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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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3-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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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吗？”
“没有！”
“不行，你还得走一趟！”
“可是，真的没办法呀！”
“如果不哭，你就不能留下来。这是规矩，规矩是不能改的。”
“谁定的规矩？”
“你问我，我问谁？反正我只负责看门。”
“如果我说哭了，你也不知道啊！”
“我知道，任何时候，我都知道。你再走一趟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小同扛着沉甸甸的书包，慢吞吞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手里握着根柳条，叶子全部被一片一片的扯下来了。还剩一条光秃秃的枝。
看到墙壁，她挥舞着柳条“啪” 的抽上去。看见野狗，也是这么抽。那条可怜的狗抱头鼠窜，反正它被打惯了，皮了。哪天被流浪汉给逮住剁了煮了吃了，它也许就再也不用捱抽捱踢了！狗的生涯如此艰难，好在它自己并不觉得！
小同回到家的时候，舅妈刚刚好做完饭，一家子正吃着。她看了小同一眼道，“吃吧！别总是等到菜都凉了才回来。”
小同笑了笑，“今天在学校和同学讨论功课，忘记时间了，下次注意。”
她轻快的拿起一只细瓷小碗，装上细细白白的热米饭，坐在桌子前，快乐的吃起来，“嗯，好吃，这个青椒豆干丝特别好。舅妈你做菜的手艺一流，我就怎么做不好。”
舅妈露出些笑意，“你还小，等以后你就知道怎么做了，慢慢来！”
夜晚的凉风将窗帘刮得咧咧响，一轮下悬月悄悄的挂在天空，满天的星星，盖住月亮那微不足道的小光芒。窗外的世界宁静，和谐。带着些夜晚的露水湿润，羞涩如少女的期盼。
小同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正蹲在书桌前专心的看着她的小白鼠-----虎头。瓶子刚刚清洁过，从新铺上了碎木屑。她特意还加了些大一点的木头，这样虎头就可以磨牙了。虎头的牙长得好快，小木头没一会儿就咬烂了。
“虎头，你今天过得好不好？”
“看你咬得那么开心，估计是过得还可以，我今天不是很开心，怎么办呢？”
虎头猛的抬头看了看四周，仿佛觉得自己被观察，被透视。
“你不要害怕，这里就只有我，小同。他今天还是没有注意到我，怎么办。我很喜欢他呢！今天，我故意从他的教室门口走过，还同他打了个招呼，可是，他只是挥了挥手，就不理会我了。”
虎头继续低下头啃木头。
“算了，反正你也不懂，我不和你说了。”
小同躺在床上，自己觉得很忧伤。于是，她开始想那些更忧伤的事情，包括老师对她的不公平，舅舅舅妈的冷眼，还有隔壁姓余的那个小子对她的漠视。沉浸在忧伤中的小同开始哭泣，在哭泣中慢慢的睡着了。她忘记关窗户了，虎头一个劲的打哆嗦。当然，这些小同因为睡着了，并不清楚。
新年到了，舅妈给小同买了新的呢子外套，长到膝盖。粉色的，胸前还有一个小小的卡通snoopy。小同开心的大叫，“哇，好漂亮的衣服，舅妈你真好。”
“虎头，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粉红色的衣服。我已经十七岁了，还穿这样的颜色，会被人笑的。舅妈给蓉蓉买了蓝色的击剑服，好帅气。为什么我一定要穿粉红的呢？”
小同穿着新衣服走出大门。恰好碰到隔壁的姓余的小子。那小子穿着黑色的外套，头发剪得超短，看起来又精神又帅。
“小同，你的外衣真好看，新买的吧！”
他一定是在嘲笑我穿粉色的衣服，小同心想。她扮了个无可奈何的鬼脸，不说话。
“走吧，和我一起去看同学。” 余小子扯了扯她的袖子。
小同一阵心跳，立刻放下衣服的重担子，象个尾巴一样跟上去了。
这里一堆男生，大家都吼叫着打电动游戏，玩扑克牌。几个女生闲闲的坐在一旁嗑瓜子，聊天。小同只认识余小子和余小子最好的朋友老鸦。
老鸦也说，“小同，你的衣服很漂亮，是新的吧！”
小同恨恨的脱下外套，却笑着说，“是舅妈给我的新年礼物。”
余小子疯狂的打电动，老鸦和他一边，两个人搭档，都是强盗。小同挤进人群，莫明其妙的看着，不知道这个游戏有什么好玩的，真无趣。
余小子百忙之中，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说，“哥哥我厉害吧！今天叫你见识一下。”
小同心中一热，将最后那丝不快给放下了，安心的挨着他看电动游戏。第一次和他靠这么近，心砰砰乱跳，脸一直红得透透的，左右一看，没有人注意。
吃饭的时候，大家凑了份子，准备了好大一个火锅，麻辣的，一整只鸡，切成小块，外加上大白菜无数棵，啤酒无数瓶。
她本来想挨着余小子坐，结果被老鸦抢了先，另外一边，却是个女生。那个女孩是刚刚到的，和余小子打了个亲热的招呼，就坐下在他的旁边。小同的肺都快气炸了。
老鸦说，“小同妹子，别傻站着，挨着你老鸦哥哥坐。”
她坐在老鸦的旁边，瞧瞧的打量那个刚刚来的女生。女生很矫情，打开一瓶啤酒，慢慢的喝。小同觉得她的眼睛太大了，不好看，显得嘴巴更小，简直是难看嘛。皮肤的颜色过白，很不健康。他们说，她是班花，这些人真没眼光。
新年过去了，又开学了，死命的忙了半个学期，小同的高二结束，余小子也考上大学了。
小同凑在他的房间里，不肯走，“你上了大学还回不回来？”
“暑假寒假都会回来。”
“你们班上有没有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的。”
“有啊！你见过的，我们班的班花。”
小同忽然狡猾的微笑，“啊哈，我知道了，你喜欢她，故意和她报考同一间大学。”
余小子红了脸，“小孩子，懂什么！”
“我才小你一岁而已！”
“一岁也是小，小破孩，就好奇这些东西。”
“余小子，你会不会写信给我。”
“大概吧！等我有空的时候，发漂亮的明信片给你！”
“我要你写信，不许发电子邮件。”
“好吧！我尽量。”
小同懒懒的躺在余小子的床上，郁闷到极点。
“这么好的天气，我们别闷在这里了，出去逛逛吧！和老鸦去钓鱼，你去不去？”
“钓鱼有什么好玩的，不如，你陪我去看电影吧！”
小同坐在黑暗的电影院里，默默的流着眼泪。她坚持要看这部电影------铁坦尼号，虽然是第三次看了。
她感觉到余小子在打量她，怕什么，哭就哭，反正以后。。。
小同也上了大学，和老鸦是一个学校。
老鸦问小同，“你还喜欢老余吗？”
小同吓得跳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哈哈，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她气得挥起拳头猛捶老鸦的肩膀胳膊。
“舒服，舒服，再多打两下。”
小同一阵气苦，呼的跑开了。
坐在学校里的小湖边，她看着落叶一片一片的飘落，心里泛起一些断断续续的句子和词，轻轻的来了，轻轻的走了，云彩，落叶，浮云，夏天的雨，冬天的雪，满天的柳絮，美丽，短暂，诗意，青春。
拔下一根柳条，小同轻轻的用嘴咬着细细的枝，涩涩的。她叹了口气，觉得天气不错，应该去逛逛街。
逛街，好象挺没意思的，不如还是坐在湖边吧！
小同继续闷闷的念着想着那些浪漫的句子，一直坐到天黑！一群野鸭子飞起，惊起点点涟漪，她注视这那些自由的鸭子，微微的笑了。
小同大学二年级，余小子来了。大学三年级，他又来了。大学四年级，他没来。因为老鸦已经毕业了，他不需要来看老鸦了。老鸦却来了，看他的老师，顺便瞧了瞧小同。
“你还喜欢着老余吗？”
“胡说八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哼，那小子，你根本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
“难道我对你有意思才对吗？”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问你是不是还喜欢老余的那个问题。”
“你八婆！”
“我本来就很八，不然为什么我的外号是老鸦呢！”
小同恨死老鸦了。其实她自己不再想这个问题了。反正，花都落了几季了，人也走了很久了，想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根本就是同自己过不去。
躺在宿舍的铺位上，同寝室的几个女生都已经睡去。以前大家都爱聊些爱不爱的问题，现在好象聊得少了。新的话题是怎么找工作，怎么找门路。听说有女生为了找工作还特地去整容，还有人跑去摄影楼拍艺术照------很自然的艺术照。
不知道有没有帮助！
工作了一年，小同给舅妈买了一个纯白金的项链。项链在阳光下闪着美丽的光芒，称得舅妈那张笑呵呵的脸如同弥乐佛。
隔壁的余家妈妈羡慕的说，“还是女孩好，我们家的臭小子，出去了就不回来了，别说项链，就是绳子都没买一根回来。上次托人带来一盒子巧克力。这些洋玩艺，我们这老人家哪里爱吃。说不定是他送给女孩子，人家不要的。”
舅妈乐了，“小同这个孩子，从小就不让人操心。蓉蓉就不懂了，到现在连厨房都没下过，那里象小同，做得一手好菜。”
余妈妈仔细的打量着小同，“女大十八变，越来越漂亮了，不知道哪家有福气娶了这个好媳妇。要不，给我们家小子做媳妇？”
小同羞红了脸。
舅妈笑了，“就怕攀不上哟！”
小同蹲在房间，对着新的小白鼠-----虎脑，说着话，“虎脑，你兄弟过世了几年了，如今就你陪着我了。”
虎脑睡着了。
“瞧你，怎么这么懒，就知道睡觉。你难道不知道，外面的阳光很好吗？我们哥俩是不是该出去走走了！”
舅妈敲门。
“小同，舅妈想跟你说个事儿。”
小同微笑着，“嗯，舅妈你说吧！”
“是这样的，前些天，有人同我说媒。小伙子人挺好，他家里开了公司，是做进出口的。他人嘛，学历虽然不高，没上过大学，但人很机灵。在郊外还有几百万元的小洋楼。我知道你喜欢隔壁家的那个，但他现在和你一样，不过是个苦工薪阶级，几辈子都熬不出个头。再说，他好象。。。我想你也老大不小了。舅妈舍不得你，但是，也不能一辈子留你在身边。”
小同心中一阵刺痛，恨不得找个小黑屋子躲起来。
她面上却没露出痕迹，仍然挂着微笑，“啊，隔壁的余大哥，早忘记了。舅妈你觉得好肯定是不错的，什么时候见见也好。”
小陈开着日本车来接小同出去吃饭。第三次约会了，两人坐在高级的餐馆里吃着鲍鱼。
小同不喜欢吃鲍鱼，她觉得鲍鱼的味道象煮过了头的蘑菇，咬不烂，吃着也无味。但小陈喜欢，他说，“我最喜欢吃鲍鱼，很有咬口。龙虾什么的很腥，吃起来不舒服，还是鲍鱼好。”
小同呵呵一笑，“我也不喜欢吃龙虾。”
“对了，你喜欢去什么地方玩。我们什么时候找个好地方度假。你还没去过我们家郊外的房子，那里的空气很舒服，小区的管理很好，外人进不去，很安全。还有，尤其是那草皮，修剪得一流，可以躺在上面睡觉。”
“嗯，城市里的高楼住得的确没有郊外的小楼舒服。你们家很有品味，什么时候有空去逛逛，最近工作稍微忙点。”
“其实你那份工作，做不做都没关系。给别人打工，累死，又赚不到钱。”
“还是你们自己做老板的好，不过，老板也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陈伯伯那么有经济头脑，别人只有给他打工了。”
“其实我爸他也没什么，就是懂得人际关系，他和省里的头头很铁。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在中央都有人呢！”
“噢，小声点，给人家听到不好。”
“怕什么，出了事情，自然后面有人扛着。”
小同和小陈解除婚约。小陈家出了事情，小洋楼给查封了，财产全部冻结。
舅妈愧疚的说，“小同，都是舅妈不好，差点儿误了你。”
小同笑了，“这哪里关舅妈的事情。舅妈是好心，希望我以后过得好。他们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谁知道呢！”
老鸦对小同吼着，“还不快点，要迟到了。你总是这么磨磨蹭蹭的，电影都要开演了。”
小同回了一句，“怕什么，电影院又不会跑，又不是看烟花。”
“娶你这种老婆真要命。”
“反悔还来得及，离婚办事处星期一到星期五开门。”
老鸦笑了，“你呀，对别人嘴巴甜得拧得出蜜来，对我总是这么不客气。”
“你是我老公，有火不朝你撒，找谁去？”
“好了好了，老婆，我们别打嘴皮子仗了。就算你全对了，行了吧！”
“什么叫就算，本来就是我全对。”
“咦，老婆，你这件衣服很漂亮，我从来没见过的。”
小同一拳打在老鸦的肩膀上，“猪，这件衣服是你买给我的。”
小同的女儿出生了，老余来看认干女儿。
老鸦说，“老余，你瞧，咱们家的闺女多象她妈，漂亮得简直同仙女差不多。”
老余挤了挤眼，“难怪你高中那个时候总是跑我家，敢情是为了我的仙女妹妹。”
老鸦哈哈大笑，去厨房张罗吃的。
小同给女儿换尿布，老余感慨着，“小同，怎么你已经有女儿了。”
“二十六了，怎么不该有女儿。”
“记得你刚刚到你舅妈家，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爱穿粉红色的衣服，养一只叫做虎头的小白老鼠。平时喜欢笑，见谁都笑，特讨人喜欢。”
小同抬起头，看了看老余，她想起当年的余小子，那个帅气，充满阳光的男生，喜欢拍着她的头说，“瞧你哥哥的，厉害吧！”
走在人群里，他应该还是个引人注目的男人，头发依然剪得很短，一双浓眉，很男子气。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觉得空气很潮湿，简直堵住了呼吸道。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好象还没有开始，已经结束了。
老余拍了拍她的头，“你哥哥我也要结婚了，就差房子还没有装修好。什么时候来看看。”
“是和那个班花吗？”
“啊，你还记得这个？当然不是，我已经有很多年没见她了。听说她出国了，好象是美国还是英国。”
“她一点都不好看，丑死了。” 小同突然冒出一句，说了又开始后悔。
“呵呵，我不记得了。”
老鸦端着盘子出来，“小同，你最爱吃的青椒豆干丝来了。老余，你喜欢的麻婆豆腐马上就好。”
躺在病床上，小同微微的笑。
老鸦握着她的手，说，“你会好的，你一定会好的。我们家的小妞妞还等着她妈妈回家。”
小同没有哭，只是静静的看着老鸦。
“老鸦，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嗯，不知道，好象是高中的时候，你穿红色呢子外头套那个时候，很可爱，象个洋娃娃。”
“那么早，你怎么从来不对我说呢？”
“你心里一直喜欢老余嘛。”
“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对了，还有我们家妞妞。结婚的时候，本来是可有可无的，如今真的怕离开你。”
“别说了，小同。。。”
老鸦将头埋在手中，小同看着他的眼泪从指缝中漏出来。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裤子上，慢慢的沁进深蓝色的布料中。
小同看了看窗外的蓝天，阳光真的很好，她不想走，她想和爱的人白头到老，想看着妞妞上学，交男朋友，结婚，生子。
老鸦擦干了眼泪，抚摸着小同的头，“以后，我们要换个大点的房子，环境要稍微好点，现在这个，厨房太小，你每次做菜都很辛苦。”
“嗯，我都听你的，你是咱们家一家之主。”
小同闭上了眼睛，觉得很累很累。恍惚之间，她听到有人对她说话，“你可以回来了，你可以从世俗中回来了。”
“我不要回来，我要留在世俗中。”
“不行，规定了，只要你爱的并且爱你的人为你流下了眼泪，你就可以回来了。”
“这是谁定的破规矩。每个人都会有爱她并且她爱的那个唯一的人，他们都会流眼泪。”
“这已经是你第三次去世俗中，这次你合格了。我要接你走。”
“我不走，我死也不走。”
“由不得你，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你是属于我这个管区的，这个管区的规矩就是这样。”
小同拼命的喊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世俗。”
她仿佛觉得自己被一个旋涡吸住，就在这个时候，她醒了。
老鸦一脸泪水的摇着小同的身子，“不要走，不要走。。。”
小同笑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知道，她喜欢世俗，要一直留到头发白了。
“没有！”
“不行，你还得走一趟！”
“可是，真的没办法呀！”
“如果不哭，你就不能留下来。这是规矩，规矩是不能改的。”
“谁定的规矩？”
“你问我，我问谁？反正我只负责看门。”
“如果我说哭了，你也不知道啊！”
“我知道，任何时候，我都知道。你再走一趟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小同扛着沉甸甸的书包，慢吞吞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手里握着根柳条，叶子全部被一片一片的扯下来了。还剩一条光秃秃的枝。
看到墙壁，她挥舞着柳条“啪” 的抽上去。看见野狗，也是这么抽。那条可怜的狗抱头鼠窜，反正它被打惯了，皮了。哪天被流浪汉给逮住剁了煮了吃了，它也许就再也不用捱抽捱踢了！狗的生涯如此艰难，好在它自己并不觉得！
小同回到家的时候，舅妈刚刚好做完饭，一家子正吃着。她看了小同一眼道，“吃吧！别总是等到菜都凉了才回来。”
小同笑了笑，“今天在学校和同学讨论功课，忘记时间了，下次注意。”
她轻快的拿起一只细瓷小碗，装上细细白白的热米饭，坐在桌子前，快乐的吃起来，“嗯，好吃，这个青椒豆干丝特别好。舅妈你做菜的手艺一流，我就怎么做不好。”
舅妈露出些笑意，“你还小，等以后你就知道怎么做了，慢慢来！”
夜晚的凉风将窗帘刮得咧咧响，一轮下悬月悄悄的挂在天空，满天的星星，盖住月亮那微不足道的小光芒。窗外的世界宁静，和谐。带着些夜晚的露水湿润，羞涩如少女的期盼。
小同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正蹲在书桌前专心的看着她的小白鼠-----虎头。瓶子刚刚清洁过，从新铺上了碎木屑。她特意还加了些大一点的木头，这样虎头就可以磨牙了。虎头的牙长得好快，小木头没一会儿就咬烂了。
“虎头，你今天过得好不好？”
“看你咬得那么开心，估计是过得还可以，我今天不是很开心，怎么办呢？”
虎头猛的抬头看了看四周，仿佛觉得自己被观察，被透视。
“你不要害怕，这里就只有我，小同。他今天还是没有注意到我，怎么办。我很喜欢他呢！今天，我故意从他的教室门口走过，还同他打了个招呼，可是，他只是挥了挥手，就不理会我了。”
虎头继续低下头啃木头。
“算了，反正你也不懂，我不和你说了。”
小同躺在床上，自己觉得很忧伤。于是，她开始想那些更忧伤的事情，包括老师对她的不公平，舅舅舅妈的冷眼，还有隔壁姓余的那个小子对她的漠视。沉浸在忧伤中的小同开始哭泣，在哭泣中慢慢的睡着了。她忘记关窗户了，虎头一个劲的打哆嗦。当然，这些小同因为睡着了，并不清楚。
新年到了，舅妈给小同买了新的呢子外套，长到膝盖。粉色的，胸前还有一个小小的卡通snoopy。小同开心的大叫，“哇，好漂亮的衣服，舅妈你真好。”
“虎头，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粉红色的衣服。我已经十七岁了，还穿这样的颜色，会被人笑的。舅妈给蓉蓉买了蓝色的击剑服，好帅气。为什么我一定要穿粉红的呢？”
小同穿着新衣服走出大门。恰好碰到隔壁的姓余的小子。那小子穿着黑色的外套，头发剪得超短，看起来又精神又帅。
“小同，你的外衣真好看，新买的吧！”
他一定是在嘲笑我穿粉色的衣服，小同心想。她扮了个无可奈何的鬼脸，不说话。
“走吧，和我一起去看同学。” 余小子扯了扯她的袖子。
小同一阵心跳，立刻放下衣服的重担子，象个尾巴一样跟上去了。
这里一堆男生，大家都吼叫着打电动游戏，玩扑克牌。几个女生闲闲的坐在一旁嗑瓜子，聊天。小同只认识余小子和余小子最好的朋友老鸦。
老鸦也说，“小同，你的衣服很漂亮，是新的吧！”
小同恨恨的脱下外套，却笑着说，“是舅妈给我的新年礼物。”
余小子疯狂的打电动，老鸦和他一边，两个人搭档，都是强盗。小同挤进人群，莫明其妙的看着，不知道这个游戏有什么好玩的，真无趣。
余小子百忙之中，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说，“哥哥我厉害吧！今天叫你见识一下。”
小同心中一热，将最后那丝不快给放下了，安心的挨着他看电动游戏。第一次和他靠这么近，心砰砰乱跳，脸一直红得透透的，左右一看，没有人注意。
吃饭的时候，大家凑了份子，准备了好大一个火锅，麻辣的，一整只鸡，切成小块，外加上大白菜无数棵，啤酒无数瓶。
她本来想挨着余小子坐，结果被老鸦抢了先，另外一边，却是个女生。那个女孩是刚刚到的，和余小子打了个亲热的招呼，就坐下在他的旁边。小同的肺都快气炸了。
老鸦说，“小同妹子，别傻站着，挨着你老鸦哥哥坐。”
她坐在老鸦的旁边，瞧瞧的打量那个刚刚来的女生。女生很矫情，打开一瓶啤酒，慢慢的喝。小同觉得她的眼睛太大了，不好看，显得嘴巴更小，简直是难看嘛。皮肤的颜色过白，很不健康。他们说，她是班花，这些人真没眼光。
新年过去了，又开学了，死命的忙了半个学期，小同的高二结束，余小子也考上大学了。
小同凑在他的房间里，不肯走，“你上了大学还回不回来？”
“暑假寒假都会回来。”
“你们班上有没有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的。”
“有啊！你见过的，我们班的班花。”
小同忽然狡猾的微笑，“啊哈，我知道了，你喜欢她，故意和她报考同一间大学。”
余小子红了脸，“小孩子，懂什么！”
“我才小你一岁而已！”
“一岁也是小，小破孩，就好奇这些东西。”
“余小子，你会不会写信给我。”
“大概吧！等我有空的时候，发漂亮的明信片给你！”
“我要你写信，不许发电子邮件。”
“好吧！我尽量。”
小同懒懒的躺在余小子的床上，郁闷到极点。
“这么好的天气，我们别闷在这里了，出去逛逛吧！和老鸦去钓鱼，你去不去？”
“钓鱼有什么好玩的，不如，你陪我去看电影吧！”
小同坐在黑暗的电影院里，默默的流着眼泪。她坚持要看这部电影------铁坦尼号，虽然是第三次看了。
她感觉到余小子在打量她，怕什么，哭就哭，反正以后。。。
小同也上了大学，和老鸦是一个学校。
老鸦问小同，“你还喜欢老余吗？”
小同吓得跳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哈哈，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她气得挥起拳头猛捶老鸦的肩膀胳膊。
“舒服，舒服，再多打两下。”
小同一阵气苦，呼的跑开了。
坐在学校里的小湖边，她看着落叶一片一片的飘落，心里泛起一些断断续续的句子和词，轻轻的来了，轻轻的走了，云彩，落叶，浮云，夏天的雨，冬天的雪，满天的柳絮，美丽，短暂，诗意，青春。
拔下一根柳条，小同轻轻的用嘴咬着细细的枝，涩涩的。她叹了口气，觉得天气不错，应该去逛逛街。
逛街，好象挺没意思的，不如还是坐在湖边吧！
小同继续闷闷的念着想着那些浪漫的句子，一直坐到天黑！一群野鸭子飞起，惊起点点涟漪，她注视这那些自由的鸭子，微微的笑了。
小同大学二年级，余小子来了。大学三年级，他又来了。大学四年级，他没来。因为老鸦已经毕业了，他不需要来看老鸦了。老鸦却来了，看他的老师，顺便瞧了瞧小同。
“你还喜欢着老余吗？”
“胡说八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哼，那小子，你根本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
“难道我对你有意思才对吗？”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问你是不是还喜欢老余的那个问题。”
“你八婆！”
“我本来就很八，不然为什么我的外号是老鸦呢！”
小同恨死老鸦了。其实她自己不再想这个问题了。反正，花都落了几季了，人也走了很久了，想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根本就是同自己过不去。
躺在宿舍的铺位上，同寝室的几个女生都已经睡去。以前大家都爱聊些爱不爱的问题，现在好象聊得少了。新的话题是怎么找工作，怎么找门路。听说有女生为了找工作还特地去整容，还有人跑去摄影楼拍艺术照------很自然的艺术照。
不知道有没有帮助！
工作了一年，小同给舅妈买了一个纯白金的项链。项链在阳光下闪着美丽的光芒，称得舅妈那张笑呵呵的脸如同弥乐佛。
隔壁的余家妈妈羡慕的说，“还是女孩好，我们家的臭小子，出去了就不回来了，别说项链，就是绳子都没买一根回来。上次托人带来一盒子巧克力。这些洋玩艺，我们这老人家哪里爱吃。说不定是他送给女孩子，人家不要的。”
舅妈乐了，“小同这个孩子，从小就不让人操心。蓉蓉就不懂了，到现在连厨房都没下过，那里象小同，做得一手好菜。”
余妈妈仔细的打量着小同，“女大十八变，越来越漂亮了，不知道哪家有福气娶了这个好媳妇。要不，给我们家小子做媳妇？”
小同羞红了脸。
舅妈笑了，“就怕攀不上哟！”
小同蹲在房间，对着新的小白鼠-----虎脑，说着话，“虎脑，你兄弟过世了几年了，如今就你陪着我了。”
虎脑睡着了。
“瞧你，怎么这么懒，就知道睡觉。你难道不知道，外面的阳光很好吗？我们哥俩是不是该出去走走了！”
舅妈敲门。
“小同，舅妈想跟你说个事儿。”
小同微笑着，“嗯，舅妈你说吧！”
“是这样的，前些天，有人同我说媒。小伙子人挺好，他家里开了公司，是做进出口的。他人嘛，学历虽然不高，没上过大学，但人很机灵。在郊外还有几百万元的小洋楼。我知道你喜欢隔壁家的那个，但他现在和你一样，不过是个苦工薪阶级，几辈子都熬不出个头。再说，他好象。。。我想你也老大不小了。舅妈舍不得你，但是，也不能一辈子留你在身边。”
小同心中一阵刺痛，恨不得找个小黑屋子躲起来。
她面上却没露出痕迹，仍然挂着微笑，“啊，隔壁的余大哥，早忘记了。舅妈你觉得好肯定是不错的，什么时候见见也好。”
小陈开着日本车来接小同出去吃饭。第三次约会了，两人坐在高级的餐馆里吃着鲍鱼。
小同不喜欢吃鲍鱼，她觉得鲍鱼的味道象煮过了头的蘑菇，咬不烂，吃着也无味。但小陈喜欢，他说，“我最喜欢吃鲍鱼，很有咬口。龙虾什么的很腥，吃起来不舒服，还是鲍鱼好。”
小同呵呵一笑，“我也不喜欢吃龙虾。”
“对了，你喜欢去什么地方玩。我们什么时候找个好地方度假。你还没去过我们家郊外的房子，那里的空气很舒服，小区的管理很好，外人进不去，很安全。还有，尤其是那草皮，修剪得一流，可以躺在上面睡觉。”
“嗯，城市里的高楼住得的确没有郊外的小楼舒服。你们家很有品味，什么时候有空去逛逛，最近工作稍微忙点。”
“其实你那份工作，做不做都没关系。给别人打工，累死，又赚不到钱。”
“还是你们自己做老板的好，不过，老板也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陈伯伯那么有经济头脑，别人只有给他打工了。”
“其实我爸他也没什么，就是懂得人际关系，他和省里的头头很铁。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在中央都有人呢！”
“噢，小声点，给人家听到不好。”
“怕什么，出了事情，自然后面有人扛着。”
小同和小陈解除婚约。小陈家出了事情，小洋楼给查封了，财产全部冻结。
舅妈愧疚的说，“小同，都是舅妈不好，差点儿误了你。”
小同笑了，“这哪里关舅妈的事情。舅妈是好心，希望我以后过得好。他们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谁知道呢！”
老鸦对小同吼着，“还不快点，要迟到了。你总是这么磨磨蹭蹭的，电影都要开演了。”
小同回了一句，“怕什么，电影院又不会跑，又不是看烟花。”
“娶你这种老婆真要命。”
“反悔还来得及，离婚办事处星期一到星期五开门。”
老鸦笑了，“你呀，对别人嘴巴甜得拧得出蜜来，对我总是这么不客气。”
“你是我老公，有火不朝你撒，找谁去？”
“好了好了，老婆，我们别打嘴皮子仗了。就算你全对了，行了吧！”
“什么叫就算，本来就是我全对。”
“咦，老婆，你这件衣服很漂亮，我从来没见过的。”
小同一拳打在老鸦的肩膀上，“猪，这件衣服是你买给我的。”
小同的女儿出生了，老余来看认干女儿。
老鸦说，“老余，你瞧，咱们家的闺女多象她妈，漂亮得简直同仙女差不多。”
老余挤了挤眼，“难怪你高中那个时候总是跑我家，敢情是为了我的仙女妹妹。”
老鸦哈哈大笑，去厨房张罗吃的。
小同给女儿换尿布，老余感慨着，“小同，怎么你已经有女儿了。”
“二十六了，怎么不该有女儿。”
“记得你刚刚到你舅妈家，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爱穿粉红色的衣服，养一只叫做虎头的小白老鼠。平时喜欢笑，见谁都笑，特讨人喜欢。”
小同抬起头，看了看老余，她想起当年的余小子，那个帅气，充满阳光的男生，喜欢拍着她的头说，“瞧你哥哥的，厉害吧！”
走在人群里，他应该还是个引人注目的男人，头发依然剪得很短，一双浓眉，很男子气。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觉得空气很潮湿，简直堵住了呼吸道。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好象还没有开始，已经结束了。
老余拍了拍她的头，“你哥哥我也要结婚了，就差房子还没有装修好。什么时候来看看。”
“是和那个班花吗？”
“啊，你还记得这个？当然不是，我已经有很多年没见她了。听说她出国了，好象是美国还是英国。”
“她一点都不好看，丑死了。” 小同突然冒出一句，说了又开始后悔。
“呵呵，我不记得了。”
老鸦端着盘子出来，“小同，你最爱吃的青椒豆干丝来了。老余，你喜欢的麻婆豆腐马上就好。”
躺在病床上，小同微微的笑。
老鸦握着她的手，说，“你会好的，你一定会好的。我们家的小妞妞还等着她妈妈回家。”
小同没有哭，只是静静的看着老鸦。
“老鸦，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嗯，不知道，好象是高中的时候，你穿红色呢子外头套那个时候，很可爱，象个洋娃娃。”
“那么早，你怎么从来不对我说呢？”
“你心里一直喜欢老余嘛。”
“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对了，还有我们家妞妞。结婚的时候，本来是可有可无的，如今真的怕离开你。”
“别说了，小同。。。”
老鸦将头埋在手中，小同看着他的眼泪从指缝中漏出来。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裤子上，慢慢的沁进深蓝色的布料中。
小同看了看窗外的蓝天，阳光真的很好，她不想走，她想和爱的人白头到老，想看着妞妞上学，交男朋友，结婚，生子。
老鸦擦干了眼泪，抚摸着小同的头，“以后，我们要换个大点的房子，环境要稍微好点，现在这个，厨房太小，你每次做菜都很辛苦。”
“嗯，我都听你的，你是咱们家一家之主。”
小同闭上了眼睛，觉得很累很累。恍惚之间，她听到有人对她说话，“你可以回来了，你可以从世俗中回来了。”
“我不要回来，我要留在世俗中。”
“不行，规定了，只要你爱的并且爱你的人为你流下了眼泪，你就可以回来了。”
“这是谁定的破规矩。每个人都会有爱她并且她爱的那个唯一的人，他们都会流眼泪。”
“这已经是你第三次去世俗中，这次你合格了。我要接你走。”
“我不走，我死也不走。”
“由不得你，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你是属于我这个管区的，这个管区的规矩就是这样。”
小同拼命的喊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世俗。”
她仿佛觉得自己被一个旋涡吸住，就在这个时候，她醒了。
老鸦一脸泪水的摇着小同的身子，“不要走，不要走。。。”
小同笑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知道，她喜欢世俗，要一直留到头发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