陛下可曾听其歌唱
否?”纣王曰:“夜来听琴有误,未曾演习;今日命邑考进上楼来,以试一曲何如?”邑考
领旨到馆驿,将猿猴进上摘星楼,开了红笼,放出猿猴。邑考将檀板递与白猿,白猿轻敲檀
板,宛转歌喉,音若笙,满楼亮。高一声如凤鸣之音,低一声似鸾啼之美。愁人听而眉皱,
欢人听而抚掌,泣人听而止泪。纣王听之,颠倒情怀,妲己闻之,芳心如醉;宫人听之,为
世上之罕有。那猿猴只唱得神仙着意,嫦娥侧耳;就把妲己唱得神荡意迷,情飞心逸,如醉
如痴,不能检束自己形色,将原形都唱出来了。只白猿乃千年得道之猿,修的十二重楼,横
骨俱无,故此善能歌唱。又修成火眼金睛,善看人间妖魅。妲己原形现出,白猿看见上面有
个狐狸,乃妲己本相。白猿虽是一个得道之物,终是一个畜类。此猿将檀板掷於地下,向九
龙侍席上一撺,劈面来抓,妲己往後一闪;早被纣王一拳,将白猿打跌在地,遂死於地下。
众宫人扶起妲己曰:“邑考明请猿猴,暗为行刺,若非陛下之恩相救,妾命休矣。”纣王大
怒,喝左右将,“伯邑考拿下,送入虿盆。”两边侍御官将邑考拿下,邑考厉声大叫冤在不
绝。纣王听邑考口称冤枉,命:“且放回。”纣王曰:“你这匹夫!白猿行刺,众目所视,
为何强辩,口称冤在何也?”邑考泣奏曰:“猿猴乃山中之畜,虽修人语,野性未退;况猴
子性喜果品,不用烟火之物。今见陛下九龙侍席之上,百般果品,心中急欲取丙品。便弃檀
板,而撺酒席,且猿猴手无寸刀,焉能行刺?臣伯邑考世受陛下深思,焉敢造次;愿陛下究
察其情,臣虽寸碟,死亦瞑目矣!”纣王听邑考之言,暗思多时,转怒为喜曰:“御妻邑考
之言是也。猿猴乃山中之物,终是野性。况无刃岂能行刺?”既赦邑考,邑考谢恩。妲己
曰:“既赦邑考无罪,你再将瑶琴抚弄一奇词异调,琴内果有忠良之心便罢,若有倾危之
语,决不赦饶。”纣王曰:“御妻之言甚善。”邑考听妲己之奏,暗想:“这一番,谅不能
脱其圈套,就将此残躯以为直谏,就死万刃之下,留之史册,见我姬姓累世不失忠良。”邑
考领旨坐地,轨於膝上抚琴一曲。词曰:
 “明君作兮,布德行仁;未闻忍心兮,重敛烦刑。炮烙炽兮,筋骨粉;虿盆惨兮,肺腑
惊。万姓汗血,竟入酒海;四方脂膏,尽悬肉林。杼抽空兮,鹿台财满;犁锄折兮,钜桥粟
盈。我愿明君兮,去谗逐佞;整饬纲纪兮,天下太平。”
 邑考抚罢,纣王不明其音:妲己妖魅,听得琴中之音,有谤毁君王之言。妲己以手指邑
考骂曰:“大胆匹夫!耙於琴中暗寓谤毁之言,辱君骂主,情殊可恨;真是刁恶之徒,罪不
容诛!”纣王问妲己曰:“琴中谤毁,朕尚不明。”妲己将琴中之意,细说一番;纣王大
怒,喝左右来拿。邑考奏曰:“臣远有结句一段,试抚与陛下听完。”词曰:
 “愿王远色兮,再正纲常;天下太平兮,速废娘娘。妖气灭兮,诸侯悦服;却淫邪兮,
社稷康宁。陷邑考兮,不怕万死;绝妲己兮,史氏传扬。”
 邑考作歌已毕,回手将琴隔侍席打来,只打得盘碟纷飞;妲己将身一闪,跌倒在地。纣
王大怒曰:“好匹夫!猿猴行刺,被你巧言说过,你将琴击皇后,分明弑逆,罪不容诛!”
喝左右侍驾曰:“将邑考拿下摘星楼,送入虿盆。”众宫人扶起妲己奏曰:“陛下且将邑考
拿下楼去,妾身自有处治。”纣王听妲己之言,把邑考拿下楼;妲己命左右取钉四根,将邑
考手足钉了,用刀碎剁。可怜一声拿下,钉了手足。邑考大叫,骂不绝口:“贱人!你将成
汤锦绣江山,化为乌有。我死不足惜,忠名常在,孝节永存。贱人!我生不能啖汝之肉,死
後定为厉鬼,食汝之魂!”可怜孝子为父朝商,竟遭万刃剁;不一时将邑考剁成肉酱。纣王
命付於虿盆,了蛇。那妲己曰:“不可,妾闻姬昌号为圣人,说他能明祸福,善识阴阳。妾
闻圣人不食子肉,今将邑考之肉,着厨役用作料做成肉饼,赐与姬昌。若昌竟食,此人妄诞
虚名,祸福阴阳,俱是谬说。庶可赦宥,以表皇上不杀之仁。如果不食,当速斩姬昌,恐遗
後患。”纣王曰,御妻之言,正合朕意。”速命厨役将邑考肉作饼,差官送往里,赐与姬
昌。不知西伯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散宜生私通费尤
第二十回 散宜生私通费尤
 自古权奸止爱钱,成机彀害忠贤;不无黄白开生路,也要青蚨入锦缠。成败不知遗国
恨,灾亡那问有家庭?孰知反覆原无定,悔却吴钩错误捻。
 且言西伯侯囚於里城,即今河北相州汤阴县是也。每日闭门待罪,将伏羲八卦,变为八
八六十四卦,重为叁百八十四爻。内按阴阳消息之机,过天□(左“戋”,右立“刀”傍)
度之妙,後为周易。姬昌闲暇无事,闷抚瑶琴一曲,猛然琴中大弦,忽有杀声。西伯惊曰:
“此杀声主何怪事?”忙止琴声,取金钱占取一课,便知分晓。姬昌不觉流泪曰:“我儿不
听父言,遭此碎身之祸!今日如不食子肉,难逃杀身之殃;如食子肉,其心何忍?使我心如
刀绞,不敢悲啼,如此机,我身亦自难保。”姬伯只得含悲泣泪,不敢出声。作诗叹曰:
 “孤身抱忠义,万里探亲灾;未入里城,先登殷纣台。抛琴除孽妇,顷刻怒心推;可惜
青年客,魂随劫运灰。”
 姬昌作毕,左右不知姬伯心事,俱默默不语:话未了时,使命官到,有旨意下。姬昌缟
素接旨,口称:“犯臣待罪。”姬昌接旨开读毕,使命官将龙凤膳盒,摆在上面,使命曰:
“主上见贤侯在里久羁,圣心不忍;昨日圣驾幸猎,打得鹿獐之物,做成肉饼,特赐贤侯,
故有是命。”姬昌跪在案前,揭开膳盖言曰:“圣上受鞍马之劳,反赐犯臣鹿饼之享,愿陛
下万岁!”谢恩,连食叁饼,将盒盖了。使命见姬昌食了子肉,暗暗叹曰:“人言姬昌能言
先天神数,善晓吉凶;今日见子肉而不知,连食而甘美。所谓阴阳吉凶,皆是虚语!”且说
姬昌明知子肉,含忍痛苦;不敢悲伤:勉强精神,对使命言曰:“钦差大人!犯臣不能躬天
谢恩,敢烦大人与昌转达,昌就此谢恩便了。”姬伯倒身下拜:“感圣上之德光大,普照於
里。”使命官回朝歌不题。且说姬伯思子之苦,不敢啼哭,口占云:
 “一别西岐到此间,曾言不必渡江关;只知进贡朝昏主,莫解迎君有犯颜。年少忠良空
惨切,泪多如雨只潸潸;游魂一点归何处,青史名标岂等闲?”
 姬伯作诗毕,不觉忧忧闷闷,寝食俱废,在里不愿。且说使命官回朝覆命,纣王在显德
殿,与费仲、尤浑弈棋。左右侍驾官启奏使命候旨,纣王传旨宣至殿廷回旨。奏曰:“臣奉
旨将肉饼送至里,姬昌谢恩言曰:『姬昌罪当万死,蒙圣恩赦以再生,已出望外。今皇上受
鞍马之劳,犯臣安逸而受鹿饼之赐,圣恩浩荡,感激无地。』跪地上,揭开膳盖,连食叁
饼,叩头谢恩。又对臣曰:『犯臣姬昌不能面觌天颜。』又拜八拜,乞使命转达天庭,令臣
回旨。”纣王听使臣之言,对费仲曰:“姬昌素有重名,善演先天之数,吉凶有准,祸福无
差。今观自己子肉,食而不知,人言可尽信哉?朕念姬昌七载羁囚,欲赦回国,二卿意下如
何?”费仲奏曰:“昌数无差,定知子肉,恐欲不食,又遭屠戮,只得勉强忍食,以为忍食
脱身之计,不得已而为之也。陛下不可不祭,误中奸计耳。”王曰:“昌知子肉,决不肯
食;又言昌乃大贤,岂有大贤忍啖子肉哉?”贵仲奏曰:“姬昌外有忠诚,内怀奸诈,人皆
为彼所瞒过;不如目禁里,似虎投陷井,鸟入雕笼,虽不杀戮,也磨其锐气。况今东南二路
已叛,尚未降服;今纵姬昌於西岐,是又添一患矣。乞陛下念之!”王曰:“卿言是也。”
此还是西伯侯灾难未满,故有谗佞之阻。有诗为证:
 “里城中灾未满,费尤在恻献谗言;若无西地宜生计,焉得文王返故园?”
 不说纣王不赦姬昌,且说邑考从人,已知纣王将公子醢为肉酱;星夜逃回,进西岐来见
二公子姬发。姬发一日升殿,端门官来报:“有跟随公子往朝歌家将候旨。”姬发听报,传
令:“速宣来人到殿前。”来人哭拜在地,姬发慌问其故?来人启曰:“公子往朝歌进贡,
不曾往里见老爷,先见纣王;不知何事,将公子醢为肉酱。”姬发听言,大哭於殿廷,几乎
气绝。只见两边文武之中,有大将军南宫大叫曰:“公子乃西岐之幼主,今进贡与纣王,反
遭醢尸之惨;我等主公遭囚里。虽是昏乱,吾等远有君臣之礼,不肯有负先王。今公子无辜
而受屠戮,痛心切骨,若臣之义已绝,纲常之分俱乖。今东南两路苦战多年,吾等奉国法以
守臣节。今已如此何不统两班文武,将倾国之兵,先取五关,杀上朝歌,戮昏主,再立明
君?正所谓:『定祸乱而反太平。』亦不失为臣之节。”只见两边武将,听南宫之言,时有
四贤八俊辛甲、辛免、太颠、闳夭、祁公、尹公,西伯侯有叁十六教习,子姓姬叔度等,齐
大叫:“南将军之言有理!”众文武切齿咬牙,竖眉睁目;七间殿上一片喧嚷之声,连姬发
亦无定主。只见散宜生厉声言曰:“公子休乱!臣有事奉启。”发曰:“上大夫今有何
言?”宜生曰:“公子命刀斧手,先将南宫拿出端门,斩了首级,然後再议大事。”姬发与
众将问曰:“先生为何先斩南将军?此是何说?使诸将不服。”宜生对诸将言曰:“此等乱
臣贼子,阶主君於不义;理当先斩,再议国事。诸公只知披坚执锐,一勇无谋;不知老大王
克守臣节,不贰,虽在里,定无怨言。公等造次胡为,兵未到五关,先陷主公於不义而死,
此诚何心?故必斩南宫而後再议国事也。”公子姬发与诸将听罢,个个无言,默默不语;南
宫亦无语低头。宜生曰:“当日公子不听宜生之言,今日果有杀身之祸!为今之计,不若先
差官二员。昔日大王往朝歌之日,先演天数有七年之殃;灾满难足,自有荣归之日,不必着
人来接,言犹在耳。公子不听,致有此祸,况又失於打点。今纣王宠信费、尤二贼,临行不
带礼物,先通关节,贿赂二人,故公子有丧身之祸。为今之计,不若先差官二员,用重贿私
通费、尤,使内外相应。待臣修书恳切哀求,若奸臣受贿,必在纣王面前,以好言解释,老
大王自然还国。那时修德行仁,俟纣恶贯盈,再会天下诸侯,共伐无道,兴吊民伐罪之师,
天下自然响应。废去昏庸,再立有道,人心悦服,不然,徒取败亡,遗臭万年,为天下笑
耳!”姬发曰:“先生之教为善,使发顿开茅塞,真金玉之论也。不知先用何等礼物?所用
何官?先生当明告我。”宜生曰:“不过用明珠,白璧,彩缎,表里,黄金,玉带,其礼二
分,一分差太颠送费仲,一分差闳夭送尤浑。二将星夜进五关,扮作商贾,暗进朝歌。费、
尤二人若受此礼;大王不日归国,自然无事。”公子大喜,即忙收拾礼物,修书差二将往朝
歌来。诗曰:
 “明珠白璧共黄金,暗进朝歌贿佞臣;漫道财神通鬼使,果无世利动人心。成汤社稷成
残烛,西北江山若茂林;不是宜生施妙策,天教殷纣自成擒。”
 且说太颠、闳夭扮作经商,暗带礼物,星夜往汜水关来;关上查明,二将进关,一路上
无词。过了界牌关八十里,进了穿云关,又进潼关一百二十里。又至临潼关,过渑池县,渡
黄河,到孟津,至朝歌。二将不敢在馆驿安住,投客店宿下。暗暗收了礼物,太颠往费仲府
下书,闳夭往尤浑府下书。且说费仲府抵暮出朝,归至府第,守门官启老爷:“西岐有散宜
生差官下书。”费仲笑曰:“迟了!着他进来。”太颠来到厅前,只得行礼参见;费仲问
曰:“汝是甚人?夤夜见我。”太颠答曰:“末将乃西岐神武将军太颠是也;今奉上大夫散
宜生命,具有表礼。蒙大夫保全我主公性命,再造洪恩,高深莫极,每日毫无尺寸相辅,以
报涓涯;今特差末将有书投见。”费仲命太颠将书取出,折开观看。书略曰:
 “西岐卑职散宜生顿首百拜,致书於士大夫费公恩主台下:久仰大德,未叩台安;自愧
惊骀,无缘执鞭,梦想殊渴。兹启者:敝地恩主姬昌,冒言忤君,罪在不赦,深感大夫垂救
之恩,得获生全。虽囚里,实大夫再赐之馀生耳,不胜庆幸!某外又何敢望焉?职第因僻处
二隅,未伸衔结,日夜只有望帝京遥祝万寿无疆而已,今特道大夫太颠具不之仪。白璧二
双,黄金百镒,表里四端,少曝西土众士民之微忱,幸无以不恭见罪。但念我主公以残末衰
年,久羁里,情实可矜;况有倚闾老母,幼子孤臣,无不日夜悬思,希图完聚,此亦仁人君
子所共怜念者也。恳祈恩台,大开慈隐,法外施仁,一语回天,得救归国,则恩台德海如
山,西土众姓,无不衔恩於世世矣!临书不胜悚栗待命之至,谨启。”
 费仲看了书共礼单,自思:“此礼价值万金,如今怎能行事?”沈思半响,乃吩咐太颠
曰:“你且回去多拜上散大夫:『我也不便修回书,等我早晚取便,自然命你主公归国。』
决不有负你大夫相托之情。”太颠拜谢告辞,自回下处;不一时,闳夭也往尤浑处送礼回
至,二人相谈,俱是一样之言。二将大喜,忙收拾回西岐去讫不表。自费仲受了散宜生礼
物,也不问尤浑,尤浑也不问费仲,二人各推不知。一日,纣王在摘星楼与二臣下棋,纣王
连胜了二盘。纣王大喜,传旨排宴,费、尤侍於左右,换盏传杯。正欢饮之间,忽纣王言起
伯邑考鼓琴之事,猿猴讴歌之妙,又论:“姬昌自食子肉,所论先天之数,皆系妄谈,何尝
先有定数?”费仲乘机奏曰:“臣闻姬昌素有叛逆不臣之心,一向防备,臣子前数日,着心
腹往里探听虚实,里军民俱言姬昌实有忠义,每月朔望之辰,焚香祈求陛下国祚安康,四夷
拱服,国泰民安,雨顺风调,四民乐业,社永昌,宫闱安静。陛下囚昌七载,并无一怨言。
据臣意看姬昌,乃是忠臣。”纣王言曰:“卿前日言姬昌外有忠诚,内怀奸诈,包藏祸心,
非是好人,何今日言之反也?”费仲又奏曰:“据人言昌或忠或佞,入耳难分,一时不辨;
因此臣暗使心腹,探听虚实,方知昌是忠耿之人,正所谓:『路远知马力,日久见人
心。』”纣王曰:“尤大夫以为何如?”尤浑启曰:“依费仲所奏,其实不差,据臣所言;
姬昌数年困苦,终日羁囚,训里万民,万民感德,化行俗美。民知有忠孝节义,不知妄作邪
伪之事,所以西岐皆称姬昌为圣人;陛下问臣,臣不敢不以实对,方才不奏,臣亦上言
矣。”纣王曰:“二卿所奏既同,毕竟姬昌是个好人;朕欲赦姬昌,二卿意下如何!”费仲
曰:“姬昌之可赦不可赦,臣不敢主张。但姬昌忠孝之心,久羁里,毫无怨言。若陛下怜
念,赦归本国,是姬昌已死而之生,无国而有国。其感戴陛下再生之恩,岂有已时?臣量姬
昌此去,必守忠贞之节,效犬马之劳,报德酬恩,以不死之年,忠心於陛下也。”尤浑在侧
见费仲力保,想必也是得了西岐礼物,所以如此;我岂可单让他做情,我益发使姬昌感激。
尤浑出班奏曰:“陛下天恩既赦姬昌,再加一恩与彼,自然倾心为国。况今东伯侯姜文焕造
反,攻打游魂关,大将窦融,苦战七年,未分胜败。南伯侯鄂顺谋逆,攻打叁山关,大将邓
九公亦苦战七载,杀戮相半,刀兵竟无宁息:烽烟四起。依臣愚见,将姬昌又加一王封,假
以白旄黄钺,得专征伐,代劳天子,威镇西岐。况姬昌素有贤名,天下诸侯威服。使东南两
路知之,不战自退,正所谓:『举一人而不肖老远矣。』”纣王闻奏大喜曰:“尤浑才智双
全,尤属可爱;费仲善挽贤良,实属可钦。”二臣谢恩。纣王即降赦条,单赦姬昌速离里。
有诗为证:
 “天运循环大不同,七年灾满出雕笼;费尤受贿将言谏,社稷成汤运告终。加封文王归
故土,五关父子又重逢;灵台应兆飞熊至,渭水溪边遇太公。”
 且说使臣持赦出朝歌,百官闻知大喜,使臣竟往里而来不题。且说西伯侯在里之中,闷
思长子之苦,被纣王醢,叹曰:“我儿生在西土,绝於朝歌;不听父言,遭此横祸。圣人不
食子肉,我为父不得已而啖者,乃从权之计。”正思想邑考,忽一阵狂风,将檐瓦吹落两块
在地,跌为粉碎。西伯惊曰:“此又是异徵?”随焚香将金钱搜求八卦,早解具情,姬昌点
首叹曰:“今日天子赦至。”唤左右:“天子赦至,收拾起行。”众随侍臣等未肯尽信;不
一时使臣传旨,赦书已到。西伯接赦礼毕,使臣曰:“奉圣旨单赦姬伯老大人。”姬伯便望
北谢恩,随出里。只见里父老牵羊担酒,簇拥道傍,跪接曰:“千岁今日龙游大海,凤集梧
桐,虎上高山,鹤栖松柏。七载蒙千岁教训抚字,长幼皆知忠孝,妇女皆知贞节,化行俗
美,大小居民,不拘男妇,无不感激千岁洪恩。今一别尊颜,再不能得沾雨露。”左右泣
下,西伯亦泣而言曰:“吾羁囚七载,毫无尺寸美,与尔众民,又劳酒礼,吾心不安。只愿
尔等不负我平日教化,自然百事无亏,得享朝廷太平之福。”黎民越觉悲伤,远送十里,泪
而别。西伯侯一日到了朝歌,百官在午门候接,只见微子、箕子、比干、微子启、微子衍、
麦云、麦智、黄飞虎,八谏议大夫都来见西伯侯。姬昌见众官至,慌忙行礼曰:“犯官七年
未见众位大人,今一旦荷蒙天恩特赦,此皆叨列位大人之福荫,方能再见天日也。”众官见
姬伯年迈,精神加倍,彼此慰喜。只见使臣回旨,天子正在龙德殿。闻知候旨,命宣聚官随
姬昌朝见。只见姬昌缟素,俯伏奏曰:“犯臣姬昌,罪不胜诛;蒙恩特赦,虽粉骨碎身,皆
陛下所赐之年,愿陛下万岁。王曰:“卿在里七载羁囚,台无一怨言,而反祈朕国祚绵长,
求天下太平,黎民乐业;可见卿有忠诚,朕实有负於卿矣!今朕特诏赦卿无罪,七载无辜,
仍加封贤良忠孝百公之长。特专征伐,赐卿白旄黄钺,坐镇西岐;每月加禄米一千石,文官
二名,武将二名,送卿荣归。仍赐龙德殿筵宴,游街叁日,拜阙谢恩。”西伯侯谢恩,彼时
姬昌换服,百官称庆,就在龙德殿饮宴。怎见得?
 擦抹条台桌椅,铺设奇异华筵;左设妆花白玉瓶,右摆玛瑙珊瑚树。进酒宫娥双洛浦,
添香美女两嫦娥;黄金炉内麝檀香,琥珀杯中珍珠滴。两边围绕绣屏开,满座重销销金簟。
金盘犀箸,掩映龙凤珍羞;整整齐齐,另是一般气象。尔屏锦帐,围绕花卉领;叠叠重重,
自然彩色稀奇。休夸交梨火枣,自有雀舌牙茶;水泡白杏,酱芽红姜。鹅梨苹果青脆梅,龙
眼枇杷金石橘,石榴盏大,秋柿球圆。又摆列兔丝熊掌,猩驼蹄;谁羡他凤髓龙肝,狮睛麟
脯。慢斟那瑶池玉液,紫府琼浆;且吹他鸾箫凤笛,象板笙簧。正是:西伯夸官先饮宴,蛟
龙得水离泥沙。要的盘盘有,珍羞百味全;一声鼓乐动,正是帝王欢。
 话说比干、微子、箕子在朝大小辟员,无有不喜赦姬昌;百官暗宴尽乐,文王谢恩出
朝,叁日夸官。怎见得夸官好处?
 但见前遮後拥,五色摇;桶子枪朱缨荡荡,朝天蹬色辉辉。左边钺斧,右边金瓜;前摆
黄旄,後随豹尾。带刀力士增光采,据驾官员喜气添。银交椅衬玉芙容,逍遥马饰黄金辔;
走龙飞凤大龙袍,暗隐团龙妆绵彩。玉束宝镶成成八宝,百姓争看西伯驾,万民称贺圣人
来。正是:蔼蔼香馨满道,重重湍气罩台阶。
 朝歌城中百姓,扶老携幼,拖男抱女,齐来看文王夸官。人人都道:“忠良今日出雕
笼,有德贤侯灾厄满。”文王在城中夸官。那日到未牌时分,只见前面幢对对,剑戟森森,
一枝人马到来;文王问曰:“前面是那里人马?”两边启上大王千岁:“是武成王黄爷看操
回来。”文王急忙下马,站立道傍,欠背打躬,口称:“姬昌参见。”武成王见文王下马,
即忙滚鞍下骑,执手言曰:“有失回避,望乞恕罪。”又低声曰:“今日贤侯荣归,真是万
千之喜,末将有一要言奉启,不识贤王可容纳否?”西伯曰:“不才领教。”武成王曰:
“此间离末将府第不远,薄具杯酒,以表思意何如?”文王乃诚实君子,不会推辞谦让,随
答曰:“贤王在上,姬昌敢不领教。”黄飞虎随携文王至王府,命左右快排筵宴;二王传杯
欢饮,各谈些忠义之言,不觉黄昏掌烛,武成王命左右且退。黄飞虎曰:“今日大人之乐,
实为无疆之福。但当今宠信奸邪,不听忠言,陷坏大臣,荒於酒色,不整朝纲,不容谏本。
炮烙以退忠良之心,虿盆以阻谏臣之口;万姓慌慌,刀兵四起。东南两处,已反四百诸侯;
以贤王之德,倘有里困苦之羁。今已特赦,是龙归大海,虎入深山,金鳌脱钓,如何尚不省
悟!况且朝中无叁日正条,贤王夸甚麽官,游甚麽街?何不早早飞出雕笼,返其故士,父子
重逢,夫妻复会,何为不美?又何必在此网罗之中。做此吉凶未定之事也?”武成王只此数
话,把个文王说的骨软筋酥,起而谢曰:“大王真乃金玉之言,提拔姬昌,此恩何以得报?
奈昌欲去,五关有阻奈何?”黄飞虎曰:“不难,铜符俱在吾府中。”须臾取出铜符令箭,
交与文王。随令改换衣裳,打扮夜不收号色,径出五关,决无阻隔。文王谢曰:“大王之
德,实在重生父母,何时能报?”此时二鼓时刻,武成王命副将龙环、吴谦,开朝歌西门,
送文王出城去了。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文王夸官逃五关
第二十一回 文王夸官逃五关
 黄公恩羲救岐主,令箭铜符出帝疆;尤费谗谋追圣主,云中显化济慈航。从来德大难容
世,自此龙飞兆瑞祥;留得佳儿名誉正,至今齿角有馀芳。
 话说文王离了朝歌,连夜过了孟津,渡了黄河,过了渑池,前往临潼关而来不题。且说
朝歌城馆驿官见文王一夜未归,心下慌忙,急报费大夫府得知。左右通报费仲曰:“外有驿
官禀说西伯文王一夜未归,不知何往?此事重大,不得不预先禀明。”费仲闻知,命,“驿
官自退,我自知道。”费仲沈思事在自己身上,如何处治?乃着堂候官请尤爷来商议。少
时,尤浑到费仲府,相见礼毕,仲曰:“贤弟不知姬昌,保奏皇上,封彼为王,这也罢了。
孰知皇上准行,夸官叁日。方才二日,姬昌逃归,不俟王命,必非好事,意干重大。且东南
二路被乱多年,今又走了姬昌,使皇上又生一患,这个担儿谁担?为今之计,将如之何?”
尤浑曰:“年兄且宽心,不必忧闷我二人之事,料不能失手,且进内廷着两员将官赶去拿
来,以正欺君负上之罪,速斩於市曹,何虑之有。“二人计议停当,忙整朝衣,随即入朝;
纣王正在摘星楼玩赏,侍臣启驾:“费仲、尤浑侯旨。”王曰:“宣二人上楼。”二人见王
礼毕,王曰:“二卿有何奏章来见?”费仲奏曰:“姬昌深负陛下洪恩,不遵朝廷之命,欺
藐陛下,夸官叁日,不谢圣恩,不报王爵。暗自逃归,必怀反意。恐回故土,以启猖獗之
端。臣荐在先,恐得罪,臣等伏奏,请旨定夺。”纣王怒曰:“二卿真言姬昌忠义,逢朔望
焚香叩拜,祝祈风和雨顺,国泰民安,朕故此赦之。今日坏事,皆出二卿轻举之罪。”尤浑
奏曰:“自古人心难测,面从背违;知外而不知内,如内而不知心,正所谓:『海枯终见
底,人死不知心。』姬昌此去不远,陛下传旨,命殷破败、雷开点叁千飞骑,赶去拿来,以
正逃官之法。”纣王准奏,遣殷、雷二将点兵追赶;使命传旨,神武将军殷破败、雷开领
旨,往武成王府来调叁千飞骑,出朝歌一路上赶来。怎见得?
 幢招展,叁春杨柳交加;号带飘扬,七夕彩云披月。刀闪灼,叁冬瑞雪弥天;剑戟森
严,九月秋霜盖地。咚咚鼓响,汪洋大海足春雷;振地锣鸣,万劫山前飞霹雳。人似南山争
食虎,马如北海戏波龙。
 不说追兵随後飞云挈电而来。且说文王自出朝歌,过孟津,渡了黄河,望渑池大道徐徐
而来,扮作夜不收模样;文王行得慢,殷、雷二将赶得快,不觉看看赶上。文王回头看见後
面麈土荡起,远闻人马喊杀之声,知是追赶;文王惊得魂飞无地,仰天叹曰:“武成王虽是
为我,我一时失於打点,夤夜逃归;想必当今知道,傍人奏闻,怪我私自逃归?必有追兵赶
逐。此一回,再无生理,如今只得趱马前行,以脱此厄。”文王这一回似失林飞鸟,漏网惊
鱼;那分南北,孰辨东西?文王心忙似箭,意忽如云;正是:『仰面告天天不语,低头诉地
地无言。』只得加鞭纵辔数番,恨不得马足腾云,身生两翅。远望临潼关不过二十馀里之
程,後有追师看看至近。文王正危急,按下不题。且说终南山云中子在玉柱洞中碧游床运元
神,守离龙,纳坎虎,猛的心血来潮,屈指一算,早知吉凶。“呀!原来西伯灾厄已满,目
下逢危;今日正当他父子重逢,贫道不失燕山之语。”叫:“金霞童子在那里?你与我後桃
围中请你师兄来。”金霞童子领命往桃园中来,见了师兄道:“师父请。”雷震子答曰:
“师兄先行,我随即就来。”雷震子见了云中子下拜:“不知师父有何吩咐?”云中子曰:
“徒弟!汝父有难,你可前去救援。”雷震子曰:“弟子父是何人?”云中子曰:“汝父乃
西伯侯姬昌,有难在临潼关;你可往虎儿崖下寻一兵器来,待我授你些兵法,好去救你父
亲。今日正当父子重逢之日,後期好相见耳。”雷震子领师父之命,离了洞府,至虎儿崖;
东瞧西看,到各处寻不出甚麽东西,又不知何物叫为兵器。雷震子寻思:“我失打点,常闻
兵器乃刀剑戟,鞭斧瓜,师父口言兵器,不知何物,且回洞再问详细。”雷震子力欲转身,
只见一阵异香扑鼻,透肝钻胆,不知在於何所?只见前面一涧,下水声潺潺,雷鸣隐隐。雷
震子观看,只见稀奇景致,雅韵幽栖,缠桧柏,竹插巅崖。狐兔往来如梭,鹿鹤唳鸣前後,
见了些灵芝隐绿草,梅子在青枝,看不尽山中异景。猛然间见绿叶之下,红杏二枚;雷震子
心欢,顾不得高低险峻,攀扪葛,将比二枚红杏摘於手中,闻一闻扑鼻馨香,如甘露沁心,
愈加甘美。雷震子暗思,此二枚红杏,我吃一个,留一个带与师父。雷震子方吃了一个,怎
麽这等香美,津津异味?只是要吃,不觉又将这个咬了一口:“呀!咬残了,不如都吃了
罢。”方吃了杏子,又寻兵器;不觉左胁下一声响,长出翅来,拖在地下。雷子吓得魂飞天
外,魄散九霄。雷震子曰:“不好了!”忙将两手去拿住翅,只管拔,不防右边又长出一翅
来;雷震子慌得没主意,吓得痴呆了。原来两边长出翅来不打紧,连脸都变了,鼻子高了,
面如蓝靛,发若朱砂,眼睛暴突,牙齿横生,出於外,身躯长有二丈。雷震子痴呆不语,只
见金霞童子来到雷震子面前叫曰:“师兄!师父叫你。”雷震子曰:“师弟你看我如何都变
了?”金霞童子曰:“你怎的来?”雷震子曰:“师父叫我往虎儿崖寻兵器,去救我父亲;
寻了半日不见,只寻得二枚杏子,被我吃了。可煞作怪,弄的蓝脸红发,上下獠牙,又长出
两边肉翅,叫我如何去见师父?”金霞童子曰:“快去,师父等你。”雷震子一步步走来,
自觉不好看;二翅并拖,如同斗败了鸡一般。到了玉柱洞前,云中子见雷震子前来,抚拿
道:“奇哉奇哉!”手指雷震子作诗曰:
 “两枚仙杏安天下,一条金棍定乾坤;风雷两翅开元辈,变化千端起後昆。眼似金铃通
九地,发如紫草短叁髡:传玄妙真仙诀,炼就金钢体不昏。”
 云中子作罢诗,命:“雷震子随我进洞来。”雷震子随师父来至桃园中,云中子取一条
金棍,传雷震子,上下飞腾,盘旋如风雨之声,进退有龙蛇之势;转身似猛虎摇头,起身如
蛟龙出海。呼呼响亮,闪灼光明。空中展动一团锦,左右纷纭万簇花。云中子在洞中传的雷
震子精熟,随将雷震子二翅,左边用一风字,右边用一雷字,又将咒语诵了一遍;雷震子飞
腾起於半天,脚登天,头望下,二翅招展,空中有风雷之声。雷震子落地,倒身下拜叩谢
曰:“师父今传弟子妙道玄机,使救父之厄,恩莫大焉。”云中子曰:“你速往临潼关救西
伯侯姬昌:乃汝之父,速去速来,不可迟延!你救父送出五关,不许你同父往西岐,亦不许
你伤纣王军将,功完速回终南,再传你道术;後来你兄弟自有完聚之目。”云中子吩咐:
“你去罢。”雷震子出了洞府,二翅飞起,刹时间飞至临潼关,见一山冈;雷震子落将下
来,立在山冈之上,看了一会,不见形迹。雷震子自思:“呀我失了打听,不曾问我师父;
西伯侯文王不知怎麽个样?教我如何相见?”二言未了,只见壁厢一见人粉青毡笠,穿了一
件皂服号衫,乘一骑自马飞奔而来。雷震子曰:“此人莫非是吾父也。”大叫一声曰:“山
下的果是西伯侯姬老爷?”文王听得有人叫他,勒马□(左提“手”,右“台”)头观看
时,又不见人,只听得声气。文王叹曰:叁日命合休!为何闻声不见人形?此必鬼神相
戏。”原来雷震子面蓝,身上又是水合色,故此与山色交加,文王不曾看得明白,故有此
疑。雷震子见文王住马停蹄,看一回不言而又行;又叫曰:“此位可是西伯侯姬千岁麽?”
文王□(左提“手”,右“台”)头猛见一人面如蓝靛,发如朱砂,巨口獠牙,眼如铜铃,
光华闪灼,吓的魂不附体。文王自思,若是鬼魅,必无人声,我既到此,也避不得了。他既
叫我,我且上山看他如何?文王打马上山叫曰:“那位杰士,为何认得我姬昌?”雷震子闻
言,连忙倒身下拜,口称:“父王!孩儿来迟,致父王受惊,恕孩儿不孝之罪。”文王曰:
“杰士错误了。我姬昌一向无识,为何以父子相称?”雷震子曰:“孩儿乃是燕山收的雷震
子。”文王曰:“我儿你为何生得这个模样?你是终南山云中子带你上山,算将来方今七
载,你为何到此?”雷震子曰:“孩儿奉师法旨,下山来救父亲出五关去,退追兵,故来到
此。”文王听罢,吃了一惊;自思:“吾乃逃官,已自得罪朝廷,此子看他面色,也不是个
善人。他若去退追兵,兵将都被他打死了,与我更加恶罪。待我且说他一番,以止他凶
暴。”文王叫:“雷震子!你不可伤了纣王军将,他奉王命而来,吾乃逃官,不遵王命,弃
纣归西,我负当今之大恩,你若伤了纣王命官,你非为救父,反为害父也。”雷震子答曰:
“我师父也曾吩咐孩儿,教我不可伤他军将,命只救父王出五关便了。孩儿自劝他回去。”
雷震子见那里追兵卷地而来,旗招展,锣鼓齐鸣,喊声不息。一派征尘,遮蔽旭日。雷震子
看罢,便把胁下双翅一声响,飞起空中,将一根黄金棍拿在手里,就把文王吓得一交,跌在
地下不题。且说雷震子飞在追兵面前,一声响落在地下;用手把一根金棍挂在掌上,大叫
曰:“不要来!”兵卒□(左提“手”,右“台”)头看见雷震子面如蓝靛,发似朱砂,巨
口獠牙;军卒报与殷破败、雷开曰:“启老爷!前面有一恶神阻路。凶势狰狞。”殷、雷二
将大声喝退,二人纵马向前来会雷震子。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西伯侯文王吐子
第二十二回 西伯侯文王吐子
 忍耻归来意可怜,只因食子泪难乾;非求度难伤天性,不为成忠贼爱缘。天数凌来谁个
是,劫灰聚处若为愆;从来莫道人问事,自古分离总在天。
 且说二将策马当先,只见雷震子怎生模样?有诗为证:
 “天降雷鸣现虎躯,燕山出世托遗孤;侯姬应产螟蛉子,仙宅当藏不世珠。授七年玄妙
诀,长生两翅有风雷;桃园传得黄金棍,鸡岭先将圣主扶。目似金光飞闪电,面如蓝靛发如
朱;肉身成圣仙家体,功业齐天帝子图。漫道姬侯生百子,名称雷震岂凡夫?”
 话说殷破败、雷开,仗其胆气,厉声言曰:“汝是何人,敢拦住去路?”雷震子答曰:
“吾乃西伯文王第百子雷震子是也。吾父王乃仁人君子,贤德丈夫,事君尽忠,事亲尽孝,
交友以信,视臣以义,治民以礼,处天下以道;奉公守法而尽臣节。无故而羁里,七载守命
待时,全无怒。今既放归,为何又来追袭?反复无常,岂是天子之所为?因此奉吾师此旨,
下山特来迎接我父王归国,使我父子重逢;你二人你你回去,不必言勇。我师曾吩咐:『不
可伤人间众生。』故教汝速回便了。”殷破败笑曰:“好丑匹夫!焉敢口出大言,煽惑叁
军,欺吾不勇?”乃纵马舞刀来取雷震子,雷震子将手中棍架住曰:“不要来,你想必要与
我定个雌雄,这也可;只是奈我父王之言,师父之命,不敢有违。且试一试与你看。”雷震
子将胁下翅一声响,飞起空中,有风雷之声;脚登山头,望下看见西边有一山嘴往外扑看。
雷震子说:“待我把这山嘴打一棍你看。”一声响亮,山嘴塌下一半;雷震子转身落下来,
对二将言曰:“你的头可有这山结实?”二将见此凶恶,魂不附体。雷震子曰:“二将军听
我之言;汝等暂回朝歌见驾,且让你回去。”殷、雷二将军见此光景,料不能胜他,怎得回
去。有诗为证:
 “一怒飞云起在空,黄金棍摆气如虹;刹时风响来天地,顷刻雷鸣遍宇中。猛烈恍如鹏
翅鸟,狰狞浑似鬼山熊;从今丧却殷雷胆,束手归商势已穷。”
 话说殷、雷二将见雷震子这等骁,况且胁生双翼,遍体风雷,料知决不能取胜,免得空
丧性命无益,故此将机就计,转回人马不表。且说雷震子上山来见文王。文王吓得痴了,雷
震子曰:“奉父王之命,去退追兵;赶父王二将,一名殷破败,一名雷开,他二人被孩儿以
好言劝回去了。如今孩儿要送父王出五关。”文王曰:“我随身自有铜符令箭,到关照验,
即可出关。”雷震子曰:“父王不必如此,若照铜符,有误父王归期。如今事急势迫,恐後
面又有兵来,终是不了之局。待孩儿背父王一时飞出五关,免得又有事端。”文王听说:
“我儿话虽是好,此马如何出得去?”雷震子曰:“父王且顾出关,马匹之事甚小。”文王
曰:“此马随我患难七年,今日一旦弃他,我心何忍。”雷震子曰:“事已到此,岂是好为
此不良之事,君子所以弃小而全大。”文王上前手拍马背曰:“非昌不仁,舍你出关,奈恐
追兵复至,我命难逃,我今别你,任凭你去罢,另择良主。”文王道罢,泪别马。有诗曰:
 “奉敕朝歌来谏主,同吾里七年囚,临潼一别归西地,任你逍遥择主投。”
 且说雷震子曰:“父王快些!不必久羁。”文王曰:“背着我,你仔细些。”文王伏在
雷震子背上,把二日紧闭,耳闻风声,不过一刻,已出了五关。来到金鸡岭落将下来,雷震
子曰:“父王已出五关了。”文王睁开二目,已知是本土,大喜曰:“今日复见我故乡之
地,皆赖孩儿之力。”雷震子曰:“父王前途保重,孩儿就此告归。”文王惊问曰:“我儿
你为何中途抛我,这是何说?”雷震子曰:“奉师父之命,止救父王出关,即归山洞。今不
敢有违,恐负师言,孩儿有罪。父王先归家国,孩儿学全道术,不久下山,再拜尊颜。”雷
震子叩头,与文王泪而别。正是:世间万般哀苦事,无非死别与生离。雷震子回终南山覆师
父之命不题。且说文王独自一人,又无马匹,步行一日,文王年纪高迈,跋履艰难。抵暮见
一客舍,文王投店歇宿,次日起程,囊乏无资,店小二曰:“歇房与酒饭钱,为何一文不
与?”文王曰:“因空乏到此,权且暂记,俟到西岐着人加利送来。”店小二怒曰:“此处
比别处不同,俺西岐撒不得野,骗不得人,西伯侯千岁以仁义而化万民;行人让路,道不拾
遗,夜不闭户,万民安生乐业,湛湛尧天,朗朗舜日。好好拿出银子,算还明白教你去,若
是迟延,送到西岐见上大夫散宜生老爷,那时悔之晚矣。”文王曰:“我决不失信。”只见
店主人出来问道:“为何事吵嚷?”店小二把文王欠少饭钱说了一遍。店主人见文王年虽高
迈,精神相貌不凡,问曰:“你往西岐来做甚麽事?因何盘费也无?我又不相识你,怎麽记
饭钱,说得明白,方可与你去记。”文王曰:“店主人!我非别人,乃西伯侯是也。因囚里
七年,蒙圣恩赦宥归国,幸逢吾儿雷震子救我出五关,因此囊内空虚,权记你数日。俟吾到
西岐差官送来,决不相负。”那店家听得西伯侯,慌忙倒身下拜;口称:“大王千岁!子民
肉眼,有失接驾之罪。复请大王入内,进献壶浆,子民亲送大王归国。”文王问曰:“你姓
甚名谁?”店主人曰:“子民姓申名杰,五代世居於此。”文王大喜,问申杰曰:“你可有
马借一匹与我骑了好行,俟归国必当厚谢。”申杰曰:“子民皆小户之家,那有马匹?家下
有磨面驴儿,收拾鞍辔,大王暂借此行,小人亲随伏侍。”文王大悦,离了金鸡岭,过了首
阳山,一路上晓行夜宿。时借深秋天气,只见金风飒飒,枫林翠色;景物虽是堪观,怎奈寒
乌悲风,蛩声惨切。况西伯早是久离故乡,睹此一片景色,心中如何安泰?恨不得一时就到
西岐,与母子夫妻相会,以慰愁怀。按下文王在路不表。且说文王母太姜,在宫中思想西
伯,忽然风过叁阵,竟带吼声;太姜命侍儿焚香,取金钱演先天数,早知西伯某日某时已至
西岐。太姜大喜,忙传令百官众世子往西岐接驾。众文武与各位公子无不欢喜,人人大悦。
西岐万民牵羊担酒,户户焚香,氤氲拂道;文武百官与各位公子,各穿大红吉服。此时骨肉
完聚,龙虎重逢,倍增喜气。有诗为证:
 “万民欢忭出西岐,迎接龙车过九逵;里七年今已满,金鸡一战断穷追。从今圣化过尧
舜,目下灵台立帝基;自古贤良周代盛,臣忠君正见雍熙。”
 且说文王同申杰往西岐来,行了许多路径,依然又见故园。文王不觉心中凄然,想昔日
朝歌之时,遭此大难,不意今日回归,已是七载,青山依旧,人面已非。正嗟叹间,只见两
杆红招展,大炮一声,拥出一队人马。文王大喜曰:“此乃众文武来迎孤的。”只见大将军
南宫、上大夫散宜生,引了四贤八俊。叁十六杰,辛甲、辛免、太颠、闳夭、祁公、尹公、
伏于道傍,次子姬发近前拜伏驴前曰:“父王羁縻异国,时月屡更,为人子不能分忧代患,
诚天地间之罪人,望父王宽恕。今复观慈颜,不胜欣慰。”文王见性子众文武不觉泪下:
“孤想今日心中不胜凄然,孤巳无家而有家,无国而有国,无臣而有臣,无子而有子。陷身
七载,羁囚里,自甘老死。今幸得见天日,与尔等复能完聚,睹此反觉凄然。”大夫散宜生
启曰:“昔成汤亦因于夏台,一旦还国,而有事于天下。今主公归国,更修德政,育养生
民,俟时而动,安知今日之里,非昔时之夏台乎?”文王曰:“大夫之言,岂是为孤之言,
亦非臣下事上之理。昌有罪当诛,蒙圣恩而不杀,虽七载之因,亦天子浩荡洪恩。今赦孤归
国,复荷优偿,进爵加封;赐黄钺白旄,得专征伐,此何等殊恩,当克尽臣节,此生决不敢
萌二心。何得以夏台相比?大夫忽发此言,岂昌之所望哉?此後慎勿复言也。”诸臣悦服。
姬发近前请父王更衣乘辇,文王依其言:换了王服乘辇,命申杰随进西岐。一路上欢声拥
道,乐奏笙簧,户户焚香,家家结彩。文王端坐銮舆,两边的执事成行,幢蔽日,只见众民
大叫曰:“七年远隔,未睹天颜,今大王归国;万民瞻仰,欲亲睹天颜,愚民欣慰。”文王
听见众民如此,方骑逍遥马。众民声大振曰:“今日西岐有主矣。”人人欢悦,各各倾心。
文王方出小山口,见两傍边文武九十八子相随,独不见长子邑考,因想其醢尸之苦,里自啖
子肉,不觉心中大痛,泪如雨下。文王将衣掩面作歌曰:
 “尽臣节兮,奉旨朝商;直谏君兮,欲正纲常。谗臣陷兮,因於里;不敢怨兮,天降其
殃。邑考孝兮,为父赎罪;鼓琴音兮,屈害忠良。啖子肉兮,痛伤骨髓;感圣恩兮,位至文
王。夸官逃难兮,路逢雷震;命不绝兮,幸至吾疆。今归西士兮,团圆母子;独不见邑考
兮,碎裂肝肠。”
 文王作歌罢,大叫一声:“痛杀我也。”跌下逍遥马来,面如白纸;慌坏世子并文武诸
人,急忙扶起,拥在怀中,连取茶汤连灌数口,只见文王十二重楼中一声响,吐出一块肉
羹。那肉饼就地上一滚,生出四足,长上两耳,望西跑去了,连吐叁次叁个兔儿走了。众臣
扶起文王,乘銮舆至西岐城,进端门至大殿。公子姬发扶文王入後宫调理汤药,也非一日,
文王之恙已愈。那日升殿,文武百官上殿朝贺毕,文王宣上大夫散宜生。宜生拜伏于地。文
王曰:“孤朝天子算有七年之厄,不料长子邑考为孤遭戮;此乃天数,荷蒙圣恩特赦归国,
加位文王,又命夸官叁日,深感镇国武成王大德,送铜符五道,放孤出关。不期殷、雷二将
奉旨追龚,使孤势穷力尽,无计可施;束手待舞之时,多亏昔年孤因朝商,途中行至燕山,
收了一婴儿。路逢终南山气士云中子带去,起名雷震。不觉七载,谁想追兵紧急,得雷震子
救我出了五关。”散宜生曰:“五关岂无将官把守,焉能得出关来?”文王曰:“若说起雷
震子之形,险些儿吓杀孤家。七年光景,生得面如蓝靛,发似朱砂,胁生双翼,飞腾半空,
势如风雷之状;用一棍金棍,势似熊罴。他将金棍一下,把山尖打下一块来,故此殷、雷二
将不敢相争,诺诺而退。雷震子回来,背着孤家飞出五关;不须半个时辰,即是金鸡岭地
面,他方告归终南山去了。孤不忍舍他,他道:『师命不敢违,孩儿不久下山,再见父
王。』故此他便回去。孤独自行了一日,行至申杰店中;感申杰以驴儿送孤,一路扶持,命
官重赏,使申杰回家。”宜生跪启曰:“主公德贯天下,仁布四方,叁分天下,二分归周。
万民受其安康,百姓无不瞻仰,自古有云:『克念者自生百福,作念者自生百殃。』主公已
归西士,真如龙归大海,虎复深山,自宜养时待动。况天下已反四方诸侯,而纣王肆行无
道,杀妻诛子,制炮烙虿盆,醢大臣废先王之典;造酒池肉林,杀宫嫔,听妲己之所谗,播
弃黎老,昵比罪人,拒谏诛忠,沉湎酒色,谓上天不足畏。谓善不足为,一意荒淫,罔有悛
改,臣料朝歌不久属他人矣。”言未毕,殿西一人大呼曰:“今日大王已归放土,当为公子
报醢尸之□(“双”字将“又”换成“言”)。况今西岐雄兵四十万,战将六十员,正宜杀
进五关,围住朝歌,斩费仲、妲己於市曹,废弃昏君,另立明主,以泄天下之忿。”文王听
而不悦曰:“孤以二卿为忠义之士,西土赖之以安,今日出不忠之言,是先自处於不赦之
地,而尚敢言报怨灭雠之语。天子乃万国之元首,纵有过,臣且不敢言,倘敢正君之过;父
有失,子亦不敢语,况敢正父之失。所以君叫臣死,不敢不死;父叫子亡,不敢不亡。为人
臣子者,先以忠孝为首,而敢以直忤君父哉?昌因直谏於君,故囚昌於里虽有七戴之困苦,
是吾愆尤,怎敢怨君?归善於己,古语有云:『君子见难而不避,惟天命是从。』今昌感皇
上之恩,爵赐文王荣归西土,孤正当早晚祈祝当今;但愿八方宁息兵戈,万民安阜乐业,方
是为人臣之道。从今二卿切不可逆理悖伦,遗讥万世,岂仁人君子之所言也。”南宫曰:
“公子进宝,代父赎罪,非有谋逆,如何竟遭醢尸之惨?情法难容,故当无道以正天下,此
亦万民之心也。”文王曰:“卿只执一时之见,此是吾子自取其死,孤临行曾对诸子文武有
言:孤演先天数,算有七年之灾,切不可以一卒前来问安。候七年灾满,自然荣归。邑考不
遵父训,自恃骄拗,执忠孝之大节,不知从权,又失打听,不知时务进退,自己德薄才庸,
性情偏执;不顺天时,致遭此醢身之祸。孤今奉公守法,不妄为,不悖德,以尽臣节。任天
子肆行狂悖,天下诸侯自有公论。何必二卿首为乱阶,自恃强梁,先取灭亡哉?古云:『五
伦之中,惟有君亲恩最重;百行之本,当存忠孝义为先。』孤既归国,当以化行俗美为先,
民丰物阜为务,则百姓自受安康,孤与卿等共享太平;耳不闻兵戈之声,眼不见征伐之事,
身不受鞍马之劳,心不悬胜败之扰。但愿叁军,身无披甲胄之苦,民不受惊慌之灾,即此是
福,即此是乐;又何必劳民伤财,糜烂其民,然後以为功哉。”南宫、散宜生听文王之训,
顿首叩谢。文王曰:“孤思西北正南欲造一台,名曰:『灵台。』孤恐上木之工,非诸侯所
宜,劳伤百姓。然造此灵台,可以观灾祥之兆。”散宜生奏曰:“大王造此灵台,既为观灾
祥而设,乃为西土之民,非为游观之乐,何为劳民哉?况主公仁爱,功及昆虫草木,万姓无
不衔恩。若大王出示万民自然乐从。若大王不轻用民力,仍给工银二钱,任民自便,随具所
欲,不去强他,这也无害于事。况又是为西士人民观灾祥之故,民何不乐为?”文王大喜:
“大夫此言方合孤意。”随出示张挂各门。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叁回 文王夜梦飞熊兆
第二十叁回 文王夜梦飞熊兆
 文王守节尽臣忠,仁德兼施造大工;民力不教胼胝瘁,役钱常赐锦缠红。西岐社稷如磐
石,商邑江山若浪从;漫道孟津天意合,飞熊入梦已先通。
 话说文王听散宜生之言,出示张挂西岐各门,惊动军民人等,都来争瞧告示。只见上书
曰:
 “西伯文王示谕军民人等知悉:西岐之境,乃道德之乡;无兵戈用武之扰,民安物阜,
讼简官清。孤囚里羁縻,蒙恩赦宥归国,因见迩来灾异频仍,水旱失度;及查本土,占验灾
祥,竟无坛址。昨观城西有官地一隅,欲造一台,名曰灵台,以占风候,若验民灾。又恐士
木之繁,有伤尔军民力役;每日给工银二钱支用。此工亦不拘日之远近,但随民便;愿做工
者,即上部造,以便查给,如不愿者,各随经营,并无强逼。为此出示谕众通知。”
 话说西岐众军民人等一见告示,大家欢悦,齐声言曰:“大王恩德如天,莫可图报。我
等日出而嬉游,日入而归宿,坐享承平之福,是皆大王之所赐。今大王欲造灵台,尚言给领
工钱,我等虽肝脑涂地,手胼足胝,亦所甘心。况且为我百姓占验灾祥而设,如何反领大王
工银也。”一郡军民无不欢悦,情愿出力造台。散宜生知民心如此,抱本进内启奏文王曰:
“军民既有此义举,随传旨散给银两众民领讫。”文王对散宜生曰:“可选吉日破土兴
工。”众军用心着意,搬泥运上,伐木造台。正是窗外日光弹指过,席前花影座间移。又道
是行见落花红满地,云时黄菊绽东篱。造灵台不满旬月,管工官来报工完。文王大喜,随同
文武官员排銮舆出郭,行至灵台,观看雕梁画栋,台阁巍峨,真一大观也。有赋为证:
 台高二丈,势按叁寸;上分八卦合阴阳,下属九宫定龙虎。四角有四柱之形,左右立乾
坤之象;前後配君臣之义,周围有风云之气。此台上合天心,下合地户,中合人意。上合天
心,应四时;下合地户,属五行;中合意,风调雨顺。文王有德,使万民而增辉;圣人治
世,感百事而无逆。灵台从此文王基,验照灾祥扶帝主;正是治国江山茂,今日灵台胜鹿
台。
 话说文王随同两班文武上得灵台,四面一观,文王默言不语。时有上大夫散宜生出班奏
曰:“今日灵台工完,大王为何不悦?”文王曰:“非是不悦,此台虽好,台下欠一池沼,
以应水火既济,配合阴阳之意。孤欲再开池沼,又恐劳伤民力,故此郁郁耳。”宜生启曰:
“灵台之工,甚是浩大,尚且不日而成。况于台下一沼,其功甚易。”宜生忙传王旨:“台
下再开一池沼,以应本火既济之意。”说言未了,只见众民大呼曰:“小小池沼,有何难
成?又劳圣虑。”众人随将带来锹锄一时挑挖,内出一付枯骨,众人四下抛掷。文王在台上
见众人抛弃枯骨,王问曰:“众民抛弃何物?”左右启奏曰:“此地掘起一付人骨,众人故
加抛掷。”文王即传旨:“命众人将枯骨取来,放在一处;用匣盛之,埋於高阜之地。岂有
因孤开沼,而暴露此骸鼻,实孤之罪也。”众人听见此言大呼曰:“圣德之君,泽及枯骨;
何况我等人民,岂有不沾雨露之恩。真是广合人心,道施仁义,西岐获有父母矣。”众民欢
声大悦。文王因在灵台看挖池沼,不觉天色渐晚,回驾不及;文王与众文武在灵台上设宴,
君臣共乐。席罢之後,文武在台下安歇,文王台上设绣榻而寝。时至叁更,正值梦中,忽见
东南一只白额猛虎,胁生双翼,向帐中扑来,文王急叫左右,只听台後一声响亮,火光冲
霄,文王惊醒,吓了一身香汗,听台下已打叁更,文王自思此梦主何吉凶,待到天明,再作
商议。有诗为证:
 “文王治国造灵台,文武锵锵保驾来;忽见池沼枯骨现,命将高阜速藏埋。君臣共乐传
杯盏,夜梦飞熊扑帐开;龙虎风云从此遇,西岐方得栋梁才。”
 话说次早众文武上台参谒已毕,文王曰:“大夫散宜生何在?”散宜生出班见礼曰:
“有何宣召?”文王曰:“孤今夜叁鼓得一异梦,梦见东南有一只白额猛虎胁生双翼,同帐
中扑来,孤急呼左右,只见台後火光冲霄,一声响亮惊醒,乃是一梦。此兆不知主何吉
凶?”散宜生躬身贺曰:“此梦乃大王之大吉兆,大王得栋梁之臣,大宝之士,真不让风后
伊尹之右。”文王曰:“卿何以见得如此?”宜生曰:“昔商高宗曾有飞熊入梦,得传说於
版之间。今主上梦虎生两翼者,乃熊也。去见台後火光,乃火之象。今西方属金,金见火
必,寒金,必成大器。此乃兴周之大兆,故此臣特欣贺。”众官听毕,齐声称贺。文王传旨
回驾,心欲访贤,以应此兆不题。且言姜子牙自从弃却朝歌,别了马氏。土遁救了居民,隐
於溪,垂钓渭水。子牙一意守时候命,不管闲非,日诵黄庭,悟道修真。苦闷时持丝纶倚绿
柳而垂钓,时时心上昆仑,刻刻念随师长,难忘道德,朝暮悬悬。一日执竿叹息,作诗曰:
 “自别昆仑地,俄然二四年;商都累半载,直谏在君前。弃却归西土,溪执钓先;何日
逢真主?披云再见天。”
 子牙作罢诗,坐於垂杨之下,只见滔滔流水,无尽无休,彻夜东行,煞尽人间万苦。正
是:惟有青山流水依然在,古往今来尽是空。子牙叹毕,只听得一人作歌而来。
 “登山过岭,伐木丁丁;随身板斧,斫劈枯。崖前免走,山後鹿鸣;树梢异鸟,柳外黄
莺。见了些青松翠柏,李白桃红;无忧樵子,胜似腰金。担柴一石,易米叁升;随时蔬菜,
沽酒一瓶。对月邀饮,乐守山林;深山陋僻,万壑无声。奇花异草,悦目赏心;逍遥自在,
任意纵横。
 樵子歌罢,把一担柴放下,近前少憩,问子牙曰:“老丈我常时见你在此执竿钓鱼,我
和你相一个故事。”子牙曰:“相何故事?”樵子曰:“我与相一个渔樵问答。”子牙大
喜:“好个渔樵问答!”樵子曰:“你上姓贵处?缘何到此?”子牙曰,“吾乃东海许洲人
也,姓姜名尚,字子牙,道号飞熊。”樵子听罢,扬笑不止。子牙问樵子曰:“你姓甚名
谁?”樵子曰:“吾姓武名古,祖贯西岐人氏。”子牙曰:“你方才听吾姓名,反加扬笑者
何也?”武吉曰:“你方才言号飞熊,故有此笑。”子牙曰:“人各有号,何以为笑?”樵
子曰:“当时古人,高人,贤人,圣人:胸藏万斛珠玑,腹隐无边锦绣。如风后力牧、伊
尹、傅说之辈,方称其号。似你也有此号,名不种实,故此笑耳。”我常时见你绊绿柳而垂
竿,别无营运,守枯株而待兔,看此清波,识见未必高明,为何亦称道号?武吉言罢,却将
溪边钓竿拿起,见线上那钧直而不曲,樵子抚掌大笑不止,对子牙点头叹曰:“有志不在年
高,无谋空言百岁。”樵子问子牙曰:“你只钓线何为不曲?古语云:『且将香饵钓金
鳌。』我传你一法,将此针用火烧红,打成钩样,上用香饵;线上系浮子,鱼来吞食,浮子
自动,便知鱼至。望上一提,钩钓鱼腮,方能得鲤,此是捕鱼之方。似这等钩,莫说叁年,
就百年也无一鱼到手。可见你生性愚拙,安得妄号飞熊?”子牙曰:“你只知其一,不知其
二。老夫在此,名虽垂钓,我自意不在鱼。吾在此不过守青云而得路,拨尘翳而腾霄。岂可
曲中而取鱼乎?非丈夫之所为也。吾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不为锦鳞设,只钓王与侯。
吾有诗为证:
 “短竿长线守溪,这个机关那得知;只钓当朝君与相,何尝意在水中鱼。”
 武吉听罢大笑曰:“你这个人也想王侯做,看你那个嘴脸不相王侯,你到相个活猴。”
子牙也笑着曰:“你看我的嘴脸不相王侯,我看你的嘴脸也不甚好。”武吉曰:“我的嘴脸
比你好些,吾虽樵夫,真比你快活;春看桃李,夏赏芰荷,秋看黄菊,冬赏梅松,我也有
诗:
 “担柴货卖长街上,沽酒回家母子欢;伐木只知营运乐,放翻天地自家看。”
 子牙曰:“不是这等嘴睑,我看你脸上气色不甚麽好。”武吉曰:“你看我的气色怎的
不好?”子牙曰:“你左眼青,右眼红,今日进城打死人。”武吉听罢叱之曰:“我和你开
笑戏语,为何毒口伤人?”武吉挑起柴,径往西岐城中来卖。不觉行至南门,却逢文王车
驾,往灵台占验灾祥之兆,随侍文武出城,两边侍卫甲马。御林军人大呼曰:“千岁驾临,
少来!”武吉挑着一担柴,往南门,市井道窄,将柴换肩,不知塌了一头,番转肩担,把门
军王相,夹耳门一下,即刻打死,两边人大叫曰:“樵子打死了门军。”即时拿住,来见文
王曰:“此是何人?”两边启奏:“大王千岁,这个樵子不知何故,打死门军王相。”文王
在马上问曰:“那樵子姓甚名谁?为何打死王相?”武吉启曰:“小人是西岐良民,叫做武
吉;因见大王驾临,道路窄狭,将柴换肩,误伤王相。”文王曰:“武吉既打死王相,理当
抵命。”即在南门画地为牢,竖木为吏,将武吉禁於此间。文王往灵台去了。纣时画地为
牢,止西岐有。此时东南北连朝歌俱有禁牢,因文王先天数祸福无差,因此人民不敢逃匿;
所以画地为狱,民不敢逃去。但凡人走了,文王演先天数算出,拿来加倍问罪。以此顽猾之
民,皆奉公守法,故曰画地为狱。且说武吉禁了叁日,不得回家。武吉思母无依,必定倚闾
而望,况又不知我有刑陷之灾,因思母亲放声大哭。行人围看。其时散宜生往南门过,忽见
武吉悲声大哭,散宜生问曰:“你是前日打死王相的,杀人偿命,理之常也。为何大哭?”
武吉告曰:“小人不幸遇逢冤家,误将王相打死,理当偿命,安得埋怨。只奈小人有母七十
馀岁,小人无兄无弟,又无妻室,母老孤身,必为沟渠饿殍,骸暴露,情切伤悲。养子无
益,子丧母亡,思之切骨,苦不堪言。小人不得已放声大哭。不知回避,有犯大夫,祈望恕
罪。”散宜生听龙,默思久之,若论武吉打死王相,非是斗殴杀伤人命,自无抵偿之理。宜
生曰:“武吉不必哭,我往见千岁启一本,放你回去,办你母亲衣衾棺木,柴米养身之费,
你再等秋後,以正国法。”武吉叩头:“谢老爷大恩。”宜生一日进便殿,见文王朝贺毕,
散宜生奏曰:“臣启大王!前日武吉打伤人命王相,禁於南门,臣往南门,忽见武吉痛哭。
臣问其故,武吉言老母有七十馀岁,止生武吉一人,况吉既无兄弟,又无妻室,其母一无所
望,吉遭国法,羁陷莫出,思母必成沟渠之鬼,因此大哭。臣思王相人命,原非斗殴,实乃
误伤。况武吉母寡身单,不知其子陷身於狱。据臣愚见,且放武吉归家,以办养母之费。棺
木衣衾之资完毕,再来抵偿王相之命。臣请大王旨意定夺。”文王听宜生之言,随即准行,
速放武吉归家。诗曰:
 “文王出郭验灵台,武吉担柴惹祸胎;王相死於尖担下,子牙八十运才来。”
 话说武吉出了狱,可怜思家心重;飞奔回来。只见母亲倚门而望,见武吉回来,忙问
曰:“我儿你因甚麽事,这几日才来?为母在家晓夜不安,又恐你在深山穷谷,被虎狼所
伤;使为娘的悬心吊胆,废寝忘餐。今日见你,我方心落。不知你为何事今日回。”武吉哭
拜在地曰:“母亲!孩儿不考,前日往南门卖柴,遇文王驾至,我挑担闪躲,塌了尖担,打
死门军王相,文王把孩儿禁於狱中,我想母亲在家悬望,又无音信,上无亲人,单身只影,
无人奉养,必成沟渠之鬼。我因此放声痛哭。多亏上大夫散宜生老爷启奏,文王放我归家,
置办你的衣衾棺木米粮之类,打点停当,孩儿就去偿王相之命。母亲你养我一汤无益了。”
道罢大哭。其母听见儿子遭此人命重情,魂不附体,一把扯住武吉悲声哽咽,两□(“泊”
字将“白”换成“目”)如珠,对天叹曰:“我儿忠厚半生,并无欺妄,孝母守分,今日有
何事得罪天地,遭此陷□(上“穴”下“井”)之灾。我儿你有差池,为娘的焉能有命。”
武吉曰:“前日日孩儿担柴行至溪,见一老人手执竿垂钓;线上拴着一个针,在那里钓鱼。
孩儿问他为何不打弯了,安着香饵钓鱼?那老人曰:『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非为锦
鳞,只钓王侯。』孩儿笑他你这个人也想做王侯,你那嘴脸也不相做王侯,好相一个活猴。
那老人看看孩儿曰:『我看你的嘴脸也不好。』我问他我怎的不好?那老人说孩儿:『左眼
青,右眼红,今日必定打死人。”确确的那日打死了王相。我想那老人嘴极毒,想将起来可
恶。”其母问吉曰:“那老人姓甚名谁?”武吉曰:“那老人姓姜名尚,道号飞熊。因他说
出号来,孩儿故此笑他;他说出这样破话。”老母曰:“此老看相,莫非有先见之明?我
儿!此老人你还去求他救你,此老必是高人。”武吉听了母命,收拾迳往来见子牙。不知後
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渭水文王聘子牙
第二十四回 渭水文王聘子牙
 别却朝歌隐此间,喜观绿水绕青山;黄庭两卷消长昼,金鲤叁条了笑颜。柳内莺声来呖
呖,岸傍溜响听潺;满天华露开祥瑞,赢得文王传驾扳。
 话说武吉来到溪边,见子牙独坐垂杨之下,将渔竿飘浮绿波之上,自己作歌取乐。武吉
走至子牙之後,款款叫曰:“姜老爷!”子牙回首,看见武吉,子牙曰:“你是那一日在此
的樵夫!”武吉答曰:“正是!”子牙道:“你那一日可曾打死人麽?”武吉慌忙跪泣告
曰:“小人乃山中蠢子,执斧愚夫,那知深奥?肉眼凡夫,不识老爷高明隐达之士。前日一
语冒犯尊颜,老爷乃大人之辈,不是我等小人,望姜老爷切勿记怀,大开仁慈,广施恻隐,
只当普济群生。那日别了老爷,行至南门,正遇文王驾至。挑柴闪躲,不知塌了尖担,果然
打死门军王相。此时文王定罪,将命抵命。小人因思老母无依,终久必成沟壑之鬼:蒙上大
夫散宜生老爷为小人启奏文王权放归豕,置办母事完备,不日去抵王相之命。以此思之,母
子之命,依旧不保。今日特来叩见姜老爷,万望怜救毫末馀生,得全母子之命。小人结草衔
环,犬马相报,决不敢有负大德。”子牙曰:“数定难,你打死了人,理当偿命,我怎麽救
得你?”武吉哀哭拜求曰:“老爷施昆虫草木,无处不发慈悲,倘救得母子之命,没齿不
忘。”子牙见武吉来意虔诚,亦且此人後必贵显,子牙曰:“你要我救你,你拜吾为帅,我
方救你。”武吉听言,随即下拜。子牙曰:“你既为吾弟子,不得不救你。如今你速回到
家,在你床前,随你多长挖一坑堑,深四尺。你至黄昏时候,睡在坑内,叫你母亲於你头前
点一盏灯,脚後点一盏灯;或米也可,或饭也可,抓两把撒在你身上,放上些乱草,睡过一
夜起来,只管去做生意,再无事了。”武吉听了,领师父之命,回到家中,挖坑行事。有诗
为证:
 “文王先天数,子牙善厌星;不因武吉事,焉能陟帝廷?溪生将相,周室产天丁,大造
原相定,须教数合冥。”
 话说武吉回到家中,满面喜容。母说:“我儿!你去求姜老爷此事如何?”武吉对母亲
一一说了一遍。母亲大喜,随命武吉挖坑点灯不题。且说子牙叁更时分,披发仗剑,踏罡步
斗,掏抉结印,随与武吉厌星。次日武吉来见子牙,口称:“师父下拜。”子牙曰:“既拜
吾为师,早晚听吾教训。打柴之事,非是长策;早起挑柴货卖,到申时来谈讲兵法。方今纣
王无道,天下反乱四百镇诸侯。”武吉曰:“老师父!反了那四百镇诸侯?”子牙曰:“反
了东伯侯姜文焕,领兵四十万,大战游魂关。南伯侯鄂顺反了,领叁十万人马,攻打叁山
关。我前日仰观天象,见西岐不久刀兵四起!杂乱发生。此是用武之秋。上紧学艺,若能得
功出仕,便是天子之臣,岂是打柴了事?古语云:『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又曰:
『学成文武艺,货在帝王家。』也是你拜我一场。”武吉听了师父之言,早晚上心不离子
牙;精学武艺,讲习韬略不表。话说散宜生一日想起武吉之事,一去半载不来,宜生入内廷
见文王启奏曰:“武吉打死王相,臣因见彼有老母在家,无人侍养,奏过主公放武吉回家,
办其母棺木日用之费即来。岂意彼竟欺藐国法,今经半载不来领罪,此必狡猾之民。大王可
验先天数,以验真实。”文王曰:“善。”随取金钱占演凶吉。文王点首叹曰:“武吉亦非
猾民,因惧刑自投万丈深潭而死。若论正法,亦非斗殴杀人,乃是误伤人民,罪不该死。彼
反惧犯法身死,如武吉深为可悯。”叹息良久,君臣各退。正是捻指光阴似箭,果然岁月如
流。文王一日与文武闲居无事,见春和景媚,柳舒花放,桃李争妍,韶光正茂。文王曰:
“叁春景色繁华,万物发舒,襟怀爽畅,孤同诸子众卿,往南郊寻青踏翠,共乐山水之欢,
以效寻芳之乐。”散宜生前启曰:“主公昔日造灵台,梦兆飞熊,主西岐得栋梁之才,主君
有贤辅之佐。况今春光晴爽,花柳争妍,一则围幸於南郊,二则访遗贤於山泽。臣等随使南
宫、辛甲保驾,正尧舜与民同乐之意。”文王大悦,随传旨:“次早南郊围幸行乐。”次日
南宫领五百家将,出南郊布一围场,众武士披执,同文王出城。行至南郊,怎见得好春光景
致?
 和风飘动,百蕊争荣;桃红似火,柳嫩垂金。萌芽初出土,百草已排新;芳草绵绵铺锦
绣,娇花斗春风。林内清奇鸟韵,树外氤氲烟笼;听黄鹂杜宇唤春回,偏助游人行乐。絮飘
花落,溶溶归棹;又添水面文章。见几个牧童短笛骑牛背,见几个田下锄人运手忙;见几个
摘桑□(左提“手”傍,右“零”)着桑篮走,见几个采茶歌罢入茶筐。一段青,一段红,
春光富贵。一园在,一园柳,花柳争妍。无限春光观不尽,溪边春水戏鸳鸯。
 人人贪恋春叁月,留恋春光却动心;劝君休错叁春景,一寸光阴一寸金。
 话说文王同众文武出郊外行乐,共享叁春之景。行至一山,见有围场,布成罗网,文王
一见许多家将披坚执锐,手执长竿钢叉,黄鹰猎大,雄威万状。见得:
 烈烈旌旗似火,辉辉皂盖遮天;锦衣绣袄驾黄鹰,花帽征衣牵猎犬。粉青毡笠,打朱
缨;粉青毡笠,一池荷叶舞清风;打朱缨,开放桃花浮水面。只见赶獐猎犬,钻天鹞子带红
缨;捉兔黄鹰,拖帽金彪双凤翅。黄鹰起去,空中啄坠玉天鹅,恶犬来时,就地拖翻梅花
鹿,青锦白吉:锦豹花彪,青锦白吉遇长杆。血溅满身红,锦豹花彪逢利刃,血淋出上赤,
野鸡着箭,穿住二翅怎能飞?遭叉,扑地翎毛难展挣;大弓射去,青牲白鹿怎逃生?药箭来
时,练雀班鸠难回避,,旌旗招展乱纵横,鼓响锣鸣声呐喊。打围人个个心猛,兴猎将各各
欢欣;登崖赛过搜山虎,跳涧犹如出海龙。火炮钢叉连地滚,窝弓伏弩傍空行;长天听有天
鹅叫,开笼又放海东青。
 话说文王见怎样个光景,忙问:“上大天!此是一个围场,为何设於此山?”宜生马上
欠身答曰:“今日千岁游春行乐,共幸春光。南将军已设此围场,俟主公打猎行幸;以畅心
情,亦不枉行猎一番,君臣共乐。”文王听说正色曰:“大夫之言差矣!昔伏羲黄帝不用茹
毛,而称至圣,当时有首相名曰:风后,进茹毛与伏羲,伏羲曰:『此鲜食,皆百兽之肉,
吾人而食其内,渴而饮其血,以之为滋养之道。不知吾欲其生,忍彼死,此心何忍。朕今不
食禽兽之肉。宁食百草之粟,各全生命,以养天和,无伤无害。岂不为美?』伏羲居洪荒之
世,无百谷之美,倘不茹毛鲜食!况如今五谷可以养生,肥甘足以悦口,捌与卿踏舂行乐,
以赏此韶华风景。今欲骋孤等之乐,追麋逐鹿,较强比盛;骋英雄於猎较之问,禽兽何辜,
而遭此杀戮之惨?且当此之时,阳春乍启;正万物生育之候,而行此肃杀之政,此仁人所痛
心者也。古人当生不翦,体天地好主之仁,孤与卿等何蹈此不仁之事哉?速命南宫将围场去
了!”众将传旨,文王曰:“孤与众卿在马上欢饮行乐。”观望来往士女纷纭;踏青紫陌,
斗草芳丛,或携酒而来溪边,或讴歌而行绿野。君臣马上忻然而叹曰:“正是君正臣贤,士
民怡乐。”宜生马上欠身答曰:“主公西岐之地,胜似尧天。”君臣正迤逦行来,只见那边
一夥人作歌曰:
 “忆昔成汤扫桀时,十一征兮自葛始;堂堂正大应天人,义一举民安止。今经六百有馀
年,祝网恩波将歇息;悬肉为杯酒为池,鹿台积血高千尺。内荒於色外荒禽,可叹四海沸呻
吟;我曹本是海客,洗耳不听亡国音。曰逐洪涛歌浩浩,夜视星斗垂孤钓;孤钓不知天地
宽,白头俯仰天地老。”
 文王听渔人歌罢,对散宜生曰:“此歌韵度清奇,其中必定有大贤隐於此地。”文王命
辛甲:“与孤把作歌贤人请来相见。”辛甲领旨,将坐下马一拍,向前厉声言曰:“内中有
贤人,请出来见吾千岁爷。”那些渔人齐齐跪下答曰:“吾等都是闲人?”辛甲曰:“你们
为何都是闲人?”渔人曰:“我等早晨出户捕鱼,这时节回来无事,故此我等俱是闲人。”
不一时文王马到,辛甲向前启曰:“此乃俱是渔人,非贤人也。”文王曰:“孤听作歌韵度
清奇,内中定有大贤。”渔人曰:“此歌非小人所作,离此叁十五里,有一溪,溪中有一老
人,时常作此歌。我们耳边听的熟了,故此信口唱出,此歌实非小民所作。”文王曰:“诸
位请回。”众渔人叩头去了。文王马上想歌中之味,好个:“洗耳不听亡国音。”旁有大夫
散宜生欠身言曰:“『洗耳不闻亡国音』”者何也?”昌曰:“大夫不知麽?”宜生曰:
“臣愚不知深意。”昌曰:“此一句乃尧王访舜天子故事:昔尧有德,乃生不肖之男,後尧
王恐失民望,私行访察,欲要让位。一日行至山僻幽静之乡,见一人倚溪临水,将一小瓢儿
在水中转;尧王问曰:“公为何将此瓢在水中转。”其人笑曰:“吾看破世情,了却名利,
去了家私,弃了妻子;离爱欲是非之门,抛红尘之径。僻处深林,盐蔬食;怡乐林泉,以终
天年,平生之愿足矣。”尧王听罢大喜:“此人眼空一世,亡富贵之荣,远是非之境,真乃
人杰也!将此帝位正该让他。”王曰:“贤者!吾非他人,朕乃帝尧。今见大贤有德,欲将
天子之位让尔可否?”其人听罢,将小瓢拿起,一脚踏的粉碎,两只手掩住耳朵飞跑,跑至
河边洗耳。正洗之间,又有一人牵一只年来吃水,其人曰:“那君子!牛来吃水了。”那人
只管洗耳,其人又曰:“此耳有多少污秽,只管洗?”那人洗完,方开口答曰:“方才帝尧
让位与我,把我双耳都污了;故此洗了一会,有误此牛吃水。”其人听了,把牛牵至上流而
饮,那人曰:“为甚事便走?”其人曰:“水被你洗污了,如何又污我牛口。”当时高洁之
士如此。此一句乃洗耳不闻亡国音。”众官在马上俱听文王谈讲先朝兴废,後国遗踪;君臣
马上传杯共享,与民同乐。见了些桃红李自,鸭绿鹅长;莺声嘹呖,紫燕呢喃。风吹不管游
人醉,独有叁春景色新。君臣正行,见一起樵夫作歌而来:
 “凤非乏兮麟非无,但嗟世治有隆污;龙兴云出虎生风,世人漫惜寻贤路。君不见耕莘
野夫,心乐尧舜与黎锄;不遇成汤叁使聘,怀抱经纶学左徒。又不见夫傅子,萧萧笠甘寒
楚;当年不见高宗梦,霖雨终身藏版土。古来贤达辱而荣,岂特吾人终水浒?且横牧笛歌清
昼,漫叱黎牛耕白云。王侯富贵斜晖下,仰天一笑俟明君。”
 文王同文武马上听得歌声甚是奇异;内中必有大贤,命辛甲请贤者相见。辛甲领命,拍
马前来;见一夥樵人言曰:“你们内中可有贤者?请出来与吾大王相见。”放下担儿,俱言
内无贤者;不一时文王马至。辛甲回覆曰:“内无贤士。”文王曰:“听其歌韵清奇,内中
岂无贤士。”中有一人曰:“此歌非吾所作,前边十里,地名溪,其中有一老叟,朝暮垂
竿,小民等打柴回来,溪少歇,朝夕听唱此歌;众人聚得熟了,故此随口唱出。不知大王驾
临,有失回避,乃子民之罪也。”王曰:“既无贤士,尔等暂退。”众人去了,文王在马上
只管思念。又行了一路,与文武把盏,兴不能尽:春光明媚,花柳芳妍;红绿交加,妆点春
色。正行之间,只见一人挑着一担柴唱歌而来:“春水悠悠春草奇,金鱼未遇隐溪;世人不
识高贤志,只作溪边老钓矶。”
 文王听得歌声,嗟叹曰:“此中必有大贤。”宜生在马上看那挑柴的好像猾民武吉。宜
生曰:“主公!方才作歌者,相似打死王相的武吉。”王曰:“大夫差矣!武吉已死万丈深
潭之中。前演先天数,岂有武吉还在之理?”宜生看的实了,随命辛免曰:“你是不是拿
来。”辛免走马向前,武吉见是文王驾至,回避不及,把柴歇下,跪在尘埃。辛免看时,果
然是武吉。辛免回见文王启曰:“果是武吉。”文王闻言,满面通红,大声喝曰:“匹夫!
怎敢欺孤太甚?”随对宜生曰:“大夫这等狡猾之民,须当加等勘问;杀伤人民,躲重投
轻,罪与杀人等,今若被武吉逃躲,则『先天数』竟有差错,何以传世?”武吉泣拜在地奏
曰:“吉乃守法奉公之民,不敢狂悖:只因误伤人命,前去问一老叟。离此间叁里,地名
溪,此人乃东海许州人氏,姓姜名尚字子牙,道号飞熊;叫小人拜他为师傅,与小人回家挖
一坑,叫小人睡在里面,用草盖在身上,头前点一盏灯,脚後点一盏灯,草上用米一把,撒
在上面,睡到天明,只管打柴再不妨了。千岁爷!蝼蚁尚且贪生,岂有人不惜命?”只见宜
生马上欠身贺曰:“恭喜大王!武古今言:『此人道号飞熊。』正应灵台之兆。昔日商高宗
夜梦飞熊,而得傅说;今日大王梦飞熊,应得子牙。今大王行乐,正应求贤;望大王宣赦武
吉无罪,令武吉往前林请贤士相见。”武吉叩头,飞奔杯中去了。且说文王君臣将至林前,
不敢惊动贤士;离数箭之地,文王下马,同宜生步行入林。且说武吉赶进林来,不见帅父,
心下着慌;又见文王进林,宜生问曰,“贤士在否?”武吉答曰:“方才在此,这会不见
了。”文王曰:“贤士可有别居?”武吉道:“前边有一草舍。”武吉引文王驾至门首,文
王以手抚门,犹恐造次;只见里面来一小童开门。文王笑脸问曰:“老师在否?”童曰:
“不在,同道友闲行。”文王问曰:“甚时回来?”童子曰:“不定;或就来,或一二日,
或叁五,萍踪靡定,逢山遇水,或师或友,便谈玄论道,故无定期。”宜生在傍曰:“臣启
主公!求贤聘杰,礼当虔诚;今日来意未诚,宜其远避。昔上古神农拜长桑,轩辕拜老彭,
黄帝拜风后,汤拜伊尹,须当沐裕斋戒,择吉日迎聘,方是敬贤之礼。主公且暂请驾回。”
文王曰:“大夫之言是也。命武吉随驾回朝。”文王行至溪边,见光景稀奇,林木幽旷。乃
作诗曰:
 “宰割山河布远猷,大贤抱负可同谋;此来不见垂竿钓,天下人愁几日休。”
 又见绿阴之下,坐石之旁,鱼竿飘在水面,不见子牙,心中甚是悒快。复吟诗曰:
 “求贤远出到溪头,不见贤人只见钓,一竹青丝垂绿柳,满江红日水空流。”
 文王留恋不舍,宜生力请驾回。文王方随众文武回朝。抵暮进西岐,到殿廷,文王传
旨:“令百官俱不必各归府第,都在殿廷斋宿叁日,同去迎请大贤。”内有大将军南宫进
曰:“溪钓叟,恐是虚名;大王未知真实,而以隆礼迎请,倘言过其实,不过费主公一片真
诚,竟为愚鄙夫所弄。依臣愚见,主公亦不必如此费心;待臣明日自去请来。如果才副其
名,主公再以隆礼加之未晚。如果虚名,可叱而不用,又何必主公斋宿而後请见哉?”宜生
在旁厉声言曰:“将军此事不是如此说,方今天下荒荒,四海鼎沸;贤人君子多隐於谷。今
飞熊应兆,上天垂象,特赐大贤助我皇基,是西岐之福也。此时自当学古人求贤,破资格拘
牵之习,岂得如近日欲贤人之自售哉,将军切不可说如是之言,使诸臣懈怠。”文王闻言大
悦曰:“大夫之言,正合孤意。”於是百官俱在献廷斋宿叁日,然後聘请子牙。後人有诗
曰:
 “西岐城中鼓乐喧,文王聘请太公贤;周家从此皇基固,九五为尊八百年。”
 文王从散宜生之言,斋宿叁日。至第四日,沐浴整衣,极其精诚,文王端坐銮与,扛□
(左提“手”,右“台”)聘礼,文王摆列车马成行,前往溪,来迎子牙。封武吉为武德将
军。笙簧满道,竟出西岐,不知惊动多少人民,扶老携幼来看迎贤。但见:
 屈分五采,戈戟锵锵,笙簧拂道,如鹤泪鸾鸣,画鼓咚咚一似雷声滚滚,对子马人人喜
悦,金吾士个个欢欣。文在东宽袍大袖,武在西贯甲披坚。毛公遂、周公旦、召公、毕公、
荣公,五贤佐主,伯达、伯、叔夜、叔夏等,八俊相随。城衙氤氲香满道,郭外瑞彩结成
祥;圣主驾临西土地,不负五凤鸣岐山。万民齐享升平日,宇宙雍熙八百年;飞熊预兆兴周
室,感得文王聘大贤。
 文王带领文武出郭,迳往溪而来。行至叁十五里,早至林下。文王传旨:“士卒暂在林
下札住,不必声杨,恐惊动贤士。”文王下马,同散宜生步行入得林来;只见子牙背坐溪
边,文王悄悄的行至跟前,立於子牙之後,子牙明知驾临。故作歌曰:
 “西风起兮自云飞,岁已暮兮将焉依?五凤鸣兮真主现,垂钩竿兮知我稀。”
 子牙作毕,文王曰:“贤士快乐否?”子牙回头看见文王,忙弃竿一傍,俯伏叩地曰:
“子民不知驾临,有失迎候,望贤王恕尚之罪。”文王忙扶住拜言曰:“久慕先生,前顾未
遇;昌知不恭,今特斋戒,专诚拜谒。得睹先生尊颜,实昌之幸也。”命宜生扶贤士起来,
子牙躬身而立;文王笑容携子牙至茅舍之中,子牙再拜,文王回拜。文王曰:“久仰高明,
未得相见;今幸接丰标,聆教诲,昌实叁生之幸矣。”子牙拜而言曰:“尚乃老朽菲才,不
堪顾问;文不足安邦,武不足定暾,荷蒙贤王枉顾,实辱銮舆,有负圣意。”宜生在傍曰:
“先生不必过谦,吾君臣沐裕虔,特申微忱,专心聘请:今天下纷纷,定而又乱,当今天子
远贤近佞,荒淫酒色,线虐生民,诸侯变乱,民不聊生。吾主昼夜思维,不安枕席;久慕先
生大德,恻隐溪,特具小聘,先生不弃,共佐明主,吾主幸甚一生民幸甚日先生何苦隐胸中
之奇谋,忍生民之涂炭日何不一展绪馀,哀此□(“萤”字将“虫”换成“几”),出水火
而置之升平?此先生覆载之德,不世之仁也。”宜生将聘礼摆开,子牙看了,速命童儿收
讫;宜生将銮舆推过,请子牙登舆。子牙跪而告曰:“老臣荷蒙洪恩,以礼相聘;尚已感激
非浅,怎敢乘坐銮舆。越名僭分?这个断然不敢。”文王曰:“孤预先设此,特迓先生;必
然乘坐,不负素心。”子牙再叁不敢,推阻数次,决不敢坐;宜生见子牙坚意不从,乃对文
王曰:“贤者既不乘舆,望主公从贤者之请:可将大王逍遥马请乘,主公乘舆。”王曰:
“若是如此,有失孤数日之虔诚也。”彼此又推让数番,文正乃乘舆,子牙乘马;欢声载
道,士马轩昂。时值喜吉之辰,子牙来时,年已八十。有诗叹曰:
 “渭水溪头一钓竿,鬓霜皎皎白于纨;胸横星斗冲霄汉,气吐虹霓扫日寒。养老来归西
伯宇,避危拚弃旧王冠;自从梦入飞能後,八百馀年享奠安。”
 话说文王聘子牙进了西岐,万民争看,无不欣悦;子牙至朝门下马,文王升殿,子牙朝
贺毕,文王封子牙为右灵生丞相,子牙谢恩。偏殿设宴,百官相贺对饮;其时君臣有辅,龙
虎有依。子牙相国有方,安民有法;件件有条,行行有款。西岐起造相府,此时有报传进五
关,泛水关首将韩荣,具疏往朝歌,言姜尚相周。不知子牙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苏坦己请妖赴宴
第二十五回 苏坦己请妖赴宴
 鹿台只望接神仙,岂料妖狐降绮筵?浊骨不能超浊世,凡心怎得出凡尘?希图弄巧欺明
哲,孰意招尤翦秽毡?惟有昏君殷纣拙,反听苏氏杀忠贤。
 话说韩荣知文王聘请子牙相周,忙修本差官往朝歌;非止一日,进城来差官文书房来下
本。那日看本者,乃比干丞相,比干见此本姜尚相周一节,沉吟不语,仰天叹息曰:“姜尚
素有大志,今佐西周其志不小,此本不可不奏。”比干抱本往摘星楼来候旨,纣王宣比干进
见,王曰:“皇叔有何奏章?”比干奏曰:“汜水关总兵官韩荣上本,言:『姬昌礼聘姜尚
为相,其志不小,东伯侯反於东鲁之乡,南伯侯屯兵叁山之地;西伯姬昌若有变乱,此时正
是刀兵四起,百姓思乱。况水旱不时,共贫军乏,库藏空虚;而闻太师远征北地,胜败未
分,真国事多艰,君臣交省之时,愿陛下圣意上裁,请旨定夺。”王曰:“俟朕临殿,与众
卿共议。”君臣正论国事,只见当驾官奏曰:“北伯侯崇侯虎候旨。”命传旨宣侯虎上楼,
王曰:“卿有何奏章?”侯虎奏曰:“奉旨监造鹿台,整造二年零四个月,今已工完,特来
复命。”纣王大喜:“此台非卿之力,终不能如是之速。”侯虎曰:“臣昼夜督造,焉敢怠
玩?故此成工之速。”王曰:“今姜尚相周,其志不小,汜水关总兵韩荣有本来奏。为今之
计,如之奈何?卿有何谋,可除姬昌大患?”侯虎奏曰:“姬昌何能?姜尚何物?井底之
蛙,所见不大;萤火之光,其亮不远。名为相国,犹寒蝉之抱枯杨,不久俱尽。陛下若以兵
加之,使天下诸侯耻笑。据臣观之,无能为也;愿陛下不必与之较量可也。”王曰:“卿言
甚善。”纣王又问曰:“鹿台已完,朕当幸之。”侯虎奏曰:“特请圣驾观看。”纣王甚
喜:“二卿可暂往台下,候朕与皇后同往。”王传旨排驾,往鹿台玩赏。有诗为证:
 “鹿台高耸透云霄,断送成汤根与苗;土木工兴人失望,黎民怨气鬼应妖。食人无厌崇
侯恶,献媚逢迎费仲枭;勾引狐狸歌夜月,商家一似水中飘。”
 话说纣王与妲己同坐七香车,宫人随驾;侍女纷纷,到得鹿台,果然华丽。君后下车,
两边扶持上台;真是瑶池紫府,玉阙珠楼,说甚麽蓬壶方丈,团团俱是白石砌就,周围俱是
玛瑙妆成;楼阁重重,雕檐碧瓦,亭台叠叠,兽马金鸾。殿当中嵌几样明珠,夜放光华,空
中照耀;左右铺设,俱是美玉良金,辉煌闪灼。比干随行在台观看,台上不知费几许钱粮,
无限宝玩。可怜民膏民脂,弃之无用之地。想台中间不知陷害了多少冤魂屈鬼。又见纣王携
妲己入内廷,比干看罢鹿台,不胜嗟叹。有赋为证:
 “台高插汉,树耸凌云;九曲栏杆,饰玉雕金。光彩彩,千层楼阁;朝星映,月影溶
溶。怪草奇花,香馥四时不卸;珍禽异兽,声扬十里传闻。游宴者恣情欢乐,供力者劳瘁艰
辛;涂壁脂泥,俱是万民之膏血;花堂采色,尽收百姓之精神。绮罗锦绣,空尽纤女机杼;
丝竹管弦,变作野夫啼哭。真是以天下奉一人,预信独夫残万姓!”
 比干在台上,忽见纣王传旨奏乐饮宴,赐比干、侯虎筵席;二臣饮罢数杯,谢酒下台不
表。且说妲己与纣王酣歌,王曰:“爱卿曾言:『鹿台造完後,自有神仙仙子仙姬俱来行
乐。』今台已造完成,不识神仙仙子何日下降乎?”这一句话,原是当时妲己要与玉石琵琶
精报雠,将此鹿台图献纣王,要害子牙,故将邪言惑诱纣王;岂知作耍成真,不期今日完
工。纣王欲想神仙,故问妲己;妲己只得朦胧应曰:“神仙仙子,乃清虚有道德之士;须待
月色圆满,光华皎洁,碧天无翳,方肯至此。”纣王曰:“今乃初十日,料定十四五夜,月
华圆满,必定光辉,使朕会一会神仙仙子何如?”妲己不敢强辩,随口应承。比时纣王在台
上贪欢取乐,淫佚无休;从来有福者福德自生,无福者妖孽广积。奢侈淫佚,乃丧身之乐。
纣王日夜纵淫,全无忌惮。且说妲己自纣王要见神仙仙子,着实挂心,日夜不安,其日乃是
九月十叁日,叁更时分,妲己俟纣王睡熟,将原形出窍,一阵风声,来至朝歌南门外,离城
叁十五里轩辕坟内。妲己原形至此,众狐狸齐来迎接;又见九头雉鸡精出来相见,雉鸡精
道:“姐姐为何到此?你在深院皇宫,受享无穷之福,何尝思念我等在此凄凉?”妲己道:
“妹妹!我虽别你们,朝朝侍天子,夜夜伴君王,未尝不思念你等;如今天子造完鹿台,要
会仙姬仙子。我思一计,想起妹妹与众孩儿们,有会变者,或变神仙,或变仙子仙姬,去鹿
台受享天子九龙宴席;不会变者,自安其命,在家看守。俟那日妹妹与众孩儿们来。”雉鸡
精答道:“我有些需事,不能领席;算将来只得叁十九名会变的,”妲己吩咐停当,风声响
处,依旧回宫,人还本窍。纣王大醉,那知妖精出入。一宿天明,次日,纣王问妲己曰:
“明日是十五夜,正是月满之辰,不识神仙可能至否?”妲己奏曰:“明日治宴叁十九席,
排叁层,摆在鹿台,候神仙降临;陛下若会仙家,寿添无算。”纣王大喜,问曰:“神仙降
临,可命一臣斟酒暗宴。”妲己曰:“须得一大量大臣,方可陪席。”王曰:“合朝文武之
内,止有比干量洪。”传旨宣亚相比干,不一时比干至台下;朝见,纣王曰:“明日命皇叔
陪神仙筵宴,至月上台下候旨。”比干领旨,不知怎样陪神仙,糊涂不明;仰天叹曰:“昏
君!社稷这等狼狈,国事日见颠倒;今又痴心妄想,要会神仙,似此又是妖言,岂是国家吉
兆?”比干回府,总不知所出。且说纣王次日传旨,打点筵宴,安排叁层台上,叁十九席;
一层摆列十叁席。纣王吩咐布列停妥,恨不得将太阳速送西山,皎月忙升东上。九月十五日
抵暮,比干朝服往台下候旨。且说纣王见日已西沉,月光东上;纣王大喜,如得了万斛珠玉
一般。携妲已於台上看九龙筵席;真乃是烹龙炮凤珍羞味,酒海肴山色色新。席已完备,纣
王、妲己入内欢饮,候神仙前来;妲己奏曰:“但神仙至此,陛下不可出见;如泄了天机,
恐後诸仙不肯再降。”王曰:“御妻之言是也。”话犹未了,将交一更时近,只听得四下里
风响。怎见得?有诗为证:
 “妖云四起罩乾坤,冷雾阴霾天地昏;纣王台前心胆战,苏妃目下子孙尊。只知饮宴多
生福,孰料贪杯惹灭门?怪气已随王气散,至今遗笑鹿台魂?
 这些在轩辕坟内狐狸,采天地之灵气,受日月之精华;或一二百年者,或叁五百年者。
今并此作仙子仙姬神仙体象而来,那些妖气,霎时间把一轮明月雾了,风声大作,犹如虎吼
一般。只听得台上飘飘的落下人来,那月光渐渐的现出;妲己悄悄启曰:“仙子来了。”慌
的纣王隔一望;内中袍分五色,各穿青黄赤白黑。内有带鱼尾冠者,九扬巾者,一字巾者,
陀头打扮者,双丫髻者;又有盘龙云髻,如仙子仙姬者。纣王在内观之,龙心大悦;只转有
一仙人言曰:“众位道友稽首了。”众仙答礼曰:“今蒙纣王设席,宴吾辈於鹿台,诚为厚
赐;但愿国祚千年永,皇基万万秋。”妲己在里面传旨:“宣陪宴官上台。”比干上台;月
光下一看,果然如此;个个有仙风道骨,人人像不老长生。自思此事实难解也!人像两真,
我比干只得向前行礼。内有一道人曰:“先生何人?”比干答曰:“卑职亚相比干奉旨陪
宴。”道人曰:“既是有缘来此会,赐寿一千秋。”比干听说,心下着疑;内传旨斟酒,比
干执金杯酌酒,叁十九席已完。身居相位,不识妖气,怀抱金壶,侍於侧畔。这些狐狸骚臭
变不得,比干正闻狐骚臭,自思:“神仙乃六根清净之体,为何气秽冲人?”比干叹息:
“当今天子无道,妖生怪出,为国不祥。”正沉思之间,妲己命陪宴官奉大盏;比干依次奉
叁十九席,每席奉一杯陪一杯,比干有百斗之量,随奉过一回;妲己又曰:“陪宴官再奉一
杯。”比干每一席又是一杯;诸妖连饮二林,此杯乃是劝杯。诸妖自不曾吃过这皇封御酒;
狐狸量大者,还招架得住,量小的招架不住,都醉了,把尾把都拖下来。只是妲己不知好
歹,只是要他的子孙吃;但不知此酒发作起来,禁持不住,都要现出原形来。比干奉第二层
酒,头一层都挂下尾把,都是狐狸尾把。此时月照正中,比干着实留神看明白,已是追悔不
及,暗暗叫苦。想我身居相位,反见妖怪叩头,羞杀我也!比干闻狐骚臭难当,暗暗切齿。
且说妲己在子内看陪宴官奉了叁杯,见小狐狸醉将来了;若现出原身来,不好看相。妲己传
旨陪宴官暂下台去,不必奉酒,任从众仙各归洞府。比干领旨下台,郁郁不乐;出了内廷,
过了分宫楼显庆殿,嘉善殿,九间殿,殿内有宿夜官员,出了武门上马;前面有一对红纱灯
引导。未及行了二里,前面火把灯笼,一队士马;原来是武成王黄飞虎巡督皇城。比干上
前,武成王下马惊问比干曰:“丞相有甚紧急事,这时节出午门?”比干顿足道:“老大
人!柄乱邦倾,纷纷妖怪,浊乱朝廷,如何是好?昨夜天子宣我陪仙子仙姬,一更月上,奉
旨上台;果然有一起道人,各穿青黄赤白黑衣,也有些仙风道骨之像。孰知原来是一夥狐狸
精,那精连饮两叁大杯,把尾把挂将下来;月下明明的看得是实。如此光景,怎生奈何?”
黄飞虎曰:“丞相请回,未将明日自有理会。”比干回府,黄飞虎命黄明、周纪、龙环、吴
谦,你四人各带二十名健卒,散在东南西北地方,若那些道人出那一门,务踪其巢穴,定要
真实回报。”四将领命去讫。武成王回府。且说众狐狸酒在腹内,醉将起来,架不得妖风,
起不得朦雾:勉强架出午门,一个个都落下来,拖拖拽拽,挤挤挨挨,叁叁五五,簇拥而
来。到南门将至五更,南门开了,周纪远远的黑影之中,明明看见;随後哨探,离城叁十五
里轩辕坟傍,有一石洞。那些道人仙子都爬进去了。次日黄飞虎升殿,四将回令;周纪曰:
“昨在南门探得道人有叁四十名,进轩辕坟石洞内去了。探的是实,请令定夺。”黄飞虎即
命周纪领二百家将,尽带柴薪,塞住洞口;将柴架起来,烧到下午来回令。周纪去讫,门官
报道:“亚相到了。”飞虎迎请到庭上行礼,分宾主坐下,茶罢,飞虎将周纪一事说明,比
干大喜,称谢。二人彼比谈论国家事务,武成王置酒,与比干丞相传杯相叙?不觉就至午
後,周纪来见:“奉令放火,烧到午时,特来回令。”飞虎曰:“末将同丞相一往如何?”
比干曰:“愿随车驾。”二人带引家将前去不题。且说这些狐狸吃了酒,死了也甘心,还有
不会变的,无辜俱死於一穴。有诗为证:
 “欢饮传杯在鹿台,狐狸何事化仙来?只因秽气人看破,惹下焦身粉骨灾。”
 众家将不一时,将些狐狸扒出,俱是焦毛烂肉,臭不可闻。比干对武成王曰:“这许多
狐狸还有未焦者;拣选好的将皮剥下来,造一袍袄,献与当今,以感妲己之心。使妖魅不安
於君前,必至内乱,使天子醒悟;或加贬谪妲己,也见我等忠诚。”二臣共议大悦,各归府
第,欢饮尽醉而散。古语云:“不管闲事终无事,只怕你谋里招殃祸及身。”但不知後来凶
吉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坦己设计害比干
第二十六回 坦己设计害比干
 朔风一夜碎琼瑶,丞相乘机进锦貂;只望同心除恶孽,孰知触忌伴君妖。刳心已定千秋
业,宠妲难羞万载谣;可惜成汤贤圣业,化为流水逐春潮!
 话说比干将狐狸皮硝熟,造成一件袍袄,只候严冬进袍。此时九月,瞬息光阴,一如弹
指,不觉时近仲冬;纣王同妲己宴乐於鹿台之上。那日只见彤云密布,凛烈朔风,乱舞梨
花,乾坤银砌;纷纷瑞雪,通满朝歌。怎见得好雪?
 空中银珠乱洒,半天柳絮交加;行人拂袖舞梨花,满树是千枝银压。公子围酌酒,仙翁
扫雪烹茶;夜来朔风透窗纱,不知是雪花梅花。飕冷气侵人,片片六花盖地;瓦楞鸳鸯轻拂
粉,炉焚兰麝可添锦。云迷四野催妆晚,阁红炉玉影偏。此雪似梨花,似杨花,似梅花,似
琼花;似梨花白,似杨花细,似梅花无香,似琼花珍贵。此雪乃有声有色,有气有味;有声
者如蚕食叶,有气者冷侵心骨,有色者比美玉无瑕,有味者能识来年禾稼。团团如滚珠,霏
霏如玉屑;一片似凤羽,两片似鹅毛。叁片攒叁,四片攒四;五片似梅花,六片如花萼。此
雪下到稠密处,只见江湖一道青;此雪有富有贵,有贫有贱。富实者,红炉添兽炭,阁饮羊
羔。贫贱者,厨中无米,灶下无柴,非是老天传敕旨,分明降下杀人刀。
 凛凛寒威雾气棼,国家祥瑞落纷纭;须臾四野难分界,头望千山尽是云。道上往来人迹
绝,空中隐跃自为群;此雪若到叁更後,尽道丰年已十分。
 纣王与妲己正饮宴赏雪,当驾官启奏:“比干候旨。”王曰:“宣比干上台。”比干行
礼毕,王曰:“六花杂出,舞雪纷纭,皇叔不在府第酌酒御寒,有何奏章冒雪至比?”比干
奏曰:“鹿台高接霄汉,风雪严冬;臣忧陛下龙体生寒,特献袍袄与陛下御冷驱寒,少尽臣
微悃。”王曰:“皇叔年高,当留自用;今进与孤,足徵忠爱。”命取来。比干下台,将朱
盘高捧;面是大红,里是毛色。比干亲手抖开,与纣王穿,纣王笑曰:“朕为天子,富有明
海,实缺此袍御寒;今皇叔之功,世莫大也。”纣王传旨赐酒,共乐鹿台。话说妲己在绣内
观看,都是他子孙的皮;不觉一时间刀剜肺腑,火烧肝肠,此苦可对谁言?暗骂:“比干老
贼!吾子孙就享了当今酒席,与老贼何干?你明明欺我,把皮毛感吾之心,我不把你这老贼
剜出你的心来,也不算中官之后。”泪如雨下。不表妲已深恨比干。且说纣王与比干把盏,
比干辞酒,谢恩下台;纣王着袍进内,妲己接住。王曰:“鹿台寒冬,比干进袍,甚称朕
怀。”妲己奏曰:“妾有愚言,不识陛下可容纳否?陛下乃龙体,怎披此狐狸皮毛;不当稳
便,甚为亵尊。”王曰:“御妻之言是也。”遂脱将下来库。此乃是妲己见物伤情,其心不
忍,故为此语。因自沉思曰:“昔日欲造鹿台,为报琵琶妹子之仇,岂知惹出这场是非,连
子孙俱灭殆尽。”心中甚是痛恨,一心要害比干,无计可施。话说时光易度,一日,妲己在
鹿台陪宴,陡生一计,将面上妖容撤去;比平常娇媚不过十分中一二,大抵往日如牡丹初
绽,芍药迎风,梨花带雨,海棠醉日,冶非常。纣王正饮酒问,谛视良久,见妲己容貌大不
相同,不住盼睐,妲己曰:“陛下频顾贱妾残妆何也?”纣王笑而不言,妲己强之,纣王
曰:“朕看爱卿容貌,真如娇花美玉;令人把玩,不忍释手。”妲己曰:“妾有何容颜?不
过蒙圣恩宠爱,故如此耳,妾有一结义妹,姓胡名喜媚,如今在紫霄宫出家;妾之颜色,百
不及一。”纣王原是爱酒色,听得如此容貌,不觉心中欣悦。乃笑而问曰:“爱卿既有令
妹,可能令朕一见否?”妲己曰:“喜媚乃是闺女,自幼出家,拜师学道,在洞府名山,紫
宵宫内修行,一刻焉能得至?”王曰:“托爱卿福庇,如何委曲,使朕一见?亦不负卿所
举。”妲己曰:“当时同妾在冀州时,同妾针线,喜媚出家,与妾作别,妾洒泪泣曰:“今
别妹妹:永不能相见矣!”喜媚曰:“但拜师之後,若得五行之术,我送信香与你姐姐;若
要相见,焚此信香,吾当即至。”後来去了一年,果送信香一块,未及二月,蒙圣恩取上朝
歌,侍陛下左右,一向忘却。方陛下不言,妾亦不敢奏闻。”纣王大喜曰:“爱卿何不速取
信香焚之!”妲己曰:“尚早,喜媚乃是仙家,非同凡俗;待明日月下,陈设茶□(上
“草”字头,下“果”),妾身沐浴焚香相迎方可。”王曰:“卿言甚是,不可亵渎。”纣
王与妲己宴乐安寝。却说妲己至叁更时分,现出原形,竟到轩辕坟中。只见雉鸡精接着泣诉
曰:“姐姐因为你一席酒,断送了你的子孙尽灭,将皮都剥了去,你可知道?”妲己亦泣悲
道:“妹妹!因我子孙受此沉冤,无处申报;寻思一计,须如比如此,可将老贼取心,方遂
吾愿。今仗妹扶持,彼此各相护卫,我思你独自守此巢穴,也是寂寥,何不乘此机会,享皇
家血食?朝暮相聚,何不为美?”雉鸡精深谢妲己曰:“既蒙姐姐□(左提“手”,右
“台”)举,敢不如命!明日即来。”妲己计较已定,依旧隐形;回宫入窍,与纣王共寝。
天明起来,纣王好不欢欣,专候今晚喜媚降临;恨不得把金乌赶下西山去,捧出东迪玉兔
来。至晚纣玉见月华初升,一天如洗,作诗曰:
 “金运蝉光出海东,清幽宇宙彻长空;玉盘悬在碧天上,展放光华散彩虹。”
 话说纣王与妲己在台上玩月,催逼妲己焚香,妲己曰:“妾虽焚香拜请,倘或喜媚来
时,陛下当回避一时;恐触彼回去,急切难来。待妾以言告过,再请陛下相见。”纣王曰:
“但凭爱卿吩附,一一如命。”妲己方净手焚香,做成圈套;将近一鼓时分,听半空风响,
阴云密布,黑雾迷空,将一轮明月遮掩。一霎时天昏地暗,寒气侵入;纣王惊疑,忙问妲己
曰:“好风,一会儿翻转天地了。”妲己曰:“想必喜媚踏风云而来。”言未毕,只听空中
有环佩之声,隐隐有人声坠落;妲己即忙催纣王进里面曰:“喜媚来矣!俟妾讲过,好请相
见。”纣王只得进内殿,隔偷瞧;只见风声停息,月光之下,见一位道姑。穿大红八卦衣,
丝(左“糸”右“条”)麻履;况此月色复明,光彩皎洁,且是灯烛煌。常言:“灯月之下
见佳人,比白日更胜十倍。”只见此女肌如瑞雪,脸似朝霞,海棠风韵,樱桃小口,杏脸桃
腮,光莹娇媚,色色动人。妲己向前曰:“妹妹来矣!”喜媚曰,“姐姐!贫道稽首了。”
二人同至殿内,行礼坐下;茶罢,妲己曰:“昔日妹妹曾言:『但欲相会,只焚信香即
至。』今果不失前言,得会尊容,妾之幸甚。”道姑曰:“贫道适闻信香一至,恐违前约,
故即速前来,幸恕唐突。”彼此逊谢。且说纣王再观喜媚之姿,复睹妲己之色,如天地悬
隔;纣王暗想:“但得喜媚常侍衾枕,便不做天子,又有何妨?”心上甚是难过,只见妲己
问喜媚曰:“喜妹是斋是荤?”喜媚答曰:“是斋。”妲己传旨排上素斋来,二人传杯叙
话,灯光之下,故作妖娆。纣王看喜媚;真如蕊宫仙子,月窟嫦娥;把纣王只弄得魂游荡漾
叁千里,魄绕山河十万重,恨不能共语相陪,一口吞下肚。抓耳挠腮,坐立不安,不知如何
是好;纣王急得不耐烦,只是乱咳嗽;妲己已会其意!眼角传情,看看喜媚曰:“妹!妾有
一言奉渎,不知可容纳否?”喜媚曰:“姐姐有何事吩咐?贫道领教。”妲己曰:“前者,
妾在天子面前,赞扬妹大德;天子喜不自胜,久欲一睹仙颜。今蒙不弃,慨赐降临,实出万
幸;乞贤念天子渴想之怀,俯同一会,得领福慧,感戴不胜!今不敢唐突晋谒,托妾先容,
不知意下如何?”喜媚曰:“妾系女流,况且出家;生俗不便相会。二来男女不雅,且:
『男女授受不亲。』岂可同筵晤对而不分内外之礼?”妲己曰:“不然,妹既系出家,原是
超出叁界外,不在五行中;岂得以世俗男女分别而论?况天子系命於大,即天之子,总治万
民,富有四海,率土皆臣。无论何人,皆可相见。我与你幼虽结拜,义实同胞;即以姐之
情;就见天子亦是亲道。这也无妨?”喜媚曰:“姐姐吩咐,请天子相见。”纣王即“请”
字也等不得,就走出来了。纣王见道姑一躬,喜媚打一稽首相还。喜媚曰:“请天子坐。”
纣王便傍坐在侧,二妖反上下生了。灯光下见喜媚两次叁番,启朱一点樱桃,,吐的是喜孜
孜一团和气;转秋波双湾活水,送的是娇滴滴万种风情,把个纣王弄得心猿难按,意马驰,
只急得一身香汗。妲己情知纣王欲火正炽,左右难捱,故意起身更衣。妲己上前曰:“陛下
在此相陪,妾更衣就来。”纣王复转下坐,朝上觌面传杯;纣王在灯下,眼角传情,那道姑
面红微笑。纣王斟酒,双手奉於道姑;道姑接酒,吐娜声音答曰:“敢劳陛下。”纣王乘机
将喜媚手腕一捻;道姑不语,把纣王魂灵儿都飞在九霄。纣王见是如此,便问曰:“朕同仙
姑台前玩月何如?”喜媚曰:“领旨。”纣王复携喜媚手出台玩月:喜媚不辞,纣王心动,
便搭住香肩,月下偎倚,情意甚密,纣王心中甚喜,乃以言挑之曰:“仙姑何不弃此修行,
而与令姐向住爆院?抛此清凉,且享富贵:朝夕欢娱,四时欢庆,岂不快乐?人生几何。乃
自苦如此。仙姑意下如何?”喜媚只是不语。纣王见喜媚不甚推托,乃以手抹着喜媚胸膛;
软绵绵温润润嫩嫩的腹皮。喜媚半推半就,纣王见他如此,双手搂抱。偏殿交欢;云雨几
度,方才歇手。正起身整衣,忽见妲己出来;一眼看见喜媚乌云散乱,气喘吁吁。妲己曰:
“妹为何这等模样?”纣王曰:“实不相,方与喜媚姻缘相凑,天降赤绳;你姐妹同侍左
石,朝暮欢娱,共享无穷之福。此亦是爱卿荐拔喜媚之功,朕心喜悦,不敢有忘。”即传旨
重新排宴,叁人共饮至五更,方共寝鹿台之上。有诗为证:
 “国破妖氛现,家亡殷主昏;不听君子谏,专纳佞人言。先爱狐狸女,又宠雉鸡精;比
干逢此怪,目下死无存。”
 话说纣王纳喜媚,外官不知,天子不理国事,荒淫内阙。外廷隔绝,真是君门万里。武
成王执掌大帅之权,提调朝歌内四十八万人马,镇守都城;虽然是丹心为国,而终不能面君
进谏。彼此隔绝,无可奈何,只得长叹而已。一日,见报。说东伯侯姜文焕分兵攻打野马
岭,要取陈塘关;黄总兵令鲁虽领兵十万把守去讫。且说纣王自得喜媚,朝朝云雨,夜夜酣
歌,那里把社稷为重。那日,二妖正在台上用早膳,忽见妲己大叫一声,趺倒在地;把纣王
惊骇汗出,吓的面如土色。见妲己口中喷出血来,闭口不言,面皮俱紫;纣王曰:“御妻自
随朕数年,未有此疾;今日如何得这等凶症?”喜媚故意点头叹曰:“姐姐旧疾发了。”纣
王问曰:“美人为何知御妻有此旧疾?”喜媚奏曰:“昔在冀州,是彼比俱是闺女,姐姐常
有心痛之疾,冀州有一医士,姓张名元,他用药最妙。有玲珑心一片,煎汤吃下,此疾即
愈。”纣王曰:“传旨宣冀州医士张元。”喜媚奏曰:“陛下之言差矣!朝歌到冀州有多少
路?一去一来,至少月馀;耽误日期,焉能救得?除非朝歌之地,若人有玲珑心,取他一
片,登时可救,如无,须臾即死。”纣王曰:“玲珑心谁人知道?”喜媚曰:“妾身曾拜
师,善能推算。”纣王大喜,命喜媚速算。这妖精故意掏指,算来算去奏曰:“朝中止有一
大臣,官居显爵,位极人臣,只怕此人舍不得,不肯救援娘娘。”纣王曰:“是谁快说。”
喜媚曰:“惟亚相比干,乃是玲珑七窍之心。”纣王曰:“比干乃是皇叔,一宗嫡派,难道
不肯借一片玲珑心,为御妻起沉之疾?速发御札,宣比干。”差官飞往相府。比干闲居无
辜,正为国家颠倒,朝政失宜,心中寿画,忽值堂官敲云板,传御札立宣见驾。比干接札礼
毕曰:“天使先回,午门会齐。”比干自思,“朝中无事,御札为何甚速?”话未了,又报
御札又至。比干又接过。不一时,连到五次御札;比干疑惑:“有甚紧急,连发五札?”正
沉思时,又报御札又至,持札者乃奉御官陈青。比干接毕,问青曰:“何事要紧,用札六
次?”青曰:“丞相在上,方今国事渐衰,鹿台又新纳道姑,名曰:胡喜媚。今日早膳,娘
娘偶然心痛疾发,看看气绝;胡喜媚陈说,要得玲珑心一片,煎汤吃下即愈。皇上言:“玲
珑心如何晓得?”胡喜媚会算。算丞相是玲珑心,因此发札六道,要借老千岁的一片心,急
救娘娘,故此紧急。”比干听罢,惊得心胆俱落;自思事已如此,乃曰:“陈青你在午门等
候,我即至也。”比干进内见夫人孟氏曰:“夫人!你好生看顾孩儿微子德;若我死之後,
你母子好生守我家训,不可造次,朝坤并无一人矣!”言罢泪如雨下。夫人大惊问曰:“大
王何故出此不吉之言?”比干曰:“妲己有疾,昏君听信妖言,欲取吾心作羹汤,岂有生还
之理?”夫人垂泪曰:“官居相位,又无欺诳,上不犯法於天子,下不贪酷於军民。大王忠
诚节孝,表着於人耳目,有何罪恶遽至犯取心惨刑?”微子德在傍泣曰:“父王勿忧,方孩
儿想起昔日姜子牙与父王看气色,曾说不利,留一简帖在书房。说:『至危急两难之瞟,进
退无路,方可看简,亦可解救。』”比干方悟曰:“呀!几乎一时忘了!”忙开书房门,见
砚台下压着一帖;取出观之,书上明白。比干曰:“速取火来!”取水一碗。将子牙符烧在
水里,比干饮於腹中。忙穿朝服上马,往午门来不表。且说六札宣比干,陈青了内事,惊得
一城军民官宰,尽知取比干心作羹汤。诸说武成玉黄元帅,同诸大臣,俱在午门,只见比干
乘马飞至,午门下马,百官忙问具故,比干曰:“据陈青说取心一节,吾总不知。”百官随
比干至大殿,比下迳往鹿台下侯旨。纣王立候,听得比干至,命:“宣上台来。”比干行礼
毕,王曰:“御妻偶发沉□(“病”字将“丙”换成“可”)心痛之疾,惟玲珑心可愈;皇
叔有玲珑心,乞借一片作汤治疾。若愈,此功莫大焉。”比干曰:“心是何物?”纣王曰:
“乃皇叔腹内之心。”比干怒奏曰:“心者一身之主,隐於肺内,坐六叶两耳之中;百恶无
侵,一侵即死,心正,手足正,心不正,则手足不正。心为万物之灵苗,四象变化之根本。
吾心有伤,岂有生路?老臣虽死不惜,只是社稷邱墟,贤能尽绝;今昏君听新纳妖妇之言,
赐吾摘心之祸。只怕比干在,江山在;比干亡,江山亡。”纣王曰:“皇叔之言差矣!今只
借心一片,无伤於事,何必多言。”比干厉声大叫曰:“昏君!你是酒色昏迷,糊涂狗彘,
心去一片,吾即死矣。比干不犯剜心之罪,如何无辜遭此飞殃?”纣王大怒曰:“君叫臣
死,不死不忠;台上毁君,有亏臣节,如不从朕命。武士拿下去取了心来。”比干大骂:
“妲己贱人!我死冥下,见先帝无愧矣!”喝左右:“取剑来与我!”奉御官,将剑递与比
干,比干接剑在手,望太庙大拜八拜,泣曰:“成汤先王!岂知殷纣断送成汤二十八世天
下,非臣之不忠耳!”遂解带现躯;将剑往脐中刺入,将腹剖开,其血不流;比干将手入腹
内摘心而出,望下一掷,掩袍不语,面似淡金,迳下台去了。且说诸大臣在殿前打听比干之
事,众臣纷纷议论,朝廷失政;只听得殿後有脚迹之声,黄元帅望後一观,见比干出来,心
中大喜。飞虎曰:“老殿下事体如何?”比干不语。百官迎上前来,比干低首速行,面如金
纸,迳过九龙桥去出午门。常随见比干出来,将马侍候;比干上马往北门去了。不知吉凶如
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太师回兵陈十策
第二十七回 太师回兵陈十策
 天运循环有替隆,任他胜算总无功;方少进和平策,又道提兵欲破戎。数定岂容人力
转,期逢自与鬼神通;从来逆孽终归尽,力纵回天亦是空。
 话说黄元帅见比干如此不言,迳出午门,命:“黄明、周纪随着老殿下往何处去?”二
将领命去讫。且说比干走马如飞,只闻得风声之响;约走五七里之遥,只听得路旁有一妇
人,手提筐篮,叫卖无心菜。比干忽听得,勒马问曰:“怎麽是无心菜。”妇人曰:“民妇
卖的是无心菜。”比干曰:“人若是无心如何?”妇人曰:“人若无心即死?”比干大叫一
声,撞下马来,一腔热血溅尘埃。有诗为证:
 “御札飞来实可伤,妲己设计害忠良;比干倚仗昆仑术,卜兆焉知在路旁。”
 话说卖菜妇人见比干落马,不知何故,慌忙躲了。黄明、周纪二骑马赶出北门,看见比
干於马下,一地鲜血,溅染衣袍,仰面朝天,瞑目无语。二将不知所以然。当时子牙留下简
帖,上书符印,将符烧灰入水,服於腹中,护其五脏,故能乘马出北门耳。见卖无心菜的,
比干问其因由;妇人言人无心即死。若是回道:“人无心还活。”比干亦可不死。比干取心
下台上马,血不出者,乃子牙符水玄妙之功。话说黄明、周纪飞马赶出北门本见如此行迳,
同至九间殿来回黄元帅话。见比干如此而死,说了一遍。微子等百官无不伤悼。内有一下大
夫厉声大叫:“昏君无辜擅杀叔父,纪纲绝灭,吾自见驾。”此官乃是夏招,自往鹿台,不
听宣召,迳上台来。纣王将比干心立等做羹汤,又被夏招上台见驾。纣王出见夏招;见招竖
目扬眉,圆睁两眼,面君不拜。纣王曰:“大夫夏招,无旨有何事见朕?”招曰:“特来弑
君。”纣王笑曰:“自古以来,那有臣弑君之理?”招曰:“昏王知道无弑君之理,世上那
有无故侄杀叔之理?比干乃昏君位之嫡叔,帝乙之弟,今听妖妇妲己之谋,取比干心作羹,
岂非弑叔父?臣今当弑昏君;以尽成汤之法。”便把鹿台上挂的飞云剑,掣在手中,望纣王
劈面杀来;纣玉乃文武全才,岂惧此一个儒生?将身一闪让过,夏招扑个空。纣王大怒,
命:“武士拿了!”武士领旨,齐来擒拿,夏招大叫曰:“不必来,昏君杀叔父,招宜弑
君,此事之当然。”众人向前,夏招一跳。撞下鹿台;可怜粉骨碎身,死於非命。有诗为
证:
 “夏招怒发气生,只为君王行不仁;不惜残躯拚直谏,可怜血肉已成尘。忠心自含留千
古,赤胆应知重万钧;今日虽投台下死,芳名常共日华新。”
 不说夏招死於鹿台之下,且说各文武听夏招尽节鹿台之下;又去北门外收比干之。世子
微子德披麻执杖,拜谢百官。内有武成王黄飞虎、微子、箕子伤悼不已,将比干用棺椁停在
北门外,起芦篷,竖立纸,安定魂魄,忽探马报闲太师奏凯回朝,百官齐上马,迎接十里。
至辕门,军政司报:“太师传令,百宫暂回午门相会。”众官速至午门等候。闲太师乘黑麒
辚,往北门而进;忽见纸飘荡,便问左右:“是何人灵柩?”左右答曰:“是亚相比干之
柩。”太师惊讶,进城又见鹿台高耸,光景嵯峨。到了午门,见百官道傍相迎;太师下骑笑
脸问曰:“列位老大人!仲远征北海,离了多年,城中景物尽都变了。”武成王曰:“太师
在北,可闻天下离乱,朝政荒芜,诸侯四叛?”太师曰:.“年年见报,日月通知,只是心
悬两地,北海难平;托赖天地之恩,主上威福,方灭北海妖孽。吾恨胁无双翼,飞至都城,
面君为快。”众官随至九间大殿,太师见龙书案灰尘堆砌,寂静凄凉,又见殿东边黄澄澄大
柱子:“为何放在殿上?”执殿之官跪而答曰:“此是天子所置新刑,名曰:『炮烙。』”
太师又问:“何为炮烙?”只见武成王向前言曰:“太师此刑铜造成的,有叁层大门,凡有
谏官阻事,尽忠无私,赤心为国的,言天子之过,说天子之不仁;正天子不义;便将此物将
炭烧红,用铁索将人两手抱住铜柱,左右裹将过去,四肢烙为灰烬,殿前臭不可闻。为造此
刑,忠良隐道,贤者退位,能者去国,忠者死节。”闻太师听得此言,心中大怒,叁目交
辉。只急得当中那一只神目睁开,白光现尺馀远近,命:“执殿官鸣钟鼓请驾。”百官大
悦。话说纣王自取比干心作汤,疗妲己之疾,一时全愈,正在台上温存。当驾官启奏曰:
“九间殿鸣钟鼓,乃闻太师还朝,请驾登殿。”纣王闻得此说,默然不语,随传旨:“排銮
舆临轩。”奏御保驾等官,扈拥天子至九间大殿。百官朝贺。闻太师行礼山呼毕,纣王秉圭
谕曰:“太师远径北海,登涉艰苦,鞍马劳心,运筹无暇。欣然奏捷,其功不小。”太师拜
伏於地曰:“仰仗天成,感陛下洪福,灭怪除妖,斩逆贼,征伐十五年,臣捐躯报国,不敢
有负先王。臣在外闻得内廷浊乱,各路诸侯反叛,使臣心悬两地,恨不能插翅面君。今睹天
颜,其情可实?”王曰:“姜桓楚谋逆弑朕,鄂崇禹纵恶为叛,俱已伏诛。但其子肆虐,不
遵国法,乱离各地,使关隘扰攘,甚是不法,良可痛恨。”太师奏曰:“姜桓楚篡位,鄂崇
禹纵恶,谁人为证。”纣王无词以对。太师近前复奏曰:“臣远征在外,苦战多年;陛下仁
政不修,荒淫酒色,诛谏杀忠,致使诸侯反乱。臣且启陛下,殿东放着黄澄澄的是甚东
西?”纣王曰:“谏臣恶口件君,沽忠卖直,故设此刑。名曰:炮烙。”太师又启:“进都
城见高耸青云,是甚所在?”纣王曰:“朕至暑天,苦无憩地,造此行乐,亦观望高远,不
致耳目蔽塞耳;名曰:鹿台。”太师听罢,心中甚是不平,乃大言曰:“今四海荒荒,诸侯
齐叛,皆陛下有负於诸侯。故有离叛之患。今陛下仁政不施,恩泽不降,忠谏不纳,近奸色
而远贤良,恋歌饮而不分昼夜;广施土木,民连累而反,军粮绝而散。文武军民,乃君王四
肢,四支顺,其身康健;四肢不顺,其身残缺。君以礼待臣,臣以忠事君。想先王在日,四
夷拱手,八方宾服,享太平乐业之丰,受巩固皇基之福,今陛下登临大宝,残虐百姓,诸侯
离叛,民乱军怨,北海刀兵,使臣一片苦心,殄灭妖党。今陛下不修德政,一意荒淫;数年
以来,不知朝纲大变,国体全无,使臣日劳边,正如辛勤立燕巢於朽幕耳,惟陛下思之。臣
今回朝,自有治国之策,容臣再陈陛下,暂请回宫。”纣王无言可对,只得进宫阙去了。且
说澈太师立於殿上曰:“众位先生大夫,不必回府第,但同老夫到府内共议,吾自为处。”
百官跟随,同至太师府,到银銮殿上,各依次坐下。太师就问:“列位大夫!诸位先生!老
夫在外多年,远征北海,不得在朝。但我闻仲感先主托孤之事,不敢有负遗言。但当今颠倒
宪章,有不道之事,各以公论,不可架捏,我自有平定之说。”内有一大夫孙容,欠身言
曰:“太师在上,朝廷听谗远贤,沈湎酒色,杀忠阻谏,殄灭彝伦,怠荒国政,事迹多端,
恐众官齐言,有紊太师清听。不若众位静坐,只是武成王黄老大夫,从头至尾,请与老太师
听。一来老太师便於听闻,百官不致搀越,不识太师意下如何。”闻太师听罢:“孙大夫之
言甚善。黄老大人,老夫愿洗耳闻其详。”黄飞虎欠身曰:“既从尊命,末将不得不细细实
陈。天子自从纳了苏护之女,朝中日渐荒乱,将元配姜后剜目烙手,杀子绝伦。诓诸侯入朝
歌,戮醢大臣,妄斩司天监太师杜元铣,听妲己之狐媚,造炮烙之刑。坏上大夫梅伯,因姬
昌於里七年。摘星楼内设虿盆,宫娥惨死;造酒池肉林,内侍遭殃。造鹿台广兴土木之工,
致上大夫赵启坠楼而死。任用崇侯虎监工,贿赂通行,叁丁抽二,独丁鞍役,有钱者买闲在
家,累死百姓,填於台下。上大夫杨任剜去二目,至今骸无踪。前者鹿台上有四五十狐狸,
化作仙人赴宴,被比干看破;妲己怀恨,今不明不白,内廷私纳一女,不知来历。昨日听信
妲己诈言心疼,要玲珑心作汤疗疾,勒逼比干剖心,死於非命,灵柩已停北门。国家将兴,
祯祥自现,国家将亡,妖孽频出。谗佞亲加胶漆,忠良视若寇仇;惨虐异常,荒淫无忌。即
不才等,屡具谏章,视如故纸,甚至上下隔阻。正无可奈何之时,适太师凯奏还国,社稷幸
甚!万民幸甚!”黄飞虎这一篇言语,从头至尾,细细说完,就把闻太师急得厉声大叫曰:
“有这等反常之事!只因北海刀兵,致天子紊乱纲常,我负先王,有误国事,实老夫之罪
也。众大夫先生请回,我叁日後上殿,自有条陈。”太师送众宫出府,唤吉立、余庆,令封
了府门,一应公又不许投递,至第四日面君,方许开门,接应事体。吉立、余庆得令即闭府
门。有诗为证:
 “太师兵回奏凯还,岂知国内事多奸;君王失政乾坤乱,海宇分崩国政艰。道条陈安社
稷,九重金阙削奸颜;山河旺气该如此,总用心机只等闲。”
 话说闻太师叁日内造成条陈十道,第四日入朝面君。文武官员已知闻太师有本上殿,那
日早朝聚两班又武百官朝毕,纣王曰:“有奏章出班,无事朝散?”左班中闻太师进礼称臣
曰:“臣有疏,将本铺展御案。”纣王览表。
 “具疏臣太师闻仲上言,奏为国政大变,有伤风化,宠淫近佞,连治惨刑;大於天变,
险忧莫测事。臣闻尧受命以天下为己忧,而未尝以位为乐也,故诛逐乱臣,务求贤圣。是以
得舜禹稷契咎繇,而众圣辅德,贤能使职,教化大行;天下为治,万民皆安,仁义各得其
宜,动作应礼,从容中道。乃王者必世而後仁之谓也。尧在位七十载,乃逊位以禅虞舜,尧
崩,天下不归尧子丹朱而归舜,舜知不可逊,乃即天子之位,以禹为相。因尧之辅佐,继其
统业,是以垂拱无为而天下法,所作韶乐,尽善尽美,今陛下继承大统,当行仁义,普施恩
泽,爱惜军民,礼文敬武,顺天和地;则社稷奠安,生民乐业。岂意陛下近淫酒,亲奸倭,
忘恩爱,将皇后炮手剜睛,杀子嗣自剪其後。此皆无道之君所行,自取灭亡之祸。臣贡陛下
痛改前非,行仁与义,速远小人,日近君子。庶几社稷奠安,万民钦服、天心效数顺,国祚
灵长,风和雨顺,天下享承平之福矣。臣带罪冒犯天颜,条陈开列於後:
 笫一件拆鹿台,安民心不乱。第二件废炮烙,使谏臣尽忠。第叁件填虿盆,宫患自安。
第四件填酒池,拔肉林,掩诸侯谤议。第五件贬妲己,别立正宫,自无蛊惑。第六件斩费
仲、尤浑,快人心以警不肖。第七件开仓廪,赈民饥馑。第八件遣使命,招安东南。第九件
访遗贤於山泽。第十件大开言路,使天下无壅塞之蔽。
 闻太师立於御书案傍,磨墨润毫,将笔递与纣王,请即时批准施行。纣王看十款之中,
头一件便是拆鹿台,纣王曰:“鹿台之工,费无限钱粮,成功不易;今一旦拆去,实是可
惜,此等再议。二件炮烙准行。叁件虿盆准行。五件贬苏后,今妲己德性幽娴,并无失德,
如何便加谪眨?也再议。六件中大夫费、尤二人,素有功而无过,何为谗佞,岂得便加诛
戮?除此叁件,以下准行。”太师奏曰:“鹿台工大,劳民伤财,黎民怨深,拆之所以消天
下百姓之隐恨。皇后惑陛下造此惨刑,神鬼怒怨,屈魂无伸,乞速贬苏后;则神喜鬼舒,屈
魂瞑目,所以消天下之幽怨。速斩费仲、尤浑,则朝纲清净,国内无谗。圣心无惑乱之虞,
则朝政不期清而自清矣。愿陛下速赐施行,幸无迟疑不决,以误国事,则臣不胜幸甚。”纣
王没奈何,立语曰:“太师所奏,朕准七件,此叁件候议妥再行。”闻太师曰:“陛下莫谓
叁事小节而不足为,此叁事关系治乱之源,陛下不可不察,毋得草草放过。”只见中大夫费
仲还不识时务,出班上殿见驾,闻太师认不得费仲,问曰:“这员官是谁?”仲曰:“卑职
费仲是也。”太师道:“先生既是费仲,先生上殿有甚麽话讲?”仲曰:“太师虽位极人
臣,不安国体,持笔逼君批行奏疏,非礼也;本参皇后,非臣也;令杀无辜之臣,非法也;
太师灭君恃己,以下凌上,肆行殿廷,大失人臣之礼。可谓大不敬。”太师听说,当中神目
睁开,长髯直竖,大声曰:“费仲巧言惑主,气杀我也!”将手一拳,把费仲打下丹墀,面
门青疼。只见尤浑怒上心来,上殿言曰:“太师当殿毁打大臣,非打费仲,即打陛下矣。”
太师曰:“汝是何人?”尤浑曰:“吾是尤浑。”太师笑曰:“原来是你两个贼臣,表里弄
权,互相回护。”趋向前只一拳打去,把那奸臣翻斗;跌下丹墀有丈馀远近,唤左右:“将
费、尤二人拿出午门斩了。”当朝武士最恼此二人,听得太师发怒,将二人拿出午门,闻太
师怒冲牛斗,纣王默默无语,口里不言,心中暗道:“费、尤二臣不知趋避,自讨其辱。”
闻太师复奏请纣王发行刑旨。纣王怎肯杀费、尤二人,纣王曰:“太师奏疏俱说得是,此叁
件事,朕俱允服,待朕再商议而行。费、尤二人虽是冒犯参卿,其罪尚小,且发下法司勘
问。情真罪当,彼亦无怨。”闻太师见纣王再叁委曲,反有兢业颜色,自思吾虽为国直谏尽
忠,使君惧臣,吾先得欺君之罪矣。太师跪而言曰:“臣但愿四方绥服,百姓奠安,诸侯宾
服,臣愿足矣,敢有他望哉?”纣王传旨将费、尤发下法司勘问。七条条陈,限即举行,叁
条再议妥施行,纣王回阙,百官各散。天下兴,好事行;天下亡,祸胎降。太师方上条陈事
已,同府去,不防东海反了平灵王,飞报进朝歌来。先至武成王府,黄元帅见报叹曰:“兵
戈四起,八方不宁,如今又反了半灵王,何时定息?”黄元帅把报差官送到闻太师府里来。
太师在府正坐,侯堂官报:“黄元帅差官见老爷。”太师命:“令来。”差官将报呈上,太
师看罢,打发来人随即往黄元帅府里来。黄元帅迎接到殷上行礼,分宾主坐下。闻太师道:
“元帅今反了东海平灵王,老夫来与将军共议;还是老夫去,还是元帅去?!黄元帅答曰:
“末将去也可,老太师去也可,但凭太师主意。”太师想一想道曰:“黄将军你还随朝,老
夫领二十万人马,前往东海,剿平反叛,归国再商政事。”二人共论停当,次日早朝,闻太
师朝贺毕,太师上表出师。纣王宝毕,惊问曰:“平灵王又,如之奈何?”闻太师奏曰:
“臣之丹心,忧国忧民,不得不去。今留黄飞虎守国,臣往东海削平反叛。愿陛下早晚以社
稷为重,条陈叁件,待臣回再议,”纣王闻奏大悦,巴不得闻太师去了,不在面前搅扰,心
中甚是清洁。忙传谂发黄钺白旄,即与闻太师饯行起兵。纣王驾出朝歌东门,太师接见,纣
王命斟酒赐与太师,闻仲接酒在手,转身递与黄飞虎。太师曰:“此酒黄将军先饮。”飞虎
欠身曰:“太师远征,圣上所赐,黄飞虎怎敢先饮。”太师曰:“将军接此酒,老夫有一言
相告。”黄飞虎依言接酒在手。闲太师曰:“朝纲无人全赖将军,当今若是有甚不平之事,
理当直谏;不可钳口结舌,非人臣爱国之心。”太师回身见纣王曰:“臣此去无别事忧心,
愿陛下听忠告之言。以社稷为重,毋变乱旧章,有乖君道。臣此一去,多则一载,少见半
年,不久便归。”太师用罢酒,一声炮响起兵,迳往东海去了。眼前一段蹊跷事,惹得刀兵
滚滚来。不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西伯兵伐崇侯虎
第二十八回 西伯兵伐崇侯虎
 崇虎风残气更袅,剥民膏髓自肥饶;逢君欲作千年调,贾窟惟知百计要。奉命督工人力
尽,乘机起帝图消;子牙有道征无道,国败人亡事事凋。
 话说纣王同文武欣然回至大殿,众官侍立,天子传旨:“释放费仲、尤浑。”彼时微子
出班奏:“费、尤二人,乃太师所奏系狱听勘者,今太师出兵未远,即时释放,似亦不
可。”纣王曰:“费、尤二人原无罪戾,系太师条陈屈陷。朕岂不明?皇伯不必以成议而陷
忠良也。”微子不言下殿,不一时赦出二人,官还原职,随朝保驾。纣王心甚欢悦,又见闻
太师远征,放心恣乐,一无思惮。时当叁春天气,品物韶华,御园牡丹盛开,传旨同百官往
御花园赏牡丹,以示君臣同乐,效虞廷赓歌喜气之盛事。百官领旨,随驾进园,正是天上四
时春作首,人间最富帝王家。怎见得御花园的好处?但见:
 彷佛蓬莱仙境,依稀天上仙圃;诸般花木结成攒,叠石琳琅就景。桃红李白芬芳,绿柳
青萝摇曳。金门外几株君子竹。玉户下两行大夫松。紫巍巍锦堂画栋,碧沈沈彩阁雕檐。蹴
球扬斜通桂院,秋鞑架远离花蓬。牡丹亭嫔妃来往,芍叶院彩女闲游。金桥流绿水,海棠醉
轻风;磨砖砌就离墙,白石铺成路迳。紫街两道,现二龙献珠;阑干左右,雕成丹凤朝阳。
翡翠亭万道金光,御书阁千层瑞彩,祥云映日,显帝王之荣华,瑞气迎眸,见皇家之极贵。
凤尾竹百乌来朝,龙爪花五云相罩;千红万紫映楼台,走兽飞禽鸣内院。八哥说话,纣王喜
笑欲狂;鹦鹉高歌,天子欢容鼓掌。碧池内金鱼跃水,粉墙内鹤鹿同春;芭蕉影动逞风威,
逼射香为五色玉。珊瑚树高高下下,神仙洞曲曲弯弯。玩月台层层叠叠,惜花亭迢迢。水阁
下鸥鸣和畅,凉亭上琴韵清幽。夜合花开,深院奇香不散;木兰放花,满园清味难消。名花
万色,丹青难画难描;楼阁重重,妙手能工焉仿。御园中果然异景,皇宫内真是繁华。花间
翻蝶翅,禁院隐蜂衙;亭檐飞紫燕,池阁听鸣蛙。春禽啼百舌,反哺是慈乌。正是御园如锦
绣,何用说仙家?蓝靛染成千块玉,碧纱笼罩万堆霞。
 瑞气腾腾锁太华,祥光霭霭照云霞;龙楼凤阁侵霄汉,玉户金门映翠纱。四时不绝稀奇
异,八节常开罕见花;几番雨过春风至,香满城中百万家。
 话说百官随驾进御园,牡丹亭摆设九龙席筵宴,文武依次序坐下,论尊卑行礼。纣王在
御书阁有苏妲已、胡喜媚共饮。且说武戊匡对微子、箕子曰:“筵无好筵,会无好会,方今
士马纵横,刀兵四起,有甚心情宴赏牡丹?但不知天子能改过从善,或边廷烽息,殄逆除
凶,尚可望共乐唐虞,享太平之福。若是迷而不返,恐此日无多,忧日转长也。”微子、箕
子闻言,点首嗟叹。众宫饮至日当正午,百宫往御书阁来谢酒,当驾官启奏:“百宫谢
恩。”纣玉曰:“春光景媚,花柳芳妍,正宜乐饮,何故谢恩?传旨待朕陪宴。”百官听见
天子下楼亲陪,不敢告退,只得恭候。但见纣王亲至牡丹亭上,首添一席,同众臣共饮欢
笑,众乐齐奏,君臣换盏轮杯。不觉天晚,帝命掌上画烛,笙歌嘹亮,真是欢乐倍常。将近
二更时分,不说君臣会饮,且言御书阁妲己、胡喜媚,带酒酣睡龙榻之上,近叁更时候,已
现元形;现出来寻人吃,一阵怪风大作,怎见得?
 摧花倒树异寻常,灭烛无情尽绝光;外花香侵病鼻,妖氛怪气此中藏。
 风过了一阵,播土扬尘,把牡丹亭都晃动。众宫正惊疑间,只听得侍酒宫齐叫:“妖精
来了!”黄飞虎酒已半酣,听说有妖精,慌忙起身出席。见一物在寒露之中而来,但见:
 眼似金灯体态殊,尾长爪利短身躯;扑来恍若登山,转面浑如捕物。妖孽惯侵人气魄,
怪魔常似血头颅;凝眸仔细观形象,却是中山一老狐。
 话说黄飞虎带酒出席,见此妖精扑来,手中无一物可挡,把手挽住牡丹亭栏杆,攀折了
一根,望那狐狸一下打去。那妖精闪过,又扑将来。。黄飞虎叫左右:“快取北海进来的金
眼神鹰。”左右忙忙的将红笼开了,放出那鹰飞起,二目如灯,专降妖精。此鹰往下一罩,
爪似钢钩,把狐狸抓了一下。那狐狸叫了一声,迳往太湖石下钻去了。纣王眼见此事,即唤
左右:“取锹锄望下挖。”左右挖下二叁尺,见无限的人骨骷髅成堆,纣王着实骇然。纣王
因想谏官本上,常言妖氛贯朕宫中,灾景变於天下,此事果然是实,心中甚是不悦。百官起
身谢恩,出朝各归府第不题。且说妲己酒醉之後,元形出现,不意被神鹰抓了面目,伤破皮
肤。惊醒回来,悔之无及。纣王御书阁同妲已共寝,睡至天明,纣王忽见妲己面上带伤,急
问曰:“御妻脸上为何有伤?”妲己在枕边回曰:“夜来陛下陪百官饮宴,妾往园中游玩,
从海棠花下过,忽被海棠枝干吊将下来,把妾身抓了面土,故此带伤。”纣王曰:“今後不
可往御园游玩;原来此地真有妖气。朕与百官饮至叁更,异见一只狐狸前来扑人。时有武成
王黄飞虎攀折栏杆去打他,尚然不退;後放出外国进来的金眼神鹰,那鹰惯降狐狸,一抓抓
去,那妖带伤走了。鹰爪尚有血毛。”纣王对妲己说,但不知同着狐狸共寝。且说妲己暗恨
黄飞虎:“我不曾惹你,你今日害我?只怕你路逢窄道难回避。”又有诗为证:
 “纣王欣然赏牡丹,若臣欢饮鼓叁攒;狐狸形现人多怕,怪兽施威气更欢。金眼神鹰真
可羡,绥尾邪魔已带残;私雠断送贞节妇,得忠良遂钓竿。”
 话说妲已深恨黄飞虎放鹰害他,只等他路逢窄道,武成王那里知道?话分两处,且说西
岐姜子牙在朝,一日闻边报言:“纣王荒淫酒色,宠任奸佞,又反了东海平灵王,闻太师前
去征。”又见报:“崇侯虎蛊惑圣聪,广兴土本,陷害大臣,荼毒万姓;潜通费、尤,内外
交结,把持朝政,朋比为奸,肆行不道,钳制谏官。”子牙看到情切之处,怒发冲冠,此贼
若不先除,恐为後患。子牙次日早朝,文王问曰:“丞相昨阅边报,朝歌可有甚麽异事?”
子牙出班启曰:“臣昨见边报,纣王剖比干之心,作羹汤疗妲己之疾。崇侯虎紊乱朝政,横
恣大臣,蛊惑天子,无所不为。害万民而不敢言,行杀戮而不敢怨。恶孽多端,使朝歌生
民,日不聊生,贪酷无厌。臣愚不敢请,似这等大恶,假虎张威,毒痛四海,助纣为虐,使
居天子左右,将来不知何以结局?今百性如在水火之中,大主以仁义广施,若依臣愚见;先
伐此乱臣贼子,剪此乱政者,则天子左右无谗佞之人,庶几天子有悔过迁善之机,则主公亦
不枉天子假以节钺之意。”又王曰:“卿言虽是,奈孤与崇侯虎一样爵位,岂有擅自征伐之
理?”子牙曰:“天下利病,许诸臣直谏无隐。况主公受天子白旄黄钺,得专征伐,原为禁
暴除奸。似这等权奸蛊国,内外成党,残虐生命,以白作黑,屠戮忠贤,为国家大愚。大王
今发仁政之心,救民於水火,倘天子改恶从善,而效法尧舜之主,大王此功,万年不朽
矣。”文王闻子牙之言,劝纣王为尧舜,其心甚悦。便曰:“丞相行师,谁为主将,去伐崇
侯虎?”子牙曰:“臣愿与大王代劳,以效犬马。”文王恐子牙杀伐太重,自思:“我去,
还有商量。”文王曰:“孤同丞相一往,恐有别端,可以共议。”子牙曰:“大王大驾亲
征,天下响应。”文王发出白旄黄钺,起人马十万,择吉日发宝纛,以南宫为先行,辛甲为
副将。随行有四贤八俊,文王与子牙放炮起行。一路上父老相迎,鸡犬不惊,民闻伐崇人人
大悦,个个忻。好人马怎见得?
 分五色,杀气迷空;明晃晃剑戟刀,光灿灿叉斧棒。叁军跳跃,犹如猛虎下高山;战马
长嘶,一似蛟龙离海岛。巡行小校似獾狼,嘹哨儿郎雄纠纠;先锋引道,逢山开路架桥梁元
帅中军,杀斩存仁施号令。团团牌手护军粮,硬弩强弓射阵脚。此一去除奸削党安天下,离
溪第一功。
 话说子牙人马遇府州县镇,人人乐业,鸡犬不惊;一路上多少父老相迎迓。一曰探马来
报:“中军兵至崇城。”子牙传令安营,竖了旗门,结成大寨;子牙升帐,众将参谒不题。
且说探报进崇城,此时崇侯不在崇城。正在朝歌随朝;城内是侯虎之子崇应彪,闻报大怒,
忙升殿点聚将鼓。众将士银安殿参谒已毕,应彪曰:“姬昌暴横,不守本分,前岁进阙,圣
上几番欲点兵征伐。彼不思悔过,反兴此无名之师,深属可恨!况且我与你各守疆界,秋毫
无犯;今自来送死,我岂肯轻恕?”传令点人马出城,随命大将黄元济、陈继贞、梅德、金
成,这一番定擒反叛,解上朝歌,以尽大法。却说子牙次日升帐,先令:“南宫崇城见首
阵。”南宫得令,领本队人马出营,排开阵势,出马厉声叫曰:“逆贼崇侯虎!早至军前受
死!”言未毕,城中炮响,门开处,只见一枝人马杀将出来。为头一将,乃飞虎大将黄元济
是也。南宫曰:“黄元济!你不必来,唤出崇侯虎来领罪!杀了逆贼,泄神人之忿,万事俱
休。”元济大怒,骤马摇刀,飞来直取;南宫举刀相迎,两马盘旋,双刃并举,一场大战。
怎见得?
 二将坐鞍骄,征云透九霄:这一个急取壶中箭,那一个忙披紫金标。这将刀欲诛军将,
那将刀直取英豪;这一个平生瞻壮安天下,那一个气概轩昂压俊髦。
 话说南宫大战黄元济,未及叁十回合,元济非南宫敌手,力不能支;南宫是西岐名将,
元济怎能胜得他。元济败走,又被南宫一口刀裹住了,跳不出圈子;早被南将军一刀挥於马
下,军兵枭了首级,掌得胜鼓回营。进辕门来见子牙,将斩的黄元济首级报功。子牙大喜。
且说崇城败残军马,回报崇应彪说:“黄元济已被南宫斩於马下,把首级在辕门号令。”应
彪听罢,拍案大呼曰:“好姬昌逆贼!今为反臣,又杀朝廷命官;你罪如太山,若不斩此
贼,与黄元济报雠,誓不回军。”传令:“明日将大队人马出城,与姬昌决一雌雄!”一宿
已过,次早旭日东升,大炮叁声,开城门大势人马杀奔周营,坐名只要姬昌:姜尚至辕门答
话。探马报入中军曰:“崇应彪口出不逊之言,请丞相军令定夺。”子牙请文王亲自临阵,
会兵於樊城。文王乘骑,四贤保驾,八俊随军;周营内炮响,麾动旗旄。崇应彪见对阵旗开
处,忽见一人道装乘马而来;两边排列众将,一对对鹰翅分开。崇应彪定暗观看,但见有西
江月为证:
 鱼尾金冠鹤氅,丝□(左“糸”右“条”)双结乾坤;雌雄宝剑手中擎,八卦仙衣巾
衬。元始玉虚门下,包含地理天文;银须白发气精神,却似神仙临阵。
 子牙马至阵前言曰:“崇城守将可来见我!”只听得那阵上一骑飞来,怎见得崇应彪妆
束?
 盘龙冠,飞凤结,大红袍,猩猩血,黄金镫甲套连环;护心宝镜悬明月,腰束羊脂白玉
镶,九吞八扎兵奇绝。金妆□(左“金”右“间”)挂马鞍傍,虎尾钢鞭悬竹籁;袋内弓弯
叁尺五,囊中箭插并州铁。坐下走阵冲营马,丈八蛇矛神鬼泣;父在当朝一宠臣,子镇崇城
真英杰。
 崇应彪一马当前,见子牙问曰:“汝乃何等人物,敢犯吾疆界?”子牙曰:“吾乃文王
驾下,首相姜子牙是也。汝父子造恶如渊海,积毒如山岳;贪民财物,如饿虎伤人,酷惨似
豹狼。蛊惑天子,无忠耿之心,坏忠良,极残忍之行;普天之下,虽叁尺之童,恨不能生啖
汝父子之肉。今日吾主起仁义之师,除残暴於崇地,绝恶党以畅人神;不负天子,加以节钺
专征征伐之意。”应彪闻得此言,大喝姜尚:“你不过溪一无用老朽,敢出大言?”顾左右
曰:“谁为吾擒此逆贼?”言还未了,只见一将出马对阵;文王马上大呼曰:“崇应彪少得
行凶!甭来也!”应彪又见文王马至,气冲满怀,手指文王大骂曰:“姬昌!你不思得罪朝
廷,立行仁义,反来侵我疆界?”文王曰:“你父子罪恶贯盈,不必多言;只是你早早下
马,解送西岐立坛告天。除汝父子凶恶,不必连累崇城良民。”应彪大喝曰:“谁为我擒此
反贼?”一将应声而出,乃陈继贞:这壁厢辛甲纵马摇矮,大叫:“陈继贞慢来!休得冲吾
阵脚!”两马相交,斧并举,战在一处。二将拨马轮兵,杀有二十回合。应彪见陈继贞不下
辛甲,随命金成、梅德助阵。子牙见对阵相助,令毛公遂、周公旦、召公、尹公、辛兔、南
宫六将齐出,冲杀一阵。崇应彪见大势人马催动,自拨马杀进重围;只杀的惨惨征云,纷纷
愁雾,喊声不绝,鼓角齐鸣,混战多时,早有尹公一,刺梅德於马下,辛甲斧劈金成。崇兵
大败进城。子牙传令鸣金,众将俱掌得胜鼓回营不表。话说应彪兵败将亡,进城将四门紧闭
上殿,与众将商议退兵之策。众将见西岐士马英虽,势不可当,并无一筹可展,半策可施。
且说子牙得胜回营,欲传令攻城。文王曰:“崇家父子作恶,与众百姓无干;今丞相欲要攻
城,恐城破玉石俱焚,可怜无辜遭枉。况孤此来不过救民,岂有反加之以不仁哉?切为不
可。”子牙见文王以仁义为重,不敢抗违,自思:“主公德同尧舜,一时如何取得崇城?”
只得暗修一书,使南宫往曹州见崇黑虎,庶几崇城可得。令南宫往向曹州来。子牙按兵不
动,只等回书。不知崇侯虎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斩侯虎文王托孤
第二十九回 斩侯虎文王托孤
 崇虎无谋枉自尤,欺君盗国岂常留;辕门斩首空嗟叹,挈子悬头莫怨愁。周室龙兴应在
武,崇家虎败却从彪;孰知不负文王托,八百年来戊午收。
 话说南宫离了周营,迳往曹州,一路上晓行夜住,也非一日;来到曹州馆驿安歇。次
日,至黑虎府里下书。黑虎正坐,家将禀:“千岁!有西岐差南宫下书。”黑虎听得是西岐
差官,即降阶迎接;笑容满面,让至殿内行礼,分宾主坐下。崇黑虎欠身言曰:“将军今到
敝邑,有何见谕?”南宫曰:“吾奉主公文王及丞相姜子牙之命,拜上大王,特遣末将有书
上达。”南宫取书递与黑虎,黑虎拆书观看:
 “岐周丞相姜尚顿首百拜,致书於大君崇黑虎将军麾下:盖闻人臣事君,务引其君於当
道;必谏行言听,膏泽下於民,使百姓乐业,天下安阜。未尝有身为大臣,逢君之恶,蛊惑
天子,残虐万民;假天子之命令,敲骨剥髓,尽民之力,肥润私家,陷君不义,忍心丧节,
如令兄者。真可谓:『积恶如山,穷凶若虎。』人神共怒,天下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为
诸侯之所共弃!今尚主公得专征伐,以讨不道;但思君侯素积仁贤,岂得概以一族而加之以
不义。尚不忍坐视,特遣裨将呈书上达君侯,能擒叛逆,解送周营,以谢天下。庶几洗一身
之清白,见贤愚之有分;不然,天下之口哓哓,恐火炎□(左“山”右“昆”)冈,玉石无
分,倘深为君侯惜矣!倘不以愚言为非,乞速赐一语,则尚幸甚。万民幸甚!临楮不胜企望
之至。尚再拜。”
 崇黑虎看了书,便连看叁五遍,自思点头:“我观子牙之言,甚是有理;我宁可得罪於
祖宗,怎背得罪於天下,为万世人民切齿?纵有孝子慈孙,不能盖愆尤:宁至於冥下请罪於
父母,尚可留崇氏一脉,不致绝於宗枝也。”南宫见黑虎自言自语,暗暗点头,又不敢问;
只见黑虎曰:“南将军!我末将谨领丞相教诲,不必修回书,将军先回,多多拜上大王丞
相,总无他说,只是把家兄解送辕门请罪便了。”遂设席待南宫尽饮而散。次日,南宫辞回
周营去了。话说崇黑虎吩咐副将高定、沈冈,点叁千飞虎兵,即日往崇城来;又命子崇应鸾
守曹州。黑虎行兵,在路无词,一日行至崇城,有探马报与崇应彪,应彪领众将出城迎接黑
虎。应彪马上欠身打躬,口称叔父曰:“侄男甲胄在身,不能全礼。”黑虎曰:“贤侄!吾
闻姬昌伐崇,特来相助。”崇应彪感谢不尽,遂并马进城入府上殿行礼毕。崇黑虎问其来伐
原故,应彪答曰:“不知何故,攻打崇城?前日与西伯会兵,小侄失军损将;今得叔父相
助,乃崇门之幸也。”遂设宴款待,一宿已过。次日,黑虎点叁千飞虎兵,出城至周营索
战;南宫已回过子牙,子牙正坐,忽报崇黑虎请战,子牙令南宫出城,南宫束结至阵前,见
黑虎怎生妆束?
 九云冠,真武威,黄金甲,霞光吐;大红袍上现团龙,勒甲绒绳攒九股。豹皮囊内抽狼
牙,龙角弓弯四尺黑虎面如锅底,海下一部落腮红髯,两道黄眉,金睛双暴,来至军前厉声
大叫曰:“无故特强犯界,怎般猖狂,非王者之师。”南宫曰:“崇黑虎!汝兄恶贯天下,
陷害忠良,贱虐善类。古云:『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道罢举刀直取。黑虎手中斧
急架相还,兽马相交,刀斧并起。战有二十回合,黑虎在骑上暗对南宫曰:“末将只一阵,
只等把吾兄解到行营,再来相见;将军败下阵去罢。”南宫曰:“领出君侯命。”随掩了一
刀,拨马就走;大叫:“崇侯虎!吾不及你了;休来赶我!”黑虎亦不赶,掌鼓回营。话说
崇应彪在城上敌楼观战,见南宫败走:黑虎不赶,忙下城迎看黑虎曰:“叔父今自会兵,为
何不放神鹰,拿南宫?”黑虎曰:“贤侄你年幼不知事体,你不闻姜子牙乃昆仑山上之客,
我用此术,他必能识破,转为可惜。且胜了他再作区处。”二人同至府前下马,上殿坐下,
共议退兵之策。黑虎道:“你修一表,差官往朝歌见天子,我修书请你父亲来设计破敌,庶
几文王可擒,大事可定。”应彪从命,修本差官,并书一齐起行。且说使命官一路无词。过
了黄河,至孟津往朝歌来。那一日进城,先来见崇侯虎,两边的家人启:“千岁!家将孙荣
到了。”崇侯虎命:“令来。”孙荣叩头,侯虎曰:“你来有甚麽话说?”孙荣将黑虎书呈
上。侯虎拆书:
 “弟黑虎百拜王兄麾下:盖闻天下诸侯,彼此皆兄弟之国;孰意西伯姬昌不道,听姜尚
之谋,无端架捏,言王兄恶太过深,起猖獗之师,入无名之谤,伐崇城甚急。应彪出敌,又
损兵折将。弟闻此事,星夜进兵;连敌一阵,未见胜员。因差官上达王兄,启奏纣王。发兵
叛除奸,肃清西土;如今事在燃眉,不可羁滞,弟侯临兵,共破西党,崇门幸甚。弟黑虎再
拜上陈。”
 侯虎看罢,拍案大骂西伯曰:“老贼!你逃官欺主,罪当诛戮;圣上几番欲要伐你,我
在其中尚有许多委曲,今不思感恩,反致欺侮;若不杀老贼势不回兵!”即穿朝服,进内殿
朝见纣王“宣侯虎至行礼毕,纣王曰:“卿有何奏?”候虎奏曰:“逆恶姬昌不守本土,擅
生异端,领兵伐臣,谈揭过恶,望陛下为臣作主。”纣王曰,“昌素有大罪,逃官负孤,又
敢凌虐大臣,殊属可恨。卿先回故地,朕再议点将提兵,协同捕逆恶。”侯虎领旨先回。且
说崇侯虎领人马叁千,离了朝歌,一路而来,有诗为证:
 “叁千人马疾如风,侯虎威严自姓崇:积恶如山神鬼怒,诱君土木士民穷。一家嫡弟施
谋略,解行营请建功;善恶到头终有报,衣襟血染已成空。”
 且说崇侯虎人马,不一日到了崇城,报马来报黑虎;黑虎暗令高定:“你领二十名刀斧
手埋伏城门里:听吾腰下剑声响处,与我把大王爷拿下,解送周营辕门会齐。”又令沈冈
等:“放我出城迎大千岁去,你把大千岁家眷拿到周营辕门接驾。”崇侯虎马出辕门,笑容
言曰:“贤弟此来,愚兄不胜欣慰。”又见应彪叁人同行,方进城门;黑虎将腰下剑拔出
鞘,一声响,只见两边塞将一拥上前,将侯虎父子二人拿下绑缚其臂。侯虎大叫曰:“好兄
弟反将长兄拿下者何也?”黑虎曰:“长兄!你位极人臣,不修仁德,惑乱朝政,屠害万
姓,重贿酷刑,监造鹿台,恶贯天下,四方诸侯欲同心灭崇姓,文王书至,为我崇门分辨贤
愚;我敢有负朝廷,宁将长兄拿解周营定罪。我不过只得罪与祖宗犹可,我岂可得罪於天
下,自取灭门之祸?故将兄解送周营,再无他说。”侯虎长叹一声,再不言语。黑虎随将侯
虎父子解送周营,至辕门;侯虎又见元配李氏同女站立,侯虎父子见了大哭曰:“岂知亲弟
陷兄,一门尽绝!”黑虎至营门下骑,探事马报进中军;子牙传令请黑虎至帐行礼,子牙迎
上帐曰:一“贤侯大义,恶党除,君侯乃天下奇大夫也。”黑虎躬身谢曰:“感丞相之恩,
手札降临,照明肝胆,领命遵依,故将不仁之兄献辕门,听候军令。”子牙传令请文王上
帐;彼时文王至,黑虎进礼口称大王。文王曰:“呀!原来崇二贤侯,为何至此?”黑虎
曰:“不才家兄,逆天违命,造恶多端;广行不仁,残虐良善,小弟今将不仁家兄,解至辕
门,请令施行。”文壬听罢,其心不悦,沉思:“是你一胞兄弟,反陷家庭,亦是不义。”
子牙在傍言曰:“崇侯不仁,黑虎奉书讨逆;不避骨肉,真忠良君子,慷慨丈夫!迸语云:
『善者福,恶者祸。』天下恶侯虎,恨不得生啖其内;叁尺之童,闻而切齿。今共知黑虎之
贤名,人人悦而心服,故曰:好歹贤愚,不以一例而论也。”子牙传令将崇侯虎父子推来;
众士卒将崇侯虎父子,簇拥而至中军,双膝跪下。正中文王,左边子牙,右边黑虎;子牙
曰:“崇侯虎!恶贯满盈,今日自犯天诛,有何理说?”文王在傍,有意不忍加诛;子牙下
令,速斩首回报。不一时推将出去,宝纛一展;侯虎父子二人首级斩了,来献中军。文王自
不曾见人之首级,猛见献上来,吓得魂不附体;忙将袍袖掩面曰:“骇杀孤家!”子牙传令
将首级号令辕门。有诗为证:
 “独霸朝歌恃己强,惑君贪酷害忠良;谁知恶孽终须报,枭首辕门已自亡。”
 话说斩了崇家父子,还有崇侯虎元配李氏并其女儿,黑虎请子牙发落。子牙曰:“令兄
积恶,与元配无干。况且女生外姓,何恶之有?音侯将令嫂与令侄女分为别院,衣食之类,
君侯应之,无使缺乏,是在君侯。今曹州可令将把守,坐镇崇城,便是一国,万无一失
矣。”崇黑虎遂释其嫂,使子牙之说。请文王进城,查府库,清户口。文王曰:“贤侯令兄
既死,即贤候之掌握,何必孤行?”姬昌就此告归,黑虎再叁款留不住。有诗曰:
 “自出溪为首相,酬恩除暴伐崇侯;一封书信擒侯虎,方显飞熊素着名。”
 话说文王、子牙辞了黑虎,同兵往西岐来;文王自见斩了崇侯虎的首级,文王神魂不
定,身心不女,郁郁不乐。一路上菜饭懒食,睡卧不宁,合眼朦,又见崇侯虎立於面前,惊
疑失神。那一日兵至西岐,众文武迎接文王入宫。彼时路上有疾;用医调治,服药不愈,按
下不表。话说祟黑虎献兄周营,文王将崇侯虎父子枭首示众,崇城已属黑虎,北边地方俱不
服朝歌。其时有报到朝歌城,文书房微子看本,看到崇侯虎被文王所诛,崇城尽属黑虎所
占,微子喜而且忧。喜者喜侯虎罪不容诛,死当其罪。忧者忧黑虎独占崇城,终非良善,西
伯擅专征伐,必欲剪商,此事重大,不得不奏。便抱本来奏纣王。纣王看本怒曰:“侯虎屡
建大功,一旦被叛臣诛戮,情殊痛恨。”传旨命:“点兵将,先伐西岐,拿曹侯崇黑虎等,
以正不臣之罪。”旁有中大夫李仁,进礼称臣奏曰:“崇侯虎虽有大功於陛下,实荼毒於万
民,结大恶於诸侯,人人切齿,个个伤心。今被西伯殄灭,天下无不讴歌。况大小臣工,无
不言陛下宠信谗佞,今为诸侯又生异端,此言恰中诸侯之口;愿陛下将此事徐徐图之。如若
急行,文武以陛下宠嬖幸,以诸侯为轻,侯虎虽死,如疥癣一般,天下东南,试为重务,愿
陛下裁之。”纣王听罢,沉吟良久,方息其怒。按下纣王不表。且说文王病势日日沉重,有
如无减,看看危笃。文武问安,非止一日,文王传旨:“宣丞相进宫。”子牙入内殿,至龙
榻前跪而奏曰:“老臣姜尚奉旨入内殿,问候大王贵体安否?”文王曰:“孤今召卿入内,
并无别论:孤居西北,坐镇一方,统二百镇诸侯元首,感蒙圣恩不浅。方今虽则乱离,况且
还有君臣名分,未至乖戾。孤伐侯虎,虽得胜而归,心内实有未安。今明君在上,不奏天子
而自行诛戮,是自专也。况孤与侯虎一般爵位,孤竟专杀,大罪也。自杀侯虎之後,孤每夜
闻悲泣之声,合目则立於榻前,吾思不能久立於阳世矣。今日请卿入内,孤有一言,切不可
忘。倘吾死之後,纵君恶贯盈,切不可听诸侯之唆,以臣伐君。丞相若违背孤言,冥中不好
相见。”道罢流泪满面。子牙跪而启口:“臣荷豪恩宠,身居相位,敢不受命?若负君言,
即系不忠。”君臣正论间,忽殿下姬发进宫问安。文王见姬发至,便言曰:“我儿此来,正
遂孤愿。”姬发行礼毕,文王曰:“我死之後,吾儿年幼,恐妄听他人之言,肆行征伐,纵
天子不德,亦不得造次妄为,以成臣弑君之名。你过来拜子牙为尚父,早晚听其指令,听丞
相即如听孤也。可请丞相坐而拜之。”姬发请子牙转上,即拜为尚父。子牙叩首榻前泣曰:
“臣受大王重恩,虽肝脑涂地,粉骨捐躯,不足以酬国恩之万一。大王切莫以臣为虑,当宜
保重龙体,不日自愈矣。”文王谓子发曰:“商虽无道,吾乃臣子,必当恪守其职,毋得僭
越,遗讥後世。睦爱兄弟,悯恤万民,吾死亦不为恨。”又曰:“见善不怠,时至勿疑,去
非勿处。此叁者,乃修身之道,治国安民之大略也。”姬发再拜受命,文王曰:“孤蒙纣王
不世之恩,臣再不能演八卦里化民也。”言罢遂薨。亡年九十七成。後为周文王,时商纣王
二十年之仲冬也。
 赞美文王德,巍然甲众侯;际遇昏君时,小心翼翼求。商都叁进谏,里七年囚;卦发先
天秘,易传起後周。飞熊来人梦,丹凤出鸣州;仁风光后稷,德业继公刘。终守人臣节,不
逞伐商谋;万古岐山下,难为西伯俦。
 话说西伯文王薨,於白虎殿停丧,百官共议嗣位。太公望率群臣奉姬发嗣立为周主(後
为武王)。武王葬父既毕,尊子牙为尚父,其馀百官皆加一级。同心协力,继志述事,尽遵
先王之政。四方附庸之国,皆行朝贡西土;二百镇诸侯,皆率王化。且说汜水关总兵官韩
荣,见得边报文王已死,姜尚立太子姬发为武王。荣大惊,忙修本差官往朝歌奏事。使命一
日进城,将本下於文书房,时有上大夫姚中见本,与殿下微子共议。姬发自立为武王,其志
不小,意在诸侯,此事不可不菜奏。微子曰:“姚先生!天子诸侯见当今如此荒淫,进奸退
忠,各有无君之心。今姬发自立为武王,不日有鼐沸山河,扰乱乾坤之事。今就将本面君,
昏君决不以此为患,总是无益。”姚中白:“老殿下言虽如此:各尽臣节。”姚中抱本往摘
星楼候旨。不知凶吉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叁十回 周纪激反武成王
第叁十回 周纪激反武成王
 君戏臣妻自不良,纲常污枉成王;只知苏后妖言惑,不信黄妃直谏匡。烈妇清贞成个
是,昏君愚昧落伤殃;今朝逼反擎天柱,稳助周家世世昌。
 话说姚中上摘星楼见驾毕,纣王曰:“卿有何奏章?”姚中曰:“西伯姬昌已死,姬发
自立为武王,颁行四方诸侯,归心者甚多,将来为祸不小。臣因见边报,甚是恐惧,陛下当
速兴师问罪,以正国法。若怠缓不行,则其中观望者皆效尤耳。”纣王曰:“料姬发一黄口
稚子,有何能为之事?”姚中奏曰:“发虽年小,姜尚多谋;南宫、散宜生之辈,谋勇俱
全,不可不预为之防。”纣王曰:“卿之言虽有理,料姜尚不过一术上,有何作为?”遂不
听。姚中知纣王意在不行,随下楼叹曰:“灭商者必姬发矣。”这且不表。时光迅速,不觉
又是年终。次年,乃纣王二十一年正月元旦之辰,百官朝贺毕,圣驾回宫。大凡元旦日,各
王公并大人的夫人,俱入内朝贺正宫苏皇后,各亲王夫人朝贺毕,出朝,祸因此起。且说武
成王黄飞虎的夫人,元配贾氏,入宫朝贺,二则西宫黄妃,是黄飞虎的子。一年姑嫂会此一
次,必须款治半日。故贾夫人且往正宫来。官人报启:“娘!贾夫人候旨。”妲己问曰:
“那个贾夫人?”官人启:“娘娘!黄飞虎元配贾夫人。”妲己暗暗点头:“飞虎你特强助
放神鹰,抓坏我面门;今日你一个妻子贾氏,也入吾圈套。”传旨宣贾氏入宫。行礼朝贺
毕,娘娘赐坐。夫人谢恩。妲己曰:“夫人青春几何?”贾氏启娘娘:“臣妾虚度四九。”
妲己曰:“夫人长我八岁,还是我姐姐。我苏氏与你结为姊妹如何?”贾氏奏曰:“娘娘乃
万乘之尊,臣妾乃一介之妇。彩凤岂有配山鸡之理?”妲己曰:“夫人太谦;我虽椒房之
实,不过苏候之女。你位居武成王夫人,况且又是国戚,何卑之有?”传旨排宴,款待贾
氏。妲己居上,贾氏居下;传杯共饮,酒不过叁五巡,官宦启娘娘:“驾到!”贾氏着忙奏
曰:“娘娘将妾身置於何地?”妲己曰:“姐姐不妨,可往後宫避之?”贾氏果进後宫。妲
己接驾至殿上,纣王见有筵席,问曰:“卿与何人饮酒?”妲己奏曰:“妾身陪武成王夫人
贾氏饮酒。”纣王曰:“贤哉!”妲已传旨换席,纣王与妲己把盏。妲己曰:“陛下可曾见
贾氏之容貌乎?”纣王曰:“卿言差矣!君不见臣妻,礼也。”妲己曰:“君固不可见臣
妻,今贾氏乃陛下国戚;武成王妹子现在西宫,既为内戚,见亦何妨?外边小民,姑夫舅母
共饮,乃常事耳。陛下暂请出宫,列殿少憩,待诓贾氏上摘星楼;那时驾临,使贾氏不能回
避。贾氏果然天姿国色,万分妖娆。”纣王大喜,退於偏殿。且说妲己来请贾氏,贾氏谢恩
告出。妲己曰:“一年一会,令与姐姐往摘星楼看景,一会何如?”贾氏不敢违命,只得相
长往摘星楼。
 妲己设计陷忠良,贾氏楼前命自湮;名节已全清自信,简编凛烈有谁伦。
 妲己携贾氏上得楼来,行至九曲栏枰,望下一看,又见虿盆内蛇狰狞,骷髅白骨,堆堆
垛垛,着实难看。酒池中,悲风凛凛,肉林下寒气侵侵。贾氏对妲己曰:“启娘娘!此楼下
设此池沼坑穴为何?”妲己曰:“宫中大弊难除,故设此刑。名虿盆。官人有犯者,剥衣缚
身,送下此坑,此蛇。”贾氏听此,魂不附体。妲己传旨:“摆酒上来!”贾氏告辞:“决
不敢领娘娘盛意。”妲己曰:“我晓得你还要往西宫去,略饮几杯,也是上楼一番。”贾氏
只得依从。不说贾氏在楼上,且说西宫黄妃差官人打听,贾夫人入宫朝贺,姑嫂骨肉,只此
一年一会。黄妃倚门而候,差官回覆曰:“贾夫人随苏娘娘上摘星楼去了。”黄妃大惊:
“妲己乃妒忌之妇,嫂嫂为何随此贱人?”忙差官往楼下打听。话说妲己贾氏正饮酒,宫人
来报:“驾到。”贾氏着忙,妲己曰:“姐姐莫慌。请立於栏杆外边,等驾见毕,姐姐下
楼,何必着忙?”果然贾氏立在栏杆外边,纣王上楼,妲己礼毕,纣王坐下。故问曰:“栏
杆外立者何人?”妲己曰:“武成王夫人贾氏。”贾氏出笏见礼。妲己曰:“赐卿平身。”
贾氏立於一旁,纣王偷睛观看贾氏姿色,果然生成端正,长就娇客,昏君传旨赐坐。贾氏奏
曰:“陛下国母天下之主,臣妾焉敢坐?臣妾该万死。”妲己曰:“姐姐坐下何妨?”纣王
曰:“御妻为何称贾氏为姐姐?”妲己曰:“贾夫人与妾结拜姊,故称姐姐。乃是皇姨,便
坐下何妨?”贾氏自思:“今日入了苏妲己圈套。”贾氏俯伏奏曰:“臣妾进宫朝贺,乃是
恭上。陛下亦合礼下,自古道:『君不见臣妻,礼也。』愿陛下赐臣妾下楼,感恩无极
矣。”纣王曰:“皇姨谦而不坐,朕立奉一杯如何?”贾氏面红赤紫,怒发冲霄,自思:我
的丈夫何等之人,我怎肯今日受辱?贾氏料今日不能全生。纣王执一杯酒,笑容可掬,来奉
贾氏。贾氏已无退处,用手抓杯,望纣王劈面打来;大骂:“昏君!我丈夫与你挣江山,立
奇功,叁十馀场。不思酬功,今日信苏妲己之言,欺辱臣妻,昏君你与妲己贱人、不知死於
何地?”纣王大怒,命左右下,贾氏大喝曰:“谁敢我?”转身一步,走近栏杆前大叫曰:
“黄将军!妾身与你全其名节,只可怜我叁个孩儿无人看管。”这夫人将身一跳,撞下楼
台:粉骨碎身。有诗为证:
 “朝贺中宫起祸殃,夫人贞洁坠楼亡;纣王失政忘君道,烈妇存语敢自凉。西伯竞言招
国瑞,殷商又道失金汤;叁叁两两兵戈动,八百诸侯起战场。”
 话说纣王见贾氏坠楼而死,好懊怜地平风波,悔之不及。且说黄妃的差官打听消息,忙
报西宫:“启娘娘!其祸不浅。”黄妃曰:“有甚麽祸事?”差官报道:“贾夫人坠了摘星
楼,不知何故。”黄妃大哭曰:“妲己泼贱与吾兄有隙,今将吾嫂嫂陷害无辜。”黄妃步行
往摘星楼下,迳上楼指定纣王骂曰:“昏君!你成汤社稷亏谁?我兄与你东拒海寇,南战蛮
夷;掌兵权一点丹心,佐国家未敢安枕。我父黄滚,镇守界牌关,训练士卒,日夕劳苦;一
门忠烈,报国忧民。今元旦遵守朝廷国礼,进宫朝贺,乃敬上守法之臣。任心泼贱,骗彼上
楼,昏君!你爱色,不分纲常,绝灭彝伦!你有辱先王!污名简册。”黄妃把纣王骂得默默
无言,又见妲己侧坐,黄妃指妲己骂曰:“贱人!你淫乱深宫,蛊惑天子,我嫂嫂被你陷身
坠楼,痛伤骨髓。”赶上一步,抓住妲己,黄妃原有气力,乃将门之女,把妲己拖翻在地;
捺在尘埃,手起拳落,打了二叁十下。妲己虽然是妖怪,见纣王坐在上面,有本事也不敢用
出来;只叫:“陛下救命!”纣王看着黄妃打妲己。心有偏向,忙上前劝解,纣王曰:“不
干妲己事,你嫂嫂触朕自愧,故投楼下,与妲己无干?”黄妃忿急之间,不暇检点,回手一
拳,误打着纣王脸上:“好昏君!你还保留贱人遮掩?打死了妲己,与嫂嫂偿命!”纣王大
怒:“这贱人反将朕打一拳?”一把抓住黄妃後鬓,一把抓住爆衣,提起来,纣王力大,望
摘星楼下一。可怜香消玉碎佳人绝,粉骨残躯血染衣。纣王了黄妃下楼,独坐无言:心下甚
是懊恼。只是不好埋怨妲己。且说贾氏侍儿,随夫人往宫朝贺,只在九间殿等候,到了晚也
不见出来,只见一内侍问曰:“你们是那里的侍儿?”答曰:“我们是武成王府里的,随夫
人朝宫,在此伺候?”内使曰:“你夫人坠了摘星楼,黄娘娘为你夫人辨明,反被天子下
楼,得粉骨碎身。你们快去罢。”侍儿听说,急急回王府来。武成王在内殿,同弟黄飞彪、
飞豹、黄明、周纪、龙环、吴谦、黄天禄、天爵、天祥叁子,元旦良辰欢饮;只见侍儿慌张
来报:“千岁爷!祸事不小!”飞虎曰:“有甚麽事报得这等凶?”侍儿跪禀曰:“夫人进
宫,不知何故坠下摘星楼!黄娘娘被纣王下楼来跌死了。”黄天禄十四岁,天爵十二岁,天
祥七岁,听得母亲坠楼而亡,放声大哭。有诗为证:
 “忽闻凶报门惊,子哭儿啼泪苦倾;烈妇有恩虽莫负,忠君无愧更当诚。左观四友俱怀
恨,右视叁男苦痛心;回首不堪重挹怏,伤心只有夜猿鸣。”
 话说飞虎听得此信,无语沉吟;又见叁子哭得酸楚,黄明曰:“兄长不必踌躇,纣王失
政,大变人伦,想必嫂嫂进宫,昏君看见嫂嫂姿色,君欺臣妻,此事也是有的。嫂嫂乃是女
中丈夫,兄长何等豪杰,嫂嫂守贞洁,为夫名节,为子纲常,故此坠楼而死。黄娘娘见嫂嫂
惨死,必向昏君辨明,纣王溺爱偏向,把娘娘下楼来,此是再无他议。长兄不必迟疑,君不
正,臣投外国。想吾辈南征北讨,马不离鞍,东战西攻,人不脱甲。若是这等看起来,愧见
天下英雄,有何颜立於人世?君既负臣,臣安能长仕其国?吾等反也!”四人各上马,持利
刃出门而走。飞虎见四人反了,自思难道为一妇人,竟负国恩之理?将此反声扬出,难洗清
白。黄飞虎急出府大叫曰:“四弟速回!就反要商议,往何地方,投於何主?打点车辆,装
载行囊,同出朝歌。为何四人独自前去。”四将听罢,同马。至府下马,进了内殿,黄飞虎
持剑下手、大喝曰:“黄明等你这四贼,不思报本,反陷害我合门之祸!我家妻子死於摘星
楼,与你何干?你等口称反字,黄氏一门,七世忠良,享国恩二百馀年。难道为一女人造
反?你借此乘机,要反朝歌;而图据掠,你不思金带垂腰,官居神武,尽忠报国;而终成狼
子野心,不绝绿林本色耳。”骂的四人默默不语。黄明英曰:“长兄你骂得有理。又不是我
们的事,恼他怎的?”四人在旁,□(左提“手”,右“台”)一桌酒吃,四人大笑不止。
黄飞虎心下如火烧一般,又见叁子哭声不绝,听得四人抚掌欢欣,黄飞虎问曰:“你们那些
儿欢喜?”黄明曰:“兄长家下有事挠心。小弟们心上无事,今元旦吉辰,吃酒作乐,与你
何干?”飞虎气不过恼曰,“你见我有事反大笑,还是怎麽说?”周纪曰:“不瞒兄说,笑
的是你。”飞虎道:“有甚麽事与你笑?我官居王位,禄极人臣;列朝班身居首领,披蟒腰
玉,有何事与你笑。”周纪曰:“兄长你只知官居首领,显耀爵禄,身披蟒袍。知者说你仗
平生胸襟,位至尊大。不知者,只说你倚嫂嫂姿色,和悦君王,得其富贵。”周纪道罢,黄
飞虎大叫一声:“气杀我也!传家将收拾行囊,打点反出朝歌。”黄飞彪见兄反了,点一千
名家将,军辆四百,把细软金银珠宝,装载停当。飞虎同叁子二弟四友临行曰:“我们如今
投那方去?”黄明曰:“兄长岂不闻贤臣择主而事?西岐武王,叁分天下,周已得二分;共
享安康之福,岂不为美?”周纪暗思:“方飞虎反:是我把计激反了。他若还看破,只怕不
反。不若使他个绝後计,再下来不得。”周纪曰:“此往西岐出五关借兵,来朝歌城为嫂
嫂、娘娘报雠,此还是迟着。依小弟愚见,今日先在午门会纣王一战,以见雌雄,你意下如
何?”黄飞虎心下昏乱,随口答应曰:“也是!”大抵天道该是如此,飞虎金装盔甲,上了
五色神牛。飞彪、飞豹同叁侄、龙环、吴谦,并家将保车辅出西门。黄明、周纪向武成王至
午门。天色已明,周纪大叫:“传与纣王,早早出来讲个明白!如迟,杀进宫阙,悔之晚
矣!”纣王自贾氏身亡,黄妃已绝,自己悔之不及;正在龙德殿懊恼,无可对人言说。直到
天明,当驾官启奏:“黄飞虎皮了,现在午门请战!”纣王大怒,借此出气:“好匹夫焉能
如此欺负朕躬!”传旨:“取披挂,九吞八札。”点护驾御林军士,乘逍遥马,提斩将刀出
午门,怎见得?
 冲天盔,龙蟠凤舞;金锁甲,叩就连环。九龙袍,金光晃目;护心镜,前後拴牢。红挺
带,攒成八宝;鞍□(左“革”右“乔”)挂,竹节钢鞭。逍遥马,追风逐日;斩将刀,定
国安邦。只因天道该如此,至使君臣会战扬。
 黄飞虎虽反,今日面君尚有愧色。周纪见飞虎愧色,在马上大呼:“纣王失政,君欺臣
妻,大肆狂悖。”纵马使斧,来取纣王。纣王大怒,手中刀急架相还,黄明走马来攻,飞虎
口里虽不言,心中大恼曰:“也不等我分清理浊,他二人便动起手来。”飞虎只得摧动神
牛,一龙叁虎杀在午门。怎见得?有诗为证:
 “虎斗龙争在午门,纣王无道败彝伦;眼前贤士归明主,目下黎民叛远村。叁略有人空
执法,五关无路可留阍;忠孝至今传万载,独夫遗臭枉称尊。”
 君臣四骑战叁十回合,纣王刀法展开,其势真如虎狼,叁员大将使刀斧,纣王抵敌不
住,刀尖难举,马往後坐,将刀一拖,败进午门。黄明要赶,飞虎曰:“不可。”叁骑随出
午门,来赶家将,一同行走,过孟津不表。且说纣王败至大殿坐下,懊悔不及,都城百姓官
员、已知武成王反了。家家闭户,路少人行,又闻天子大战黄飞虎,百官忙入朝见纣王问安
曰:“黄飞虎因何事造反?”天子怎肯认错?乃曰:“贾氏进宫朝贺,触怒皇后,自己坠楼
而死。黄妃倚仗伊兄,恃强殴辱正宫,推跌下楼,亦是误伤。不知黄飞虎自己因何造反?杀
入午门,深属不道,诸臣为朕作速议处。”百官听纣王言说,皆默默无语:莫敢先立意见,
正沉思间,探事马报进午门曰:“闻太师征东海奏凯回兵。”百宫大喜,齐辞朝上马,出郭
迎接。只见人马远远行止,中军官报入营中曰:“启太师,百官辕门迎接。”太师曰:“众
官请回,午门相会。”众官进城至朝门,见闻太师骑黑麒麟来至,众宫躬身。太师曰:“列
位请了!”众官同进朝见天子行礼毕,起身不见武成王,太师心中疑惑,奏曰:“武成王为
何不来随朝?”纣王曰:“黄飞虎反了?”太师惊问:“为何事反?”纣王曰:“元旦贾氏
进宫,朝贺中宫,触犯苏后,自知罪戾,负愧坠楼而死,此是自取。西宫黄妃听知贾氏已
死,忿怒上楼,殴打苏后,辱朕不堪,是朕怒起相议,误跌下楼,非朕有意。不知黄飞虎辄
敢率众杀入午门,与朕对敌,幸而未遭毒手。今已拥众反出西门,朕正此沉思,适太师奏
捷,乞与朕擒来,以正国法。”太师听罢,厉声言曰:“此一件事,据老臣愚见,还是陛下
有负於臣子。黄飞虎素有忠君爱国之心,今贾氏进宫朝贺,此臣下之礼,岂有无故而死?况
摘星楼乃陛下所居,与中宫相间,贾氏因何上此楼?其中必有指使引诱之人,故陷陛下於不
劫。陛下不自详察,而有辱此贞洁之妇。黄娘娘见嫂死无辜,必定上楼直谏,陛下亦不能容
受,溺爱偏向,又将黄娘娘跌下楼;致贾氏忿怒死,黄娘娘遭冤。实君有负臣子,与臣下何
干?况语云:『君不正,则臣投外国。』今黄飞虎以保国赤衷,功在社稷,不能荣子封妻,
享久长富贵;反致骨肉无辜惨死,情实伤心。乞陛下可赦黄飞虎一概大罪,待臣追赶飞虎回
来,社稷可保,国家太平。”百官在旁齐言:“太师处之甚明,无不钦服。望陛下速降赦
旨,大事定矣。”闻太师又曰:“此是天子负臣,故当赦宥。若果飞虎有负君之处,只怕老
臣一时之见,还有理当说者,即行商议,不可自误国事。”班中闪一员官,乃下大夫徐荣出
见,闻太师曰:“大夫有何议论?”荣曰:“太师所言,虽是天子负黄飞虎,而黄飞虎也有
忤君之罪。”太师曰:“大夫何以见得?”荣曰:“君欺臣妻,天子负臣,不顾恩爱,死黄
娘娘也,是天子失政。黄飞虎岂得率众杀入午门,声言天子之罪,与天子在午门大战,臣节
全无,故武成王也有不是。”闻太师听说,乃对诸大臣曰:“今诸臣朦胧,只谈天子之过,
不言飞虎之逆。”乃传令:“吉立、余庆!快发飞檄,得令临潼关、佳梦关叁路总兵,不可
走了反叛,待老臣赶去拿来,以正大法。”不知凶吉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叁十一回 闻太师驱兵追袭
第叁十一回 闻太师驱兵追袭
 忠良去国运将灰,水旱频仍万姓灾;贤圣太师旋斗柄,奸谗妖孽丧盐梅。叁关漫道能留
辔,四径纷纭唱草莱;空把追兵迷白日,彼苍定数莫相猜。
 话说太师驱兵追赶出西门,一路上旗招展,镗鼓齐鸣,喊声大作不表。且说黄家子兄
弟,过了孟津,渡了黄河行至渑池县。县中镇守主将张奎。黄飞虎知张奎利害,不敢穿城而
走,从城外过了渑池,迳往临潼关来。家将徐徐行至白莺林,只听得後面喊声大作,滚滚尘
起。飞虎回头一看,却是闻太师的旗号,随後赶来,飞虎抚鞍叹曰:“闻太师兵来,如何抵
敌?吾等束手待毙而已。”飞虎见叁子天祥年方七岁,飞虎暗暗嗟叹:“此子幼稚无知,你
得何罪?也逢此难?”家将来报:“启千岁!左边有一枝人马到来。”飞虎看时,乃青龙关
张桂方人马。又报:“佳梦关魔家四将,从右边杀来。”又见正中间临潼关总兵官张凤兵
来。黄飞虎见四面人马俱来,思想不能逃脱,长吁一声,气冲霄汉。且说青峰山紫阳洞清处
道德真君,因神仙犯了杀戒。玉虚正讲,待子牙封过神,方上昆仑,因此闲游五岳。一日往
临潼关过,被武成王怒气,冲开真人足下祥光;真人拨开云彩,往下一观,原来是武成王有
难。贫道不得护救,谁来救济?真人命黄巾力士:“将吾混元遮下,把黄家父子移到仪净山
中去,待贫道退了朝歌人马,打发他出关。”黄巾力士领法旨,用混元一罩,将黄家父子尽
移往深山去了,踪迹全无。且说闻太师大兵赶至中途,前哨报:“青龙关总兵官张桂芳听
令。”太师传将:“令来。”桂芳行至军前,欠身躬候。太师问曰:“黄飞虎反出朝歌,必
由此关隘,你可曾见否?”桂芳答曰:“末将不曾见。”太师曰:“速回,谨防关隘,不得
迟误!”桂芳得令去讫。又报:“佳梦关魔家四将听令。”太师命:“令来。”四天王步至
军前口称:“太师!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太师道:“黄飞虎曾往佳梦关来否?”四
将答曰:“不曾见。”太师传令:“速回佳梦关守御,协同捉贼。”四将得回去讫。又报:
“临潼关守将张凤听令。”太师传命:“令来。”至骑前行礼,太师曰:“老将军!叛贼黄
飞虎可曾往关上来否?”张凤欠身答曰:“不曾见。”闻太师令:“回兵用心防守。”张凤
得令去讫。且说太师坐在骑上暗思:“俱道飞虎既出西门,过孟津,为何不见叁处人马撞
来,俱言不曾见?异哉异哉。也罢,待吾将入骑扎住在此,看他往那里去?”且说清虚道德
真君在云里,看闻太师驻兵不动。真君曰:“若不把闻仲兵退回去,黄飞虎怎麽出得五
关?”真人随将葫芦盖去了,倒出神砂一捏,望东南上一,洗去先天一气,炉中炼就玄功。
少时间闻太师军政官来报:“启太师!武成王领家将,倒杀往朝歌去了。”太师闻报,传
令:“回兵。”慌忙赶杀,连奔渑池。一路上果见前边一夥人簇拥飞走,太师催动叁军,赶
过了孟津,按下不表。且说真君在云里,命黄巾力士,把混元移到大道,黄家父子见弟,在
马上如醉方醒,如梦方觉,个个马上揉眉擦眼。定睛看时,四路人马去得影迹无踪,黄明叹
曰:“吉人自有天相。”飞虎忙问,“众弟兄!方人马俱不知往那里去了?乘此时速行,过
临潼关方好。”众将听令”,速策马前行。来至临潼关见一枝人马扎住团营,阻住去路。黄
飞虎令军辆暂停,正要上前打听,只听得炮声响处,呐喊摇旗,飞虎坐在五色神牛上,只见
总兵张凤全装甲胄,八札九吞,怎见得?
 凤翅盔压黄金重,柳叶甲挂红袍控;束腰八宝紫金镶,绒绳双叩梅花镜。打将鞭如豹
尾,百炼起寒云迸;斩将刀举似秋霜,马走临崖常取胜。大红上树威名,坐镇临潼将张凤。
 话说张凤听报黄飞虎领众已至关前,张凤上马,来到军前大呼曰:“黄飞虎出来答
话!”武成玉飞神牛至营前欠身口称:“老叔!小侄乃是难臣,不能全礼。”张凤曰:“黄
飞虎你的父与我一拜之交,你乃纣王之股肱,况是国戚,为何造反?辱没祖宗,今汝父任总
帅大权,汝居王位。岂为一妇人而负君德?今日反叛,如鼠投陷阱,无有升腾,即老拙闻
知,亦惭愧无地,真是可惜。听我老拙之言,早下坐骑,受缚解朝歌,百官有本,当殿与你
分个清浊,辨其罪戾,庶几纣王姑念国戚,将往日功劳。赎今日之罪,保全一家性命。如迷
而不悟,悔之晚矣!”黄飞虎曰:“老叔在上,小侄为人,老叔尽知。纣不荒淫酒色,听奸
退贤,颠倒朝政,人民思乱久矣!况君欺臣妻,逆礼悖伦,杀妻灭义,我兵平东海,立大功
二百馀场。定天下,安社,沥披肝?治诸侯,练士卒,神劳形瘁,有所不恤。今天下太平,
不念功臣,反行不道,而欲臣下倾心难矣!望老叔开天地之心,发慈悲之德,放小侄出关,
投其明主。久後结草衔环,补报不迟,不识尊叔意下何如?”张凤大怒道:“好逆贼!耙出
此污之言?欺吾老迈。”手起一刀砍来。黄飞虎将手中架住:“老叔息怒,我与老叔皆是一
样臣子,倘老叔被屈,必定也投他处,总是一般。从来有言:『君不正,臣投外国。』理之
当然。老叔何苦认真,不行方便?”张凤大喝曰:“好反贼焉敢巧舌!”一刀劈来,飞虎大
怒,纵骑挺,牛马相交,刀并举。战叁十回合,张凤力怯,拨马便走,飞虎逞势赶来,张凤
闻脑後铃响,料飞虎赶来。鸟翅环挂下刀,揭开战袍,取百炼,紫绒绳理得停当,发手打
来,怎见得好?
 圆的好,冰盘大,碗口小,神见愁,鬼见怕,伤人心,碎人脑,断筋骨,真稀少。顺手
轻持百炼,暗带随身人不晓;大将逢着命难逃,撞着人亡并马倒。
 话说张凤回马一打来,黄飞虎见相迎,用宝剑望上一掠,将绳截为两节,收了张凤百
炼。张凤败进帅府,黄飞虎也不追赶,命家将将车辆围绕营中,就草茵而坐,与众弟兄商议
出关之策。且说张凤败进关,坐在殿,自思:“黄飞虎勇冠叁军,吾老迈安能取胜?倘然走
了,吾又得罪於天子。”叫:“萧银在那里?”萧银上殿见张凤曰:“末将听令。”张凤
曰:“黄飞虎力敌万夫,又收吾百炼,似不可以力敌。你可黄昏时候,传长箭手叁千,至二
更时分,悄至敌营,听梆子响,一齐发箭,射死反贼,将首级献上朝歌请功,方保无虞。”
萧银出府,乃自忖曰:“黄将军昔在都城,我在他麾下,荷蒙提携奖荐,升用将职,未曾以
不肖相看。今点临潼副将,我岂敢忘恩?忍令恩主一门反遭横祸,我心安忍?”萧银随改
束,暗出行营,黑地潜行,来至黄飞虎营前问曰:“可有人麽?”巡营军曰:“你是何
人?”萧银答曰:“我原是老爷门下萧银,特来报机密重情。”巡营军急进营报知,飞虎
命:“速令进见。”萧银黑地参见下拜曰:“末将乃旧门下萧银,蒙老爷点发临潼关。今日
张凤密令末将二更时,带领攒箭手,射死老爷满门,将首级献上朝歌请功。末将自思背恩欺
心,有伤天道,故此改先来报知。”飞虎听毕大惊曰:“多感将军盛德,不然黄门老少死於
非命,实系再生之恩,何时能报。为今之计,事属燃眉,将军何以救我?”萧银曰:“大王
速上马,领车辆杀出临潼关。末将开关等候,事不宜迟,恐机泄有误。”飞虎等急忙上骑,
各持兵器,喊声杀来,势如猛虎。时方初更,未及二鼓,士卒皆未有备,萧银开了闩锁,黄
家众将一拥杀出关门去了。且说张凤正坐厅上,忽报黄飞虎将兵闯关杀出去了。张凤厉声叫
苦曰:“是我用错了人。萧银乃黄飞虎旧将,今日串同黄飞虎,斩关落锁而去,情殊可
恨。”张凤急上马提刀,来赶飞虎,不防萧银乘马隐在关傍,听得马铃响处,料是张凤赶
来。不期果然张凤走马出关门,萧银一戟刺张凤於马下。有诗为证:
 “凛凛英才汉,堂堂忠义隆;只因飞虎皮,听令发千弓。知恩行大义,落锁放雕笼;戟
刺张凤死,辅佐出临潼。”
 话说萧银杀了张凤,走马赶来,大叫:“黄老爷慢行!末将萧银已刺死了张凤,大王前
途保重,末将如今将临潼扎板下了,命兵卒将士壅塞,恐有追兵赶来;再去了扎板,可以羁
迟时候。及至来时,大王去之已远,此一别又不知何日再睹尊颜?”飞虎称谢曰:“今日之
恩,不知甚日能报?”彼此各分路而行。後来萧银要会在十绝阵内,此是後话不表。且说黄
飞虎离有临潼八十馀里,行至潼关。潼关守将陈桐。有探马报到:“黄飞虎同家将至关,札
住了行营。”陈桐笑曰:“黄飞虎你指望成汤王位,坐守千年,一般也有今日。”传令将人
马排开阵势,但阻咽喉。”陈桐全身披挂,结束整齐,打点擒拿飞虎。且说黄飞虎扎住行
营,问,“守关主将何人?”周纪曰:“乃是陈桐。”黄飞虎半向不言,长吁曰:“昔陈桐
在我麾下,有律犯吾军令,该枭首级,众将告免。後来准立功赎罪,今调任在此,与吾有
隙,必报昔日之恨,如何处治?”正沉思间,只听外边呐喊之声甚急。飞虎上了神牛,提至
营前,只见陈桐耀武扬威,用戟指曰:“黄将军请了!你昔享王爵,今日为何私自出关?吾
奉太师将令,久候多时。乞早早下马,解送朝歌,免生他说。”飞虎曰:“陈将军错矣!盈
虚消息,乃世间常事,昔日你在吾麾下,我一片诚心,待如手足。後汝犯罪,是你自取,吾
亦听人而免你之罪,立功有赎。我亦不为无恩,今当面辱我,莫非要报昔日之恨麽?快放马
来,你叁合赢得我,便下马受缚。”言罢摇直取,陈桐将画戟相迎,二骑相交,双兵共举,
一场大战。只杀的:
 四下阴云惨惨,八方杀气腾腾;长闪得亮如银,画戟摇摆动。挑前心两胁,戟刺眼角眉
丛;咬牙切齿面皮红,地府天关摇动。
 话说二将拨马,往来冲突二十回合:陈桐非飞虎敌手,料不能胜,掩一戟拨马就走。飞
虎怒气冲天,大喝一声,誓拿此贼,以泄吾恨,望前赶来。陈桐闻脑後鸾铃向处,料是飞虎
赶来,树下画戟,取火龙标拿在手中。此标乃异人授,出手生烟,百发百中,一标打来,飞
虎叫声:“不好!”躲不及,一标在胁下打来。可怜万丈神光从此灭,将军撞下战驹来。
 标发飞烟,光华似异珍;逢将穿心过,中马倒埃尘。安邦无价宝,治国正乾坤;今日伤
飞虎,万死落沉沦。黄飞虎被火龙标打下五色神牛,黄明、周纪见主帅落骑,催马向前大喝
曰:“勿伤吾主,待吾来也!”两骑马两柄斧飞来直取,陈桐将画戟急架相迎,飞彪将飞虎
救回时,已是死了。二将战陈桐,恨不能将陈桐碎万段。陈桐掩一戟就走,二将为飞虎报
雠,催马赶来,陈桐又发标打来,把周纪一标打落马下。陈桐勒回马欲取首级,早被黄明马
到,力战陈桐。陈桐见已胜二人,便回军掌鼓进营去了。且说飞彪把飞虎骸救回,叁子见父
死大哭。黄明将周纪也停在荒郊草地,众家将无不伤感。众将见死了二人,心下无谋,前无
所往,退无所归,羊触藩篱,进退两离。正在慌乱之间不表。话说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真
君,在碧云床运元神,忽心下一惊,道人袖里捏指一算,早知黄飞虎有厄。道人忙命:“白
云童儿!请你师兄来。”白云童儿即时请出一位道童,生的身高九尺,面似羊脂,眼光暴
露,虎形暴眼,头挽抓髻,腰束麻□(左“糸”右“条”),脚登草履,至云榻前下拜,口
称:“师父!唤弟子那里使用?”真君曰:“你父亲有难,你可下山走一道。”黄天化答
曰:“师父!弟子父亲是谁?”真君曰:“你父乃武成王黄飞虎是也。今在潼关被火龙标打
死,着你下山,一则救父,二则你父子相逢;久後仕周,共扶王业。”天化听罢问曰:“弟
子因何到此。”真君曰:“那一年我往昆仑山来,脚踏祥云,被你顶上杀气冲入云霄,阻我
云路。我看时你二岁,见你相貌清奇,後有大贵,故此带你上山,今已十叁载。你父亲今日
有离,该我救他,我故教你前去。”真君先把花篮儿与天化拿下,又将一口剑付与,吩咐速
去救父。天化方欲问故,真君曰:“若会陈桐,须得如此如此,方可保你父出潼关。不许同
往西岐,可速回来,终有日相会。”天化领师父严命,叩头下山。出了紫阳洞,捏了一撮
土,望空中一撒,驾土遁往潼关来;迅速如风,父子相逢,潼关大战。未知後事如何?且看
下回分解。




第叁十二回 黄天化潼关会父
第叁十二回 黄天化潼关会父
 五道玄功妙莫量,随风化气涉苍茫;须臾历遍阎浮世,顷刻遨游泰岳邙。救父岂辞劳与
苦,诛谗不怕虎和狼;潼关父子相逢日,尽是岐周美栋梁。
 话说黄天化借土遁,倏至潼关,落下尘埃,时方五更。只见一族人马围绕,一盏灯高挑
空中。又听得悲悲切切哭泣之声。天化走至一簇人前,黑影内,有人问曰:“你是何人,来
此探听军情?”天化答曰:“贫道乃青峰山紫阳洞气士是也。知你大王有难,特来相救,快
去速报。”家将闻言,报知二爷,飞彪急出营门,灯下观看,见一道童着实齐整,怎见得?
有西江月为证
 顶上抓髻灿烂,道袍大袖迎风;丝□(左“糸”右“条”)叩结按雕龙,足下麻鞋珍
重。花篮内藏玄,背悬宝剑青锋;潼关父子得相逢,方显麒麟有种。
 话说黄飞彪出来迎请道童,一见举止色相,恍如飞虎,飞彪忙请里面相见。那道童进得
营中,与众将相见毕,飞彪问曰:“道者此来,若救得家兄,实是再生父亲。”道童曰:
“大王在那里?”飞彪引道童来看;走至後营,见飞虎卧在毡毯上,以面朝天,形如白纸,
闭目无言。黄天化看见,点头暗暗叹曰:“父亲!你名在何方,利在何处,身居王位,一品
当朝,为甚来由,这等狠狈?”天化见还有一个睡在旁边,天化问曰:“那一位是谁?”飞
彪曰:“是吾结义兄弟,也被陈桐飞标打死的。”天化命:“涧下取水来。”不一时水到,
随向花篮中取出药,用水研开;把剑撬开上下牙关,灌入口内,送入中黄,走叁关透四肢,
须臾转入万千门窍。又用药搽在伤眼上,有一个时辰。只见飞虎大叫一声:“疼杀吾也!”
睁开双目,只见一个道童坐在草茵之上,飞虎曰,“莫非冥中相会,如何有此仙童?”飞彪
曰:“若非道者,长兄不能回生。”飞虎听罢,随起拜谢曰:“飞虎何幸,今得道长怜悯,
垂救回生。”黄天化垂泪,跪在地上曰:“父亲!吾非别人,是你叁岁儿,在後花园不见的
黄天化。”飞虎与众人听罢惊呀曰:“原来是天化孩儿,前来救我。不觉又是十有叁年。”
飞虎问天化曰:“我儿你在那座名山学道。”天化泣而言曰:“孩儿在青峰山紫阳洞,吾师
是清虚道德真君,见孩儿有出家之分,把我带上高山,不觉十有叁载。今见叁个兄弟,又见
叁位叔叔。”周纪也救得返本还元,一家相聚。天化前後一看,却不见母亲贾氏。天化原是
神圣,性如烈火,一时面发通红,向前对飞虎曰:“父亲你好狠心!”把牙一咬。飞虎曰:
“我儿今日相逢,何故突出此言?”天化曰:“父亲既反朝歌,兄弟却都带来,独不见吾母
亲何也?他是女流,倘被朝廷拿问,露面抛头,武成王体面何在?”飞虎闻说,顿足流泪涕
曰:“我儿言之痛心,你父亲为何事而反?为你母亲元旦朝贺苏后,因君欺臣妻,你母亲誓
守贞洁,受辱自坠摘星楼而死。你姑姑为你母亲直谏被纣王下楼来,跌得粉骨碎身,俱死非
命,今苦不胜言。”天化听罢,大叫一声,气死在地。慌坏众人,急救苏醒时,天化满眼垂
泪、哭得如醉如痴,大叫曰:“父亲!孩儿也不去青峰山上学道,且杀到朝歌,为母亲报
仇。”咬牙切齿,正哭间,报:“陈桐在外请战。”飞虎听罢,面如土色。天化见父亲慌
张,忙止泪答曰:“父亲出去,有孩儿在此不妨。”飞虎只得上了五色神牛,全装铠甲,出
营来叫曰:“陈桐还吾夜来一标之仇!”陈桐见飞虎宛然无恙,心下大疑,又不敢问,只得
大叫曰:“反臣慢来!”飞虎曰:“匹夫一你飞标打我,岂知天下不绝吾。”纵牛摇,直取
陈桐。陈桐将戟急架相还,二骑相交,大战十五回合。陈桐拨马便走,飞虎不赶。天化叫
曰:“父亲赶这匹夫!有儿在此何惧之有?”飞虎只得赶将下来,陈桐见飞虎追赶,发标打
来,天化暗将花篮对着火龙标,那标尽投花篮内收将去了。陈桐见收了火龙标,大怒勒回
马,复来战飞虎。後一人大叫曰:“陈桐匹夫!我来了!”陈桐见一道童助战。“呀!原来
是你收我神标,破吾道术,怎肯千休?”纵马摇戟,挑天化,天化忙将背上宝剑执在手中,
照陈桐只一指,只见剑尖上一道星光,有盏口大小,飞至陈桐面上,陈桐已落於马下。有诗
单道宝剑好处:
 “非铜非铁亦非金,乃是乾元百炼精;变化无形真妙用,要知能杀亦能生。”
 话说天化此剑,乃清虚道德真君镇山之宝,名曰:“莫邪宝剑。”光华闪出,人头即
落,故陈桐逢此剑自绝。陈桐已死,黄明、周纪众将呐喊一声,斩拴落锁,杀散军兵,出了
潼关。黄天化辞父归山,拜曰:“父亲同兄弟慢行,前途保重!”飞虎曰:“我儿你为何不
与我同行?”天化曰:“师命不敢有违,必欲回山。”飞虎不忍别子,叹曰:“相逢何太
迟,别离须恁早,此别何时再会?”天化曰:“不久往西岐相会。”父子兄弟洒泪而别。不
说天化回山,且说黄家父子离了潼关八十馀里,行至穿云关不远。穿云关守将,乃陈桐的兄
陈梧守把。败军先已报知,陈梧听得飞虎杀了兄弟,急得叁尸神爆燥,七窍内生烟,欲点兵
聚将,发兵为弟报仇。内班中一人言曰:“主将不可造次!黄飞虎乃勇冠叁军,周纪等乃熊
罴之将,寡不敌众,弱不拒强。二爷勇猛,况已枉死,以愚意观之,当以智擒。君要力战,
恐不能取胜,倘有不测。”陈梧听偏将贺申之言乃曰:“贺将军言虽有理,计将安出?”贺
申曰:“须得如此如此,不用张弓只箭,可绝黄氏一门也?”陈梧大喜,依计而行。传令:
“如黄飞虎到关,须当速报。”不一时有探事马报到:“黄家人马来了!”陈梧传令:“掌
金鼓,众将上马,迎接武成王黄爷。”只见飞虎坐在骑上,见陈梧同众将身不披甲,手不执
戈,迎来;马上欠身,口称:“大王!”飞虎亦欠身言曰:“难臣黄飞虎,罪犯朝廷,被厄
出关,今蒙将军以客礼相待,感德如山。昨又为令弟所阻,故有杀伤,将军若念飞虎受屈,
此一去倘得好处,决不敢有忘大恩也。”陈梧在马上答曰:“陈梧知大王数世忠良,赤心报
国;今乃是君负於臣,何罪之有?吾弟陈桐不知分量,抗阻行军,不识天时,理当诛戮末将
令设有一饭,请大王暂停銮舆,少纳来将虔意,则陈梧不胜幸甚。”黄明马上叹曰:“一母
之子,有贤愚之分;一树之□(草字头,下“果”),有酸甜之别。似这等观之,陈将军胜
其弟多矣。”黄家众将听得陈梧之言,一齐下马。陈梧亦下马,请黄大王入帅府,众人相
谦,至殿行礼,依次而坐,陈梧传令摆上饭来,飞虎谢曰:“难臣蒙将军盛赐,何以克当?
此恩此德,不知何日能报万一耳。”众将用饭罢,飞虎起身谢曰:“梧将军若发好生恻隐之
心,敢烦开关以度蚁命,他日衔环,决不有负!”陈梧带笑欠身而言曰:“末将知大王必往
西岐,以投明主;他日若有会期,再图报效。今具有水酒一杯,莫负末将芹敬,大王勿疑,
并无他意。”黄飞虎曰:“将军雅爱,念吾俱是武臣,被屈离逃,贤明自是见亮,既陈将军
设有盛筵,总不敢辞。”陈梧忙传令摆设酒席,奏乐宾客交欢。不觉日已西沉,黄飞虎出席
告辞:“承蒙雅爱,恩同泰山。难臣若有寸进,决不忘今日之德?”陈梧曰:“大王放心!
末将知大王一路行来,未安枕席;鞍马困倦,天色已暗,草榻一宵,明日早行,料无他
事。”飞虎自思:“虽是好意,但此处非可宿之地。”又见黄明道:“长兄!陈将军既有高
情,明日去也无妨?”黄飞虎只得强应承。陈梧大喜,梧曰:“末将当得再陪几杯,恐大王
连日困劳,不得安寝,大王且请暂歇,末将告退。明日再为劝酬。”飞虎深谢,送陈梧出
府,命家将把车辆推进府廊下,堆垛起来。家将掌上画烛,众人安歇去讫。都是一路上辛
苦,跋涉勤劳,一个个倒头即睡,鼻息之声如雷。黄飞虎坐卧不宁,思前想後,兜底上心,
长吁一声,叹曰:“天□(左“口”右“下”)!我黄氏一门,七世商臣,岂知今日如此而
做叛亡之客。我一点忠心,惟天可表,只是昏君欺灭臣妻,殊为痛恨,死吾妹,切骨伤心。
老天呵!若是武王肯容纳我等借兵,定伐无道。”飞虎把牙一咬,作诗云:
 “七世忠良成画饼,谁知今日入西岐,五关有路真颠厄,二战无君岂妄为。飞鸟失林家
已破,依人得意念先疑;老夫若遂平生志,共入朝歌血战时。”
 话说黄飞虎作诗已毕,听得谯楼一鼓,独坐无聊,不觉又是二更催来,飞虎思想王府华
丽,玩设书堂,锦堆绣阁,何等富贵?岂知今日置身无地,又听叁更鼓打。飞虎曰:“我今
日怎的睡不着。”心下一急,急了一身汗出;忽听丹墀下一阵风响,怎见得?
 无形无影冷然惊,灭烛穿太不情;送出白云飞去杳,翦残黄叶落来轻。催花送两晚来
急,起人愁思恨难平;猛添无限伤心泪,滴向阶前作雨声。
 话说黄飞虎坐在衙中,叁更时候,只听得一阵风响,从丹墀下直旋到殿东来。飞虎见
了,毛骨耸然,惊得冷汗一身。那旋风开处,见一只手伸出来,把烛光灭了。听的有声叫
曰:“将军!妾身并非妖魔,乃是你元配妻贾氏。相随至此,你眼前大灾到了。目下烈焰来
侵,快叫叔叔起来。将军好生看我叁个无娘孩儿!速起来!我去矣!”飞虎猛然惊醒,那灯
光依旧复明。飞虎拍案大叫:“快起来!”只见黄明、周纪等,正在浓睡之间,听得喊声,
慌忙爬起问道:“长兄为何大叫?”飞虎把灭灯与贾氏之言,说了一遍。飞彪曰:“宁可信
其有,不可信其无。”黄明走至大门前开门,其门倒锁。黄明说:“不好了!”龙环、吴谦
用斧劈开,只见府前堆积柴薪,浑似蓬薪厂,龙环、周纪急唤众人,将草辆推出,众将上
马,出得府门。只见陈梧领众将持火把蜂拥而来,却来迟些儿。大抵天意,岂是人为。探马
报请陈梧曰:“黄家众将出了府门,车辆在外。”陈梧大怒,叫众将曰:“来迟了!快纵马
上前!”黄飞虎曰:“陈梧你昨日交情,成为流水,我与你何怨何仇,行此不仁!”陈梧知
计已破,大骂曰:“反贼!实指望斩草除根,绝你黄氏一脉。孰知你狡猾之徒,豫欲逃走,
虽然如此,谅你也难出地网天罗。”纵马摇,来取黄明。黄明将斧迎面交还,夜里交兵,两
家混战。黄飞虎催开五色神牛,举也来战陈梧。陈梧督众奋男交战。黄飞虎战不数合,大吼
一声,穿心过把陈梧挑於马下。大杀一阵,只杀得关内儿郎叫苦,惊天动地,鬼哭神愁。彼
时斩关落锁,杀出穿云关,天色已明,打点往界牌关来。黄明在马上曰:“再也不杀了。”
前关乃是太老爷镇守的,此系自家人,忙催车辆。紧行有八十馀里,看看行至离关不远。却
说界牌关黄滚,乃是黄飞虎父亲,镇守此关。闻报长子飞虎反了朝歌,一路上杀了守关总
兵,黄滚心下懊恼,探事军报来:“大老爷,同二爷叁爷来了!”黄滚紧传令:“把人马叁
千而成阵势,将囚车十辆,把这反贼缚拿,解送朝歌。”不知黄家虎将性命如何?且看下回
分解。
 
第叁十叁回 黄飞虎泗水大战
第叁十叁回 黄飞虎泗水大战
 百难千灾苦不禁,奸臣贼子枉痴心;漫夸幻术能多获,不道邪谋可易侵。余化图功成画
饼,韩荣封拜有参差;然天意安排定,说到封神泪满襟。
 话说黄滚布开人马,等候儿子来。只见黄明、周纪远远望见一枝人马摆开,黄明对龙环
曰:“老爷布开人马,又见阶车,这光景不是好消息。”龙环道:“且见了老爷,看他怎
说?再做处治。”数骑向前,飞虎在鞍□(左“革”右“乔”)欠身,口称:“父亲!不孝
男飞虎不能全礼。”黄滚曰:“你是何人?”飞虎答曰:“我是父亲长子黄飞虎。为何反
问?”黄滚大喝一声:“我家受天子七世恩荣,为商汤之股肱,忠孝贤良者有,叛逆佞奸者
无。况我黄门无犯法之男,无再嫁之女。你今为一妇人,而背君亲之大恩,弃七代之簪缨;
绝腰间之宝玉;失人伦之大礼:忘国家之遗荫,背主求荣,无端造反。杀朝廷命官,闯天子
关隘,乘机抢掳,百姓遭殃。辱祖宗於九泉,愧父亲於人世,你再有何颜见我?”飞虎被父
亲一片言语,说得默默无语。黄滚又曰:“畜生你可做忠臣孝子?”飞虎曰:“父亲此言怎
麽说?”滚曰:“你要做忠臣孝子,早早下骑,为父的把你解往朝歌,使我黄滚解子有功,
天子必不害我,我得生至,你死还是商臣;为父还有肖子。畜生!你忠孝还得两全。你不做
忠臣孝子,既已反了朝歌,目中已无天子,自是不忠,你再使开长,把我刺於马下,料你必
投西土,任你纵横,使我眼不见,耳不闻,我也甘心。你可乐意?庶几不遗我老年,披枷带
锁,死於□(上“草”字头,中“高”,下“木”)街,使人指曰此某人之父,因子造反,
而致罹於此地。”飞虎听罢,在神牛上大叫曰:“老爷不必罪我,请老爷解往朝歌去罢!”
方欲下骑,傍有黄明在马上大叫曰:“长兄不可下骑!纣王无道,乃失政之君,不以吾等尽
忠辅国为念。古语云:『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国君既以不正,乱伦反常,臣又何必
听其驱使?我等出五关,受了多少艰难。十死一生,今听老将军一篇言语,就死於马下无
益。可怜惨死沉冤,不能表白於天下。”飞虎听得此言有理,在牛上低首不语。黄滚大骂:
“黄明!你们这夥逆贼,吾子料无反心,是你们这样无父无君,不仁不义,少叁纲,绝五伦
的匹夫,唆使他做出这等事来。在吾面前,尚且教吾子不要下骑,这不是你等撮弄他?气杀
老夫!”纵马抡刀,来取黄明。黄明急用斧袈开,曰:“老将军你听我讲,黄飞虎等是你的
儿子,黄天禄等是你的孙子,我等不是你的子孙,怎把囚车来拿我等?老将军你差了念头,
自古道虎毒不食儿,如今朝廷失政,大变人伦,各处反乱,刀兵四起,天降不祥,祸乱已
现。今老将军媳妇被君欺辱,亲女被君死,不思为一家骨肉报仇,反解儿子往朝歌受戮?语
云:『君不正,臣投外国。父不慈,子必参商。』”黄滚大怒道:“反贼巧言舌辩,气杀我
也。”把刀望黄明劈来,黄明架刀,大叫:“黄老爷!你天睛不肯去,只待雨淋头。你做一
世大帅,不识时务,只管把刀来劈。你全不想吾手中斧无眉少目,万有一失,把老将军一生
英名,置於乌有,小侄怎敢?”黄滚大怒,纵马舞刀飞来直取。周纪曰:“老将军今日得罪
也罢,忍不住了!”黄明、周纪、龙环、吴谦四将,把黄滚围裹垓心,斧战交加,奔腾战
马。黄飞虎在旁,见四将把父亲围住,面上甚有怒色。沈思曰:“这匹夫可恶,我在此尚把
老爷欺侮。”只见黄明大笑曰:“长兄!我等将老爷围住,你们不快快出关,还要等请?”
飞虎同飞彪、飞豹、天禄、天爵、天祥,一齐冲出关去。黄滚见儿子撞出关去,气冲肺腑,
跌下马来,随欲拔剑自刎。黄明下马一把抱住,口称:“老爷何必如此?”黄滚醒回,睁目
大骂:“无知强盗!你把我逆子放走了,还在此支吾?”黄明曰:“末将一言难尽,真是有
冤无伸,我受你儿子的气,已是无限了。他要反商,几番苦谏,动不动就要杀我四人。我则
没奈何,共议:只到界牌关见了黄将军,设法拿解朝歌,洗我四人一身之冤。末将以目送
情,老将军只管说闲话不听,末将犹恐泄了机会,反为不美。”黄滚曰:“据你怎麽讲?”
黄明曰:“老将军快上马出关,赶飞虎,只说黄明劝我虎毒不食儿,你们都回来了;同你往
西岐去投见武王何如?”黄滚笑曰:“这畜生好言语反诱我。”黄明曰:“终不然当真去,
此是嗔他进关。老将军在府内设酒饭与他吃,我四人打点绳索挠钩。老将军击钟为号,吾等
一齐下手,把你叁子叁孙,俱拿入陷车,解往朝歌。只望老将军天恩救我四条金带,感德不
浅。”黄滚听罢叹曰:“黄将军你原来是个好人。”黄滚忙上马赶上关来,大呼曰:“我
儿!黄明劝我,着实有理。我也自思,不若同你往西岐去罢。”飞虎自忖:“父亲为何有此
言语?”飞豹曰:“还是黄明的圈套,我等速回,听其指挥,以便行事。须进关人府,拜见
父亲。”黄滚曰:“一路鞍马,快收拾酒饭你吃了,同往西岐去便了。”且说两边忙排酒食
上来,黄滚相陪,饮了四五杯酒,见黄明站在旁边,黄滚把金钟击了数下,黄明听见,只当
不知?且说龙环对黄明说:“如今怎样了?”黄明曰:“你二人将老将军资蓄打点上车,收
拾乾净,你一把火烧起粮草堆来,我们一齐上马,老将军必定问我,我自有话回他。”二人
去讫。黄滚见黄明听钟响,不见动手,叫到旁来问曰:“方钟响,你怎的不动手?”黄明
曰:“老将军!刀斧手不齐,怎麽动得手?倘被知觉走了,反为不美。”且说龙环、吴谦二
将,把黄老将军家私,都打点上车,就放一把火烧将起来,两边来报:“粮草堆火起。”众
人齐上马出关,黄滚叫苦,我中了这夥强盗的计了。黄明曰:“老将军实对你讲,纣王无
道,武王乃仁明圣德之音,我们此去,借兵报雠,你去就去,你不去,便是催督不完。烧了
仓厂,已绝粮草。到了朝歌,难逃一死,总不如一同归武王,此为上策。”黄滚沉吟长吁
曰:“臣非纵子不忠,奈众口难调,老臣七世忠良,今为叛亡之士。”望朝歌拜了八拜,将
五十六个帅印,挂在银安殿。老将军点兵叁千,共家将等人合有四千馀人,救灭火光,离了
界牌关。有诗为证:
 “黄明周纪显奇才,设计施谋出界牌;谁知汜水关难过,怎脱天罗地网灾。余化通玄多
奥妙,法施异宝捉将来;不是哪吒相接引,焉得君臣破鹿台。”
 话说黄滚同众人并马而行,黄滚曰:“黄明!我儿你为吾子不是为他,是害了我一门忠
义。界牌关外,虽然即是西岐,那个不妨,则此八十里至汜水关,守关者,乃是韩荣麾下一
将余化。此人乃左道之士,人称他七首将军。此人道法通玄,旗开拱手,马到成功。坐下火
眼金睛兽,用方天戟。我们一到,料是个个被擒,决难逃脱。我若解你往朝歌去,尚留我老
身一命,今日一同至此,真是荆山失火,石玉俱焚。此正天数难逃,吾命所该。又见七岁孙
儿在马上啼哭,又添惨切。”不觉失声叹曰:“我等遭此缧,你得何罪於天地,也逢此诛身
之厄。”黄滚一路上不绝口叹息。不觉行至汜水关,安下人马,扎了辕门。却说韩荣探马报
到:“黄滚同武成王反出界牌关,其至关前扎营。”韩荣听罢,低首自思:“黄老将军,你
官居总帅,位极人臣,为何纵子反商,不谙事体,其实可笑。”命左右:“擂鼓聚将。”并
听用诸军参谒毕,韩荣曰:“黄滚纵子造反,其至此地,须商议仔细酌量。”众将领命,韩
荣调人马阻塞咽喉,按下不表。且说黄滚坐在帐里,看看两边子孙,点首曰:“今日齐齐整
整,两傍侍立,明日不知先少谁人?”众人听着,各有不忿之意。且说次日余化领命,布开
人马,到军前搦战。营门官报入,黄滚问:“你们谁去走走?”只见黄飞虎曰:“孩儿前
去。”上了五色神牛,提到手,催骑向前,见一将生的怪形容,怎见得?
 脸似涂金须红,一双怪眼镀金瞳;虎皮袍衬连环铠,玉带束宝现玲珑。授玄功无比赛,
人称七首是飞熊;翠蓝上书名字,余化先行手到功。
 话说余化一马向前,此人自不曾会武成王,见来将仪容异相,五绺长髯,飘扬脑後,丹
凤眼,卧蚕眉,提金錾,提芦,坐五色神牛。余化问曰:“来者何人?”武成王答曰:“吾
乃武成王黄飞虎是也。今纣王失政,弃纣归周,汝乃何人?”余化答曰:“末将未会大王尊
颜;大王乃成汤社稷之臣,若论满朝富贵,尽出黄门,何事不足而作反叛之人?”飞虎曰:
“将军之言虽是,各有衷怀,一言难尽。即以君臣之道而论,古云:『君使臣以礼,臣事君
以忠。』普天下尽知纣王无道,羞於为臣。今又乱伦败德,污纪纲;残贼仁义,不恤士民。
天下诸侯皆知有岐周矣!叁分天下,周土已得二分。可见天命所归,岂是人力?吾今止借此
关一往,望将军容纳,不才感德无涯。”余化叹曰:“大王此言差矣!末将把守关隘,以尽
臣节,大王不反,末将自当远迎。大王今系叛亡,末将与大王成为敌国,岂肯放大王出关之
理!大王难道此理也不知?我劝大王请速下战骑,俟末将关主解往朝歌,请旨定夺。百官自
有本章保奏,念大王平日之功,以赦叛王之罪,或未可知。若想善出此关,大王乃缘木求
鱼,非徙无益,而又害之也。”飞虎曰:“五关已出有四,岂在汝这汜水关,敢出言无状,
放马来与你见个雄雄!”飞虎举直取,余化画戟相迎。二兽相交,戟并举,一场大战。
 二将阵前势无比,立见输赢定生死;狻猊摆尾斗麒麟,却似苍龙搅海水。长荡荡蟒翻
身,摆动金钱豹子尾;将军恶战不寻常,不至败亡心不止。
 话说武成王展放钢,使得性发,似一条银蟒,裹住余化。只杀的他马仰人翻,余化掩一
戟就走。飞虎赶来追至两箭之地,余化挂住画戟,揭起战袍,囊中取出一,名曰:『戮
魂。』此物是蓬莱岛一气仙人传授,乃左道旁门之术。望空中一举,数道黑气,把飞虎罩
住,平空□(左提“手”右“零”)去了。望辕门下,众士卒将武成王拿了。余化掌得胜鼓
回府。旗门小校飞报守将韩荣。曰:“余将军今日已捉反臣黄飞虎听令。”韩荣传令:“推
来。”众士卒将飞虎推至檐前,飞虎立而不跪。荣曰:“朝廷何事亏你,一旦造反?”飞虎
笑曰:“似足下坐守关隘,自谓威武,不过狐假虎威,借天子之威福,以弹压此一方耳。岂
知朝政得失,祸乱之由,君臣乖违之故,我今既被你所获,无非一死而已,何必多言?”韩
荣曰:“吾既守此关隘,擒拿叛逆,不过尽吾职守,吾亦不与你辩。且送囹圄监候,馀党尽
获起解。”且说黄滚在营中闻报,说:“飞虎被擒。”黄滚叹曰:“畜生你不听为父之言,
可惜这场宝劳落在韩荣手里。”一宿已过,次日来报:“余化请战!”黄滚问:“何人出
去?”黄明、周纪曰:“末将愿往。”二将上马提斧,出营大呼曰:“余化匹夫!擒吾长
兄,此恨怎消?”纵马舞斧来取,余化画戟急架相迎。叁骑相交,戟斧并举,一场大战。
 叁将昂昂杀气高,征云霭霭透青霄;英雄踊跃多威武,俊杰胸襟胆量豪。逆理莫思封神
福,顺时应自得金鳌;从来理数皆如此,莫用心机空自劳。
 话说叁将交锋,未及叁十回合,余化拨马便走。二将赶来,余化依旧将戮魂举起,如前
将二将拿去见韩荣。韩荣吩咐发下监禁不表。且言探马报人中营:“启元帅!二将被擒。”
黄滚低首不言。又报:“余化请战!”黄滚又问:“谁出马?”黄飞彪、飞豹曰:“孩儿愿
为长兄报雠。”二将上马提出营,骂曰:“余化匹夫!以妖法擒吾弟兄!”二人拨马来取,
叁将又战二十回合。余化拨马败走,飞豹二将亦赶下来,余化也如前法,又把二将拿去见韩
荣,也是送下囹圄监候。黄滚闻二子又被擒去,心下十分懊恼。次日又报:“余化请战!”
黄滚问曰:“谁再去迎敌?”帐下龙环、吴谦曰:“终不然,畏彼妖法便罢,吾二人愿
往。”二将上马提戟出营,见余化气冲牛斗,厉声大叫:“匹夫!将左道之术擒吾长兄,与
贼势不两立。”叁马交还,战二十回合,余化依旧败走,二将赶来,亦被余化拿去见韩荣,
依旧发下囹圄。余化连胜四阵,捉七员将官。韩荣设酒与余化贺功不表。
 话说黄滚中军见两边诸将被擒,又见叁个孙儿站立在傍,心下十分不忍,点头落泪:
“我儿你年不过十叁四岁,为何也遭此厄?”又报:“余化请战。”只见次孙欠身曰:“小
孙愿为父叔报雠。”黄滚吩咐曰:“是必小心。”黄天禄上马提,出营见余化曰:“匹夫赶
尽杀绝,但不知你可有造化,受其功禄?”纵马摇直取,余化急架忙迎,二马相交戟并举。
黄天禄年纪虽幼,原是将门之子,传授精妙,法如神。不分起倒,一勇而进,正是初生之犊
猛於虎,後人看至此,有诗赞曰:
 “乾坤真个少,盖世果然稀;老君炉里,曾敲十万八千。磨塌泰山昆仑顶,战乾黄河九
曲溪;上阵不粘尘世界,回来一阵血腥飞。”
 话说黄天禄使开,如翻江怪兽,势不可当。天禄见战不下余化,在马上卖一个名解。唤
做:『丹凤入昆仑。』一正刺中余化左腿。余化负痛,落荒便走,天禄不知好歹,赶下阵
来。余化虽败,此术尚存,依旧举,如前把黄天禄拿去见韩荣,也发下囹圄监候。黄飞虎屡
见将他黄门人拿来,心上甚是懊恼,忽见次子天禄又拿到,飞虎不觉流泪满面。可怜正是父
子关心,骨肉情切。且不说他父子悲咽,有话难言。再表黄滚闻报次孙被擒,心中甚是凄
惋,想一想无策可施,如今只存公孙叁人,料难出他地网天罗。往前不得出关,去後一无退
步,黄滚把案一拍:“罢!罢!罢!”忙传令:“命家将等共叁千人马。你们把车辆上金珠
细软之物,献於韩荣,买条生路,放你们出关,我公孙料不能俱生。”众家将跪而告曰:
“老爷且省愁闷,吉人自有天相,何必如此?”黄滚曰:“余化乃左道妖人,皆系幻术,我
何能抵当?若被他擒获,反把我平昔英名,一旦化为乌有。”人见二孙在旁涕泣,黄滚亦泣
曰:“我儿不知你也可有造化,我替你哀告韩荣,不知他可肯饶你二人。”黄滚把头上盔除
下,卸去腰间玉带,解甲宽袍,身着缟素,领着二孙,竟往韩荣帅府门前来。众将见是黄元
帅亲自如此,俱不敢言语。黄滚至府前对门官曰:“烦你通报韩总兵,只说黄滚求见。”军
政官报与韩荣。韩荣曰:“你来也无用了。”忙令军卒分排两旁,众将分开左右,韩荣出仪
门至大门口,只见黄滚缟素跪下,後跪黄天爵、天祥。不知吉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叁十四回 飞虎归周见子牙
第叁十四回 飞虎归周见子牙
 左道旁门乱似麻,只见昏主信奸邪;贪淫不避彝伦序,乱政谁知国事差。将相自应归圣
主,韩荣何故阻行车;中途得遇灵珠子,砖打伤残枉怨嗟。
 话说黄滚膝行军前请罪,见韩荣口称:“犯官黄滚特来叩见总兵。”韩荣忙答礼曰:
“老将军!此事皆系国家重务,亦非末将敢於自专。今老将军如此,有何见谕?”黄滚曰:
“黄门犯法,理当正罪,原无可辞。但有一事,情在可矜之例,倘望总兵法外施仁,开此一
线生路,则愚父子虽死於九泉,感德无涯矣。”韩荣曰:“何事吩咐,末将愿闻。”黄滚
曰:“子累父死,滚不敢怨,奈何黄门七世忠良,未尝有替臣节。今日不幸遭此劫运,使我
子孙一概屠戮,情实可悯。不得已,肘膝求见总兵,可念无知稚子,罪在可宥,乞总兵放此
七成孙儿出关,存得黄门一脉。但不知将军意下如何?”韩荣曰:“老将军此言差矣!荣居
此地,自有当官职守,岂得循私而忘君哉?老将军权居元首,职冠百僚,满门富贵,尽受国
恩,不思报本,纵子反商,罪在不赦,髫龄无留;一门犯法,毫不容私,解进朝歌,朝廷自
有公论,清白毕竟有分。那名正言顺,谁敢不服?今老将军欲我将黄天祥放出关隘,吾便与
反叛通同,欺侮朝廷,法纪何在?吾反为老将军受过矣。这个决不敢从命。”黄滚曰:“总
兵在上,黄氏犯法,一门眷属颇多,料一婴儿,有何妨碍?纵然释放,能成何事?这个情分
也做得过;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将军何苦执一,而不开一线之方便也?况我黄门功积如
山,一旦如此,古云:『当权若不行方便,如入宝山空手回。』人生岂能保得百年需无事?
况我一家俱系含冤负屈,又非大奸不道,安心叛逆者比。望将军怜念,放出吾孙;生当衔
环,死当结草,决不敢有负将军之大德矣。”韩荣曰:“老将军你要天祥出关,末将除非也
作叛亡之人,随你往西岐,这件事方做得。”黄滚叁番五次,见韩荣执法不允,黄滚大怒,
对二孙曰:“吾居元帅之位,反去下气求人,既总兵不肯容情,吾公孙愿投陷阱,何惧之
有?”随往韩荣帅府,自投囹圄。来至监中,黄飞虎忽见父亲同二子齐到,放声大哭:“岂
料今日如老爷之言,使不肖子为万世大逆之人也。”黄滚曰:“事已至此,悔之无益。当初
原教你饶我一命,你不肯饶我,又何必怨尤?”不说黄滚父子在囹圄悲泣。且表韩荣既得了
黄家父子功勋,又收拾黄家货财珍宝等项,众官设酒与总兵贺功。大吹大擂,乐奏笙簧,众
官歌饮,韩荣正饮酒中间,乃商议:“解官点谁?”余化曰:“元帅要解黄家父子,末将自
去,方保无虞。”韩荣笑曰:“必须先行一往,吾心力安。”当晚酒散。次日点人马叁千,
把黄姓犯官,共计十一员,解送朝歌。众官都与余化饯别。饮罢酒一声炮响,起兵往前进
发。人行十里至界牌关,黄滚在陷车中,看见帅府厅堂依旧,谁知今作犯官。睹物伤情,不
由泪落。关内军民一齐来看,无不叹息流涕,不说黄家父子在路。且言乾元山金光洞有太乙
真人,闲坐碧游床,正运元神,忽心血来潮,看官但凡神仙,烦恼、嗔怒、爱欲,叁事永
忘。其心如石,再不动摇。心血来潮者,心中忽动耳。真人袖里一掏,早知此事:“呀!原
来黄家父子有厄,贫道理当救之。”唤:“金霞童儿!请你师兄来。”金霞童儿至桃源,见
哪吒使。金霞童儿曰:“师父有请?”哪吒收,来至碧游床下,倒身下拜:“弟子哪吒,不
知师父唤弟子有何使用?”真人曰:“黄飞虎父子有难,你下山救他一番,送出汜水关,你
可速回,不得有误。久後你与他一殿之臣。”哪吒原是好动的,心中大悦,慌忙收拾,打点
下山。脚登风火二轮,提火尖,离了乾元山,望穿云关来,好快,怎见得?有诗为证:
 “脚登风轮起在空,乾元道术妙无穷;周游天下如风响,忽见川云眼角中。”
 话说哪吒登风火二轮,霎时至穿云关,落下来在一山冈上。看一回不见动静,站立多
时;只见那壁厢一枝人马,旗招展,剑戟森严而来。哪吒想:“平白地,怎样杀将起来?必
定寻他一个不是处,方可动手。”哪吒一时想来,作个歌儿来:
 “吾当生长不记年,只怕师尊不怕天;昨日老君从此过,也须送我一金砖。”
 哪吒歌罢,脚登风火二轮,立於咽喉之径;有探事马飞报於余化:“启老爷!有一人立
车上作歌。”余化传令扎了营,催火眼金睛兽,出营观看。见哪吒立於风火轮上,怎见得?
有诗为证:
 “异宝灵珠落在尘,陈塘关内脱真神:九湾河下诛李良,怒发抽了小龙筋。宝德门前敖
光服,二上乾元现化身;叁追李靖方认父,授火尖一根。顶上揪巾光灿烂,水合袍束虎龙
文;金砖到处无遮挡,乾坤圈配混天绫。西岐屡战成功绩,方保周朝八百春;东进五关为前
部,展旗开回绝伦。莲花化身无坏体,八臂哪吒到处闻。”
 话说余化问曰:“登风火轮者,乃是何人?”哪吒答曰:“吾久居此地,如有过往之
人,不论官员皇帝,都要些买路钱。你如今往那里去?可速送上买路钱,让你可赶路!”余
化大笑曰:“吾乃汜水关总兵韩荣前部将余化。今解反臣黄飞虎等官员,往朝歌请功,你好
大胆敢阻路径!作甚歌儿!可速退去,饶你性命。”哪吒曰:“你原来是捉将有功的,今往
此处过也罢,只送我十块金砖,放你过去。”余化大怒,催开火眼金睛兽,摇方天画戟飞来
直取。哪吒手中急架相还,二将交加,一场大战,往来冲突;一个是七孤星英雄猛虎,一个
是莲花化身的抖搜精神。哪吒乃仙传妙法,比众大不相同,把余化杀的力尽筋酥,掩一戟扬
长败走。哪吒曰:“吾来了!”往前正赶,余化回头见哪吒赶来,挂下方天戟,取出戮魂
来,如前来拿哪吒。哪吒一见笑曰:“此物是戮魂,何足为奇!”哪吒见数道黑气奔来,哪
吒只用手一招,便自接住,往豹皮囊中一塞,大叫曰:“有多少一搭儿放将来罢?”余化见
破了宝物,拨回走兽来战。哪吒想奉师命下山,来救黄家父子,恐余化泄了机,杀了黄家父
子,反为不美。左手提挡架方天戟,右手取金砖一块,丢在空中喝声:“疾!”只见五彩瑞
临天地暗,乾元山上宝生光。那砖落将下来,把余化顶门上打了一砖。打的俯伏鞍□(左
“革”右“乔”)窍中喷血,倒拖画戟败走。哪吒赶了一程,自想:“吾奉师命,来救黄家
父子,若贪追袭,可不误了大事?”随登转双轮;祭一块金砖,打得众兵星散云飞,瓦解冰
消,各顾性命奔走。哪吒只见陷车中垢面蓬头,厉声大叫曰:“谁是黄将军。”飞虎曰:
“登轮者是谁?”哪吒答曰:“吾乃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门下,姓李双名哪吒,知将军今
有小厄,命吾下山相援。”武成王大喜。哪吒将金砖打开陷车,放出众将。飞虎倒身拜谢。
哪吒曰:“列位将军慢行,我如今先与你把汜水关取了,等将军们出关。”众人再叁称谢
曰:“多感盛德,立救残喘。”各人都将器械执在手中,切齿咬牙,怒冲牛斗,随後而行。
且说余化败回汜水关来,火眼金睛兽日行千里,穿云关至汜水关百六十里,韩荣在府内正与
众将官饮酒作贺,欢心悦意,谈讲黄家事体。忽报:“先行官余化候令。”韩荣大惊道:
“去而复返,其中事有可疑。”忙令:“进见。”正是入门休问荣枯事,观看容颜便得知。
忙问曰:“将军为何回来?面容失色,似觉带伤。”余化请罪曰:“人马行至穿云关将近,
有一人不通姓名,脚登风火二轮,作歌截路;要我十块金砖,方肯放行。末将不肯与他,大
战一场。那人法精奇,末将只得回骑,用宝物拿他。举宝时,那人用手接去。末将不服,勒
回骑与他交兵,见他手动处,不知取何物,只见黄光闪灼,末将颈项打坏,故此败回。”韩
荣慌问曰:“黄家父子怎样了?”余化答曰:“不知。”韩荣顿足曰:“一场辛苦,走了反
臣。天子知道,吾罪怎脱?”众将曰:“料黄飞虎前不能出关,退不能往朝歌,总兵速遣人
马,把守关隘,以防众反叛脱逃。”正议间,探事官来报:“有一人脚登车轮,提威武,称
名要会七首将军。”余化在旁答曰:“就是此人。”韩荣大怒:“传诸将上马,等吾擒
之。”众将得令,俱上马出帅府;叁军蜂拥而来,哪吒登转车轮大呼曰:“余化早来见我,
说个明白!”韩荣一马当先问曰:“来者何人?”哪吒见韩荣带束发冠,金锁甲,大红袍,
玉束带,点钢,银鬃马,答曰:“吾非别人,乃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门下,姓李名哪吒。
奉师命下山,特救黄家父子。方正遇余化,未曾打死,吾特来擒之。”韩荣曰:“截抢朝廷
犯官,还来在此猖獗,甚是可恶。”哪吒曰:“成汤气数将尽,西岐圣主已出,黄家乃西周
栋梁,正应上天之垂象,尔等为何违背天命,而造此不测之祸哉?”韩荣大怒,纵马摇来
取,哪吒登轮转相还,轮马相交,未及数合,左右一齐围绕土来,怎见得好一场大战:
 咚咚鼓响,杂彩旗摇:叁军齐呐喊,众将执刀。哪吒长生烈焰,韩荣马上逞英雄;众将
精神虽似虎,哪吒狮子把头摇。众将如狻猊摆尾,哪吒似搅海金龙;火尖犹如怪蟒,众将兵
杀气滔滔。哪吒斩关落锁施威武,韩荣阻挡英雄气概高;天下兵戈从此起,汜水关前头一
遭。
 话说哪吒火尖是金光洞里传授,使法不同。出手如银龙探爪,收如走电飞虹,挑众将,
纷纷落马。众将抵不住,各自逃生。韩荣舍命力敌,正酣战之间,後有黄明、周纪、龙环、
吴谦、飞彪、飞豹,一齐杀来,大叫曰:“这去必定拿韩荣报仇!”且说余化没奈何,奋勇
催金睛兽,使画杆戟杀出府来,两家混战。哪吒见黄家众将杀来,用手取金砖丢在空中,打
将下来,正中守将韩荣;打了护心镜纷纷破碎,落荒便走。余化大叫:“李哪吒!勿伤吾主
将。”纵兽摇戟来取哪吒。未及叁四回合,用架住画戟,豹皮囊内忙取乾坤圈打来,正中余
化臂膊;打得筋断骨折,几乎坠兽,往东北上败走。哪吒取了汜水关,黄明、周纪只杀得关
内叁军乱窜,任意除。次日黄滚同飞虎等齐至,把韩荣府内之物,一总装在车辆上,载出汜
水关,乃西岐地界。哪吒送至金鸡岭,作别黄飞虎。飞虎众将感谢曰:“蒙公子搭救愚生,
实出望外。不知何日再□(左“者”右“见”)尊颜!稍效犬马,以尽血诚。”哪吒曰:
“将军前途保重,我贫道不日也往西岐,後会有期,何必过誉。”众人分别,哪吒回乾元山
去了不提。话说武成王同原旧叁千人马,并家将等,一行人晓行夜住,山高路险,湍急水
深。有诗为证:
 “别却朝歌归圣主,五关成败力难支;子牙从此刀兵动,准备四九伐西岐。”
 话说黄家众将过了首阳山桃花岭,度了燕山,非止一日,到了西岐山。只七十里便是西
岐城。武成王兵至岐山,安了营寨,禀过黄滚曰:“父亲在上,孩儿先往西岐去见姜丞相。
如肯纳我等,就好进城,如不纳我等,再作道理。”黄滚曰:“我儿言之甚善。”黄飞虎身
穿缟素,上骑行七十里至西岐。看西岐景致,山川秀丽,风土淳厚,大不相同。只见行人让
路,礼别尊卑,人物繁盛,地利险阻。飞虎叹曰:“西岐称为圣土,今果然民安物阜,的确
尧天舜日。”飞虎夸之不尽,进了城,问:“姜丞相府在那里?”民人答曰:“小金桥头便
是。”黄飞虎行至小金桥,到了相府,对堂候官曰:“借重你禀丞相一声,说:朝歌黄飞虎
求见。”堂候官击云板,请丞相升殿。子牙出银安殿,堂候官将手本呈上。子牙看罢:“朝
歌黄飞虎乃武成王也。今日至此,有甚麽事?忙传令见。”子牙官服迎至仪门拱候。飞虎至
滴水檐下拜。子牙顶礼相还,口称:“大王驾到,姜尚不曾远接,有失于迎迓,望乞勿
罪。”飞虎曰:“末将黄飞虎乃是难臣,今弃商归周,如飞鸟失林,聊借一枝。倘蒙见纳,
飞虎感恩不浅。”子牙忙扶起,分宾主序坐。飞虎曰:“末将乃商之叛臣,怎敢列坐丞相之
旁?”子牙曰:“大王言之太重,尚虽忝列相位,也曾在大王治下,今日何故太谦。”飞虎
方告坐。子牙躬身请问曰:“大王何事弃商?”武成王曰:“纣王荒淫,权臣当道,不纳忠
良,专近小人。贪色不分昼夜,不以社稷为重;残害忠良,毫无忌惮;大兴土木,残害万
民。元旦末将元配朝贺中宫,妲己设计诬陷,末将元配以致坠楼而死。末将妹子在西宫得知
此情,上摘星楼明正其非,纣王偏向,又将吾妹抓宫衣揪後鬓,下摘星楼,跌为齑粉。末将
自揣:『君不正,臣投外国。』此亦理之当然。故此反了朝歌,杀出五关,特来相投,愿效
犬马。若肯容纳吾父子,乃丞相莫大之恩。”子牙大喜:“大王既肯相投,竭力扶持社稷,
武王不胜幸甚。岂有不容之理?请大王公馆暂息,尚即入内廷见驾。”飞虎辞往公馆不表。
且言子牙乘马进朝,周武王在显庆殿闲坐,当驾宫启奏:“丞相候旨。”武王宣子牙进见礼
毕,武王曰:“相父有何事见孤?”子牙奏曰:“大王万千之喜,今成汤武成王黄飞虎,弃
纣来投大王,此西土兴王之兆也。”武王曰:“黄飞虎可是朝歌国戚?”子牙曰:“正是。
昔先王曾说夸官,得受大恩。今既来归,礼当请见。”武王传旨相请。不一时使命回旨:
“黄飞虎候旨。”武王命宣至殿前。飞虎倒身下拜:“成汤难臣黄飞虎,愿大王千岁!”武
王答礼曰:“久慕将军威行天下,义重四方,施恩积德,人人瞻仰,真忠良君子,何期相
会,实叁生之幸。”飞虎伏地奏曰:“荷蒙大王提拔飞虎一门,出陷阱之中,离网罗之内,
敢不效驽骀之力,以报大王。”武王问子牙曰:“黄将军在商官居何位?”子牙奏曰:“官
拜『镇国武成王。』”武王曰:“孤西岐只改一字罢。便封『开国武成王。』”黄飞虎谢
恩。武王设宴,君臣共饮,席前把纣王失政,细细说了一遍。武王曰:“君虽不正,臣礼宜
恭;各尽其道而已。”武王谕子牙选吉日动工,与飞虎造王府。子牙领旨,君臣席散。次
日,黄飞虎上殿谢恩毕,复奏曰:“臣父黄滚同弟飞彪、飞狗、子天禄、天爵、天祥、义弟
黄明、周纪、龙环、吴谦,家将一千名,人马叁千,未敢擅入都城,今住扎西岐山,请旨定
夺。”武王曰:“既是有老将军,传旨速入都城,各各官居旧职。”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
回分解。




第叁十五回 晁田兵探西岐事
第叁十五回 晁田兵探西岐事
 黄家出塞若飞鸢,盼至西岐拟到天;兵过五关人寂寂,将来几次血涓涓。子牙妙算安周
室,闻仲无谋改纣愆;纵有雄师皆破得,晁田空自涉风烟。
 话说闲太师自从追赶黄飞虎,至临潼关,被道德真君一捏神砂,退了闻太师兵回。太师
乃碧游宫金灵圣母门下,五行大道倒海移山,闻风知胜败,嗅土定军清,怎麽一捏神砂,便
自不知。大抵天数已归周主。问太师这一会,阴阳交错,一时失计。太师看着兵回,自己迷
了。到得朝歌,百官听候回音,俱来见太师,间其追袭原故。太师把追袭说了一遍,众宫无
言。闻太师沈吟半响,自思纵黄飞虎逃去,左有青龙关张桂方所阻,右有魔家四将可拦,中
有五关,料他插翅也不能飞去。忽听得报:“临潼关萧银开拴锁,杀张凤,放了黄飞虎出
关。”太师不语。又报:“黄飞虎潼关杀陈桐。”又报:“穿云关杀了陈梧。”又报:“界
牌关黄滚纵子投西岐。”又报:“汜水关韩荣有告急又书。”闻太师看过大怒曰:“吾掌朝
歌先君托孤之重。不料当今失政,刀兵四起,先反东南二路。岂知祸生萧墙,元旦灾来,反
了股肱重臣。追之不及,中途中计而归,此乃天命。如今成败未知,兴亡怎定?吾不敢负先
帝托孤之恩,尽人臣之节,以报先君可也。”命左石:“擂聚将鼓响。”不一时,众官俱到
参谒毕,太师问:“列位将军!今黄飞虎已归姬周,必生祸乱。今不若先起兵.明正其罪,
方是讨伐不臣,尔等意下如何?”内有总兵鲁雄出而言曰:“末将启太师,东伯侯姜文焕,
年年不息兵戈,使游魂关窦荣劳力费心;南伯侯鄂顺,月月叁山关苦坏生灵,邓九公睡不安
枕;黄飞虎今虽反出五关,太师可点大将,镇守严备关防。那姬发纵起兵来,中有五关之
阻;左右有青龙、佳梦二关,飞虎纵有本事,亦不能有为,又何劳太师怒激?方今二处干戈
未息,又何必生此一方兵戈?自寻多事。况如今库藏空虚,钱粮不足,还当酌量。古云:
『大将者战守通明,方是安天下之道。』”太师曰:“将军之言虽是;犹恐西土不守本分,
倘生祸乱,吾安得而无准备。况西岐南宫勇冠叁军;散宜生计谋百出,又有姜尚乃道德之
士,不可不防。一着空虚,百着空,临渴掘井,悔之何及!”鲁雄曰:“太师若是犹预未
决,可差一二将出五关打听西岐消息。如动则动,如止则止。”太师曰:“将军之言是
也。”随问左右:“谁为我往西岐走一遭?”内有一将应声曰:“末将愿往。”应者乃佑圣
上将军晁田。见太师欠身打躬曰:“末将此去,一则探虚实,二则观西岐进退巢穴。入目便
知兴废事,叁寸舌动可安邦。”有诗为证:
 “愿探西岐虚实情,提兵叁万出都城;子牙妙策权施展,管取将军谒圣明。”
 话说闻太师见晁田欲往大悦。点叁万人马,即日辞行出朝歌,一路上只见:
 轰天炮响,震地锣鸣;轰天炮响,汪洋大海起春雷。震地锣鸣,万仞山前飞霹雳;人如
猛虎离山,马似腾龙出水。旗摆动,浑如五色祥云;戟剑煌,却似叁冬瑞雪。迷空杀气罩乾
坤,遍地征云笼宇宙;征夫猛勇要争先,虎将鞍□(左“革”右“乔”)持利刃。银盔荡荡
白云飞,铠甲鲜明光灿烂;滚滚人行如泄水,滔滔马走似狻猊。
 话说晁田、晁雷人马出朝歌,渡黄河,出五关,晓行夜住,非止一日。哨探马报入已至
西岐,晁田传令安营,点炮静营,叁军呐喊,其扎西门。且说子牙在相府闲坐,忽听得喊声
震地,子牙问左右道:“为何有喊杀之声?”不时有探马报至府前:“启老爷!朝歌人马扎
住西门,不知何事?”子牙默思成汤何事起兵来侵,传令:“擂鼓聚将。”不一时,众将上
殿参谒,子牙曰:“成汤人马来侵,不知何故?”众将佥曰:“不知。”且说晁田安营,与
弟共议:“今奉太师命,来探西岐虚实,原来也无准备。今日往西岐见阵如何?”晁雷曰:
“长兄之言有理。”晁雷上马提刀,往城下请战。子牙正议,探马报称:“有将搦战。”子
牙问曰:“谁去问虚实走一遭?”言未毕,大将南宫应声出曰:“末将愿往。”子牙许之。
南宫领一枝人马出城,排开阵势,立马旗门看时,乃是晁雷。南宫曰:“晁将军慢来!今天
子无故以兵加西土,却是为何?”晁雷曰:“吾奉天子敕命,闻太师军令,问不道姬发自立
武王,不遵天子之谕;收叛臣黄飞虎,情殊可恨。汝可速进城禀你主公,早早把反臣献出,
解往朝歌,免你一郡之殃,若待迟延,侮之何及!”南宫笑曰:“晁雷!纣王罪恶深重,醢
大臣不思功绩,戮元铣有失司天,造炮烙不容谏言,设虿盆难及深宫,杀叔父剖心疗疾,起
鹿台万姓遭殃,君欺臣妻,五伦尽灭,宠小人大坏纲常。吾主坐守西岐,奉法守仁,君尊臣
敬,子孝父慈。叁分天下,二分归西。泰乐安康,军心顺悦,你今日敢将人马侵犯西岐,乃
自取辱身之祸。”晁雷大怒,纵马舞刀来取南宫。南宫举刀劈面相迎。两马相交,双刃并
举,一场大战。南宫与晁雷战有叁十回合,把晁雷杀得力尽筋疲,那里是南宫敌手?被南宫
卖一个破绽,生擒过去,绳缚索绑,得胜鼓响,推进西岐。南宫来至相府听令。至辕门下
马,命左右报於子牙。命:“进来。”南宫进殿,子牙问:“出战胜负?”南宫曰:“晁雷
来伐西岐,被末将生擒,听令指挥。”子牙传令推来。左右把晁雷推至滴水檐前,晁雷立而
不跪。子牙曰:“晁雷既被吾将擒来,为何不屈膝求生?”晁雷竖目大喝曰:“汝不过编卖
面一小人,吾乃天朝上国命臣,不幸被擒,有死而已。岂肯曲膝求生?”子牙命:“推出斩
首。”众人将晁雷推出去了。两边大小众将,听晁雷骂子牙之短,众将暗笑子牙出身浅薄。
子牙乃何等人物,便知众将之意。子牙谓诸将曰:“晁雷说吾编卖面,非辱吾也。昔伊尹乃
莘野匹夫,後辅成汤,为商股肱,只在遇之迟早耳。”传令:“将晁雷斩讫来报。”只见武
成王黄飞虎出曰:“丞相在上,晁雷只知有纣,不知有周,末将敢说此人归降,後来伐纣,
方可得其一臂之力。”子牙许之。黄飞虎出相府,见晁雷跪候行刑。飞虎曰:“晁将军!”
晁雷见武成王低首不语。飞虎曰:“你天时不识,地利不知,人和不明。叁分天下,周土已
得二分。东西南北,俱少属纣。纣虽强胜一时,乃老健春寒耳。纣之罪恶,天下百姓皆知
之;兵戈日无休息。况东南士马不宁,天下事可知矣。武王文足安邦,武可定国。想吾在纣
官拜镇国武成王,到此只改一字,开国武成王,天下归之,悦而从周。周武王之德,虽尧舜
不是过耳。吾今为你力劝丞相,准将军归降,可保簪缨万世。若是执迷,行刑令下,难保性
命,悔之不及矣。”晁雷被黄飞虎一篇言语,心明意朗,口称:“黄将军方末将抵触了子
牙,恕不肯赦免。”飞虎曰:“你有归降之心,吾当力保。”晁雷曰:“既蒙将军大恩保
全,实是再生之恩。末将敢不如命?”且说飞虎入府内,见子牙备言晁雷归降一事。子牙
曰:“杀降诛服,是为不义。黄将军既言,传令放来。”晁雷至檐下拜伏在地:“末将一时
卤奔,冒犯尊颜,理当正法;荷蒙赦宥,感德如山。”子牙曰:“将军既真心为国,赤胆佐
君,皆是一殿之臣,同是股肱之佑,何罪之有?将军既已归周,城外人马可调进城来。”晁
雷曰:“城外营中,还有末将的兄晁田现在营里,待末将出城招来,同见丞相。”子牙许
之。不说晁雷归周。话说晁田在营,忽报二爷被擒。晁田心下不乐,闻太师令吾等来探虚
实,今方出战,不料被擒,挫动锋锐。言未了,又报二爷辕门下马。晁雷进帐见兄。晁田
曰:“言你被擒,为何而返?”晁雷曰:“弟被南宫擒见子牙,吾当面深辱子牙一番,将吾
斩首。有武成王一篇言语,说的我肝胆尽裂,吾今归周,请你进城。”晁田闻言大骂曰:
“该死匹夫!你信黄飞虎一片巧言,降了西土,你与反贼同党,有何面见闻太师也?”晁雷
曰:“兄长不知,今不但吾等归周,天下尚且悦而归周。”晁田曰:“天下悦而归周者,吾
也知之。你吾归降“独不思父母妻子现在朝歌,吾等虽得安康,致令父母遭其杀戮,你我心
里安乐否?”晁雷曰:“为今之计奈何?”晁田曰:“你快上马,须当如此,以掩其功,方
可回见太师。”晁雷依计,上马进城,至相府见子牙曰,“末将领令招兄晁田归降,吾兄愿
从麾下,只是一件;末将说兄奉纣王旨意,征讨西岐,此系钦命,虽未命被擒归周,而吾兄
如束手来见,恐诸将後来见诮。望丞相□(左提“手”右“台”)举,命一将至营中请一
番,可存体面。”子牙曰:“原来你令兄要请,方进西岐。”子牙问曰:“左右谁去请晁田
走一遭?”当有黄飞虎答曰:“末将愿往。”子牙许之。二将出相府去了。子牙令辛甲、辛
免领简帖速行,二将得令去了。子牙又令,南宫领简帖速行,南宫亦领令去讫不表。且说黄
飞虎同晁雷出城,至营门;只见晁田辕门躬首欠身,迎迓武成王口称:“千岁请。”飞虎进
了叁层围子裹,晁田喝声:“拿了!”两边刀斧手一齐动手,挠钩搭住,卸却袍服,绳缠索
绑。飞虎大骂:“负义逆贼,恩将仇报。”晁田曰:“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
夫。”正要擒反叛解往朝歌,你今来得凑巧,传令起兵,速回五关。有诗为证:
 “晁田设计擒周将,妙算何如相父明;画虎不成类为犬,弟兄困缚进都城。”
 话说晁田兄弟忻然而回,炮声不响,人无喊声,飞云掣电而走。行过叁十五里,兵至龙
山口;只见两杆旗摇,布开人马,高声大叫:“晁田早早留下武成王,吾奉姜丞相命,在此
久候多时了。”晁田怒曰:“吾不伤西岐将佐,焉敢中途抢截朝廷犯官?”纵马舞刀来战。
辛甲使开斧赴面交还,两马相交,刀斧并举,大战二十回合。辛免见辛甲的斧胜似晁田,自
思既来救黄将军,须当上前,催马使斧,杀进营来。晁雷见辛免马至,礼屈词穷,举刀来
战。战未数合,晁雷情知中计,拨马落荒便走。辛免将纣兵杀散,救了黄飞虎。飞虎感谢走
骑出去,看辛甲大战晁田,武成王大怒曰:“吾有恩於晁田,这个贼狼心之徒。”纵骑持短
兵来战,未及数合,早被黄将军擒下马来,拿了绳困索缚。武成王指而骂曰:“逆贼你欺心
定计擒我,岂能出姜丞相奇谋胜算?”忙把晁田解回西岐不表。且说晁雷得命逃归,有路就
走,路途生疏,迷踪失迳,右串左串,只在西岐山内。走到二更时分,方上大路,只见前面
有夜不收灯笼高挑。晁雷吓的便走,金铃响处,忽闻炮声呐喊,当头一将,乃南宫也。灯光
影里,晁雷曰:“南将军放一条生,後日恩当重报。”南宫曰:“不须多言,早早下马受
缚。”晁雷大怒,舞刀相迎,那里是南宫敌手。大喝一声,生擒下马,两边将绳索绑缚,拿
回西岐来。此时天色微明,黄飞虎在相府前伺候,南宫也回来。飞虎称谢毕,少时听得鼓
响,众将参谒,左右报:“辛甲回令。”令至殿前,辛甲曰:“末将奉令,龙山口擒了晁
田,救了黄将军,请令定夺。”飞虎感谢曰:“若非丞相救援,几乎遭了逆党毒手。”子牙
曰:“来意可疑,吾故知其贼之诡诈矣。故令叁军於二处伺候,果不出吾之所料。”又报;
“南宫听令。”令至殿前,南宫曰:“奉命把守岐山,二更时分,果擒晁雷,请令定夺。”
子牙传令,把二将推至檐前。子牙大喝曰:“匹夫用此诡计,怎麽得过我?此皆是奸诈之
徒,命推出斩了。”军政官得令,把二将簇拥推出相府,只听晁雷大叫:“冤枉。”子牙笑
曰:“明明暗算害人,为何又称冤枉?”吩咐左右推转晁雷。子牙曰:“匹夫弟兄谋害忠
良,指望功高归国。不知老夫预已知之;今既被擒,理当斩首,何为冤枉?”晁雷曰:“丞
相在上,天下归周,人皆尽知。吾兄言父母俱在朝歌,子归真主,父母遭殃;自思无计可
行,故设小计。今被丞相看破,擒归斩首,情实可矜。”子牙曰:“你既有父母在朝歌,与
吾共议,设计拨取家眷。为何起这等狠心?”晁雷曰:“末将才庸智浅,并无远大之谋。早
告明丞相,自无此厄也。”道罢流满面,子牙曰:“你可是真情?”晁雷曰:“末将有无父
母,安敢再说谎言?黄将军尽知。”子牙问:“黄将军!晁雷可有父母?”飞虎答曰:
“有。”子牙曰:“既有父母,此情是实。”传令把晁田放回,二人跪拜在地。子牙道:
“将晁田为质,晁雷领简帖如此如此,往朝歌搬取家眷。”晁雷领令往朝歌。不知吉凶如
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叁十六回 张桂芳奉诏西征
第叁十六回 张桂芳奉诏西征
 奉诏西征剖玉符,幢飘扬映长途;惊看画戟翻钱豹,更羡冰花佛剑凫。张桂擒军称号
异,风林打将仗珠殊;纵然智巧皆亡败,无奈天心恶独夫。
 话说晁雷离了西岐,星夜进五关,过渑池,渡黄河,往朝歌,非止一日。进了都城,先
至闻太师府来。太师正在银安殿闲坐,忽报:“晁雷等到。”太师即令至檐前,忙问西岐光
景,晁雷答曰:“末将至西岐,彼时有南宫搦战,末将出马,大战叁十合,未分胜员;两家
鸣金,次日晁田大战辛甲,辛甲败回。连战数日,胜负未分。奈因汜水关韩荣,不肯应付粮
草,叁军慌乱。大抵粮草乃叁军之性命,末将不得已,故此星夜来见太师,望乞速发粮草,
再加添兵卒,以作应援。”闻太师沈吟半晌曰:“前有火牌令箭,韩荣为何不发粮草应付?
晁雷你点叁千人马,粮草一千,星夜往西岐接济,等老夫再点大将,共破西岐,不得迟
误。”晁雷领令,速点叁千人马,粮草一千,来带家小出了朝歌,星夜往西岐去了。有诗为
证:
 “妙算神机世所稀,太公用计亦深微;当时漫道欺闻仲,此後征诛事渐非。”
 话说闻太师发叁千人马,粮草一千,命晁雷去了叁四日;忽然想起汜水关韩荣,为何事
不肯支应,其中必有缘故。太师焚香,将叁个金钱搜求八卦妙理玄机,算出其中情由。太师
拍案叫曰:“吾失打点,反被此贼同家小去了。气杀吾也。”欲点兵追赶,去之已远,随问
徒弟吉立、余庆:“今令何人可伐西岐?”吉立曰:“老爷欲伐西岐非青龙关张桂芳不
可。”太师大悦,随发火牌令箭,差宫往青龙关去讫,一面又点神威大将军邱引,交代镇守
关隘。话说晁雷人马出了五关至西岐,回见子牙,叩头在地:“丞相妙计,百发百中,今末
将父母妻子俱进都城。丞相恩德,永矢不忘。”又把见闻太师的话,说了一遍。子牙曰:
“闻太师必点兵前来征伐,此处也要御防打点。”有场大战,按下不表。且说闻太师的差
官,到了青龙关,张桂芳得了太师火牌令箭,交代官乃神成大将军邱引。张桂芳把人马点十
万,先行官姓风名林,乃风后苗裔。等至数日,邱引来到,交代明白,张桂芳一声炮响,十
万雄兵尽发,过了些府州县,夜住晓行,怎见得?有诗为证:
 “浩浩旄旗滚,翩翩绣带飘;缨红似火,刀刃白如镣。斧列宣花样,摇虎豹条;鞭□
(左“金”右“间”)瓜棍,征云透九霄。叁军如猛虎,战马怪龙枭;鼓擂春雷震,锣鸣地
角摇。桂芳为大将,西岐事更昭。”
 话说张桂芳大队人马,非止一日,哨探马报人中军:“启总兵!人马已到西岐。”离城
五里安营,放炮呐喊,设下宝帐,先行参谒。桂芳按兵不动。且说西岐报马报入相府,“张
桂芳领十万人马,南门安营。”子牙升殿,聚将,共议退兵之策。子牙曰:“黄将军!张桂
芳用兵如何?”飞虎曰:“丞相下问,末将不得不以实陈。”子牙曰:“将军何故出此言?
吾与你皆系大臣,为主心腹,今乃说不得不实陈者何也?”飞虎曰:“张桂芳乃左道旁门之
将,俱有幻术伤人。”子牙曰:“有何幻术?”飞虎曰:“此术异常,但凡与人交兵会战,
必先通名报姓,如末将叫黄某;正战之间,他就叫:『黄飞虎不下马,更待何时?』末将自
然下马。故有此术,似难对战。丞相须吩咐众位将军;但遇桂芳交战,切不可通名。如有通
名者,无不获去之理。”子牙听罢,面有忧色。旁有诸将,不服此言者的道:“岂有此理,
那有叫名便下马的?若这等我们百员将官,只消叫百十声,便都拿尽?”众将官俱各含笑而
已。且说张桂芳命先行官风林,先往西岐,见头阵。风林上马,往西岐城下请战。报马忙进
相府。启:“丞相!有将搦战。”子牙问:“谁见首阵走一遭?”内有一将,乃文王殿下姬
叔乾也。此人性如烈火,因夜来听了黄将军的话,故此不服,要见头阵。上马提出来,只见
翠蓝下一将,面如蓝靛,发似朱砂,獠牙生上下,怎见得?
 花冠分五角,蓝脸映须红;金甲袍如火,玉带扣玲珑。手提狼牙棒,雕乌猛似熊;胸中
藏锦绣,到处未成功。封神为吊客,先锋自不同;大红上写,首将姓为风。
 话说姬叔乾一马至军前,见来将甚是凶恶,问曰:“来者可是张桂芳?”风林曰:“非
也,吾乃张总兵先行官风林是也。奉诏征讨反叛,今尔主无故背德,自立武王,又收反臣黄
飞虎,助恶成害,天兵到日,尚不引颈受戮,乃敢拒敌大兵?快早通名来,速投帐下!”姬
叔乾大怒曰:“天下诸侯,人人悦而归周,天命已是有在;怎敢侵犯西土,自取死亡?今且
饶你。叫张桂芳出来?”风林大骂:“反贼!焉敢欺吾!”纵马使两根狼牙棒飞来,直取姬
叔乾。叔乾摇急架相还,二马相交,棒并举,一场大战。怎见得?
 二将阵前心逞,锣鸣鼓响人惊;该因世上动刀兵,不由心头发恨。来那分上下,棒去两
眼难睁;你拿我诛身报国辅明君,我把你枭首辕门号令。
 二将战有叁十回合,未分胜败。姬叔乾法,传授神妙,演习精奇;浑身罩定,毫无渗
漏。风林是短家伙,攻不进长去。被姬叔乾卖个破绽,叫声:“着!”把风林左脚上刺了
一。风林拨马逃回本营。姬叔乾纵马赶来,不知风林乃左道之士,逞势迫追,风林虽是带
伤,法术无损。回头见姬叔乾赶来,口里念念有词,把口吐出一道黑烟喷来,就化为一网
边,现一粒红珠;有碗口大小,望姬叔乾劈面打来。可怜姬殿下乃文王第十二子,被此珠打
下马来。风林勒回马,复一棒打死,枭了首级,掌鼓回营,见张桂芳报功。桂芳令辕门号
令。且说西岐败人马进城,报与姜丞相。子牙知姬叔乾阵亡,郁郁不乐。武王知弟死,着实
伤悼,诸将切齿。次日张桂芳大队排开,坐名请子牙答话。子牙曰:“不入虎穴,焉得虎
子?”随传令摆五方队伍,两边排立鞭龙降虎将,打阵众英豪出城。只见对阵旗脚下,有一
将银盔素铠,白马银。上下似一块寒冰,如一堆瑞雪。怎见得?
 顶上银盔排凤翅,连环铠素似秋霜;白袍暗现团龙滚,腰束羊脂八宝镶。护心镜射光明
显,四棱□(左“金”右“间”)挂马鞍旁;银鬃马走龙出海,倒提安邦白枰。胸中习就无
穷术,授玄功宝异常;青龙关上声名远,纣王驾下紫金梁。白上面书大字,奉敕西征张桂
芳。
 话说张桂芳见子牙人马出城,队伍齐整,军法森严;左右有雄壮之威,前後有进退之
法。金盔者英风纠纠,银盔者气概昂昂。一对对出来,其实骁勇。又见子牙坐青马,一身道
服,落腮银须;手提雌雄宝剑,怎见得?有西江月为证:
 鱼尾金冠鹤氅,丝□(左“糸”右“条”)双结乾坤;雄宝剑手中抡,八卦仙衣内衬。
善能移山倒海,惯能撒豆成兵;仙风道骨果神清,极乐神仙临阵。
 张桂芳又见宝纛下,武成王黄飞虎,坐骑提,心中大怒;一马闯至军前,见子牙而言
曰:“姜尚!你原为商臣,曾受恩禄;为何又背而助姬发作恶?又纳叛臣黄飞虎,复施诡
计,说晁田降周。恶大罪深,纵死莫赎。吾今奉诏征讨,速宜下马受缚,以正欺君叛国之
罪。倘敢抗拒天兵,只待踏平西土,玉石俱焚,那时悔之晚矣。”子牙马上笑曰:“公言差
矣!岂不闻贤臣择主而仕,良禽择木而栖?天下尽反,岂在西岐;料公一忠臣也,不能辅纣
王之稔恶。吾君臣守法奉公,谨守节度,今日提兵侵犯西土,乃是公来欺吾,非吾欺足下。
倘或失利,贻笑他人。深为可惜。不如依吾拙谋,请公回兵,此为上策。毋得自取祸端,以
贻伊戚。”桂芳曰:“闻你在昆仑,学艺数年,你也不知天地间有无穷变化。据你所言,就
如婴儿作笑,不识轻重,实非智者之言。”令:“先行官与我把姜尚拿来。”风林走马出
阵,冲杀过来,只见子牙门角下,一将连人带马,如映金赤白玛瑙一般,纵马舞刀,迎敌风
林,乃大将南宫也。不答话,刀棒并举,一场大战。怎见得?
 二将阵前把脸变,催回战马声不善;这一个指望万载把名标,那一个声留在金銮殿。这
一个钢刀起去似寒冰,那一个棒举红飞惊紫电;自来恶战果跷蹊,二虎相争心胆颤。
 话说二将交兵,只杀的征云四起,锣鼓喧天。且说张桂芳在马上,又见武成王黄飞虎,
在子牙宝纛脚下,怒纳不住,纵马杀将过来。黄飞虎也把五色神牛催开,大骂:“逆贼!怎
敢冲吾阵脚!”牛马相交,双并举,恶战龙潭。张桂芳仗胸中左道之术,一心要擒飞虎。二
将酣战,未及十五合,张桂芳大叫:『黄飞虎不下马,更待何时?』飞虎不由自己撞下鞍□
(左“革”右“乔”),军士方欲上前擒获,只见对阵上一将,乃是周纪,飞马冲来,抡斧
直取张桂芳。黄飞彪、飞豹二将齐出,把飞虎救去。周纪大战桂芳。张桂芳掩一就走,周纪
不知其故,随後赶来。张桂芳知道周纪,大叫一声:『周纪不下马,更待何时?』周纪跌下
马来,及至众将救时,已被士卒生擒活捉,拿进辕门。且说风林战南宫;风林拨马就走,宫
也赶去,被风林如前,把口一张,黑烟喷出,烟内现碗口大小一粒珠,把南宫打下马来,生
擒去了。张桂芳大获全胜,掌鼓回营。子牙收兵进城,见折了二将,郁郁不。且说张桂芳升
帐,把周纪、南宫,推至中军。张桂芳曰:“立而不跪者,何也?”南宫大喝曰:“狂诈匹
夫!我将身许国,岂惜一死!既被妖术所获,但凭汝为,有甚话说。”桂芳传令:“且将二
人因於陷车之内,待破了西岐,解往朝歌,听圣旨发落。”不题。次日,张桂芳亲往城下搦
战,探马报人丞相府曰:“张桂芳搦战。”子牙因他开口叫名,便落下马,故不敢传令,且
将免战牌挂出去。张桂芳笑曰:“姜尚被吾一阵,便杀得免战高悬。”故此免战不动。且说
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坐碧游床,运元神,忽然心血来潮,早知其故。命:“金霞童儿!
请你师兄来。”童儿领命来桃园,见哪吒,口称:“师兄!师父有请。”哪吒至蒲团下拜。
真人曰:“此处不是久居之地,你速往西岐,去佐你师叔姜子牙,可立你功名事业。如今叁
十六路兵伐西岐,你可前去,辅佐明君,以应上天垂象。”哪吒满心欢喜,即刻辞别下山。
上了风火轮,提火尖,斜挂豹皮囊,往西岐来。怎见得好快?有诗为证:
 “风火之功起在空,遍游天下任西东;乾坤顷刻须臾到,妙理玄功自不同。”
 话说哪吒顷刻来到西岐,落了风火轮,找问相府。左右指引,小金桥头是相府。哪吒至
相府下轮,左右报入:“有一道童求见。”子牙不敢忘本,传令请来。哪吒至殿前,倒身下
拜,口称:“师叔。”子牙问曰:“你是那里来的?”哪吒答曰:“弟子是乾元山金光洞太
乙真人徒弟,姓李名哪吒。奉师命下山,听师叔左右驱使。”子牙大喜,未及温慰,只见武
成王出班,称谢前救援之恩。哪吒问:“有何人在此伐西岐?”黄飞虎答曰:“有青龙关张
桂芳。左道惊人,连擒二将,姜丞相故悬免战牌在外。”哪吒曰:“吾既下山来佐师叔,岂
有袖手旁观之理?”哪吒来见子牙曰:“师叔在上,弟子奉师命下山,今悬免战,此非长
策。弟子愿去见阵,张桂芳可擒也。”子牙许之。传令去了免战牌,彼时探马报与张桂芳,
西岐摘了免战牌。桂芳谓先行风林曰:“姜子牙连日不出战,那里取得救兵来了?今日摘去
免战牌,你可去搦战。”先行风林领令出营,城下搦战。探马报入相府,哪吒答言曰:“弟
子愿往往。”子牙曰:“是必小心。桂芳左道,呼名落马。”哪吒答曰:“弟子见机而
作。”即登风火轮,开门出城,见一将蓝靛脸,朱砂发,凶恶多端,用狼牙棒,走马出阵,
见哪吒脚踏二轮问曰:“汝是何人?”哪吒答曰:“吾乃姜丞相师侄李哪吒是也。尔可是张
桂芳,专会呼名落马的?”风林曰:“非也,吾乃是先行官风林。”哪吒曰:“饶你不死,
只唤出张桂芳来。”风林大怒,纵马使棒,来取哪吒,手内两相架隔,轮马相攻,棒并举,
大战城下。有诗为证:
 “下山首战会风林,发手成功岂易寻;不是武王洪福大,西岐城下事难禁。”
 话说二将大战二十回合,风林暗想:“哪吒道骨稀奇,若不下手,恐受他累。”掩一棒
拨马便走,哪吒随後赶来,前走一似猛风吹败叶,後随恰如急雨打残花。风林回头一看,见
哪吒赶来,把口一张,喷出一道黑烟,烟里现有碗口大小一珠,劈面打来。哪吒笑曰:“此
术非是正道。”哪吒用手一指,其烟自灭。风林见哪吒破了他的法术,厉声大叫:“气杀吾
也!耙破吾法术。”勒马复战,被哪吒豹皮囊,取出那乾坤圈丢起,正打风林左肩甲,只打
的筋断骨折,几乎落马,败回营去。哪吒打了风林,立在辕门,坐名要张桂芳。且说风林败
回,进营见桂芳,备言其事。又见哪吒坐名搦战,张桂芳大怒,忙上马提出营,一见哪吒,
耀武扬威,张桂芳问曰:“站风火轮者,可是哪吒麽?”哪吒答曰:“然。”张桂芳曰:
“顷打吾先行官,是尔!”哪吒大喝一声:“匹夫!说你善能呼名落马,特来擒尔!”把一
挑来取,桂芳,急架相迎?两马相交,双并举,好场恶杀。一个是莲花化身灵珠子,一个是
封神榜上一丧门。有赋为证:
 征云笼宇宙,杀气乾坤:这一个展钢要安社稷,那一个展双轮发手无存。这一个为江山
以身报国,那一个争世界岂肯轻论。这个似金鳌搅海,那个是大蟒翻身;几时罢干戈事,老
少安康见太平。
 话说张桂芳大战哪吒,叁四十回合,哪吒乃太乙仙传。使开如飞电长空,风声临玉树。
张桂芳虽是法精熟,也是雄威力敌,不能久战,随用道术要擒哪吒。桂芳大呼曰:“哪吒不
下车来,更待何时?”哪吒也吃一惊,把脚蹬定二轮,却不得下来。桂芳见叫不下轮来,大
惊。老师授,叫语捉将,道名拿人,往常确应,今日为何不准?只得再叫一声,哪吒只是不
理。连叫叁声,哪吒大骂:“失时匹夫!我不下来,凭我。难道你强叫我下来?”张桂芳大
怒,努力死战,哪吒把紧一紧,似银龙翻海底,瑞雪满空飞,只杀得张桂芳力尽筋疲,遍身
流汗,哪吒把乾坤圈飞起来打张桂芳。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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