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ggy
钻石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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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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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 一 下 我 自 己 的 婚 恋 ， 给 准 备 结 婚 的 J M S 作 一 个 参 考 ：
我 老 公 是 安 徽 人 ， 父 母 为 普 通 农 民 ， 他 研 究 生 毕 业 后 留 在 上 海 工 作 。 我 和 老 公 结 婚 时 ， 他 的 银 行 存 款 不 到 2 万 元 ， 在 外 租 房 ， 无 电 脑 、 无 手 机 ， 无 固 定 资 产 ， 只 有 一 辆 二 手 旧 自 行 车 。 那 时 他 的 月 薪 是 2 5 0 0 元 。
我 家 是 普 通 的 上 海 人 家 ， 家 境 尚 可 ， 我 是 独 生 女 儿 ， 工 作 也 不 错 。 我 亲 戚 几 乎 全 部 反 对 我 们 的 婚 姻 ， 除 了 我 父 母 … … 他 们 觉 得 我 老 公 人 不 错 ， 而 且 他 们 觉 得 应 该 尊 重 女 儿 的 选 择 （ 这 一 点 我 到 现 在 都 无 比 敬 佩 我 父 母 ！ ） 。
那 时 刚 从 大 学 毕 业 ， 真 是 单 纯 啊 ， 觉 得 两 人 在 一 起 很 开 心 ， 彼 此 牵 挂 ， 互 相 支 持 ， 这 一 切 就 可 以 支 持 起 婚 姻 了 。 我 们 结 婚 后 ， 住 在 父 母 家 ， 彼 此 相 处 得 也 融 洽 。 但 也 面 临 过 一 段 时 期 的 困 境 ， 主 要 还 是 经 济 问 题 。 随 着 时 间 的 推 移 ， 人 慢 慢 成 熟 了 ， 越 来 越 感 觉 到 经 济 基 础 在 生 活 中 的 重 要 地 位 。 父 母 看 到 亲 戚 朋 友 中 有 些 女 孩 嫁 得 很 好 ， 男 方 经 济 条 件 不 错 ， 给 女 孩 舒 适 的 生 活 ， 联 想 自 己 女 儿 ， 嘴 上 不 说 ， 心 里 总 未 免 有 些 慨 叹 （ 我 猜 想 ， 那 时 父 母 心 里 会 有 一 些 难 过 吧 … … 女 儿 应 该 可 以 嫁 更 好 的 人 家 ） 。 那 时 亲 戚 中 也 一 些 对 我 们 的 冷 言 冷 语 … … 人 都 是 现 实 的 啊 ！
我 和 老 公 两 人 并 未 受 那 些 影 响 ， 开 始 认 真 努 力 地 追 求 自 己 的 发 展 。 我 老 公 从 事 I T 的 ， 很 踏 实 好 学 ， 婚 后 不 久 离 开 了 原 来 的 公 司 ， 跳 槽 到 一 家 较 著 名 的 企 业 ， 薪 水 随 之 翻 了 几 翻 。 我 也 同 样 ， 离 开 原 来 公 司 ， 跳 槽 到 一 家 著 名 公 司 ， 待 遇 提 高 了 不 少 。
到 现 在 ， 我 们 结 婚 已 经 三 年 多 了 ， 期 间 我 们 都 纷 纷 换 了 两 家 公 司 。 业 余 时 间 几 乎 全 用 在 学 习 上 了 。 在 这 三 年 中 我 们 靠 两 人 自 己 的 实 力 （ 双 方 父 母 都 没 有 任 何 赞 助 ） ， 我 们 购 置 了 各 项 条 件 都 不 错 的 1 5 0 平 米 左 右 的 三 房 二 厅 ， 完 成 了 装 修 ， 并 在 两 年 中 全 部 还 清 了 贷 款 。
我 父 母 非 常 开 心 ， 在 我 们 工 作 学 习 中 ， 他 们 一 直 不 余 余 力 地 积 极 支 持 。
以 上 是 好 的 一 面 ， 现 在 说 说 不 好 的 方 面 ：
结 婚 前 一 年 （ 那 时 我 们 已 谈 了 一 年 半 的 恋 爱 ） ， 我 和 我 老 公 回 他 老 家 去 过 年 。 因 为 是 第 一 次 去 他 家 ， 我 很 郑 重 。 特 地 拉 上 他 去 商 店 买 了 一 千 多 元 的 礼 物 （ 我 付 的 钱 ） ， 包 括 给 他 弟 弟 和 妹 妹 的 礼 品 、 各 种 吃 穿 用 品 和 年 货 。 我 父 母 也 很 关 心 ， 他 们 也 买 了 不 少 上 海 特 产 ， 叫 我 捎 给 未 来 公 公 婆 婆 。
那 时 的 东 西 足 足 装 了 六 、 七 个 大 旅 行 包 。
临 行 前 ， 我 父 母 千 叮 咛 万 嘱 咐 ， 到 人 家 家 里 一 定 要 乖 巧 一 些 ， 要 尊 老 爱 幼 。
经 过 整 整 一 天 长 途 汽 车 的 颠 簸 （ 是 我 坐 过 最 脏 的 车 ） ， 在 半 夜 1 2 点 左 右 终 于 到 达 了 我 老 公 家 所 在 的 小 镇 。 那 天 非 常 冷 。 我 和 老 公 好 不 容 易 分 批 将 行 李 搬 下 汽 车 ， 看 到 汽 车 周 边 有 不 少 急 切 等 候 亲 人 的 人 们 （ 过 两 天 就 是 春 节 了 ） 。 我 四 处 张 望 ， 内 心 很 忐 忑 不 安 ， 想 大 概 公 公 婆 婆 就 在 其 中 吧 。
但 我 老 公 费 力 地 拿 起 行 李 ， 开 始 四 处 找 黄 鱼 车 。 他 轻 描 淡 写 地 说 公 公 婆 婆 肯 定 在 家 等 我 们 ， 那 时 我 心 猛 然 一 沉 。
终 于 到 他 家 门 口 了 。 我 老 公 匡 匡 当 当 猛 敲 大 门 ， 过 了 好 一 会 儿 ， 迎 出 一 个 中 年 妇 女 。 她 一 手 接 过 我 老 公 的 部 分 行 李 ， 兴 冲 冲 地 和 我 老 公 说 话 ， 领 我 们 进 门 ， 但 没 瞧 我 一 眼 。 我 老 公 也 很 兴 奋 ， 拉 上 我 往 里 走 ， 边 介 绍 这 就 是 他 妈 。 我 当 时 大 吃 一 惊 ， 因 为 我 觉 得 他 们 实 在 不 像 。 我 老 公 虽 然 不 英 俊 ， 但 外 貌 端 正 斯 文 ， 而 他 妈 则 完 全 就 是 那 种 菜 市 场 小 贩 的 模 样 ！ 而 且 别 提 什 么 慈 祥 温 和 （ 我 想 像 中 P P 的 样 子 ） ， 甚 至 让 我 直 觉 有 些 奸 诈 … … 就 是 那 种 一 看 就 难 缠 、 我 最 不 愿 意 打 交 道 的 小 贩 ！
我 心 都 凉 了 。
进 屋 后 ， 我 见 到 了 公 公 。 他 很 瘦 很 高 ， 容 貌 端 正 ， 但 我 觉 得 也 不 像 我 老 公 。 那 时 说 些 什 么 我 不 记 得 了 。 但 我 公 公 和 婆 婆 一 样 ， 居 然 没 主 动 招 呼 我 ， 还 是 我 老 公 介 绍 了 一 下 我 ， 他 们 淡 淡 点 头 算 打 招 呼 了 。
接 下 来 吃 饭 （ 长 途 车 上 我 们 只 吃 了 一 点 糕 点 零 食 ） 。 婆 婆 在 厨 房 忙 开 了 ， 给 我 们 煮 面 条 。
吃 的 时 候 ， 我 婆 婆 拼 命 往 我 老 公 的 碗 里 夹 菜 ， 但 没 有 给 我 。 我 老 公 于 是 再 赶 忙 拨 一 些 给 我 。
吃 完 我 们 就 睡 了 ， 因 为 实 在 很 晚 了 。 那 晚 我 公 公 婆 婆 和 我 说 的 话 绝 不 超 过 三 句 ， 我 就 如 同 空 气 ， 仿 佛 根 本 不 存 在 一 样 。 那 晚 我 也 没 见 到 他 的 弟 弟 和 妹 妹 ， 好 像 不 在 家 。
当 晚 ， 我 一 个 人 孤 零 零 睡 在 一 个 厢 房 里 ， 一 夜 未 眠 。 那 个 被 子 发 着 一 股 说 不 出 的 怪 味 ， 石 灰 墙 ， 泥 土 地 （ 我 奇 怪 地 为 什 么 是 泥 的 ？ ） 寥 寥 几 件 粗 糙 的 家 具 … … 这 个 环 境 我 非 常 不 适 应 。
我 想 起 了 我 老 公 第 一 次 到 我 家 ， 妈 妈 事 先 准 备 了 两 天 ， 整 整 一 桌 子 丰 富 的 菜 ， 而 且 还 都 是 根 据 我 老 公 口 味 做 的 。 爸 爸 妈 妈 和 他 在 客 厅 里 畅 快 地 聊 天 ， 我 在 厨 房 和 客 厅 来 回 穿 梭 ， 一 片 温 馨 愉 快 的 气 氛 。 爸 爸 妈 妈 还 送 给 我 老 公 一 只 金 表 和 一 件 名 牌 T 恤 作 见 面 礼 。 后 来 每 次 我 老 公 来 我 家 ， 我 父 母 都 是 热 情 洋 溢 ， 嘘 寒 问 暖 ， 关 心 倍 至 。 特 别 是 我 妈 ， 听 到 我 说 老 公 寒 冬 腊 月 只 盖 一 床 薄 被 （ 他 说 从 研 究 生 起 ， 盖 了 三 、 四 年 了 … … 我 都 奇 怪 上 海 这 几 个 冬 季 他 都 是 怎 么 熬 过 来 的 ？ ！ ） 我 妈 心 疼 不 已 ， 赶 忙 把 家 中 一 条 全 新 的 冬 被 叫 我 爸 爸 连 夜 送 过 去 。 我 老 公 一 直 说 ， 找 到 我 ， 真 是 找 到 一 个 最 温 暖 的 家 。
当 晚 ， 我 辗 转 难 眠 ， 流 泪 了 。
第 二 天 起 来 ， 我 发 现 我 买 的 那 么 多 礼 物 一 下 子 都 消 失 不 见 了 ， 只 剩 下 瘪 瘪 的 旅 行 袋 在 角 落 里 挤 成 一 堆 。 那 些 礼 物 ， 到 达 他 家 后 就 像 人 间 蒸 发 一 样 ， 从 始 至 终 ， 没 有 任 何 一 个 人 提 起 一 个 字 。 我 自 己 都 有 些 疑 惑 了 … … 那 些 我 精 心 挑 选 、 我 父 母 精 心 捆 扎 的 礼 物 呢 ？ ！ 想 像 中 ， 我 微 笑 着 向 每 一 人 递 送 礼 物 、 对 方 客 气 致 谢 的 场 景 轰 然 倒 塌 了 。
而 且 ， 我 老 公 后 来 居 然 也 没 说 它 们 的 去 向 。 我 也 没 问 ， 只 是 沉 默 了 。
那 个 小 镇 冬 天 很 冷 ， 比 上 海 要 低 5 度 以 上 吧 ， 而 且 是 实 实 在 在 的 阴 冷 ， 没 有 太 阳 。 我 和 老 公 草 草 地 兜 了 一 下 当 地 的 集 市 ， 很 萧 条 ， 没 什 么 过 年 的 热 闹 。 路 上 行 人 也 少 ， 只 有 孩 子 们 兴 高 采 烈 地 嬉 笑 玩 闹 。
他 家 的 饭 菜 很 差 … … 我 都 想 不 通 ， 过 年 就 吃 这 些 ？ ！ 但 听 公 公 骄 傲 地 说 ， 他 家 在 当 地 小 镇 上 已 经 算 得 上 是 很 上 等 的 人 家 了 。 诚 然 ， 我 在 他 们 小 镇 上 转 了 一 圈 ， 发 现 他 家 的 房 子 确 实 数 一 数 二 。 老 公 说 ， 他 家 在 八 ○ 年 代 底 就 盖 了 三 上 三 下 的 楼 房 ， 那 是 他 们 镇 上 第 一 家 。 从 正 门 看 ， 他 家 楼 房 确 实 不 错 ， 我 第 一 次 进 门 ， 还 以 为 前 面 的 楼 房 根 本 不 是 他 们 家 的 呢 。 可 奇 怪 的 是 ， 明 亮 宽 敞 的 楼 房 他 们 并 不 住 ， 反 而 把 房 间 全 部 出 租 了 。 因 为 临 马 路 ， 底 楼 全 部 用 作 商 铺 ， 二 楼 、 三 楼 全 部 租 给 生 意 人 临 时 居 住 。 而 他 们 全 家 人 挤 在 后 院 三 间 多 年 前 盖 的 旧 瓦 房 里 ， 屋 后 就 是 猪 圈 ， 环 境 和 前 面 的 楼 房 成 鲜 明 对 照 。
我 深 表 讶 异 。 后 来 老 公 解 释 ， 这 样 父 母 可 以 有 较 高 的 房 租 收 入 … … 哪 怕 叫 他 们 睡 草 房 他 们 也 愿 意 ！
从 早 上 起 ， 我 公 公 婆 婆 也 是 如 昨 晚 一 样 ， 态 度 冷 冷 淡 淡 ， 而 且 他 们 只 会 说 方 言 ， 也 听 不 懂 普 通 话 。 我 老 公 努 力 充 当 翻 译 。 但 实 在 无 话 可 谈 。 我 慢 慢 开 始 听 懂 一 些 当 地 方 言 了 。
见 到 了 老 公 的 妹 妹 ， 倒 是 开 朗 漂 亮 的 一 个 女 孩 ， 工 作 很 早 也 很 忙 。 他 弟 弟 ， 散 漫 ， 自 视 较 高 ， 有 些 自 以 为 是 。 我 冷 眼 旁 观 ， 实 在 想 像 不 出 我 老 公 竟 然 出 生 在 这 样 的 家 庭 。 家 中 的 成 员 没 有 一 个 和 他 有 半 分 相 似 。
他 弟 弟 妹 妹 在 家 很 少 ， 妹 妹 忙 工 作 ， 弟 弟 和 一 个 女 孩 同 居 了 ， 根 本 不 在 家 住 。 公 公 婆 婆 整 天 围 着 我 老 公 ， 说 家 庭 琐 事 。 而 我 只 能 被 尴 尬 地 被 排 斥 在 一 边 ， 整 日 看 他 家 1 8 寸 彩 电 。 我 老 公 很 想 陪 我 ， 但 不 一 会 儿 就 被 他 妈 以 各 种 理 由 叫 走 了 。
那 时 ， 我 终 于 真 真 切 切 得 体 会 到 了 什 么 是 “ 如 坐 针 毡 、 度 日 如 年 ” 的 感 觉 。
第 二 天 ， 依 然 如 此 。 那 天 已 是 大 年 夜 了 。 到 了 下 午 ， 我 忍 无 可 忍 ， 独 自 一 人 ， 不 打 招 呼 就 出 门 了 。 我 来 到 小 镇 的 邮 局 ， 拨 了 家 里 的 电 话 ， 居 然 没 人 接 ， 爸 爸 妈 妈 不 在 。
那 时 ， 无 助 与 凄 凉 的 感 觉 猛 然 席 卷 而 来 ， 把 我 疯 狂 笼 罩 其 中 ， 几 近 窒 息 。
我 又 拨 了 阿 姨 家 电 话 ， 没 人 。 后 来 我 想 起 来 ， 大 年 夜 ， 父 母 可 能 是 在 外 婆 家 。 于 是 又 拨 了 外 婆 家 的 电 话 ， 忘 了 是 谁 接 的 ， 话 筒 里 传 来 热 闹 的 声 音 和 气 氛 。 听 到 远 方 家 人 的 声 音 ， 我 的 话 都 不 由 哽 咽 了 。 很 快 电 话 转 给 了 爸 爸 ， 一 听 到 爸 爸 急 切 关 心 的 话 语 ， 我 内 心 的 委 屈 立 刻 喷 涌 而 出 ， 泪 哗 哗 哗 哗 流 下 。
话 筒 被 传 来 传 去 ， 爸 爸 、 妈 妈 、 外 婆 、 舅 舅 、 阿 姨 等 等 亲 友 都 急 切 地 追 问 怎 么 了 ， 是 不 是 受 委 屈 了 ？ ！ 我 都 忘 了 说 什 么 了 ， 只 记 得 紧 握 话 筒 ， 反 复 哭 着 说 我 想 回 家 ！ 我 要 回 家 ！ ！ ！
我 想 我 长 这 么 大 ， 二 十 多 年 了 ， 成 人 后 我 还 从 未 这 么 失 态 。
后 来 回 上 海 后 ， 我 阿 姨 和 我 说 ， 接 到 我 电 话 后 ， 我 父 母 都 哭 了 ， 不 知 道 究 竟 发 生 了 什 么 事 ， 女 儿 究 竟 受 了 什 么 委 屈 ， 急 得 几 夜 未 眠 。 而 我 老 公 家 又 没 有 电 话 ， 我 们 两 人 没 有 手 机 ， 无 法 联 系 。 其 后 几 天 我 父 母 都 处 在 深 切 的 忧 虑 中 。 那 天 起 ， 我 外 婆 家 的 亲 友 们 开 始 反 对 我 和 老 公 的 交 往 。
现 在 ， 我 虽 然 是 在 公 司 写 这 篇 文 字 ， 但 泪 水 还 是 模 糊 了 双 眼 。 那 时 刻 内 心 的 无 助 与 凄 凉 现 在 回 忆 起 来 依 然 如 此 深 刻 ， 痛 彻 心 肺 。
从 那 天 起 ， 我 第 一 次 清 醒 得 认 识 到 … … 这 个 世 界 ， 最 爱 我 的 是 亲 爱 的 父 母 。
我 对 我 老 公 的 爱 情 也 从 这 一 天 起 开 始 降 温 ， 逐 步 走 向 理 智 。
我 不 记 得 我 哭 了 多 久 ， 我 很 茫 然 。 大 年 夜 下 班 早 ， 邮 电 局 的 人 很 奇 怪 地 看 着 我 ， 后 来 催 促 我 离 开 。
我 一 个 人 在 并 不 长 的 街 道 上 转 。 痛 哭 过 后 ， 我 终 于 冷 静 下 来 ， 开 始 计 划 回 家 ， 准 备 向 人 打 听 到 哪 儿 买 车 票 。
这 时 我 看 到 了 我 老 公 .
他 急 得 满 头 大 汗 地 向 我 跑 来 ， 惊 喜 交 急 的 样 子 。 我 忘 了 他 当 时 说 些 什 么 ， 好 像 是 看 我 出 来 很 久 又 不 回 去 ， 很 担 心 就 跑 出 来 到 处 找 我 。 话 说 了 很 多 ， 大 体 是 这 个 意 思 。 又 说 ， 他 父 母 是 农 民 ， 不 像 我 父 母 ， 不 懂 如 何 招 呼 客 人 ， 委 屈 我 了 ， 希 望 我 多 忍 耐 。 我 冷 笑 了 。 我 奶 奶 家 也 是 农 民 ， 但 我 无 数 次 亲 眼 看 到 我 奶 奶 他 们 是 如 何 热 情 招 呼 我 妈 的 。
我 平 静 地 说 ， 我 要 回 家 ， 我 不 想 在 你 家 待 下 去 了 ！ 我 还 说 了 不 少 话 ， 当 时 我 越 说 越 愤 怒 ， 恨 不 得 立 刻 插 翅 逃 离 这 个 地 方 。 我 甚 至 有 一 种 被 欺 骗 的 感 觉 ， 虽 然 我 老 公 在 此 之 前 很 少 向 我 谈 起 家 中 的 事 。
我 清 晰 地 记 得 ， 我 老 公 当 场 哭 了 ， 很 痛 苦 。
我 第 一 次 见 到 男 人 哭 ， 很 震 动 ， 于 是 沉 默 了 。 我 也 忘 了 当 时 他 具 体 说 些 什 么 ， 总 之 是 他 父 母 的 脾 性 就 是 如 此 ，
要 我 不 要 多 心 ， 给 他 机 会 ， 毕 竟 将 来 是 和 他 生 活 在 一 起 ， 而 不 是 他 父 母 ， 而 且 他 会 加 倍 对 我 好 之 类 的 。 我 只 记 得 他 痛 苦 哀 求 的 眼 神 和 滂 沱 的 眼 泪 。
我 想 ， 我 可 能 是 太 过 分 了 。 于 是 ， 我 缓 和 了 下 来 。 我 老 公 承 诺 ， 过 完 年 后 ， 一 通 车 就 和 我 回 上 海 。 （ 他 们 那 儿 只 有 长 途 汽 车 ， 而 且 要 到 年 初 四 才 正 式 开 ， 过 年 期 间 是 没 有 交 通 的 。 ） 我 没 有 选 择 ， 只 有 留 下 来 。
回 去 后 ， 我 还 是 一 个 人 看 电 视 。 我 老 公 和 他 父 母 在 外 屋 谈 了 半 天 。 后 来 他 们 对 我 的 态 度 缓 和 了 不 少 ， 但 感 觉 还 是 冷 冷 的 ， 只 是 没 有 先 前 那 么 尖 锐 了 。 后 面 两 天 是 春 节 ， 他 妹 妹 在 家 ， 和 我 有 说 有 聊 ， 他 也 尽 量 抽 时 间 陪 着 我 。 但 令 我 奇 怪 的 是 ， 春 节 期 间 他 们 家 也 没 什 么 亲 戚 来 往 ， 他 也 没 有 带 我 拜 访 任 何 一 位 亲 戚 。
我 忍 不 住 问 他 妹 妹 ， 家 中 亲 戚 是 否 都 不 在 本 地 ？ 他 妹 妹 告 诉 我 ， 其 实 父 母 双 方 的 兄 弟 姐 妹 都 很 多 ， 而 且 都 在 本 镇 或 相 邻 的 村 庄 ， 奶 奶 和 外 婆 也 都 健 在 ， 但 他 们 都 太 穷 ， 父 母 不 愿 意 和 他 们 来 往 ， 嫌 他 们 麻 烦 。
我 默 然 。 他 妹 妹 是 个 很 爽 快 的 人 ， 一 天 下 来 就 把 我 当 好 朋 友 了 （ 估 计 她 平 时 也 没 什 么 女 伴 ） 。 她 看 不 惯 父 母 的 所 作 所 为 ， 向 我 抱 怨 他 们 整 天 逼 她 多 干 活 ， 双 休 日 也 不 准 休 息 （ 她 在 自 己 家 的 铺 子 站 柜 台 兼 进 货 和 会 计 ， 双 休 日 可 多 挣 钱 ） ， 没 有 什 么 休 闲 时 间 ， 害 得 她 现 在 都 没 空 交 往 男 孩 子 ， 没 有 任 何 男 友 。 说 父 母 只 知 道 钱 、 钱 、 钱 ， 抠 得 不 得 了 ！ 一 旦 有 男 孩 接 近 她 ， 立 马 就 旁 敲 侧 击 ， 说 那 个 男 孩 看 上 她 家 的 钱 才 来 勾 引 她 ！
她 说 得 又 气 又 好 笑 ， 我 都 被 逗 乐 了 ， 感 觉 她 是 个 可 爱 的 女 孩 子 。 后 来 ， 我 老 公 家 的 很 多 事 我 都 是 从 我 这 位 小 姑 子 口 中 知 道 的 。 原 来 我 公 公 婆 婆 都 是 文 盲 ， 只 认 得 一 些 数 字 。 他 们 以 做 小 本 生 意 起 家 ， 在 当 地 算 是 很 殷 实 的 人 家 了 。 而 且 我 也 逐 步 发 觉 ， 我 公 公 婆 婆 是 那 种 非 常 爱 钱 的 人 ， 对 货 币 有 种 奇 怪 的 深 入 的 迷 恋 。 按 我 小 姑 子 话 说 ，
他 们 恨 不 得 只 进 不 出 ， 花 钱 跟 割 他 们 肉 一 样 。 后 来 ， 我 才 知 道 ， 我 老 公 读 大 学 、 研 究 生 的 费 用 居 然 都 是 他 自 己 勤 工 俭 学 解 决 的 。 别 的 农 村 人 家 是 家 里 供 不 起 ， 子 女 只 能 自 己 解 决 。 而 我 老 公 家 则 是 根 本 不 供 给 ！
我 联 想 起 我 老 公 破 烂 的 被 褥 、 陈 旧 的 衣 服 和 少 得 可 怜 的 小 家 当 ， 终 于 恍 如 大 悟 ！ 我 忽 然 无 比 同 情 我 老 公 .
在 大 年 初 二 ， 我 老 公 的 弟 弟 带 着 他 的 未 婚 妻 回 来 了 。 那 个 女 孩 也 是 第 一 次 上 门 ， 同 样 ， 她 遭 受 到 了 比 我 更 厉 害 的 冷 遇 ， 公 公 婆 婆 更 冷 淡 ， 她 尴 尬 地 站 在 一 旁 。 但 我 老 公 的 弟 弟 愤 怒 了 ， 与 父 母 大 吵 了 一 架 ， 没 吃 完 午 饭 就 拉 着 女 友 愤 然 离 开 了 。 然 后 我 就 听 到 公 公 婆 婆 用 很 恶 毒 的 话 骂 他 弟 弟 和 女 友 ， 主 要 是 指 这 个 女 的 是 看 上 了 他 们 家 的 钱 和 房 子 ， 来 勾 引 儿 子 ， 而 儿 子 居 然 愚 蠢 透 顶 还 和 那 个 女 的 同 居 ， 还 说 儿 子 花 了 很 多 钱 在 这 个 女 的 身 上 ， 工 作 了 那 么 久 一 分 钱 都 没 有 拿 回 家 ， 只 知 道 买 衣 服 、 去 玩 ， 真 是 浪 费 啊 ， 作 孽 啊 。
我 老 公 听 不 下 去 了 ， 立 刻 劝 解 。 但 二 老 仿 佛 火 气 更 大 ， 越 骂 越 响 。 终 于 小 姑 子 冲 过 去 了 ， 冷 笑 地 说 那 个 女 的 家 中 很 有 钱 ， 她 父 母 还 答 应 给 二 哥 买 了 一 辆 摩 托 车 ， 人 家 根 本 不 是 看 上 我 家 的 什 么 财 产 ， 只 有 你 们 自 己 在 疑 神 疑 鬼 ！ 我 公 公 婆 婆 不 响 了 ， 半 响 才 说 ， 那 家 人 家 还 有 个 二 个 儿 子 ， 将 来 财 产 还 不 都 是 归 儿 子 的 ， 怎 么 肯 给 女 儿 ？ ！ 老 二 还 是 蠢 ！
哭 哭 闹 闹 了 很 久 ， 真 不 像 春 节 啊 。 我 就 像 看 戏 一 样 ， 终 于 在 现 实 生 活 中 看 到 了 戏 剧 化 的 情 节 。 真 是 可 笑 ！
我 老 公 很 痛 苦 … … 我 想 ， 他 看 到 了 我 眼 中 冷 嘲 的 眼 神 。
后 来 的 几 天 直 到 我 们 走 ， 他 弟 弟 和 女 友 也 没 有 再 回 来 。 但 家 里 却 充 斥 着 二 老 对 他 们 的 抱 怨 、 咒 骂 。 我 公 公 婆 婆 拉 着 我 老 公 哭 诉 （ 他 妹 妹 根 本 不 屑 听 ， 乘 难 得 的 假 期 ， 早 到 朋 友 家 去 了 ） ， 说 光 景 一 年 不 如 一 年 ， 生 意 难 做 ， 弟 弟 妹 妹 又 都 不 听 话 ， 将 来 都 无 人 可 依 靠 。 说 最 孝 顺 的 儿 子 偏 又 在 上 海 ， 白 白 给 人 家 做 女 婿 ， 自 己 得 不 到 一 丁 半 点 好 处 ， 不 如 当 初 别 上 什 么 大 学 ， 看 隔 壁 人 家 ， 两 个 儿 子 开 长 途 车 ， 赚 了 多 少 钱 ！
我 老 公 百 般 安 慰 ， 但 鉴 于 我 在 旁 边 ， 他 也 说 不 出 什 么 。 我 想 ， 二 个 老 人 是 不 是 在 观 察 我 的 态 度 … … 想 将 来 和 我 们 住 在 一 起 ？ ！ 我 心 底 冷 笑 ， 不 发 一 言 … … 我 冷 静 地 望 着 我 老 公 ， 嫁 给 他 的 信 念 第 一 次 动 摇 了 。
直 到 临 行 前 ， 他 们 一 直 愁 眉 不 展 。 我 们 是 年 初 五 走 的 ， 前 一 天 打 电 话 告 诉 了 我 爸 妈 。 临 行 前 ， 我 老 公 拿 出 了 3 0 0 0 元 给 父 母 （ 这 相 当 于 当 时 他 一 个 半 月 的 全 部 工 资 ， 其 中 1 0 0 0 是 前 天 晚 上 向 我 借 的 ， 他 自 己 带 的 钱 几 日 里 给 父 母 置 办 杂 七 杂 八 的 东 西 都 用 光 了 ） ， 我 看 到 他 父 母 脸 上 的 皱 纹 一 下 子 都 舒 展 开 了 ， 笑 了 。
这 个 变 化 我 记 得 深 刻 而 清 晰 。
在 车 上 ， 我 没 问 他 这 次 回 家 花 了 多 少 钱 ， 前 前 后 后 加 起 来 我 估 计 超 过 4 0 0 0 元 ， 而 我 自 己 也 花 了 2 0 0 0 多 元 。 那 时 我 们 两 人 的 月 薪 加 起 来 不 到 4 0 0 0 元 。 我 一 直 想 多 省 点 钱 结 婚 用 ， 平 时 约 会 时 我 们 都 要 特 地 跑 到 学 校 的 餐 厅 里 吃 饭 ， 因 为 那 儿 便 宜 又 卫 生 。 两 人 1 0 元 就 差 不 多 了 。
我 沉 默 了 一 路 ， 他 也 一 样 。
长 途 车 到 达 上 海 时 已 经 凌 晨 一 点 多 了 ， 那 天 上 海 也 很 冷 。 车 在 途 中 抛 锚 了 ， 迟 到 了 一 个 多 小 时 。 车 一 到 站 ， 我 立 刻 拿 起 自 己 行 李 就 下 车 ， 也 不 顾 我 老 公 在 后 面 的 叫 喊 。 刚 一 下 车 ， 我 居 然 看 到 我 父 母 满 面 欢 喜 地 迎 上 来 … … 后 来 我 才 知 道 他 们 竟 然 在 寒 夜 里 站 等 了 两 个 多 小 时 ！
我 哭 着 扑 向 他 们 ， 心 中 的 感 慨 恍 如 隔 世 。
父 母 也 没 有 立 刻 问 什 么 ， 估 计 那 时 看 到 我 完 完 整 整 回 来 已 经 觉 得 很 高 兴 了 吧 。
我 父 母 把 我 们 两 人 都 迎 回 了 家 。 行 李 空 空 的 ， 里 面 只 有 我 老 公 临 行 前 自 己 买 的 几 样 当 地 特 产 。 我 自 始 至 终 没 有 理 我 老 公 。 他 也 很 识 相 ， 不 说 话 。 回 到 家 ， 感 觉 真 好 啊 。 我 第 一 次 发 现 家 对 我 这 么 重 要 。 以 前 出 去 旅 游 或 住 在 亲 友 家 ， 倒 一 直 还 没 恋 过 家 。
第 二 天 ， 我 把 实 情 原 原 本 本 告 诉 了 我 父 母 。 他 们 沉 默 了 很 久 ， 说 由 我 自 己 做 主 。 他 们 都 提 醒 我 ， 婚 后 是 与 老 公 生 活 在 一 起 ， 只 要 公 公 婆 婆 不 和 我 们 住 ， 应 该 没 什 么 大 问 题 。
我 思 考 了 很 久 ， 左 右 为 难 。 我 是 很 爱 我 老 公 的 ， 而 且 他 本 人 确 实 不 错 ， 我 们 两 人 在 一 起 确 实 很 开 心 。
在 我 思 考 的 这 几 天 中 ， 我 老 公 后 来 对 我 说 ， 他 简 直 就 像 等 待 最 后 审 批 的 囚 徒 一 样 ， 度 日 如 年 。 那 时 ， 他 打 了 一 个 很 长 很 长 的 电 话 给 我 ， 叙 述 了 他 个 人 成 长 的 历 史 （ 他 从 初 中 起 就 离 家 住 校 ） ， 个 人 对 父 母 的 意 见 ， 他 说 自 己 也 无 奈 ， 但 父 母 并 不 是 自 己 可 以 选 择 的 。 他 知 道 我 已 经 犹 豫 了 ， 但 他 尊 重 我 的 抉 择 。 我 想 ， 他 自 己 不 亲 自 来 ， 是 不 想 再 让 我 看 到 他 流 泪 的 样 子 。
我 们 之 间 冷 淡 了 一 段 时 期 。 但 因 为 我 爱 他 ， 终 于 我 们 还 是 走 到 了 一 起 ， 终 于 还 是 决 定 结 婚 。
在 我 和 我 老 公 结 婚 前 五 个 月 ， 他 弟 弟 也 要 结 婚 。 因 为 我 G G 和 P P 对 女 方 不 满 意 （ 主 要 原 因 是 女 方 家 在 农 村 算 有 钱 人 家 ， 但 女 方 不 肯 提 供 多 少 钱 支 持 他 们 的 婚 礼 ， 他 们 认 为 应 该 是 男 方 来 。 ） 我 公 公 婆 婆 那 时 非 常 不 满 ， 认 为 女 方 太 抠 ， 所 以 也 不 肯 出 多 少 钱 ， 只 肯 出 1 万 。 但 即 使 在 农 村 ， 结 婚 1 万 够 什 么 用 ？ ！ 听 说 弟 弟 为 结 婚 四 处 向 朋 友 借 钱 ， 于 是 我 老 公 ( 那 时 还 是 B F ) 从 他 不 到 二 万 元 的 存 款 中 提 了 六 千 资 助 他 弟 弟 结 婚 用 ， 给 他 挣 面 子 。 我 老 公 是 事 后 才 告 诉 我 的 ， 当 时 我 很 郁 闷 … … 我 们 自 己 结 婚 尚 没 有 钱 ， 他 还 居 然 将 钱 资 助 别 人 ？ ！
我 很 不 开 心 ， 但 没 有 向 我 老 公 明 说 。 我 老 公 后 来 看 出 来 了 ， 安 慰 我 ， 说 是 借 给 他 弟 弟 的 ， 以 后 会 还 。 他 弟 弟 一 家 每 月 只 挣 5 0 0 元 ， 还 要 生 活 开 销 ， 拿 什 么 还 ？ ！ 现 在 ， 我 结 婚 都 快 四 年 了 ， 他 弟 弟 别 说 还 ， 提 都 没 提 这 事 。
终 于 到 我 们 要 结 婚 了 。 我 老 公 无 房 ， 也 压 根 没 钱 买 房 （ 想 都 不 敢 想 ） 婚 后 只 能 住 我 家 。 我 公 公 婆 婆 开 口 了 ， 可 以 资 助 我 们 1 . 5 万 。 在 上 海 ， 当 时 是 1 9 9 7 年 ， 1 . 5 万 结 婚 够 什 么 用 ？ ！ 单 单 结 婚 照 一 项 就 要 3 0 0 0 元 啊 。 因 为 风 气 如 此 ， 亲 友 全 在 上 海 ， 总 不 能 不 办 仪 式 ， 搞 得 太 寒 酸 吧 。 这 次 ， 我 已 经 有 了 心 理 准 备 ， 因 此 没 什 么 反 应 。 我 老 公 那 时 很 羞 愧 ， 但 他 说 要 靠 自 己 ， 不 应 该 伸 手 向 父 母 要 。
我 父 母 把 我 们 找 来 ， 坐 下 谈 ， 给 我 1 5 万 ， 做 嫁 妆 。
这 在 当 时 ， 也 是 一 笔 不 小 的 数 字 了 。 父 母 说 ， 怎 么 舍 得 独 养 女 儿 受 委 屈 ， 婚 礼 是 一 生 中 最 重 要 的 仪 式 之 一 ， 要 好 好 办 。 至 于 钱 ， 相 信 你 们 将 来 会 很 好 。 目 前 困 难 一 些 ， 父 母 应 该 资 助 。 我 想 ， 应 该 是 那 天 起 ， 我 老 公 心 里 发 誓 要 努 力 多 挣 钱 。
但 亲 友 的 话 就 难 听 了 。 我 几 位 亲 戚 都 对 表 弟 、 堂 弟 说 ， 将 来 要 找 像 你 姐 姐 这 样 的 人 家 ， 有 房 肯 出 钱 ， 什 么 心 都 不 用 操 ， 做 现 成 女 婿 。 类 似 的 话 很 多 。 确 实 ， 在 上 海 ， 一 般 结 婚 都 是 以 男 方 为 主 。
而 且 我 公 公 婆 婆 的 话 还 说 在 前 头 ， 这 是 他 们 家 娶 媳 ， 不 是 我 们 家 招 婿 。
我 父 母 对 这 些 并 不 在 意 … … 只 要 我 们 过 得 好 即 可 。
婚 后 ， 如 上 所 言 ， 老 公 和 我 发 展 较 好 ， 我 们 的 经 济 状 况 大 大 提 高 ， 现 在 亲 友 刮 目 相 看 。 我 老 公 对 我 也 很 好 ， 几 乎 在 同 学 同 事 中 是 有 名 的 爱 护 老 婆 。 在 亲 友 中 ， 我 们 这 一 对 大 概 是 楷 模 了 吧 。
这 一 切 似 乎 应 该 满 足 了 ， 确 实 目 前 的 状 况 超 出 我 婚 前 的 预 期 。
但 现 在 ， 我 已 经 怀 疑 起 了 自 己 的 婚 姻 和 当 初 的 决 定 ， 关 键 还 在 我 公 公 婆 婆 .
在 我 老 公 弟 弟 婚 后 ， 他 父 母 居 然 不 给 儿 子 准 备 婚 房 （ 家 中 楼 房 中 十 余 间 房 屋 全 部 出 租 ） ， 而 儿 子 儿 媳 却 挤 在 1 0 平 房 不 到 的 租 来 的 破 房 子 里 。 他 们 生 儿 子 了 ， 公 公 婆 婆 也 不 去 照 料 ， 也 不 去 探 望 。 寒 冬 腊 月 ， 我 婆 婆 偶 尔 见 儿 子 的 手 因 洗 尿 布 而 长 冻 疮 就 破 口 大 骂 儿 媳 ， 可 她 还 在 做 月 子 啊 ， 难 道 叫 产 妇 自 己 下 床 给 孩 子 洗 尿 布 ？ ！ 听 说 ， 老 公 弟 弟 婚 后 只 回 了 几 趟 家 ， 一 般 只 和 岳 父 母 家 来 往 ， 公 公 婆 婆 逢 人 就 骂 亲 家 难 听 的 话 。
后 来 我 小 姑 子 要 结 婚 ， 她 找 了 一 个 她 全 心 全 意 爱 的 小 伙 ， 可 那 小 伙 子 没 钱 ， 家 在 偏 远 的 农 村 ， 耕 地 的 ， 很 穷 ， 但 两 人 相 爱 。 公 公 婆 婆 拼 死 也 不 同 意 婚 事 。 但 小 姑 子 还 是 偷 偷 结 婚 了 。 被 公 公 婆 婆 发 现 后 ， 大 吵 一 架 ， 赶 出 了 家 门 。 最 让 她 气 愤 的 是 ， 她 从 1 3 岁 辍 学 回 家 看 铺 子 ， 父 母 每 月 不 给 一 分 钱 。 十 余 年 啊 ， 青 春 光 阴 都 耗 费 在 铺 子 里 ， 而 当 初 公 公 婆 婆 许 诺 的 嫁 妆 就 如 同 镜 花 水 月 ， 一 文 没 给 。
因 为 小 姑 子 结 婚 这 事 ， 我 老 公 特 地 请 假 回 家 调 停 。 临 行 前 我 取 出 6 0 0 0 元 ， 叫 带 给 小 姑 子 ， 算 我 们 的 贺 礼 ， 聊 以 补 贴 。 但 老 公 没 有 调 停 成 功 ， 回 来 后 几 天 没 怎 么 说 话 。 后 来 小 姑 子 生 孩 子 ， 公 公 婆 婆 也 没 去 看 一 眼 。
结 婚 后 的 几 年 中 ， 我 们 又 回 了 几 趟 安 徽 。 每 次 回 去 ， 就 要 面 对 公 公 婆 婆 对 老 公 弟 弟 、 妹 妹 的 控 诉 、 怒 骂 （ 单 方 面 的 ， 他 弟 弟 妹 妹 都 不 回 家 ， 过 年 也 不 回 来 ） 。 然 后 是 我 老 公 调 停 。 我 都 厌 烦 了 这 一 切 。 每 次 都 是 在 我 老 公 给 钱 后 ， 他 们 才 露 出 笑 脸 。 现 在 我 学 乖 了 ， 一 回 家 就 给 钱 ， 可 以 换 几 天 笑 脸 ， 临 走 再 给 一 些 ， 效 果 更 好 。
如 果 说 有 什 么 收 获 的 话 ， 就 是 每 去 一 次 ， 我 就 对 自 身 的 婚 姻 怀 疑 一 次 。
两 年 前 ， 我 们 准 备 买 房 。 估 计 老 公 回 家 时 无 意 透 露 了 ， 公 公 婆 婆 居 然 慷 慨 地 说 要 资 助 我 们 2 万 元 ， 但 有 条 件 ： 房 产 证 上 必 须 写 他 们 的 名 字 ， 而 且 他 们 要 到 上 海 和 我 们 一 起 住 。 2 万 元 ？ ！ 在 上 海 估 计 连 个 简 陋 的 卫 生 间 都 买 不 下 来 ！ 要 和 我 们 住 ？ 哪 怕 他 们 给 我 2 0 0 万 ， 我 都 嗤 之 以 鼻 ！
打 电 话 回 复 时 ， 我 冷 冷 地 说 ： 我 们 靠 自 己 ， 不 需 任 何 一 方 父 母 赞 助 。
后 来 就 是 繁 忙 的 装 修 ， 我 父 母 有 空 就 来 帮 我 监 工 。 那 真 是 最 忙 的 一 段 时 间 。 工 作 之 余 ， 买 材 料 、 看 家 具 、 监 实 地 ， 忙 得 团 团 转 。 幸 亏 我 父 母 做 了 我 们 坚 强 后 盾 ， 解 决 了 我 们 一 切 后 顾 之 忧 。
后 来 ， 我 公 公 婆 婆 来 看 我 们 新 房 。 此 前 ， 很 多 亲 友 都 来 过 了 ， 都 夸 买 得 好 ， 装 修 得 好 ， 而 且 幸 亏 买 得 早 … … 现 在 上 海 房 价 都 涨 成 什 么 样 子 了 ！ 而 我 公 公 婆 婆 一 到 我 新 家 ， 公 公 就 对 我 老 公 说 ： 不 如 你 丈 人 家 嘛 ， 没 有 那 里 好 ！ （ 真 是 废 话 ， 我 如 果 买 自 己 家 附 近 的 房 子 ， 1 5 0 平 米 ， 非 过 百 万 不 可 ！ 有 那 么 多 钱 吗 ？ ！ 虽 然 新 家 比 不 上 我 家 老 房 地 段 繁 华 ， 可 也 算 热 闹 的 了 ） 。 公 公 后 面 一 句 更 让 我 吃 惊 … … 你 们 2 0 万 就 买 这 个 房 子 啊 ？ ！ 语 气 充 满 不 屑 ！ （ 我 当 即 大 吃 一 惊 ， 我 的 房 子 也 花 了 将 近 7 0 万 … … 在 上 海 2 0 万 能 买 什 么 房 子 啊 ？ ！ ） 我 老 公 很 尴 尬 地 看 着 我 ， 事 后 才 告 诉 我 ， 他 不 想 父 母 太 吃 惊 ， 就 把 房 价 打 了 三 折 。 同 样 的 ， 装 修 和 家 具 等 的 价 格 都 打 了 三 折 。
我 哭 笑 不 得 ， 想 想 他 这 样 做 也 有 道 理 。 但 哪 怕 我 们 都 打 三 折 ， 我 公 公 婆 婆 都 是 非 常 不 屑 ， 说 我 们 不 懂 行 情 ， 肯 定 被 人 当 冤 大 头 给 骗 了 （ 大 意 如 此 ） 。 我 无 言 。
公 公 婆 婆 一 来 ， 就 把 自 己 当 成 绝 对 主 人 了 。 平 时 我 都 不 做 饭 ， 两 人 工 作 忙 ， 在 外 吃 居 多 。
但 他 们 一 来 ， 我 就 得 买 菜 、 做 饭 。 可 我 太 忙 ， 老 公 也 忙 ， 做 了 两 顿 就 没 空 了 。 先 是 我 给 他 们 钱 ， 叫 婆 婆 去 菜 场 买 菜 。 我 记 得 第 一 次 给 了 5 0 0 ， 老 公 怕 不 够 ， 又 加 了 2 0 0 （ 一 星 期 的 菜 钱 ） 。 那 天 我 和 老 公 回 到 家 ， 看 碗 橱 里 只 一 个 剩 菜 ， 当 时 也 没 在 意 ， 以 为 吃 完 了 只 剩 一 个 。 但 接 连 几 天 均 是 如 此 ， 我 起 疑 心 叫 老 公 去 问 ， 居 然 婆 婆 只 买 了 五 斤 黄 芽 菜 ， 两 人 吃 了 一 星 期 ！ 后 来 周 末 在 家 ， 我 和 老 公 只 好 再 去 买 菜 ， 把 冰 箱 塞 满 。 这 以 后 婆 婆 倒 是 日 日 烧 很 多 菜 ， 可 惜 盐 多 ， 满 满 一 冰 箱 的 菜 （ 不 包 括 蔬 菜 ） 我 奇 怪 他 们 居 然 能 在 5 天 里 很 快 吃 完 了 ！
然 后 是 陪 他 们 上 街 ， 兜 南 京 路 （ 为 了 让 他 们 自 由 一 些 ， 有 时 我 没 去 ） 。 回 来 时 我 老 公 简 直 成 了 苦 力 了 ， 从 出 租 车 后 备 厢 里 居 然 能 掏 出 那 么 多 个 袋 子 ！ 鼓 鼓 囊 囊 的 ， 我 头 次 惊 叹 原 来 出 租 车 后 备 厢 还 可 塞 那 么 多 东 西 ！
我 看 看 标 价 ， 也 不 便 宜 。 那 么 多 件 ， 估 计 我 公 公 婆 婆 这 辈 子 所 购 置 衣 物 的 总 价 都 抵 不 上 这 次 多 ！ 后 来 我 老 公 招 供 ： 带 的 现 金 花 完 了 ， 幸 亏 还 带 卡 ， 否 则 就 真 丢 人 了 ！ 我 大 吃 一 惊 … … 3 0 0 0 元 现 金 一 次 就 用 完 了 ？ ！ 他 只 好 再 招 供 ： 他 妈 看 上 一 个 黄 金 戒 指 ， 还 好 只 是 2 0 0 0 多 元 。 但 后 来 买 衣 服 只 能 划 卡 了 。
我 终 于 明 白 了 ， 我 公 公 婆 婆 确 实 吝 啬 ， 但 花 别 人 钱 绝 不 会 吝 啬 ， 哪 怕 是 自 己 儿 子 。
那 时 ， 我 父 母 已 经 退 休 了 。 一 次 我 婆 婆 装 作 无 意 识 地 和 我 说 ， 说 我 父 母 现 在 是 不 是 没 工 作 了 ？ 我 没 想 什 么 ， 当 即 回 答 ： 他 们 退 休 了 。 然 后 我 婆 婆 居 然 很 感 慨 地 说 ： 怪 不 得 儿 子 那 么 忙 ， 要 挣 钱 养 你 父 母 啊 ！ 我 当 时 又 惊 又 怒 … … 怎 么 会 这 么 没 常 识 ？ ！ 我 当 即 反 击 ： 我 父 母 退 休 工 资 都 很 高 ， 养 活 自 己 绰 绰 有 余 ！ 没 工 作 还 给 钱 ？ 我 婆 婆 竟 然 十 分 疑 惑 。 我 冷 笑 ： 当 然 ！ 不 比 上 班 的 少 ！
后 来 ， 我 们 太 忙 ， 怕 他 们 白 天 在 家 闷 ， 就 叫 我 爸 妈 来 临 时 陪 陪 他 们 出 去 走 走 。 （ 结 婚 这 么 多 年 ， 我 公 公 婆 婆 从 没 有 请 我 父 母 到 安 徽 老 家 去 看 看 ， 只 字 不 提 。 安 心 享 受 每 次 到 沪 时 我 父 母 他 们 周 到 的 服 务 。 ）
一 天 ， 我 身 体 不 舒 服 提 早 回 家 。 一 进 门 ， 我 发 现 我 公 公 婆 婆 舒 舒 服 服 躺 躺 在 客 厅 的 皮 沙 发 里 在 看 电 视 。 我 妈 在 厨 房 里 忙 得 满 头 大 汉 ， 在 做 菜 ； 而 我 爸 爸 也 正 满 头 大 汗 正 在 客 卫 拖 地 。 我 吃 了 一 惊 ， 泪 突 然 流 了 下 来 。 我 强 忍 泪 花 ， 先 冲 到 客 卫 ， 一 把 夺 过 拖 把 ， 泪 流 下 来 可 话 却 说 不 出 来 ！
爸 爸 吃 了 一 惊 ， 问 我 怎 么 了 ？ 我 只 说 身 体 不 舒 服 。 爸 爸 责 备 我 … … 卫 生 间 这 么 脏 ， 你 怎 么 不 打 扫 ？ ！ 我 一 时 语 塞 … … 我 们 太 忙 了 ， 平 时 都 请 钟 点 工 的 。 可 我 公 公 婆 婆 来 了 后 ， 骂 我 们 败 家 ， 老 公 就 把 钟 点 工 给 辞 了 。 但 公 公 婆 婆 又 根 本 不 打 扫 ！
我 妈 听 说 我 不 舒 服 ， 赶 忙 来 问 我 ， 要 不 要 看 医 生 ？ 我 哭 了 ， 说 我 要 去 医 院 ， 爸 爸 妈 妈 陪 我 去 。 爸 妈 吓 了 一 跳 ， 立 刻 把 手 头 的 事 放 在 了 一 边 。 我 们 的 动 静 惊 动 了 公 公 婆 婆 ， 婆 婆 跑 出 来 问 怎 么 了 ， 我 妈 说 我 身 体 病 了 ， 要 去 看 病 。 我 婆 婆 居 然 说 ： 早 上 出 去 时 不 是 好 好 的 嘛 ？ 大 概 睡 一 会 儿 就 好 了 … … 去 医 院 多 贵 啊 ！
我 几 乎 是 仇 恨 地 瞪 了 她 一 眼 ， 当 时 当 地 我 已 经 出 离 愤 怒 了 ！
我 拉 上 爸 爸 妈 妈 ， 直 接 下 楼 打 车 。 没 有 去 医 院 ， 直 接 回 父 母 家 。 妈 妈 很 惊 讶 ， 急 问 我 怎 么 了 ？ 爸 爸 反 而 默 不 作 声 ， 他 已 经 明 白 大 半 了 。 回 到 家 ， 我 又 是 大 哭 一 场 。 我 哭 着 向 我 爸 妈 说 … … 是 我 不 好 ， 找 这 么 一 个 老 公 ， 摊 上 这 么 一 对 公 婆 ！
爸 爸 妈 妈 沉 默 了 。 过 后 ， 他 们 终 于 向 我 讲 述 了 这 几 年 他 们 与 我 公 公 婆 婆 交 往 中 的 诸 多 不 满 ， 而 绝 大 部 分 我 原 先 并 不 知 情 。 实 例 很 多 ， 我 这 儿 只 提 两 个 。
我 公 公 婆 婆 第 一 次 来 我 家 （ 那 时 我 们 还 住 我 父 母 家 ） ， 也 是 将 近 春 节 的 时 候 。 婆 婆 看 我 妈 穿 的 织 锦 缎 棉 衣 漂 亮 ， 问 哪 儿 买 。 妈 妈 热 心 带 她 去 商 厦 ， 她 试 了 之 后 表 示 喜 欢 但 左 右 踌 躇 ， 妈 妈 看 出 她 心 思 就 替 她 买 下 算 送 给 她 。
后 来 她 又 见 我 妈 穿 的 驼 色 羊 绒 大 衣 好 ， 也 要 。 那 是 我 买 了 送 我 妈 的 ， 我 妈 也 不 知 道 究 竟 何 商 厦 。 我 婆 婆 居 然 提 出 外 出 逛 马 路 时 借 穿 ， 妈 妈 碍 于 面 子 只 好 借 给 了 她 。 她 回 来 后 ， 得 意 得 向 我 妈 炫 耀 了 她 的 战 利 品 … … 一 件 崭 新 的 咖 啡 色 羊 绒 大 衣 （ 我 老 公 陪 她 买 的 ， 而 我 一 直 不 知 道 ） ， 并 把 胡 乱 塞 在 袋 子 里 的 我 妈 的 羊 绒 大 衣 还 给 我 妈 。 事 后 我 妈 发 现 ， 那 件 驼 色 羊 绒 大 衣 居 然 沾 上 了 菜 汁 和 伽 哩 汁 ， 根 本 干 洗 不 掉 。 这 件 我 妈 最 心 爱 的 当 时 价 值 很 高 的 大 衣 再 不 能 穿 了 。 我 妈 很 气 愤 ， 告 诉 了 我 爸 。 但 我 爸 劝 慰 她 ， 多 一 事 不 如 少 一 事 ， 别 人 也 只 是 无 心 之 过 ， 别 给 女 儿 添 乱 了 。
令 我 父 亲 生 气 的 是 另 一 件 事 。 我 家 原 有 一 台 2 5 寸 的 S O N Y 彩 电 是 我 父 母 9 6 年 前 购 置 的 ， 那 时 花 了 不 少 钱 。 因 为 我 后 来 在 家 结 婚 ， 又 买 一 台 2 9 寸 松 下 的 ， 另 外 家 中 还 有 一 台 2 9 寸 S O N Y 的 （ 我 父 母 又 买 的 ） ， 那 台 2 5 寸 的 就 搁 在 餐 厅 里 ， 平 时 开 的 就 少 了 。 我 公 公 头 次 来 后 ， 临 行 前 居 然 招 呼 不 打 ， 自 说 自 话 地 把 那 台 2 5 寸 的 S O N Y 彩 电 装 箱 打 包 带 走 了 。 那 时 我 父 母 还 在 上 班 ， 回 来 后 大 吃 一 惊 ， 以 为 家 里 遭 贼 了 … … 可 清 点 后 ， 只 丢 了 那 台 彩 电 ！ 后 来 我 老 公 送 他 父 母 回 来 ， 说 是 他 父 母 带 走 了 … … 而 且 他 父 母 还 说 是 我 爸 同 意 的 ！ 可 我 爸 实 际 上 从 未 提 过 这 事 ！ 我 爸 看 我 老 公 很 疑 惑 的 样 子 ， 什 么 也 没 说 ， 只 是 叹 气 ， 并 叫 老 公 不 要 和 我 讲 。 但 奇 怪 的 是 ， 后 面 几 年 我 到 公 公 婆 婆 家 ， 从 未 看 见 他 们 有 那 台 2 5 寸 的 S O N Y 彩 电 ， 难 道 是 卖 了 ？ ！ 真 是 谜 团 。
其 他 诸 如 亲 家 双 方 一 起 出 去 ， 总 是 我 爸 掏 钱 之 类 的 事 更 是 不 胜 枚 举 。
我 终 于 明 白 了 ， 我 拼 命 自 责 … … 我 父 母 都 是 有 文 化 有 涵 养 的 人 啊 ， 都 曾 是 单 位 的 领 导 ， 努 力 做 这 一 切 还 不 都 是 为 了 心 疼 宝 贝 女 儿 ！
我 亲 眼 看 到 我 诸 多 好 友 的 双 方 父 母 和 谐 、 坦 诚 地 相 处 ， 相 互 尊 重 ， 共 同 为 儿 女 分 忧 解 难 。
而 联 想 起 我 父 母 在 一 边 辛 劳 ， 他 父 母 在 旁 袖 手 旁 观 享 清 福 的 的 场 景 ， 我 真 是 痛 心 疾 首 ， 肺 都 要 气 炸 了 ！
那 天 ， 爸 爸 妈 妈 都 安 慰 我 说 ， 公 公 婆 婆 是 不 像 话 ， 但 我 老 公 还 是 不 错 的 。 所 以 希 望 我 将 就 一 些 、 容 忍 一 点 。 不 要 为 这 伤 了 夫 妻 之 间 的 感 情 。
但 那 一 刻 ， 我 心 坚 如 罄 石 ， 我 想 我 知 道 该 怎 么 做 。
当 晚 ， 我 回 到 自 己 家 。 本 来 想 留 宿 父 母 家 的 ， 但 那 是 我 自 己 家 ， 为 什 么 不 回 去 ？ ！
当 晚 回 家 后 ， 我 和 老 公 彻 夜 长 谈 ， 历 数 我 和 公 公 婆 婆 交 往 中 他 们 种 种 事 迹 。 老 公 开 始 沉 默 ， 即 而 愤 慨 ， 说 是 我 看 不 起 他 父 母 ， 我 们 两 人 强 烈 地 争 执 起 来 。 惊 动 了 我 公 公 婆 婆 。 出 乎 我 意 料 的 是 ， 我 公 公 婆 婆 竟 然 在 那 晚 当 着 我 面 骂 我 老 公 , 说 他 没 出 息 ， 连 老 婆 都 管 不 了 ， 哪 能 让 女 人 骑 到 头 上 ！ 说 这 一 切 （ 房 子 等 ） 都 是 儿 子 的 ， 女 人 哪 有 资 格 说 三 道 四 ！
特 别 是 公 公 ， 居 然 骂 得 涕 泪 交 流 ， 最 后 恨 不 得 拿 拖 鞋 打 我 老 公 … … 大 概 是 想 打 醒 他 吧 ！ 我 婆 婆 则 直 接 向 我 扑 来 ， 拉 扯 我 头 发 ， 我 冷 不 防 这 一 招 ， 连 忙 躲 闪 ， 但 还 是 被 拉 下 几 根 头 发 。
我 真 正 是 又 惊 又 怒 ， 做 梦 也 没 想 到 婆 婆 居 然 如 同 泼 妇 一 般 ， 这 种 事 居 然 发 生 在 我 身 上 ！
就 在 我 们 乱 作 一 团 时 ， 我 老 公 怒 吼 ： 够 了 ！ 他 涨 得 满 脸 通 红 ， 奋 力 拉 开 他 父 母 ， 气 愤 地 话 都 说 结 巴 了 。 我 老 公 爆 发 了 ！ … … 我 第 一 次 看 他 这 么 愤 怒 ！
他 用 方 言 痛 斥 自 己 的 父 母 ， 泪 也 簌 簌 而 下 。
我 公 公 婆 婆 没 想 到 儿 子 竟 然 会 站 在 我 这 一 边 ， 双 方 用 方 言 激 烈 得 争 执 了 很 久 。 语 速 太 快 ， 我 也 听 不 明 白 。 但 公 公 婆 婆 气 愤 和 失 望 的 神 情 我 还 是 清 清 楚 楚 看 明 白 了 。
第 二 天 一 早 ， 我 老 公 就 把 我 公 公 婆 婆 送 走 了 。
这 事 已 过 去 将 近 二 年 了 ， 在 此 期 间 ， 我 没 有 再 去 过 他 们 家 。 老 公 回 去 过 两 次 ， 回 来 后 对 父 母 只 字 不 提 ， 只 说 弟 弟 和 妹 妹 的 事 。 我 也 不 问 。 有 关 公 公 婆 婆 的 事 成 了 我 们 俩 人 刻 意 回 避 的 话 题 ， 又 仿 佛 是 导 火 索 ， 一 碰 就 炸 。
老 公 对 我 还 是 很 好 ， 可 我 觉 得 在 他 内 心 ， 有 个 窗 口 对 我 永 远 封 闭 了 。 我 也 一 样 。
近 年 来 ， 我 不 快 乐 。 我 常 常 想 到 离 婚 ， 但 一 直 没 有 说 … … 我 们 走 在 一 起 曾 是 多 么 不 容 易 啊 ， 毕 竟 这 是 一 段 多 么 真 挚 的 感 情 。
所 以 当 亲 友 、 朋 友 或 同 事 笑 着 羡 慕 我 和 我 老 公 这 对 夫 妻 时 ， 我 总 是 笑 而 不 言 。
但 ， 没 有 人 知 道 我 笑 得 多 苦 涩 。
p s : 将 来 如 果 我 有 女 儿 ， 我 一 定 要 千 万 提 醒 她 ： 优 秀 的 男 孩 本 身 确 实 重 要 ， 但 他 父 母 的 素 质 在 某 种 程 度 上 更 为 重 要 ！
我 老 公 是 安 徽 人 ， 父 母 为 普 通 农 民 ， 他 研 究 生 毕 业 后 留 在 上 海 工 作 。 我 和 老 公 结 婚 时 ， 他 的 银 行 存 款 不 到 2 万 元 ， 在 外 租 房 ， 无 电 脑 、 无 手 机 ， 无 固 定 资 产 ， 只 有 一 辆 二 手 旧 自 行 车 。 那 时 他 的 月 薪 是 2 5 0 0 元 。
我 家 是 普 通 的 上 海 人 家 ， 家 境 尚 可 ， 我 是 独 生 女 儿 ， 工 作 也 不 错 。 我 亲 戚 几 乎 全 部 反 对 我 们 的 婚 姻 ， 除 了 我 父 母 … … 他 们 觉 得 我 老 公 人 不 错 ， 而 且 他 们 觉 得 应 该 尊 重 女 儿 的 选 择 （ 这 一 点 我 到 现 在 都 无 比 敬 佩 我 父 母 ！ ） 。
那 时 刚 从 大 学 毕 业 ， 真 是 单 纯 啊 ， 觉 得 两 人 在 一 起 很 开 心 ， 彼 此 牵 挂 ， 互 相 支 持 ， 这 一 切 就 可 以 支 持 起 婚 姻 了 。 我 们 结 婚 后 ， 住 在 父 母 家 ， 彼 此 相 处 得 也 融 洽 。 但 也 面 临 过 一 段 时 期 的 困 境 ， 主 要 还 是 经 济 问 题 。 随 着 时 间 的 推 移 ， 人 慢 慢 成 熟 了 ， 越 来 越 感 觉 到 经 济 基 础 在 生 活 中 的 重 要 地 位 。 父 母 看 到 亲 戚 朋 友 中 有 些 女 孩 嫁 得 很 好 ， 男 方 经 济 条 件 不 错 ， 给 女 孩 舒 适 的 生 活 ， 联 想 自 己 女 儿 ， 嘴 上 不 说 ， 心 里 总 未 免 有 些 慨 叹 （ 我 猜 想 ， 那 时 父 母 心 里 会 有 一 些 难 过 吧 … … 女 儿 应 该 可 以 嫁 更 好 的 人 家 ） 。 那 时 亲 戚 中 也 一 些 对 我 们 的 冷 言 冷 语 … … 人 都 是 现 实 的 啊 ！
我 和 老 公 两 人 并 未 受 那 些 影 响 ， 开 始 认 真 努 力 地 追 求 自 己 的 发 展 。 我 老 公 从 事 I T 的 ， 很 踏 实 好 学 ， 婚 后 不 久 离 开 了 原 来 的 公 司 ， 跳 槽 到 一 家 较 著 名 的 企 业 ， 薪 水 随 之 翻 了 几 翻 。 我 也 同 样 ， 离 开 原 来 公 司 ， 跳 槽 到 一 家 著 名 公 司 ， 待 遇 提 高 了 不 少 。
到 现 在 ， 我 们 结 婚 已 经 三 年 多 了 ， 期 间 我 们 都 纷 纷 换 了 两 家 公 司 。 业 余 时 间 几 乎 全 用 在 学 习 上 了 。 在 这 三 年 中 我 们 靠 两 人 自 己 的 实 力 （ 双 方 父 母 都 没 有 任 何 赞 助 ） ， 我 们 购 置 了 各 项 条 件 都 不 错 的 1 5 0 平 米 左 右 的 三 房 二 厅 ， 完 成 了 装 修 ， 并 在 两 年 中 全 部 还 清 了 贷 款 。
我 父 母 非 常 开 心 ， 在 我 们 工 作 学 习 中 ， 他 们 一 直 不 余 余 力 地 积 极 支 持 。
以 上 是 好 的 一 面 ， 现 在 说 说 不 好 的 方 面 ：
结 婚 前 一 年 （ 那 时 我 们 已 谈 了 一 年 半 的 恋 爱 ） ， 我 和 我 老 公 回 他 老 家 去 过 年 。 因 为 是 第 一 次 去 他 家 ， 我 很 郑 重 。 特 地 拉 上 他 去 商 店 买 了 一 千 多 元 的 礼 物 （ 我 付 的 钱 ） ， 包 括 给 他 弟 弟 和 妹 妹 的 礼 品 、 各 种 吃 穿 用 品 和 年 货 。 我 父 母 也 很 关 心 ， 他 们 也 买 了 不 少 上 海 特 产 ， 叫 我 捎 给 未 来 公 公 婆 婆 。
那 时 的 东 西 足 足 装 了 六 、 七 个 大 旅 行 包 。
临 行 前 ， 我 父 母 千 叮 咛 万 嘱 咐 ， 到 人 家 家 里 一 定 要 乖 巧 一 些 ， 要 尊 老 爱 幼 。
经 过 整 整 一 天 长 途 汽 车 的 颠 簸 （ 是 我 坐 过 最 脏 的 车 ） ， 在 半 夜 1 2 点 左 右 终 于 到 达 了 我 老 公 家 所 在 的 小 镇 。 那 天 非 常 冷 。 我 和 老 公 好 不 容 易 分 批 将 行 李 搬 下 汽 车 ， 看 到 汽 车 周 边 有 不 少 急 切 等 候 亲 人 的 人 们 （ 过 两 天 就 是 春 节 了 ） 。 我 四 处 张 望 ， 内 心 很 忐 忑 不 安 ， 想 大 概 公 公 婆 婆 就 在 其 中 吧 。
但 我 老 公 费 力 地 拿 起 行 李 ， 开 始 四 处 找 黄 鱼 车 。 他 轻 描 淡 写 地 说 公 公 婆 婆 肯 定 在 家 等 我 们 ， 那 时 我 心 猛 然 一 沉 。
终 于 到 他 家 门 口 了 。 我 老 公 匡 匡 当 当 猛 敲 大 门 ， 过 了 好 一 会 儿 ， 迎 出 一 个 中 年 妇 女 。 她 一 手 接 过 我 老 公 的 部 分 行 李 ， 兴 冲 冲 地 和 我 老 公 说 话 ， 领 我 们 进 门 ， 但 没 瞧 我 一 眼 。 我 老 公 也 很 兴 奋 ， 拉 上 我 往 里 走 ， 边 介 绍 这 就 是 他 妈 。 我 当 时 大 吃 一 惊 ， 因 为 我 觉 得 他 们 实 在 不 像 。 我 老 公 虽 然 不 英 俊 ， 但 外 貌 端 正 斯 文 ， 而 他 妈 则 完 全 就 是 那 种 菜 市 场 小 贩 的 模 样 ！ 而 且 别 提 什 么 慈 祥 温 和 （ 我 想 像 中 P P 的 样 子 ） ， 甚 至 让 我 直 觉 有 些 奸 诈 … … 就 是 那 种 一 看 就 难 缠 、 我 最 不 愿 意 打 交 道 的 小 贩 ！
我 心 都 凉 了 。
进 屋 后 ， 我 见 到 了 公 公 。 他 很 瘦 很 高 ， 容 貌 端 正 ， 但 我 觉 得 也 不 像 我 老 公 。 那 时 说 些 什 么 我 不 记 得 了 。 但 我 公 公 和 婆 婆 一 样 ， 居 然 没 主 动 招 呼 我 ， 还 是 我 老 公 介 绍 了 一 下 我 ， 他 们 淡 淡 点 头 算 打 招 呼 了 。
接 下 来 吃 饭 （ 长 途 车 上 我 们 只 吃 了 一 点 糕 点 零 食 ） 。 婆 婆 在 厨 房 忙 开 了 ， 给 我 们 煮 面 条 。
吃 的 时 候 ， 我 婆 婆 拼 命 往 我 老 公 的 碗 里 夹 菜 ， 但 没 有 给 我 。 我 老 公 于 是 再 赶 忙 拨 一 些 给 我 。
吃 完 我 们 就 睡 了 ， 因 为 实 在 很 晚 了 。 那 晚 我 公 公 婆 婆 和 我 说 的 话 绝 不 超 过 三 句 ， 我 就 如 同 空 气 ， 仿 佛 根 本 不 存 在 一 样 。 那 晚 我 也 没 见 到 他 的 弟 弟 和 妹 妹 ， 好 像 不 在 家 。
当 晚 ， 我 一 个 人 孤 零 零 睡 在 一 个 厢 房 里 ， 一 夜 未 眠 。 那 个 被 子 发 着 一 股 说 不 出 的 怪 味 ， 石 灰 墙 ， 泥 土 地 （ 我 奇 怪 地 为 什 么 是 泥 的 ？ ） 寥 寥 几 件 粗 糙 的 家 具 … … 这 个 环 境 我 非 常 不 适 应 。
我 想 起 了 我 老 公 第 一 次 到 我 家 ， 妈 妈 事 先 准 备 了 两 天 ， 整 整 一 桌 子 丰 富 的 菜 ， 而 且 还 都 是 根 据 我 老 公 口 味 做 的 。 爸 爸 妈 妈 和 他 在 客 厅 里 畅 快 地 聊 天 ， 我 在 厨 房 和 客 厅 来 回 穿 梭 ， 一 片 温 馨 愉 快 的 气 氛 。 爸 爸 妈 妈 还 送 给 我 老 公 一 只 金 表 和 一 件 名 牌 T 恤 作 见 面 礼 。 后 来 每 次 我 老 公 来 我 家 ， 我 父 母 都 是 热 情 洋 溢 ， 嘘 寒 问 暖 ， 关 心 倍 至 。 特 别 是 我 妈 ， 听 到 我 说 老 公 寒 冬 腊 月 只 盖 一 床 薄 被 （ 他 说 从 研 究 生 起 ， 盖 了 三 、 四 年 了 … … 我 都 奇 怪 上 海 这 几 个 冬 季 他 都 是 怎 么 熬 过 来 的 ？ ！ ） 我 妈 心 疼 不 已 ， 赶 忙 把 家 中 一 条 全 新 的 冬 被 叫 我 爸 爸 连 夜 送 过 去 。 我 老 公 一 直 说 ， 找 到 我 ， 真 是 找 到 一 个 最 温 暖 的 家 。
当 晚 ， 我 辗 转 难 眠 ， 流 泪 了 。
第 二 天 起 来 ， 我 发 现 我 买 的 那 么 多 礼 物 一 下 子 都 消 失 不 见 了 ， 只 剩 下 瘪 瘪 的 旅 行 袋 在 角 落 里 挤 成 一 堆 。 那 些 礼 物 ， 到 达 他 家 后 就 像 人 间 蒸 发 一 样 ， 从 始 至 终 ， 没 有 任 何 一 个 人 提 起 一 个 字 。 我 自 己 都 有 些 疑 惑 了 … … 那 些 我 精 心 挑 选 、 我 父 母 精 心 捆 扎 的 礼 物 呢 ？ ！ 想 像 中 ， 我 微 笑 着 向 每 一 人 递 送 礼 物 、 对 方 客 气 致 谢 的 场 景 轰 然 倒 塌 了 。
而 且 ， 我 老 公 后 来 居 然 也 没 说 它 们 的 去 向 。 我 也 没 问 ， 只 是 沉 默 了 。
那 个 小 镇 冬 天 很 冷 ， 比 上 海 要 低 5 度 以 上 吧 ， 而 且 是 实 实 在 在 的 阴 冷 ， 没 有 太 阳 。 我 和 老 公 草 草 地 兜 了 一 下 当 地 的 集 市 ， 很 萧 条 ， 没 什 么 过 年 的 热 闹 。 路 上 行 人 也 少 ， 只 有 孩 子 们 兴 高 采 烈 地 嬉 笑 玩 闹 。
他 家 的 饭 菜 很 差 … … 我 都 想 不 通 ， 过 年 就 吃 这 些 ？ ！ 但 听 公 公 骄 傲 地 说 ， 他 家 在 当 地 小 镇 上 已 经 算 得 上 是 很 上 等 的 人 家 了 。 诚 然 ， 我 在 他 们 小 镇 上 转 了 一 圈 ， 发 现 他 家 的 房 子 确 实 数 一 数 二 。 老 公 说 ， 他 家 在 八 ○ 年 代 底 就 盖 了 三 上 三 下 的 楼 房 ， 那 是 他 们 镇 上 第 一 家 。 从 正 门 看 ， 他 家 楼 房 确 实 不 错 ， 我 第 一 次 进 门 ， 还 以 为 前 面 的 楼 房 根 本 不 是 他 们 家 的 呢 。 可 奇 怪 的 是 ， 明 亮 宽 敞 的 楼 房 他 们 并 不 住 ， 反 而 把 房 间 全 部 出 租 了 。 因 为 临 马 路 ， 底 楼 全 部 用 作 商 铺 ， 二 楼 、 三 楼 全 部 租 给 生 意 人 临 时 居 住 。 而 他 们 全 家 人 挤 在 后 院 三 间 多 年 前 盖 的 旧 瓦 房 里 ， 屋 后 就 是 猪 圈 ， 环 境 和 前 面 的 楼 房 成 鲜 明 对 照 。
我 深 表 讶 异 。 后 来 老 公 解 释 ， 这 样 父 母 可 以 有 较 高 的 房 租 收 入 … … 哪 怕 叫 他 们 睡 草 房 他 们 也 愿 意 ！
从 早 上 起 ， 我 公 公 婆 婆 也 是 如 昨 晚 一 样 ， 态 度 冷 冷 淡 淡 ， 而 且 他 们 只 会 说 方 言 ， 也 听 不 懂 普 通 话 。 我 老 公 努 力 充 当 翻 译 。 但 实 在 无 话 可 谈 。 我 慢 慢 开 始 听 懂 一 些 当 地 方 言 了 。
见 到 了 老 公 的 妹 妹 ， 倒 是 开 朗 漂 亮 的 一 个 女 孩 ， 工 作 很 早 也 很 忙 。 他 弟 弟 ， 散 漫 ， 自 视 较 高 ， 有 些 自 以 为 是 。 我 冷 眼 旁 观 ， 实 在 想 像 不 出 我 老 公 竟 然 出 生 在 这 样 的 家 庭 。 家 中 的 成 员 没 有 一 个 和 他 有 半 分 相 似 。
他 弟 弟 妹 妹 在 家 很 少 ， 妹 妹 忙 工 作 ， 弟 弟 和 一 个 女 孩 同 居 了 ， 根 本 不 在 家 住 。 公 公 婆 婆 整 天 围 着 我 老 公 ， 说 家 庭 琐 事 。 而 我 只 能 被 尴 尬 地 被 排 斥 在 一 边 ， 整 日 看 他 家 1 8 寸 彩 电 。 我 老 公 很 想 陪 我 ， 但 不 一 会 儿 就 被 他 妈 以 各 种 理 由 叫 走 了 。
那 时 ， 我 终 于 真 真 切 切 得 体 会 到 了 什 么 是 “ 如 坐 针 毡 、 度 日 如 年 ” 的 感 觉 。
第 二 天 ， 依 然 如 此 。 那 天 已 是 大 年 夜 了 。 到 了 下 午 ， 我 忍 无 可 忍 ， 独 自 一 人 ， 不 打 招 呼 就 出 门 了 。 我 来 到 小 镇 的 邮 局 ， 拨 了 家 里 的 电 话 ， 居 然 没 人 接 ， 爸 爸 妈 妈 不 在 。
那 时 ， 无 助 与 凄 凉 的 感 觉 猛 然 席 卷 而 来 ， 把 我 疯 狂 笼 罩 其 中 ， 几 近 窒 息 。
我 又 拨 了 阿 姨 家 电 话 ， 没 人 。 后 来 我 想 起 来 ， 大 年 夜 ， 父 母 可 能 是 在 外 婆 家 。 于 是 又 拨 了 外 婆 家 的 电 话 ， 忘 了 是 谁 接 的 ， 话 筒 里 传 来 热 闹 的 声 音 和 气 氛 。 听 到 远 方 家 人 的 声 音 ， 我 的 话 都 不 由 哽 咽 了 。 很 快 电 话 转 给 了 爸 爸 ， 一 听 到 爸 爸 急 切 关 心 的 话 语 ， 我 内 心 的 委 屈 立 刻 喷 涌 而 出 ， 泪 哗 哗 哗 哗 流 下 。
话 筒 被 传 来 传 去 ， 爸 爸 、 妈 妈 、 外 婆 、 舅 舅 、 阿 姨 等 等 亲 友 都 急 切 地 追 问 怎 么 了 ， 是 不 是 受 委 屈 了 ？ ！ 我 都 忘 了 说 什 么 了 ， 只 记 得 紧 握 话 筒 ， 反 复 哭 着 说 我 想 回 家 ！ 我 要 回 家 ！ ！ ！
我 想 我 长 这 么 大 ， 二 十 多 年 了 ， 成 人 后 我 还 从 未 这 么 失 态 。
后 来 回 上 海 后 ， 我 阿 姨 和 我 说 ， 接 到 我 电 话 后 ， 我 父 母 都 哭 了 ， 不 知 道 究 竟 发 生 了 什 么 事 ， 女 儿 究 竟 受 了 什 么 委 屈 ， 急 得 几 夜 未 眠 。 而 我 老 公 家 又 没 有 电 话 ， 我 们 两 人 没 有 手 机 ， 无 法 联 系 。 其 后 几 天 我 父 母 都 处 在 深 切 的 忧 虑 中 。 那 天 起 ， 我 外 婆 家 的 亲 友 们 开 始 反 对 我 和 老 公 的 交 往 。
现 在 ， 我 虽 然 是 在 公 司 写 这 篇 文 字 ， 但 泪 水 还 是 模 糊 了 双 眼 。 那 时 刻 内 心 的 无 助 与 凄 凉 现 在 回 忆 起 来 依 然 如 此 深 刻 ， 痛 彻 心 肺 。
从 那 天 起 ， 我 第 一 次 清 醒 得 认 识 到 … … 这 个 世 界 ， 最 爱 我 的 是 亲 爱 的 父 母 。
我 对 我 老 公 的 爱 情 也 从 这 一 天 起 开 始 降 温 ， 逐 步 走 向 理 智 。
我 不 记 得 我 哭 了 多 久 ， 我 很 茫 然 。 大 年 夜 下 班 早 ， 邮 电 局 的 人 很 奇 怪 地 看 着 我 ， 后 来 催 促 我 离 开 。
我 一 个 人 在 并 不 长 的 街 道 上 转 。 痛 哭 过 后 ， 我 终 于 冷 静 下 来 ， 开 始 计 划 回 家 ， 准 备 向 人 打 听 到 哪 儿 买 车 票 。
这 时 我 看 到 了 我 老 公 .
他 急 得 满 头 大 汗 地 向 我 跑 来 ， 惊 喜 交 急 的 样 子 。 我 忘 了 他 当 时 说 些 什 么 ， 好 像 是 看 我 出 来 很 久 又 不 回 去 ， 很 担 心 就 跑 出 来 到 处 找 我 。 话 说 了 很 多 ， 大 体 是 这 个 意 思 。 又 说 ， 他 父 母 是 农 民 ， 不 像 我 父 母 ， 不 懂 如 何 招 呼 客 人 ， 委 屈 我 了 ， 希 望 我 多 忍 耐 。 我 冷 笑 了 。 我 奶 奶 家 也 是 农 民 ， 但 我 无 数 次 亲 眼 看 到 我 奶 奶 他 们 是 如 何 热 情 招 呼 我 妈 的 。
我 平 静 地 说 ， 我 要 回 家 ， 我 不 想 在 你 家 待 下 去 了 ！ 我 还 说 了 不 少 话 ， 当 时 我 越 说 越 愤 怒 ， 恨 不 得 立 刻 插 翅 逃 离 这 个 地 方 。 我 甚 至 有 一 种 被 欺 骗 的 感 觉 ， 虽 然 我 老 公 在 此 之 前 很 少 向 我 谈 起 家 中 的 事 。
我 清 晰 地 记 得 ， 我 老 公 当 场 哭 了 ， 很 痛 苦 。
我 第 一 次 见 到 男 人 哭 ， 很 震 动 ， 于 是 沉 默 了 。 我 也 忘 了 当 时 他 具 体 说 些 什 么 ， 总 之 是 他 父 母 的 脾 性 就 是 如 此 ，
要 我 不 要 多 心 ， 给 他 机 会 ， 毕 竟 将 来 是 和 他 生 活 在 一 起 ， 而 不 是 他 父 母 ， 而 且 他 会 加 倍 对 我 好 之 类 的 。 我 只 记 得 他 痛 苦 哀 求 的 眼 神 和 滂 沱 的 眼 泪 。
我 想 ， 我 可 能 是 太 过 分 了 。 于 是 ， 我 缓 和 了 下 来 。 我 老 公 承 诺 ， 过 完 年 后 ， 一 通 车 就 和 我 回 上 海 。 （ 他 们 那 儿 只 有 长 途 汽 车 ， 而 且 要 到 年 初 四 才 正 式 开 ， 过 年 期 间 是 没 有 交 通 的 。 ） 我 没 有 选 择 ， 只 有 留 下 来 。
回 去 后 ， 我 还 是 一 个 人 看 电 视 。 我 老 公 和 他 父 母 在 外 屋 谈 了 半 天 。 后 来 他 们 对 我 的 态 度 缓 和 了 不 少 ， 但 感 觉 还 是 冷 冷 的 ， 只 是 没 有 先 前 那 么 尖 锐 了 。 后 面 两 天 是 春 节 ， 他 妹 妹 在 家 ， 和 我 有 说 有 聊 ， 他 也 尽 量 抽 时 间 陪 着 我 。 但 令 我 奇 怪 的 是 ， 春 节 期 间 他 们 家 也 没 什 么 亲 戚 来 往 ， 他 也 没 有 带 我 拜 访 任 何 一 位 亲 戚 。
我 忍 不 住 问 他 妹 妹 ， 家 中 亲 戚 是 否 都 不 在 本 地 ？ 他 妹 妹 告 诉 我 ， 其 实 父 母 双 方 的 兄 弟 姐 妹 都 很 多 ， 而 且 都 在 本 镇 或 相 邻 的 村 庄 ， 奶 奶 和 外 婆 也 都 健 在 ， 但 他 们 都 太 穷 ， 父 母 不 愿 意 和 他 们 来 往 ， 嫌 他 们 麻 烦 。
我 默 然 。 他 妹 妹 是 个 很 爽 快 的 人 ， 一 天 下 来 就 把 我 当 好 朋 友 了 （ 估 计 她 平 时 也 没 什 么 女 伴 ） 。 她 看 不 惯 父 母 的 所 作 所 为 ， 向 我 抱 怨 他 们 整 天 逼 她 多 干 活 ， 双 休 日 也 不 准 休 息 （ 她 在 自 己 家 的 铺 子 站 柜 台 兼 进 货 和 会 计 ， 双 休 日 可 多 挣 钱 ） ， 没 有 什 么 休 闲 时 间 ， 害 得 她 现 在 都 没 空 交 往 男 孩 子 ， 没 有 任 何 男 友 。 说 父 母 只 知 道 钱 、 钱 、 钱 ， 抠 得 不 得 了 ！ 一 旦 有 男 孩 接 近 她 ， 立 马 就 旁 敲 侧 击 ， 说 那 个 男 孩 看 上 她 家 的 钱 才 来 勾 引 她 ！
她 说 得 又 气 又 好 笑 ， 我 都 被 逗 乐 了 ， 感 觉 她 是 个 可 爱 的 女 孩 子 。 后 来 ， 我 老 公 家 的 很 多 事 我 都 是 从 我 这 位 小 姑 子 口 中 知 道 的 。 原 来 我 公 公 婆 婆 都 是 文 盲 ， 只 认 得 一 些 数 字 。 他 们 以 做 小 本 生 意 起 家 ， 在 当 地 算 是 很 殷 实 的 人 家 了 。 而 且 我 也 逐 步 发 觉 ， 我 公 公 婆 婆 是 那 种 非 常 爱 钱 的 人 ， 对 货 币 有 种 奇 怪 的 深 入 的 迷 恋 。 按 我 小 姑 子 话 说 ，
他 们 恨 不 得 只 进 不 出 ， 花 钱 跟 割 他 们 肉 一 样 。 后 来 ， 我 才 知 道 ， 我 老 公 读 大 学 、 研 究 生 的 费 用 居 然 都 是 他 自 己 勤 工 俭 学 解 决 的 。 别 的 农 村 人 家 是 家 里 供 不 起 ， 子 女 只 能 自 己 解 决 。 而 我 老 公 家 则 是 根 本 不 供 给 ！
我 联 想 起 我 老 公 破 烂 的 被 褥 、 陈 旧 的 衣 服 和 少 得 可 怜 的 小 家 当 ， 终 于 恍 如 大 悟 ！ 我 忽 然 无 比 同 情 我 老 公 .
在 大 年 初 二 ， 我 老 公 的 弟 弟 带 着 他 的 未 婚 妻 回 来 了 。 那 个 女 孩 也 是 第 一 次 上 门 ， 同 样 ， 她 遭 受 到 了 比 我 更 厉 害 的 冷 遇 ， 公 公 婆 婆 更 冷 淡 ， 她 尴 尬 地 站 在 一 旁 。 但 我 老 公 的 弟 弟 愤 怒 了 ， 与 父 母 大 吵 了 一 架 ， 没 吃 完 午 饭 就 拉 着 女 友 愤 然 离 开 了 。 然 后 我 就 听 到 公 公 婆 婆 用 很 恶 毒 的 话 骂 他 弟 弟 和 女 友 ， 主 要 是 指 这 个 女 的 是 看 上 了 他 们 家 的 钱 和 房 子 ， 来 勾 引 儿 子 ， 而 儿 子 居 然 愚 蠢 透 顶 还 和 那 个 女 的 同 居 ， 还 说 儿 子 花 了 很 多 钱 在 这 个 女 的 身 上 ， 工 作 了 那 么 久 一 分 钱 都 没 有 拿 回 家 ， 只 知 道 买 衣 服 、 去 玩 ， 真 是 浪 费 啊 ， 作 孽 啊 。
我 老 公 听 不 下 去 了 ， 立 刻 劝 解 。 但 二 老 仿 佛 火 气 更 大 ， 越 骂 越 响 。 终 于 小 姑 子 冲 过 去 了 ， 冷 笑 地 说 那 个 女 的 家 中 很 有 钱 ， 她 父 母 还 答 应 给 二 哥 买 了 一 辆 摩 托 车 ， 人 家 根 本 不 是 看 上 我 家 的 什 么 财 产 ， 只 有 你 们 自 己 在 疑 神 疑 鬼 ！ 我 公 公 婆 婆 不 响 了 ， 半 响 才 说 ， 那 家 人 家 还 有 个 二 个 儿 子 ， 将 来 财 产 还 不 都 是 归 儿 子 的 ， 怎 么 肯 给 女 儿 ？ ！ 老 二 还 是 蠢 ！
哭 哭 闹 闹 了 很 久 ， 真 不 像 春 节 啊 。 我 就 像 看 戏 一 样 ， 终 于 在 现 实 生 活 中 看 到 了 戏 剧 化 的 情 节 。 真 是 可 笑 ！
我 老 公 很 痛 苦 … … 我 想 ， 他 看 到 了 我 眼 中 冷 嘲 的 眼 神 。
后 来 的 几 天 直 到 我 们 走 ， 他 弟 弟 和 女 友 也 没 有 再 回 来 。 但 家 里 却 充 斥 着 二 老 对 他 们 的 抱 怨 、 咒 骂 。 我 公 公 婆 婆 拉 着 我 老 公 哭 诉 （ 他 妹 妹 根 本 不 屑 听 ， 乘 难 得 的 假 期 ， 早 到 朋 友 家 去 了 ） ， 说 光 景 一 年 不 如 一 年 ， 生 意 难 做 ， 弟 弟 妹 妹 又 都 不 听 话 ， 将 来 都 无 人 可 依 靠 。 说 最 孝 顺 的 儿 子 偏 又 在 上 海 ， 白 白 给 人 家 做 女 婿 ， 自 己 得 不 到 一 丁 半 点 好 处 ， 不 如 当 初 别 上 什 么 大 学 ， 看 隔 壁 人 家 ， 两 个 儿 子 开 长 途 车 ， 赚 了 多 少 钱 ！
我 老 公 百 般 安 慰 ， 但 鉴 于 我 在 旁 边 ， 他 也 说 不 出 什 么 。 我 想 ， 二 个 老 人 是 不 是 在 观 察 我 的 态 度 … … 想 将 来 和 我 们 住 在 一 起 ？ ！ 我 心 底 冷 笑 ， 不 发 一 言 … … 我 冷 静 地 望 着 我 老 公 ， 嫁 给 他 的 信 念 第 一 次 动 摇 了 。
直 到 临 行 前 ， 他 们 一 直 愁 眉 不 展 。 我 们 是 年 初 五 走 的 ， 前 一 天 打 电 话 告 诉 了 我 爸 妈 。 临 行 前 ， 我 老 公 拿 出 了 3 0 0 0 元 给 父 母 （ 这 相 当 于 当 时 他 一 个 半 月 的 全 部 工 资 ， 其 中 1 0 0 0 是 前 天 晚 上 向 我 借 的 ， 他 自 己 带 的 钱 几 日 里 给 父 母 置 办 杂 七 杂 八 的 东 西 都 用 光 了 ） ， 我 看 到 他 父 母 脸 上 的 皱 纹 一 下 子 都 舒 展 开 了 ， 笑 了 。
这 个 变 化 我 记 得 深 刻 而 清 晰 。
在 车 上 ， 我 没 问 他 这 次 回 家 花 了 多 少 钱 ， 前 前 后 后 加 起 来 我 估 计 超 过 4 0 0 0 元 ， 而 我 自 己 也 花 了 2 0 0 0 多 元 。 那 时 我 们 两 人 的 月 薪 加 起 来 不 到 4 0 0 0 元 。 我 一 直 想 多 省 点 钱 结 婚 用 ， 平 时 约 会 时 我 们 都 要 特 地 跑 到 学 校 的 餐 厅 里 吃 饭 ， 因 为 那 儿 便 宜 又 卫 生 。 两 人 1 0 元 就 差 不 多 了 。
我 沉 默 了 一 路 ， 他 也 一 样 。
长 途 车 到 达 上 海 时 已 经 凌 晨 一 点 多 了 ， 那 天 上 海 也 很 冷 。 车 在 途 中 抛 锚 了 ， 迟 到 了 一 个 多 小 时 。 车 一 到 站 ， 我 立 刻 拿 起 自 己 行 李 就 下 车 ， 也 不 顾 我 老 公 在 后 面 的 叫 喊 。 刚 一 下 车 ， 我 居 然 看 到 我 父 母 满 面 欢 喜 地 迎 上 来 … … 后 来 我 才 知 道 他 们 竟 然 在 寒 夜 里 站 等 了 两 个 多 小 时 ！
我 哭 着 扑 向 他 们 ， 心 中 的 感 慨 恍 如 隔 世 。
父 母 也 没 有 立 刻 问 什 么 ， 估 计 那 时 看 到 我 完 完 整 整 回 来 已 经 觉 得 很 高 兴 了 吧 。
我 父 母 把 我 们 两 人 都 迎 回 了 家 。 行 李 空 空 的 ， 里 面 只 有 我 老 公 临 行 前 自 己 买 的 几 样 当 地 特 产 。 我 自 始 至 终 没 有 理 我 老 公 。 他 也 很 识 相 ， 不 说 话 。 回 到 家 ， 感 觉 真 好 啊 。 我 第 一 次 发 现 家 对 我 这 么 重 要 。 以 前 出 去 旅 游 或 住 在 亲 友 家 ， 倒 一 直 还 没 恋 过 家 。
第 二 天 ， 我 把 实 情 原 原 本 本 告 诉 了 我 父 母 。 他 们 沉 默 了 很 久 ， 说 由 我 自 己 做 主 。 他 们 都 提 醒 我 ， 婚 后 是 与 老 公 生 活 在 一 起 ， 只 要 公 公 婆 婆 不 和 我 们 住 ， 应 该 没 什 么 大 问 题 。
我 思 考 了 很 久 ， 左 右 为 难 。 我 是 很 爱 我 老 公 的 ， 而 且 他 本 人 确 实 不 错 ， 我 们 两 人 在 一 起 确 实 很 开 心 。
在 我 思 考 的 这 几 天 中 ， 我 老 公 后 来 对 我 说 ， 他 简 直 就 像 等 待 最 后 审 批 的 囚 徒 一 样 ， 度 日 如 年 。 那 时 ， 他 打 了 一 个 很 长 很 长 的 电 话 给 我 ， 叙 述 了 他 个 人 成 长 的 历 史 （ 他 从 初 中 起 就 离 家 住 校 ） ， 个 人 对 父 母 的 意 见 ， 他 说 自 己 也 无 奈 ， 但 父 母 并 不 是 自 己 可 以 选 择 的 。 他 知 道 我 已 经 犹 豫 了 ， 但 他 尊 重 我 的 抉 择 。 我 想 ， 他 自 己 不 亲 自 来 ， 是 不 想 再 让 我 看 到 他 流 泪 的 样 子 。
我 们 之 间 冷 淡 了 一 段 时 期 。 但 因 为 我 爱 他 ， 终 于 我 们 还 是 走 到 了 一 起 ， 终 于 还 是 决 定 结 婚 。
在 我 和 我 老 公 结 婚 前 五 个 月 ， 他 弟 弟 也 要 结 婚 。 因 为 我 G G 和 P P 对 女 方 不 满 意 （ 主 要 原 因 是 女 方 家 在 农 村 算 有 钱 人 家 ， 但 女 方 不 肯 提 供 多 少 钱 支 持 他 们 的 婚 礼 ， 他 们 认 为 应 该 是 男 方 来 。 ） 我 公 公 婆 婆 那 时 非 常 不 满 ， 认 为 女 方 太 抠 ， 所 以 也 不 肯 出 多 少 钱 ， 只 肯 出 1 万 。 但 即 使 在 农 村 ， 结 婚 1 万 够 什 么 用 ？ ！ 听 说 弟 弟 为 结 婚 四 处 向 朋 友 借 钱 ， 于 是 我 老 公 ( 那 时 还 是 B F ) 从 他 不 到 二 万 元 的 存 款 中 提 了 六 千 资 助 他 弟 弟 结 婚 用 ， 给 他 挣 面 子 。 我 老 公 是 事 后 才 告 诉 我 的 ， 当 时 我 很 郁 闷 … … 我 们 自 己 结 婚 尚 没 有 钱 ， 他 还 居 然 将 钱 资 助 别 人 ？ ！
我 很 不 开 心 ， 但 没 有 向 我 老 公 明 说 。 我 老 公 后 来 看 出 来 了 ， 安 慰 我 ， 说 是 借 给 他 弟 弟 的 ， 以 后 会 还 。 他 弟 弟 一 家 每 月 只 挣 5 0 0 元 ， 还 要 生 活 开 销 ， 拿 什 么 还 ？ ！ 现 在 ， 我 结 婚 都 快 四 年 了 ， 他 弟 弟 别 说 还 ， 提 都 没 提 这 事 。
终 于 到 我 们 要 结 婚 了 。 我 老 公 无 房 ， 也 压 根 没 钱 买 房 （ 想 都 不 敢 想 ） 婚 后 只 能 住 我 家 。 我 公 公 婆 婆 开 口 了 ， 可 以 资 助 我 们 1 . 5 万 。 在 上 海 ， 当 时 是 1 9 9 7 年 ， 1 . 5 万 结 婚 够 什 么 用 ？ ！ 单 单 结 婚 照 一 项 就 要 3 0 0 0 元 啊 。 因 为 风 气 如 此 ， 亲 友 全 在 上 海 ， 总 不 能 不 办 仪 式 ， 搞 得 太 寒 酸 吧 。 这 次 ， 我 已 经 有 了 心 理 准 备 ， 因 此 没 什 么 反 应 。 我 老 公 那 时 很 羞 愧 ， 但 他 说 要 靠 自 己 ， 不 应 该 伸 手 向 父 母 要 。
我 父 母 把 我 们 找 来 ， 坐 下 谈 ， 给 我 1 5 万 ， 做 嫁 妆 。
这 在 当 时 ， 也 是 一 笔 不 小 的 数 字 了 。 父 母 说 ， 怎 么 舍 得 独 养 女 儿 受 委 屈 ， 婚 礼 是 一 生 中 最 重 要 的 仪 式 之 一 ， 要 好 好 办 。 至 于 钱 ， 相 信 你 们 将 来 会 很 好 。 目 前 困 难 一 些 ， 父 母 应 该 资 助 。 我 想 ， 应 该 是 那 天 起 ， 我 老 公 心 里 发 誓 要 努 力 多 挣 钱 。
但 亲 友 的 话 就 难 听 了 。 我 几 位 亲 戚 都 对 表 弟 、 堂 弟 说 ， 将 来 要 找 像 你 姐 姐 这 样 的 人 家 ， 有 房 肯 出 钱 ， 什 么 心 都 不 用 操 ， 做 现 成 女 婿 。 类 似 的 话 很 多 。 确 实 ， 在 上 海 ， 一 般 结 婚 都 是 以 男 方 为 主 。
而 且 我 公 公 婆 婆 的 话 还 说 在 前 头 ， 这 是 他 们 家 娶 媳 ， 不 是 我 们 家 招 婿 。
我 父 母 对 这 些 并 不 在 意 … … 只 要 我 们 过 得 好 即 可 。
婚 后 ， 如 上 所 言 ， 老 公 和 我 发 展 较 好 ， 我 们 的 经 济 状 况 大 大 提 高 ， 现 在 亲 友 刮 目 相 看 。 我 老 公 对 我 也 很 好 ， 几 乎 在 同 学 同 事 中 是 有 名 的 爱 护 老 婆 。 在 亲 友 中 ， 我 们 这 一 对 大 概 是 楷 模 了 吧 。
这 一 切 似 乎 应 该 满 足 了 ， 确 实 目 前 的 状 况 超 出 我 婚 前 的 预 期 。
但 现 在 ， 我 已 经 怀 疑 起 了 自 己 的 婚 姻 和 当 初 的 决 定 ， 关 键 还 在 我 公 公 婆 婆 .
在 我 老 公 弟 弟 婚 后 ， 他 父 母 居 然 不 给 儿 子 准 备 婚 房 （ 家 中 楼 房 中 十 余 间 房 屋 全 部 出 租 ） ， 而 儿 子 儿 媳 却 挤 在 1 0 平 房 不 到 的 租 来 的 破 房 子 里 。 他 们 生 儿 子 了 ， 公 公 婆 婆 也 不 去 照 料 ， 也 不 去 探 望 。 寒 冬 腊 月 ， 我 婆 婆 偶 尔 见 儿 子 的 手 因 洗 尿 布 而 长 冻 疮 就 破 口 大 骂 儿 媳 ， 可 她 还 在 做 月 子 啊 ， 难 道 叫 产 妇 自 己 下 床 给 孩 子 洗 尿 布 ？ ！ 听 说 ， 老 公 弟 弟 婚 后 只 回 了 几 趟 家 ， 一 般 只 和 岳 父 母 家 来 往 ， 公 公 婆 婆 逢 人 就 骂 亲 家 难 听 的 话 。
后 来 我 小 姑 子 要 结 婚 ， 她 找 了 一 个 她 全 心 全 意 爱 的 小 伙 ， 可 那 小 伙 子 没 钱 ， 家 在 偏 远 的 农 村 ， 耕 地 的 ， 很 穷 ， 但 两 人 相 爱 。 公 公 婆 婆 拼 死 也 不 同 意 婚 事 。 但 小 姑 子 还 是 偷 偷 结 婚 了 。 被 公 公 婆 婆 发 现 后 ， 大 吵 一 架 ， 赶 出 了 家 门 。 最 让 她 气 愤 的 是 ， 她 从 1 3 岁 辍 学 回 家 看 铺 子 ， 父 母 每 月 不 给 一 分 钱 。 十 余 年 啊 ， 青 春 光 阴 都 耗 费 在 铺 子 里 ， 而 当 初 公 公 婆 婆 许 诺 的 嫁 妆 就 如 同 镜 花 水 月 ， 一 文 没 给 。
因 为 小 姑 子 结 婚 这 事 ， 我 老 公 特 地 请 假 回 家 调 停 。 临 行 前 我 取 出 6 0 0 0 元 ， 叫 带 给 小 姑 子 ， 算 我 们 的 贺 礼 ， 聊 以 补 贴 。 但 老 公 没 有 调 停 成 功 ， 回 来 后 几 天 没 怎 么 说 话 。 后 来 小 姑 子 生 孩 子 ， 公 公 婆 婆 也 没 去 看 一 眼 。
结 婚 后 的 几 年 中 ， 我 们 又 回 了 几 趟 安 徽 。 每 次 回 去 ， 就 要 面 对 公 公 婆 婆 对 老 公 弟 弟 、 妹 妹 的 控 诉 、 怒 骂 （ 单 方 面 的 ， 他 弟 弟 妹 妹 都 不 回 家 ， 过 年 也 不 回 来 ） 。 然 后 是 我 老 公 调 停 。 我 都 厌 烦 了 这 一 切 。 每 次 都 是 在 我 老 公 给 钱 后 ， 他 们 才 露 出 笑 脸 。 现 在 我 学 乖 了 ， 一 回 家 就 给 钱 ， 可 以 换 几 天 笑 脸 ， 临 走 再 给 一 些 ， 效 果 更 好 。
如 果 说 有 什 么 收 获 的 话 ， 就 是 每 去 一 次 ， 我 就 对 自 身 的 婚 姻 怀 疑 一 次 。
两 年 前 ， 我 们 准 备 买 房 。 估 计 老 公 回 家 时 无 意 透 露 了 ， 公 公 婆 婆 居 然 慷 慨 地 说 要 资 助 我 们 2 万 元 ， 但 有 条 件 ： 房 产 证 上 必 须 写 他 们 的 名 字 ， 而 且 他 们 要 到 上 海 和 我 们 一 起 住 。 2 万 元 ？ ！ 在 上 海 估 计 连 个 简 陋 的 卫 生 间 都 买 不 下 来 ！ 要 和 我 们 住 ？ 哪 怕 他 们 给 我 2 0 0 万 ， 我 都 嗤 之 以 鼻 ！
打 电 话 回 复 时 ， 我 冷 冷 地 说 ： 我 们 靠 自 己 ， 不 需 任 何 一 方 父 母 赞 助 。
后 来 就 是 繁 忙 的 装 修 ， 我 父 母 有 空 就 来 帮 我 监 工 。 那 真 是 最 忙 的 一 段 时 间 。 工 作 之 余 ， 买 材 料 、 看 家 具 、 监 实 地 ， 忙 得 团 团 转 。 幸 亏 我 父 母 做 了 我 们 坚 强 后 盾 ， 解 决 了 我 们 一 切 后 顾 之 忧 。
后 来 ， 我 公 公 婆 婆 来 看 我 们 新 房 。 此 前 ， 很 多 亲 友 都 来 过 了 ， 都 夸 买 得 好 ， 装 修 得 好 ， 而 且 幸 亏 买 得 早 … … 现 在 上 海 房 价 都 涨 成 什 么 样 子 了 ！ 而 我 公 公 婆 婆 一 到 我 新 家 ， 公 公 就 对 我 老 公 说 ： 不 如 你 丈 人 家 嘛 ， 没 有 那 里 好 ！ （ 真 是 废 话 ， 我 如 果 买 自 己 家 附 近 的 房 子 ， 1 5 0 平 米 ， 非 过 百 万 不 可 ！ 有 那 么 多 钱 吗 ？ ！ 虽 然 新 家 比 不 上 我 家 老 房 地 段 繁 华 ， 可 也 算 热 闹 的 了 ） 。 公 公 后 面 一 句 更 让 我 吃 惊 … … 你 们 2 0 万 就 买 这 个 房 子 啊 ？ ！ 语 气 充 满 不 屑 ！ （ 我 当 即 大 吃 一 惊 ， 我 的 房 子 也 花 了 将 近 7 0 万 … … 在 上 海 2 0 万 能 买 什 么 房 子 啊 ？ ！ ） 我 老 公 很 尴 尬 地 看 着 我 ， 事 后 才 告 诉 我 ， 他 不 想 父 母 太 吃 惊 ， 就 把 房 价 打 了 三 折 。 同 样 的 ， 装 修 和 家 具 等 的 价 格 都 打 了 三 折 。
我 哭 笑 不 得 ， 想 想 他 这 样 做 也 有 道 理 。 但 哪 怕 我 们 都 打 三 折 ， 我 公 公 婆 婆 都 是 非 常 不 屑 ， 说 我 们 不 懂 行 情 ， 肯 定 被 人 当 冤 大 头 给 骗 了 （ 大 意 如 此 ） 。 我 无 言 。
公 公 婆 婆 一 来 ， 就 把 自 己 当 成 绝 对 主 人 了 。 平 时 我 都 不 做 饭 ， 两 人 工 作 忙 ， 在 外 吃 居 多 。
但 他 们 一 来 ， 我 就 得 买 菜 、 做 饭 。 可 我 太 忙 ， 老 公 也 忙 ， 做 了 两 顿 就 没 空 了 。 先 是 我 给 他 们 钱 ， 叫 婆 婆 去 菜 场 买 菜 。 我 记 得 第 一 次 给 了 5 0 0 ， 老 公 怕 不 够 ， 又 加 了 2 0 0 （ 一 星 期 的 菜 钱 ） 。 那 天 我 和 老 公 回 到 家 ， 看 碗 橱 里 只 一 个 剩 菜 ， 当 时 也 没 在 意 ， 以 为 吃 完 了 只 剩 一 个 。 但 接 连 几 天 均 是 如 此 ， 我 起 疑 心 叫 老 公 去 问 ， 居 然 婆 婆 只 买 了 五 斤 黄 芽 菜 ， 两 人 吃 了 一 星 期 ！ 后 来 周 末 在 家 ， 我 和 老 公 只 好 再 去 买 菜 ， 把 冰 箱 塞 满 。 这 以 后 婆 婆 倒 是 日 日 烧 很 多 菜 ， 可 惜 盐 多 ， 满 满 一 冰 箱 的 菜 （ 不 包 括 蔬 菜 ） 我 奇 怪 他 们 居 然 能 在 5 天 里 很 快 吃 完 了 ！
然 后 是 陪 他 们 上 街 ， 兜 南 京 路 （ 为 了 让 他 们 自 由 一 些 ， 有 时 我 没 去 ） 。 回 来 时 我 老 公 简 直 成 了 苦 力 了 ， 从 出 租 车 后 备 厢 里 居 然 能 掏 出 那 么 多 个 袋 子 ！ 鼓 鼓 囊 囊 的 ， 我 头 次 惊 叹 原 来 出 租 车 后 备 厢 还 可 塞 那 么 多 东 西 ！
我 看 看 标 价 ， 也 不 便 宜 。 那 么 多 件 ， 估 计 我 公 公 婆 婆 这 辈 子 所 购 置 衣 物 的 总 价 都 抵 不 上 这 次 多 ！ 后 来 我 老 公 招 供 ： 带 的 现 金 花 完 了 ， 幸 亏 还 带 卡 ， 否 则 就 真 丢 人 了 ！ 我 大 吃 一 惊 … … 3 0 0 0 元 现 金 一 次 就 用 完 了 ？ ！ 他 只 好 再 招 供 ： 他 妈 看 上 一 个 黄 金 戒 指 ， 还 好 只 是 2 0 0 0 多 元 。 但 后 来 买 衣 服 只 能 划 卡 了 。
我 终 于 明 白 了 ， 我 公 公 婆 婆 确 实 吝 啬 ， 但 花 别 人 钱 绝 不 会 吝 啬 ， 哪 怕 是 自 己 儿 子 。
那 时 ， 我 父 母 已 经 退 休 了 。 一 次 我 婆 婆 装 作 无 意 识 地 和 我 说 ， 说 我 父 母 现 在 是 不 是 没 工 作 了 ？ 我 没 想 什 么 ， 当 即 回 答 ： 他 们 退 休 了 。 然 后 我 婆 婆 居 然 很 感 慨 地 说 ： 怪 不 得 儿 子 那 么 忙 ， 要 挣 钱 养 你 父 母 啊 ！ 我 当 时 又 惊 又 怒 … … 怎 么 会 这 么 没 常 识 ？ ！ 我 当 即 反 击 ： 我 父 母 退 休 工 资 都 很 高 ， 养 活 自 己 绰 绰 有 余 ！ 没 工 作 还 给 钱 ？ 我 婆 婆 竟 然 十 分 疑 惑 。 我 冷 笑 ： 当 然 ！ 不 比 上 班 的 少 ！
后 来 ， 我 们 太 忙 ， 怕 他 们 白 天 在 家 闷 ， 就 叫 我 爸 妈 来 临 时 陪 陪 他 们 出 去 走 走 。 （ 结 婚 这 么 多 年 ， 我 公 公 婆 婆 从 没 有 请 我 父 母 到 安 徽 老 家 去 看 看 ， 只 字 不 提 。 安 心 享 受 每 次 到 沪 时 我 父 母 他 们 周 到 的 服 务 。 ）
一 天 ， 我 身 体 不 舒 服 提 早 回 家 。 一 进 门 ， 我 发 现 我 公 公 婆 婆 舒 舒 服 服 躺 躺 在 客 厅 的 皮 沙 发 里 在 看 电 视 。 我 妈 在 厨 房 里 忙 得 满 头 大 汉 ， 在 做 菜 ； 而 我 爸 爸 也 正 满 头 大 汗 正 在 客 卫 拖 地 。 我 吃 了 一 惊 ， 泪 突 然 流 了 下 来 。 我 强 忍 泪 花 ， 先 冲 到 客 卫 ， 一 把 夺 过 拖 把 ， 泪 流 下 来 可 话 却 说 不 出 来 ！
爸 爸 吃 了 一 惊 ， 问 我 怎 么 了 ？ 我 只 说 身 体 不 舒 服 。 爸 爸 责 备 我 … … 卫 生 间 这 么 脏 ， 你 怎 么 不 打 扫 ？ ！ 我 一 时 语 塞 … … 我 们 太 忙 了 ， 平 时 都 请 钟 点 工 的 。 可 我 公 公 婆 婆 来 了 后 ， 骂 我 们 败 家 ， 老 公 就 把 钟 点 工 给 辞 了 。 但 公 公 婆 婆 又 根 本 不 打 扫 ！
我 妈 听 说 我 不 舒 服 ， 赶 忙 来 问 我 ， 要 不 要 看 医 生 ？ 我 哭 了 ， 说 我 要 去 医 院 ， 爸 爸 妈 妈 陪 我 去 。 爸 妈 吓 了 一 跳 ， 立 刻 把 手 头 的 事 放 在 了 一 边 。 我 们 的 动 静 惊 动 了 公 公 婆 婆 ， 婆 婆 跑 出 来 问 怎 么 了 ， 我 妈 说 我 身 体 病 了 ， 要 去 看 病 。 我 婆 婆 居 然 说 ： 早 上 出 去 时 不 是 好 好 的 嘛 ？ 大 概 睡 一 会 儿 就 好 了 … … 去 医 院 多 贵 啊 ！
我 几 乎 是 仇 恨 地 瞪 了 她 一 眼 ， 当 时 当 地 我 已 经 出 离 愤 怒 了 ！
我 拉 上 爸 爸 妈 妈 ， 直 接 下 楼 打 车 。 没 有 去 医 院 ， 直 接 回 父 母 家 。 妈 妈 很 惊 讶 ， 急 问 我 怎 么 了 ？ 爸 爸 反 而 默 不 作 声 ， 他 已 经 明 白 大 半 了 。 回 到 家 ， 我 又 是 大 哭 一 场 。 我 哭 着 向 我 爸 妈 说 … … 是 我 不 好 ， 找 这 么 一 个 老 公 ， 摊 上 这 么 一 对 公 婆 ！
爸 爸 妈 妈 沉 默 了 。 过 后 ， 他 们 终 于 向 我 讲 述 了 这 几 年 他 们 与 我 公 公 婆 婆 交 往 中 的 诸 多 不 满 ， 而 绝 大 部 分 我 原 先 并 不 知 情 。 实 例 很 多 ， 我 这 儿 只 提 两 个 。
我 公 公 婆 婆 第 一 次 来 我 家 （ 那 时 我 们 还 住 我 父 母 家 ） ， 也 是 将 近 春 节 的 时 候 。 婆 婆 看 我 妈 穿 的 织 锦 缎 棉 衣 漂 亮 ， 问 哪 儿 买 。 妈 妈 热 心 带 她 去 商 厦 ， 她 试 了 之 后 表 示 喜 欢 但 左 右 踌 躇 ， 妈 妈 看 出 她 心 思 就 替 她 买 下 算 送 给 她 。
后 来 她 又 见 我 妈 穿 的 驼 色 羊 绒 大 衣 好 ， 也 要 。 那 是 我 买 了 送 我 妈 的 ， 我 妈 也 不 知 道 究 竟 何 商 厦 。 我 婆 婆 居 然 提 出 外 出 逛 马 路 时 借 穿 ， 妈 妈 碍 于 面 子 只 好 借 给 了 她 。 她 回 来 后 ， 得 意 得 向 我 妈 炫 耀 了 她 的 战 利 品 … … 一 件 崭 新 的 咖 啡 色 羊 绒 大 衣 （ 我 老 公 陪 她 买 的 ， 而 我 一 直 不 知 道 ） ， 并 把 胡 乱 塞 在 袋 子 里 的 我 妈 的 羊 绒 大 衣 还 给 我 妈 。 事 后 我 妈 发 现 ， 那 件 驼 色 羊 绒 大 衣 居 然 沾 上 了 菜 汁 和 伽 哩 汁 ， 根 本 干 洗 不 掉 。 这 件 我 妈 最 心 爱 的 当 时 价 值 很 高 的 大 衣 再 不 能 穿 了 。 我 妈 很 气 愤 ， 告 诉 了 我 爸 。 但 我 爸 劝 慰 她 ， 多 一 事 不 如 少 一 事 ， 别 人 也 只 是 无 心 之 过 ， 别 给 女 儿 添 乱 了 。
令 我 父 亲 生 气 的 是 另 一 件 事 。 我 家 原 有 一 台 2 5 寸 的 S O N Y 彩 电 是 我 父 母 9 6 年 前 购 置 的 ， 那 时 花 了 不 少 钱 。 因 为 我 后 来 在 家 结 婚 ， 又 买 一 台 2 9 寸 松 下 的 ， 另 外 家 中 还 有 一 台 2 9 寸 S O N Y 的 （ 我 父 母 又 买 的 ） ， 那 台 2 5 寸 的 就 搁 在 餐 厅 里 ， 平 时 开 的 就 少 了 。 我 公 公 头 次 来 后 ， 临 行 前 居 然 招 呼 不 打 ， 自 说 自 话 地 把 那 台 2 5 寸 的 S O N Y 彩 电 装 箱 打 包 带 走 了 。 那 时 我 父 母 还 在 上 班 ， 回 来 后 大 吃 一 惊 ， 以 为 家 里 遭 贼 了 … … 可 清 点 后 ， 只 丢 了 那 台 彩 电 ！ 后 来 我 老 公 送 他 父 母 回 来 ， 说 是 他 父 母 带 走 了 … … 而 且 他 父 母 还 说 是 我 爸 同 意 的 ！ 可 我 爸 实 际 上 从 未 提 过 这 事 ！ 我 爸 看 我 老 公 很 疑 惑 的 样 子 ， 什 么 也 没 说 ， 只 是 叹 气 ， 并 叫 老 公 不 要 和 我 讲 。 但 奇 怪 的 是 ， 后 面 几 年 我 到 公 公 婆 婆 家 ， 从 未 看 见 他 们 有 那 台 2 5 寸 的 S O N Y 彩 电 ， 难 道 是 卖 了 ？ ！ 真 是 谜 团 。
其 他 诸 如 亲 家 双 方 一 起 出 去 ， 总 是 我 爸 掏 钱 之 类 的 事 更 是 不 胜 枚 举 。
我 终 于 明 白 了 ， 我 拼 命 自 责 … … 我 父 母 都 是 有 文 化 有 涵 养 的 人 啊 ， 都 曾 是 单 位 的 领 导 ， 努 力 做 这 一 切 还 不 都 是 为 了 心 疼 宝 贝 女 儿 ！
我 亲 眼 看 到 我 诸 多 好 友 的 双 方 父 母 和 谐 、 坦 诚 地 相 处 ， 相 互 尊 重 ， 共 同 为 儿 女 分 忧 解 难 。
而 联 想 起 我 父 母 在 一 边 辛 劳 ， 他 父 母 在 旁 袖 手 旁 观 享 清 福 的 的 场 景 ， 我 真 是 痛 心 疾 首 ， 肺 都 要 气 炸 了 ！
那 天 ， 爸 爸 妈 妈 都 安 慰 我 说 ， 公 公 婆 婆 是 不 像 话 ， 但 我 老 公 还 是 不 错 的 。 所 以 希 望 我 将 就 一 些 、 容 忍 一 点 。 不 要 为 这 伤 了 夫 妻 之 间 的 感 情 。
但 那 一 刻 ， 我 心 坚 如 罄 石 ， 我 想 我 知 道 该 怎 么 做 。
当 晚 ， 我 回 到 自 己 家 。 本 来 想 留 宿 父 母 家 的 ， 但 那 是 我 自 己 家 ， 为 什 么 不 回 去 ？ ！
当 晚 回 家 后 ， 我 和 老 公 彻 夜 长 谈 ， 历 数 我 和 公 公 婆 婆 交 往 中 他 们 种 种 事 迹 。 老 公 开 始 沉 默 ， 即 而 愤 慨 ， 说 是 我 看 不 起 他 父 母 ， 我 们 两 人 强 烈 地 争 执 起 来 。 惊 动 了 我 公 公 婆 婆 。 出 乎 我 意 料 的 是 ， 我 公 公 婆 婆 竟 然 在 那 晚 当 着 我 面 骂 我 老 公 , 说 他 没 出 息 ， 连 老 婆 都 管 不 了 ， 哪 能 让 女 人 骑 到 头 上 ！ 说 这 一 切 （ 房 子 等 ） 都 是 儿 子 的 ， 女 人 哪 有 资 格 说 三 道 四 ！
特 别 是 公 公 ， 居 然 骂 得 涕 泪 交 流 ， 最 后 恨 不 得 拿 拖 鞋 打 我 老 公 … … 大 概 是 想 打 醒 他 吧 ！ 我 婆 婆 则 直 接 向 我 扑 来 ， 拉 扯 我 头 发 ， 我 冷 不 防 这 一 招 ， 连 忙 躲 闪 ， 但 还 是 被 拉 下 几 根 头 发 。
我 真 正 是 又 惊 又 怒 ， 做 梦 也 没 想 到 婆 婆 居 然 如 同 泼 妇 一 般 ， 这 种 事 居 然 发 生 在 我 身 上 ！
就 在 我 们 乱 作 一 团 时 ， 我 老 公 怒 吼 ： 够 了 ！ 他 涨 得 满 脸 通 红 ， 奋 力 拉 开 他 父 母 ， 气 愤 地 话 都 说 结 巴 了 。 我 老 公 爆 发 了 ！ … … 我 第 一 次 看 他 这 么 愤 怒 ！
他 用 方 言 痛 斥 自 己 的 父 母 ， 泪 也 簌 簌 而 下 。
我 公 公 婆 婆 没 想 到 儿 子 竟 然 会 站 在 我 这 一 边 ， 双 方 用 方 言 激 烈 得 争 执 了 很 久 。 语 速 太 快 ， 我 也 听 不 明 白 。 但 公 公 婆 婆 气 愤 和 失 望 的 神 情 我 还 是 清 清 楚 楚 看 明 白 了 。
第 二 天 一 早 ， 我 老 公 就 把 我 公 公 婆 婆 送 走 了 。
这 事 已 过 去 将 近 二 年 了 ， 在 此 期 间 ， 我 没 有 再 去 过 他 们 家 。 老 公 回 去 过 两 次 ， 回 来 后 对 父 母 只 字 不 提 ， 只 说 弟 弟 和 妹 妹 的 事 。 我 也 不 问 。 有 关 公 公 婆 婆 的 事 成 了 我 们 俩 人 刻 意 回 避 的 话 题 ， 又 仿 佛 是 导 火 索 ， 一 碰 就 炸 。
老 公 对 我 还 是 很 好 ， 可 我 觉 得 在 他 内 心 ， 有 个 窗 口 对 我 永 远 封 闭 了 。 我 也 一 样 。
近 年 来 ， 我 不 快 乐 。 我 常 常 想 到 离 婚 ， 但 一 直 没 有 说 … … 我 们 走 在 一 起 曾 是 多 么 不 容 易 啊 ， 毕 竟 这 是 一 段 多 么 真 挚 的 感 情 。
所 以 当 亲 友 、 朋 友 或 同 事 笑 着 羡 慕 我 和 我 老 公 这 对 夫 妻 时 ， 我 总 是 笑 而 不 言 。
但 ， 没 有 人 知 道 我 笑 得 多 苦 涩 。
p s : 将 来 如 果 我 有 女 儿 ， 我 一 定 要 千 万 提 醒 她 ： 优 秀 的 男 孩 本 身 确 实 重 要 ， 但 他 父 母 的 素 质 在 某 种 程 度 上 更 为 重 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