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中华文化---中华文化传统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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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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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达吉堪布:提倡儿童读经,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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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许多同行道友,包括学会的佛友,近两年以来,学习佛法方面有很大转变,这是值得可喜可贺的。然而,我们忽略了一件事情——很多居士的孩子没有受到佛法教育,父母虽然望子成龙,花了不少钱让他在学校读书,希望他将来成为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才。可是现在的教育,存在着一些无法忽视的弊病,不一定能完善孩子的品行道德。所以,提倡儿童读经势在必行。
最近十几年来,香港、台湾等各大城市中,许多知名人士都在号召儿童读经,并于各地建立了一些读经班。我们现在也是提倡儿童读经,名称上虽然相同,但管理和内容上有所差别,我们主要是让孩子学习佛教经论,同时兼顾一些《四书》、《三字经》、《弟子规》等古代经典。
可能你们都清楚,在中国古代,最普通、最常见的教育方法,就是让孩子读诵经文,着重知识的灌输与积累。但后来受西方文化影响,教育上讲究“实用主义”,彻底推翻了读古书的传统,把教科书从《大学》、《中庸》、《三字经》,变成了小猫、小狗、小燕子……虽然这些教学内容,与孩子的心理比较相应,讲起来也富有吸引力,可是它没有内涵了,学了以后,对一生没有特别大的助益。如果能像古人一样,读一些《三字经》的“人之初,性本善”,孩子对做恶事就不会有兴趣。所以,从小培养读诵经典极有必要。
一个孩子就像是一个春天。一年只有一个春天,同样,一个孩子人生中只有一次机会,假如没有把握好、充分利用上,他的思维模式定型后,想转变过来非常困难。现代科学和佛教中都认为,一个人从1岁到13岁之间,是吸纳文化知识的关键时期,此时对外界的吸收能力相当强,所学的知识一生都不会忘,哪怕是父母讲一个故事,或者在学校中、生活中遇到一件事情,长大后仍能记忆犹新。
所以,这几年来,很多学者、教授都提倡儿童读经。记得有些教授将儿童读经的教材,划分为四个级别:最高级的是“四书”,即《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第二级是《诗经》、《易经》、《老子》、《庄子》等;第三级是唐诗、宋词、元曲等古文;第四级是《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等童蒙典籍。
读诵古代传统经典,对孩子的身心非常有益。比如说,《大学》有2000字左右,讲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它既是修身之法,又是治国之道,孙中山对其评价极高,称为“中国独有之宝贝”。《中庸》有4000字左右,“中”是做人做事不偏激、中正平和,“庸”是永恒不变之意,《中庸》就是永恒不变的和谐之道。通过学习这本书,可令自己有能力协调平衡各方面关系。《老子》有5000字左右,是不凡的智谋奇书[ 《孙子兵法》就出自《老子》的思想。]。此书的智慧可以运用到工作、生活中,例如,著名科学家、诺贝尔奖金获得者丁肇中,就是运用《老子》的思想进行科学研究,并获得了诺贝尔奖。事实证明,熟读《老子》、领悟《老子》,可以使人智慧超群,卓尔不凡。《论语》约15000字,其中充满了做人做事的道理,形象生动地教我们洞察人生、了悟人生。很多大学生学习《论语》之后,整个身心有极大的变化。如《论语》第一篇中说:“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意思就是,做人首先要致力于根本,根本树立了,“道”就出现了。恭敬父母师长、爱护志同道合者,这就是做人的根本!我们一生中若能以这样的理念来定位,会得到非常大的利益。
诺贝尔物理奖得主、科学家杨振宁,他在中学阶段念书时,父母要求他背诵《孟子》,当时他勉为其难,把整本《孟子》装进记忆中。结果在成年之后,幼年所背的《孟子》,居然成为他做人的基本原则。一生中对他影响最深的,并不是所专长的物理学,而是两千多年前孟子的思想。他后来拥有举世瞩目的辉煌,跟《孟子》对自己的启发不无关系。现在也有很多文学家、思想家、科学家,由于汲取了古人的智慧结晶,最终成就了一番事业。鉴于此,近年来许多人大力倡导和推动儿童读经。
其实,很多小孩也没有那么忙。只不过形形色色的文化令人眼花缭乱,他们的思想也随之此起彼伏,天天忙于毫无意义的玩乐,以至于有意义的事情没有时间,没有意义的事情有的是时间。所以,我们必须把他们这种时间抢过来,用有意义的事情占满,这是每个佛教徒要勇敢去做的。假如谁都不敢做,那孩子的未来确实令人堪忧。虽然做这些事情是很累,也要面临层出不穷的压力,但哪怕能给一个孩子种下善根,我们也值得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习主席开启宗教文化外交 佛教应做更大贡献

作者:明贤法师
9月16日,国家主席习近平访问斯里兰卡,发表署名文章,专门提到中斯之间由法显大师开启的“千年佛缘”。
9月17日,习近平主席访问印度,拜访了玄奘大师西行取经的途经之处和修行故地古吉拉特邦,印度总理莫迪表示,希望以复兴玄奘精神为切入点开展中印交流。
9月18日,习主席在印度世界事务委员会发表题为《携手追寻民族复兴之梦》的重要演讲,讲话中谈到:“佛兴西方,法流东国,讲的是中印两国人民交往史上浓墨重彩的佛教交流。公元67年,天竺高僧迦叶摩腾、竺法兰来到中国洛阳,译经著说,译出的四十二章经成为中国佛教史上最早的佛经翻译。白马驮经,玄奘西行,将印度文化带回中国。”
这两次对“中国邻居”的拜访,是9月11日至19日习近平分别对塔吉克斯坦、马尔代夫、斯里兰卡、印度等国进行系列国事访问的组成部分,从中足以看出中国对南亚、东南亚地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和中亚地区“丝绸之路经济带”概念下进行区域化合作这一宏伟构想的高度重视。
这两条路线都与中国历史上佛教的传播与发展息息相关。在几次访问中,佛教都无一例外成了增强国家间文化沟通的重要桥梁。无独有偶,此前习近平主席在韩国首尔发表演讲,曾专门提到金身坐化九华山的新罗王子金乔觉;在法国巴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的演讲中强调,中国文化复兴佛教当担大任。
在中国全力推动“一带一路”区域合作、复兴传统文化的大背景下,“信仰外交”已经成为集中体现中国文化软实力的重要名片。中国汉传佛教正以前所未有的高曝光度出现在世界文化舞台上,并以其独特魅力为国家的复兴、世界的和平做出积极的贡献。
来源:大公网,作者明贤法师系中华文化促进会佛教文化中心副主任、北海禅院住持
 
张居正讲解《大学·中庸》

作者:(明)张居正
出版社:中国华侨出版社
《大学》、《中庸》,儒家的基本经典,欲读圣贤书、求真实理者,不可不读。内阁首辅、两朝帝师张居正讲解的《大学·中庸》皇家读本,更值得今日国人品读。
 
序 言

  《张居正讲解四书》是明朝万历年间的内阁首辅张居正连同翰林院讲官等人专门写给当时的小万历皇帝朱翊钧(明神宗)一人读的。
  该书曾在明朝年间得到刻印,根据记载,“1651年张居正所注《四书》再次付梓,题《张阁老直解》。吴伟业在为这部书所作的序中谈到张居正给孩提时的万历皇帝当老师时,充满羡慕之情。”(注:伦德贝克:《首辅张居正和中国早期的耶稣会士》,第5页;戴维·E·芒杰罗:《耶稣会士翻译〈四书〉》,第14页。吴伟业(1609-1672),字骏公,号梅村,江苏太仓人。明崇祯四年进士,官左庶子。弘光朝,任少詹事。入清顺治时,官国子监祭酒,以母丧告假归里。)
  康熙年间,内阁学士徐乾学(徐乾学,字原一,号健庵,昆山(今属江苏)人。康熙九年进士,官内阁学士,刑部侍郎。)又将此书翻刻。该刻本至今在民间依旧有流传,可见该书当时影响之大。
  康熙帝在读此书后如此说道:“朕阅张居正尚书四书直解,义俱精实,无泛设之词,可为法也。”
  张居正,汉族,字叔大,少名白圭,号太岳,谥号“文忠”,湖广江陵(今属湖北)人,又称张江陵。明代政治家、改革家。明代最优秀的首辅,最好的政治家。
  嘉靖四年(1525年),当张居正在荆州江陵(今属湖北)的一位秀才家里呱呱坠地的时候,其先祖的余荫对他早已不能关怀庇护,迎接他的只是曾祖父的一个白龟梦。梦中的月亮落在水瓮里,照得四周一片光明,然后一只白龟从水中悠悠地浮起来。曾祖父认定白龟就是这小曾孙,于是信口给他取了个乳名“白圭”,希望他来日能够光宗耀祖。
  白圭的确聪颖过人,很小就成了荆州府远近闻名的神童。嘉靖十五年,十二岁的白圭报考生员,其机敏伶俐深得荆州知府李士翱的怜爱,他嘱咐小白圭要从小立大志,长大后尽忠报国,并替他改名为居正。这一年,居正补府学生。四年后,才高气傲的张居正又顺利通过乡试,成为一名少年举人。湖广巡抚顾璘对他十分赏识,曾对别人说“此子将相才也”,并解下犀带赠予居正说:“希望你树立远大的抱负,做伊尹,做颜渊,不要只做—个少年成名的举人。”嘉靖二十六年,二十三岁的张居正中二甲进士,授庶吉士。
  庶吉士是一种见习官员,按例要在翰林院学习三年,期满后可赐编修。张居正入选庶吉士,教习中有内阁重臣徐阶。徐阶重视经邦济世的学问,在其引导下,张居正努力钻研朝章国故,为他日后走上政治舞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明初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废丞相,设内阁,其职能相当于皇帝的秘书厅。首席内阁学士称首辅,实际上也就是宰相。张居正入翰林院学习的时候,内阁中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政治斗争。当时的内阁大学士只有夏言、严嵩二人,二人争夺首辅职位的结果是夏言被杀,严嵩为内阁首辅。
  对于内阁斗争,作为新科进士的张居正自然没发言权。但通过几年的冷眼观察,他对朝廷的政治腐败和边防废弛有了直观的认识。为此,嘉靖二十八年(1549年),张居正以《论时政疏》(《张文忠公全集》卷一五)首陈“血气壅阏”之一病,继指“臃肿痿痹”之五病,系统阐述了他改革政治的主张。而这些自然没有引起明世宗和严嵩的重视。此后,在嘉靖朝除例行章奏以外,居正没再上过一次奏疏。
  嘉靖三十三年,张居正借口请假养病,离开京师回到故乡江陵。休假三年中,他仍不忘国事,亲身接触农民。家境本就贫寒的居正,在乡间体会到了人民的辛劳、饥寒和痛苦。他在《荆州府题名记》(《张文忠公全集》卷九)中说:“田赋不均,贫民失业,民苦于兼并。”这一切不禁使他恻然心动,责任感让他重返政坛。
  嘉靖三十六年,张居正仍回翰林院供职。这时的他在苦闷思索中渐已成熟,在政治的风浪中,他模仿老师徐阶“内抱不群,外欲浑迹”,相机而动。嘉靖四十三年,居正进官右春坊右渝德, 深谋远虑的徐阶荐居正为裕王朱载垕的侍讲侍读。渝德只是个虚衔,但由于裕王很可能继承皇位,侍裕邸讲读就不是等闲之职了。在裕邸期间,“王甚货之,邸中中官亦无不善居正者”(《明史·张居正传》)。四十五年,居正掌翰林院事。
  这一年,世宗殁,裕王继位,是为明穆宗。张居正的机会来了。隆庆元年(1567年),他以裕王旧臣的身份,放擢为吏部左侍郎兼文渊阁大学士,进入内阁,参与朝政。同年四月,又改任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
  入阁以后的张居正并没有因个人的升迁而自鸣得意。这时的明王朝,内则土地兼并,流民四散,草泽祸起,国家帑藏空虚,用度匮乏;外则北方鞑靼进兵中原,制造“庚戌之变”,南方土司争权夺利,尤其岑猛叛乱,“两江震骇”,东南倭寇骚扰沿海,民不聊生。面对这些,张居正无法轻松。
  而更使张居正感到担心的还是内阁内部日益白热化的政治斗争。自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严嵩倒台后,徐阶继任首辅。他和张居正共同起草世宗遗诏,纠正了世宗时期的修斋建醮、大兴土木的弊端,为因冤案获罪的勤勉朝臣恢复官职,受到了朝野上下的普遍欢迎。但不久,隆庆二年(1568年)七月,徐阶终因年迈多病,举筹失措而被迫归田。次年,徐阶的老对手高拱重回内阁兼掌吏部事,控制了内阁大权。高拱当政期间,起用了一批人才,仕路稍清。
  张居正曾是高拱知己,后发生嫌隙。高拱又和权宦冯保不和。隆庆六年,穆宗病殁,年仅十岁的神宗继位。张居正遂联合冯保,撺掇后妃,以“专政擅权”之罪令高拱回原籍。这样,张居正就成了首辅,从此独掌国家大权达十年之久。
  平心而论,徐阶和高拱都是十分能干的首辅,他们为巩固明王朝的统治作了不少具体和局部的努力,然而终因缺乏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和改革弊政的才干与气魄,到张居正继任首辅时,明王朝仍然是危机重重。张居正清醒地认识到,小修小补已无法挽救明朝的覆亡,只有进行大刀阔斧的全面改革,才能使国家真正走出困境。早在隆庆二年八月,他在《陈六事疏》(《张文忠公全集》卷三六)中,从省议论、振纪纲、重诏令、核名实、固邦本、饬武备等六个方面提出改革政治的方案,其核心就是整饬吏治,富国强兵。他批评空做王霸之辩的人“不知王霸之辩、义利之间在心不在迹”,而误认为“仁义之为王,富强之为霸”(《张文忠公全集》卷三一《答福建巡抚耿楚侗谈王霸之辩》)。明确地把解决国家“财用大匮”作为自己的治国目标。而要实现这个目标,首先在于巩固国防,整顿吏治。
  还在隆庆年间,入阁不久的张居正在首辅徐阶和内阁重臣高拱的支持下,主持了巩固边防的工作。
  隆庆四年,鞑靼首领俺答进攻大同,计划称帝。居正闻悉俺答的孙子把汉那吉,携妻比吉和乳母的丈夫阿力哥共十几人请求内附,大同巡抚方逢时和宣大总督王崇古决策受降。鉴于此事非同小可,张居正写信,要崇古立刻把详情“密示”于他。原来,俺答的第三个儿子死时遗一小孩即把汉那吉,把汉那吉长大娶妻比吉,后爱上姑母之女三娘子并再娶。然而,身为外祖父的俺答也爱上了三娘子意据为己有。于是祖孙之间为一个小女子心中结怨,演出失恋青年离家投汉的一幕。  
  居正接到报告,再次写信给崇古,要其妥善安置把汉那吉,并派人通报俺答:“中国之法,得虏酋若子孙首者,赏万金,爵通侯。吾非不能断汝孙之首以请赏,但彼慕义而来,又汝亲孙也,不忍杀之。”(《张文忠公全集》卷二二《答鉴川策俺答之始》)然后,指授方略,要崇古、逢时奏疏皇上纳降。朝中很多人极力反对,认为敌情叵测,果然俺答的骑兵如黑云压城至北方边境。崇古早在居正授意之下做好战事准备并以其孙要挟,俺答终于被迫妥协。居正顺水推舟应俺答之求,礼送把汉那吉回乡,俺答则把赵全等叛臣绑送明室。
  把汉那吉穿着皇上亲赐的大红丝袍回鞑靼帐幕。俺答见到非常感动,说以后不再侵犯大同,并决定请求封贡、互市,和明友好相处。
  隆庆五年,穆宗在居正等人的力劝下,诏封俺答为顺义王,并在沿边三镇开设马市,与鞑靼进行贸易。北部边防的巩固使张居正可以把注意力转向国内问题。
  作为一个雄才大略的政治家,张居正对明王朝所面临的问题是有深刻认识的。他认为当时国力匮乏和盗贼横行都是由于吏治不清造成的。官吏贪污,地主兼并,引起“私家日富,公室日贫”(《张文忠公全集》卷二六《答应天巡抚宋阳山论均粮足民》),加之皇帝的穷奢极欲,百姓因此才饥寒交迫,落草为寇。由于张居正客观地分析了当时的社会矛盾,正确地把握了问题的实质和关键,这才使他的改革能够顺应历史的潮流,并受到广泛的欢迎。
  基于上述看法,张居正决定从整顿吏治开始他的改革。万历元年(1573年)十一月,张居正上疏实行“考成法”,明确职责。他以六科控制六部,再以内阁控制六科。对于要办的事,从内阁到六科,从六科到各衙门,层层考试,做到心中有数。改变了以往“上之督之者虽谆谆,而下之听之者恒藐藐”(《张文忠公全集》卷三八《请稽查章奏随事考成以修实政疏》)的拖拉现象。考成法的实行,提高了各级部门的办事效率,而且明确责任,赏罚分明,从而使朝廷发布的政令“虽万里外,朝发而夕奉行”(《明史·张居正传》)。
  张居正整饬吏治的目的主要还是“富国强兵”,这条红线贯穿于他的改革之始终,实行考成法的最大收获也正在于此。
  张居正在施行考成法时,将追收逋赋作为考成的标准。万历四年规定,地方官征赋实数不足九成者,一律处罚。同年十二月,据户科给事中奏报,地方官因此而受降级处分的,山东有十七名,河南二名;受革职处分的,山东二名,河南九名。这使惧于降罚的各级官员不敢懈怠,督责户主们把当年税粮完纳。由于改变了拖欠税粮的状况,使国库日益充裕。据万历五年户部统计全国的钱粮数目,岁入达435万余两,比隆庆时每岁所入(含折色、钱粮及盐课、赃赎事例等项银两在内)250余万两之数,增长了74%(《明通鉴》卷六七)。财政收支相抵,尚结余85万余两,扭转了长期财政亏虚的状况。正如万历九年四月张居正自己所说的:“近年以来,正赋不亏,府库充实,皆以考成法行,征解如期之故。”(《张文忠公全集》卷四五)可见,实行考成法虽是一种政治改革,但它对整顿田赋、增加国家财政收入起了很大作用。
  但是仅靠考成法增加的收入仍是有限的,更远远不能满足王公贵族的无限挥霍。张居正认为人“古之理财者,汰浮溢而不骛入,节漏费而不开利源”。理财还是要以节用为主。他所进行的一系列改革几乎都在围绕这个中心进行。
  比如他通过加强对官吏的考核,裁减冗员,节省朝廷的俸禄开支。据对“两京大小九卿及各属,有沉滥者裁之”,竟“汰冗员二三”。同样,张居正也通过各种途径削减朝廷的军费开支。一方面与鞑靼人修好,通商互市,保持边境安定,减少战争费用,另一方面也大量削减抚赏开支。到万历二年,北边“三镇二岁之中,所费不过万余,而所省已百余万”。还通过减客兵,清粮糗的办法减少支出,“岁所省,几得数十百万”。
  同时,张居正还要求封建社会的最高统治者皇帝勒紧裤带,和大家一道过紧日子。他不仅多次向神宗提出“节用爱民”,“以保国本”,而且在皇室的奢侈性花费上,也是锱铢必较,寸步不让。万历七年,神宗向户部索求十万金,以备光禄寺御膳之用,居正据理力争,上疏说,户部收支已经入不敷用,“目前支持已觉费力,若一旦有四方水旱之灾,疆场意外之变,何以给之?”他要求神宗节省“一切无益之费”。结果,不仅免除了这十万两银子的开支,连宫中的上元节灯火、花灯费也被废止。在张居正的力争下,还停止重修慈庆、慈宁二宫及武英殿,停输内库供赏,节省服御费用,减苏松应天织造等。
  张居正改革的目的是为了维护大明王朝的统治,但这一系列改革措施都符合当时的社会实际,促进了经济发展,他不愧为中国封建社会杰出的政治改革家。但他作为一个政治家,却缺少豁达的风度,他的改革又触动了一些官僚集团的利益,自己又不甚检点,给反对派留下了许多口实,在1582年(万历十年)他病逝以后,新法全部被推翻,自己也身败名裂。而导火线则是1577年(万历五年)张居正父亲死后“夺情”事件。
  封建官员父母死了,必须离职回家守孝三年(至少27个月),假如政务紧急,离开不得,那么皇上可以“强迫”他留在任上,不回去尽孝子之情,算“夺情”。这一办法只能在极特殊情况下偶然一用。此时十五岁的皇帝离不开张先生,张居正也觉得改革正在展开,如离开,恐中间有变,户部侍郎李幼孜想讨好张居正,就首先上疏提出丧期内张居正不去职,以丧服办公,两宫太后也不愿张先生离职,于是张居正决定遵旨“夺情”了,但当时就有许多人认为这样做不可以,这些人都遭到了廷杖、贬斥甚至流放等。
  第二年,张居正的父亲死去一周年,张居正请假,回原籍安葬父亲,皇帝给了他三个月假。张居正带随从和护卫还乡,一路上地方大员郊迎郊送,还送上许多赆仪和奠金。而江陵城为张居正的父亲葬礼,倾城出动,葬礼空前的盛大。张居正安 葬完父亲回京,司礼太监何进代表皇帝偕百官在郊外迎接,两宫太后也各派太监李琦、李用来宣谕慰问,恩宠甚加。但神宗自即位以来,由冯保照料他的生活,关怀 备至,稍不听话,马上去报告慈圣太后,慈圣对皇帝训导很严,每每说:“要是张先生知道了,怎么办?”神宗皇帝很怕张先生,渐渐长大了,心里有一种压抑感,开始讨厌张先生了。
  1582年(万历十年)张居正病逝。反对他的人开始反攻了。反对派把矛头对准了张居正的“一条鞭法”,神宗皇帝此时已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他要自己“乾纲独断”,于是下令取消“一条鞭法”。其实已把矛头指向了张居正。反对派们更加活跃了,被冯保、张居正排挤走的前任首辅高拱也送来了《病榻遗言》,为自己申冤,辽王妃王氏也上来奏疏,说张居正诬陷辽王,霸占王府(张居正在老家江陵城住的是获罪辽王的王府),神宗终于给张居正加上了诬蔑亲藩,箝制言官,蔽塞朕聪……专权乱政,罔上负恩,谋国不忠”等罪,下诏抄了张居正家,并把其子弟全发配到“烟瘴地面”。
  在朝野一片诋毁声中,只有学者李贽替张居正说了公道话,称颂张居正是“宰相文杰”。到了熹宗在朝时,有人称道张居正,熹宗下诏恢复了张居正过去的官职,并安葬祭祀,1630年(崇祯三年)礼部侍郎罗喻义等人上诉为张居正鸣冤,崇祯恢复了二个荫职及诰命,并恢复了张居正之子张敬修的官职。
  对于这样一位历史人物,朱东润在其名著《张居正大传·序》中概略性地评述道:
  中国历史上的伟大人物虽多,但是像居正那样划时代的人物,实在数不上几个。从隆庆六年到万历十年之中,这整整的十年,居正占有政局的全面,再也没有第二个和他比拟的人物。这个时期以前数十年,整个政局是混乱,以后数十年,还是混乱;只有在这十年之中,是比较清明的时代,敌人由分化到崩溃,中国处在安定的状态中,并获得一定程度的进展,一切都是居正的大功。他所以成为划时代的人物者,其故在此。
  在张居正的一生中,除了宰相这一角色,另一重要的角色就是帝师。
  从《周礼》记大宰掌教之典“以安邦国,以教官府”开始,为帝王师,就一直是中国知识分子的政治追求和人格理想。此理想长期给予知识分子自信与勇气,激励他们以经国事业为抱负,鼓舞他们在困窘之际积极进取,全力实现这一荣耀。然而,在“天地君亲师”这个特殊的文化传统里,君是五者的中心。因为传统的力量过于强大,才让“君”对“师”的地位保持一定的尊重。但是“师”自古就不能对“君”的地位有所僭越。“帝王师” 这个三位一体的构架,是必须由“帝王”来最后确定“师”的身份和使命。这种爵位或者荣耀,与国家其他的爵位或者荣耀并无本质区别。这种对德高才大之臣的嘉勉、夺予对于帝王而言,都易如反掌。嘉靖帝太傅杨溥,曾以谏帝起居,受廷杖。
  张居正逝世前九天,万历加封他以太师衔。这是自开国以来二百年未有之荣。万历十一年六月,即褫夺故太师三子官职,撤太师衔。十二年五月,抄没其家,拷迫致死张之长子。九月,下诏总其罪。戏剧性的场面接踵而来,使我们对“帝王师”的地位不得不做重新的审视了。
  作为首辅,张居正是优秀的,作为“帝师”, 张居正同样是杰出的。
  作为老师,张居正全面负责小皇帝的学习。他亲自总结自尧、舜以来历代帝王治国的得失经验,撰写了《帝鉴图说》作为教材。这本书以讲故事的方式,深入浅出地讲授帝王行政之道。每个故事还配上精美的图画,图文并茂,以引起小皇帝的学习兴趣。书中取了历代帝王为人为事、治家治国的故事共一百一十七则,定名历 史哲芳规;又取历代昏君荒淫奢侈、任人唯亲致国家丧辱的故事三十六则,收入下篇定名狂愚覆辙,在每则故事后评论解说配以精美插图,言简意赅耐人寻味。张居正编辑此书,可谓用心良苦,费劲心机。
  张居正讲解的《四书》一样是为小皇帝朱翊钧而编写的。从内容和语气看来,成书的时间应该也很接近。张居正本人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对于孔孟的儒家学说,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和创意,他不主张死读书,而是要参透经书背后的语境,这从其讲解中不难看出。
  张居正对小皇帝的要求非常严格,每天布置功课,如果小皇帝没有认真背诵或领会,就会遭到严厉的斥责。有一次,万历皇帝读《论语·乡党》时,把“色勃如也”读成了“色背如也”。张居正当着众大臣的面,厉声喝道 :“应该读作‘勃’!”吓得小皇帝忙低头纠正。平时,如果小皇帝背着张居正做了越制出轨的事情,冯保就会吓唬他:“让张先生知道了,看你怎么办?”小皇帝听了,很快就会收敛自己。虽然四书五经抽象深奥、枯燥无味,万历皇帝还是仔细听、认真学。有一天,张居正询问他的学习情况,他说:“昨天一位讲官在讲解《大学》时,讲错了字,我本想给他纠正,又担心他害怕,就未敢当面指正。”张居正心中大悦,心想 :“皇帝长大了,也知道体贴人了。”
  作为“帝王师”,张居正费尽心血希望他的学生通过学习优秀的经典而成为一位明君,能够造福百姓。然而,张居正费尽心机,换来的却是大明王朝的迅速衰落。
  张居正死后,改革被废止,朝廷又一天天地走向没落。朱翊钧是一个尽情享乐的皇帝。他成年亲政后,却不常视朝,深居内宫。不仅在世时要享受,还想到死后 的安乐,早早筹划自己的陵寝,建造定陵耗时达6年之久。他还有一个不择手段亲自聚敛钱财的恶习,提倡官吏向他进奉,把进奉财物的多少作为衡量官吏是否效忠皇 上的标淮。为了在全国范围内聚敛民财,他派出大批宦官,分赴各地充当矿监、税使,肆意搜刮民脂民膏。这使得人心汹汹,民变纷起,社会越发动荡不安。统治阶级内部更加矛盾重重。
  由于他不理朝政,大臣的奏章,他的谕旨,全靠内侍传达。册立太子的大事久拖不决,导致官僚集团各派之间互相火拼,党争也愈演愈烈。东林党人与邪党的斗争水火不容,持续了很久,明王朝到了崩溃的边缘。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朱翊钧在内外交困、风雨飘摇中死去,终年 58岁。葬于定陵,庙号为神宗。
  《明史》神宗的本纪结尾言:明之亡,实亡于神宗。这个明朝享国时间最长的皇帝,庙号神宗,实为寓贬于褒,是说他神龙见首不见尾,隐居深宫数十年,不见朝臣,不理朝政,致使到万历末年,国家的官吏已经缺了一半。他又是个死要钱的皇帝,放出太监四处扰民搜刮(如开矿事),民间连养只鸡也要缴税。
  对这样一个皇帝,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说明朝亡在他手上,崇祯来背了黑锅并不过分,且看神宗的本纪,到了万历30年之后,年年不是“日有食之”就是“京师地震”,或者干旱或者水涝。其中万历31年农历5月“凤阳大雨雹,毁皇陵殿脊”,到32年“雷火焚长陵明楼”,“昌平大水,坏长、泰、康、昭四陵石梁”,即使不信天象示警这些的,看了也真是令人触目惊心,仿佛明朝先灵不安,亡国之兆已现。
  好在张居正的苦心没有白费,几百年后的今天,当我们再读他当年对《四书》的点评,不得不让人佩服其视野之开阔,点评之精要。张居正是当时的神童,又是首辅大臣,位高权重,他的讲解,常常一语中的,把有关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而且讲解细致,措辞简练,文笔优美,今日国人学习经典,以此作为入门教材,实为最佳之选。
 
大 学

  大学,是大人之学。这一本书中说的都是大人修已治人的大道理。故书名为《大学》。
  【原文】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译文】大学的宗旨在于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在于使民众弃旧图新,在于达到最完善的境界。
  【张居正讲解】这一章是孔子的经文,这一节是经文中的纲领。孔子说:“大人为学的道理有三件:一件在明明德。上明字,是用功夫去明他;明德,是人心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的本体。但有生以后,为气禀所拘,物欲所蔽,则有时而昏,故必加学问之功,以冲开气禀之拘,克去物欲之蔽,使心之本体,依旧光明,譬如镜子昏了,磨得还明一般,这才是有本之学,所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一件在亲民。亲字,当作新字,是鼓舞作兴的意思;民,是天下的人,天下之人,也都有这明德,但被习俗染坏了,我既自明其明德,又当推以及人,鼓舞作兴,使之革去旧染之污,亦有以明其明德。譬如衣服涴了,洗得重新一般,这才是有用之学,所以《大学》之道,在新民。一件在止于至善。止,是住到个处所不迁动的意思;至善,是事理当然之极;大人明己德、新民德,不可苟且便了,务使己德无一毫之不明,民德无一人之不新,到那极好的去处,方才住了。譬如赴家的一般,必要走到家里才住,这才是学之成处,所以《大学》之道,在止于至善。”这三件在《大学》如网之有纲,衣之有领,乃学者之要务,而有天下之责者,尤当究心也。
  【今评】《礼记·大学》的“大学”,在先秦时代读作“太学”,宋以后一般读作“大学”。《大学》并不是一本书,它是《礼记》中的第42篇。《礼记》是先秦的一本古籍,由西汉经学家戴圣根据自己的见识,在加入一些文献之后收集整理而成的一部总集,其中像《大学》、《中庸》等都并不是汉代的文献,而是先秦的文献。《礼记》意思就是对人们所应当遵守的礼节、仪式的记载。到了宋代,由于当时理学思想的需要,《大学》、《中庸》的“格物致知”、“修齐治平”和“中和”的处世思想进一步受到重视,而这些又是同宋代大儒朱熹的努力密切相连。朱熹在《大学》的开篇之前有一段提示,而且是引用他人的话来说明自己的观点:子程子曰:“‘《大学》,孔氏之遗书。而初学入德之门也。’于今可见古人为学次第者,独赖此篇之存,而《论》《孟》次之。学者必由是而学焉,则庶乎其不差矣。”
  “大学之道”第一条纲领是“在明明德”。“在明明德”就是要去明白、弄清楚并且彰显人人内心原有的光辉品德。儒家强调“人之初,性本善”,说明人的本性原来就像赤子之心一样,生下来不是恶的。之所以长大了以后,有的变成了很好的青年,而有的却变成了罪犯恶人,呈现如此之大的差异,就在于后天的社会环境的影响。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学之道”的第一个纲领“明明德”,主要强调的是自我启蒙。第二个纲领是“亲民”,对“亲民”有不同的理解,有的认为亲民就是亲近人民,程颐认为“亲,当读作新”,朱熹继承程颐的观点,认为“新者,革其旧之谓也。言既自明其明德,又当推己及人,使之亦有以去其旧染之污也。”“明明德”意味着当人明白“大学之道”,应进一步去启迪自己而去掉杂欲,才能达到清静无为的境界。而“亲民”则告诫人们,通过自我完善而获得的心性提升成果不能一人独享。因为,知识不能独享,一旦人经过自我启蒙获得了刚健清新的人生境界后,还有去除其他人之愚昧的义务,从而让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去掉蒙昧,走向新生。
  第三个纲领是“止于至善”,一个人只有达到很高的道德水平之后,才能做到,有所必为有所不为,有所能有所不能,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至善”是一种理想化的人生取向。
  【原文】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译文】知道应达到的境界才能够志向坚定;志向坚定才能够镇静不躁;镇静不躁才能够心安理得;心安理得才能够思虑周详;思虑周详才能够有所收获。
  【张居正讲解】这一节是承上文说明德、新民所以得止至善之由。止,就是止于至善的止字;定,是志有定向。人若能先晓得那所当止的去处,其志便有定向,无所疑惑,所以说知止而后有定。静,是心不乱动,所向既定,心里便自有个主张,不乱动了,所以说定而后能静。定,是安稳的意思,心里既不乱动,自然随处皆安,凡物都动摇他不得,所以说静而后能安。虑,是处事精详,心里既是安闲,则遇事之来,便能仔细思量,不忙不错,所以说安而后能虑。得,是得其所止,既能处事精详,则事事自然停当,凡明德、新民,都得了所当止的至善,所以说虑而后能得。夫由知止而后至于能得,可见欲止至善者,必当先知所止也。
  【今评】“知止而后有定”中的“知止”是说知道自己的目的,就是知道做什么和不做什么。强调要心静、心止。“定”是说知道了目的所在,然后意志才会有定力。“定而后能静”是说意志有了定力,心才能清静,才能安静下来。“定”指人的定力,如果人云亦云,一味追赶潮流,那这样的人就是一个浮躁的、随风飘荡的人,这就是没有“定”,之所以要清心是因为内心的余念、杂念太多,人在社会上就会变得非常浮躁。浮躁的结果就是出现内在的一些疾病,这个疾病表现出来就是妄动。妄动就是不按规律去动,不顾现实条件去动,执意按照自己的躁动之心奇思怪想去动,甚至是超越了现实的条件去乱动,不懂进退,不懂秩序,不懂得给自己定位,其结果就是不能“安”。不安就有危险,这是儒家所不愿看到的。当今的社会上诱惑较之古代又不知道多了多少倍,所以我们更要做到心有定力,随遇而安,在嘈杂喧嚣的社会中保持一颗宁静的心,这样才能静下心来思考自己和社会的问题,做了这样的思考之后,事业和思想自然会豁然开朗,有所进步。
  【原文】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译文】每样东西都有根本有枝末,每件事情都有开始有终结。明白了这本末始终的道理,就接近事物发展的规律了。
  【张居正讲解】这一节是总结上面两节的意思。物,指明德、新民而言;本,是根本,末,是末梢。明德了才可新民,便是明德为本,新民为末,恰似树有根梢一般。事,指知止、能得而言;终,是临了;始,是起头;知止了,方才能得,便是知止为始,能得为终,如凡事都有个头尾一般。这本与始,是第一要紧的,该先做;末与终,是第二节功夫,该后面做。人能晓得这先后的次序顺着做去,则路分不差,自然可以明德新民,可以知止能得,而于大学之道,为不远矣。
  【今评】这段话主要强调“溯本正源”。人总是被一些支流末节、细微琐碎的东西左右,而忘掉了真正的本原性和根本性所在。要知道先做什么后做什么,要知道开端与终结,要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要知道什么是本原什么是末流支节。这是一个从“知”到“行”的过程。让人明白本心,然后去知道社会世界秩序的真正的方向,最后知道事情的路径、程序。只有这样,才能培养根本,才不会本末倒置,才不会去坑害他人,同时也不再去醉心于蝇头小利而忘掉了自己的本性。否则,就像《圣经》所说:你获得了整个世界,你获得了天底下所有的金钱,而你失掉了灵魂,你还剩下什么呢?你怎么去赎回你的灵魂呢?
  【原文】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译文】古代想把彰明光明正大的品德推及天下的人,就要先治理整个国家。想要治理整个国家的人,先要在家族里实行平等;想要在家族里实行平等的人,先要修养自身;想要修养自身的人,先要端正自己的心性;想要端正自己的心性的人,先要使自己意念诚挚;想要使自己意念诚挚的人,先要达到认识明确;而达到认识明确的方法就在于探究事物的原理。
  【张居正讲解】这一节是《大学》的条目功夫,其序如此。诚,是实;致,是推及;知,是识;格,是至;物,是事物。孔子说:“明德新民,固大人分内之事,而功夫条目,则有所当先。在昔古之人君,任治教之责,要使天下之人,都有以明其明德者,必先施教化,治了一国的人,然后由近以及远。盖天下之本在国,故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也。然要治一国的人,又必先整齐其家人,以为一国的观法,盖国之本在家,故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也。然要齐一家的人,又必先修治己身,以为一家之观法,盖家之本在身,故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也。身不易修,而心乃身之主宰,若要修身,又必先持守得心里端正,无一些偏邪,然后身之所行,能当于理。所以说,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不易正,而意乃心之发动,若要心正,又必先实其意念之所发不少涉于欺妄,然后心之本体能得其正。所以说,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至于心之明觉谓之知,若要诚实其意,又必先推及吾心之知,见得道理无不明白,然后意之所发或真或妄,不致错杂,所以说,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理之散见寓于物,若要推及其知,在于穷究事物之理,直到那至极的去处,然后所知无有不尽,所以说,致知在格物。”这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是明明德的条目;齐家、治国、明明德于天下,是新民的条目;人能知所先后,而循序为功,则己德明、民德新,而止至善在其中矣。《大学》之道,岂有外于此哉!
  【今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大学》中的“八目”,这“八目”是《大学》的核心思想,因为《大学》后面的章节都是在阐释这“八目”,阐释如何通过“八目”的修行,而达到“三纲”的最高境界。
  家是国家的最小细胞,家是个体安顿自己身体的一个基本单元。没有家,人将漂泊无依;没有家,国将变得不稳定,所以人们总是期望“家和万事兴”。因此,儒家把进退有序、长幼有序的“齐家”看成是一个人成年所必须经历的过程。走向社会的第一步就是在家族里边要言行规范,要能够齐家。人是个体的人,也是社会的人,他要参与一个群体,这个群体首先就是家,然后是国,而修养或责任的实施也是由“齐家”到“治国”。中国有一句话叫“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顾炎武),正说明天下的事国家的事不是和个人没有关系的。这就是儒家思想的基本观点。如果国将不国,家何为,人何在?在这个意义上,家国与个人的关系是紧密相连的。人必须从自身做起,努力提高自身的道德修养和素质,以身作则,才能言出令行。
  【原文】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译文】探究了事物的原理而后才能够智识提高,通达明理,智识提高,通达明理而后意念才会诚挚,意念诚挚而后心性才能端正,心性端正而后自身才有修养,自身修养而后才能使家族整饬规范,家族整饬规范而后整个国家才能得到治理,国家得到治理而后天下才有太平。
  【张居正讲解】这一节是复说上文的意思。至,是尽处,人能于天下事物的道理,一一都穷究到极处,然后心里通明洞达,无少亏蔽,而知于是乎可至。夫物格而后知至,可见致知在于格物也。知既到了至处,然后善恶真妄,见得分明,心上发出来的念虑,都是真实,无些虚假,而意于是乎可诚。夫知至而后意诚,可见欲诚其意者,当先致其知也。意诚,然后能去得私欲,还得天理,而虚灵之本体,可以端正而无偏。夫意诚而后心正,可见欲正其心者,当先诚其意也。正心,然后能检束其身,以就规矩,凡所举动,皆合道理,而后身无不修。夫心正而后身修,可见欲修其身者,当先正其心也。身修,然后能感化那一家的人,都遵我的约束,家可得而齐矣。夫身修而后家齐,可见欲齐其家者,当先修其身也。家齐,然后能感化那一国的人,都听我的教训,国可得而治矣。夫家齐而后国治,可见欲治其国者,当先齐其家也。国治,然后能感化那天下的人,都做良民善众,与国人一般,天下可得而平矣。夫国治而后天下平,可见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当先治其国也。物格知至,是知所止了。意诚、心正、身修,是明德得其所止的事;家齐、国治、天下平,是新民得其所止的事;圣经反复言之,一以见其次第不可紊乱,一以见其功夫不可缺略,此入大学者之所当知也。
  【今评】儒家讲究以人为本,推己及人,由近至远。当你仔细研究那个物,你就可以获得一种智能。因为只有智能的人才可能摒除内心的私欲,尽可能地使自己公平、公正和善良。意诚才会心地端正,心地端正才会言行得体、修养合度。这样才可以让整个家族生活整齐、规范、良善和和谐。有了这种能力和品德,有资格服务社会,才可以去治理国家,成为一名好的官吏。治理好国家以后,才可以使得天下太平。
  往往细节决定成败,一个人小时候的某个习惯可能决定他一辈子的胜负。人们只有从自身着手,精益求精地雕琢个人的素质,才可以治国平天下。
  【原文】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
  【译文】从天子开始一直到下面的老百姓,人人都要以修养自身为根本。
  【张居正讲解】一是解做一切。孔子说:“大学的条目虽有八件,其实上自天子,下至庶人,尽天下的人,一切都要把修身做个根本。”盖格物致知,诚意正心,都是修身的功夫。齐家、治国、平天下,都是从修身上推去。所以人之尊卑,虽有不同,都该以修身为本也。
  【今评】修身为本的“本”强调每个个体、全体民众乃至最高统治者都应该去修身,无分上下,这是超越上下关系的人伦大本。要用道德和自身的行为去感化,而不能用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去以上凌下,只有这样,整个民族修养才能得到提升,全民才会有教养,这个社会才会是一个文明知礼的社会。这是中国文化当中的一个可贵的因素。
  【原文】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右经一章。
  【译文】若这个根本混乱了,而天下、国家、家族要治理好是不可能的。须着力的地方不见成效,而不着力的地方反而有成效,正如同自身修身不行,而家国天下反而有治一样,这样的事从来不会有的。
  【张居正讲解】本,指身说;末,指家国天下说;否,是不然;身既为家国天下的根本,必修了身,才可以齐家、治国、平天下,若不能修身,是根本先乱了,却要使家齐、国治、天下平,就如那树根既枯了,却要他枝叶茂盛,必无此理,所以说,否矣。厚,指家人说;薄,指国与天下之人说;家国天下之人,虽都是当爱的,然家亲而国与天下疏,亲的在所厚,疏的在所薄,必厚其所厚,而后能及其所薄也。若不能齐家,是所厚的且先薄了,却要治国、平天下,将那所薄的,反得加厚,必无此理,所以说,未之有也。前一节,是就八条目中指出修身最为紧要;这一节,是明修身之所以为要,而因言齐家又为治国、平天下之要,皆所以结上文两节之意也。
  右,是指以前说。经字,解做常字。一章,是一篇。这以前说的自大学之道至未之有也一篇,是孔子所作的,备言修己治人的道理,乃万世不可易者,所以谓之经文。
  【今评】本是说个人的品质修养,末指的是家国天下,如果本质是差的,本质出了问题,但却把那些花枝招展的枝叶、那些末梢还做得金辉灿烂,这是不可能的,即使做到了也只是一时的,因为表面的繁华是掩盖不住本质的虚空的,建立在本质的空虚之上的繁华也会迅速衰败。“华而不实”或“外强中干”就表达了这层意思。正因为本乱、无本、无实,社会和国家才不能得到治理。应该重视培养的心灵、灵魂而不去重视,应该薄的功名利禄欲望而不去鄙视摒弃。这种当厚不厚、当薄不薄的结局就是相反的。如此,这个人他要想成功,要想成为一个很高尚的人,那是不可能的。
  【原文】《康诰》曰:“克明德。”《太甲》曰:“顾諟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也。
  【译文】《康诰》说:“能够弘扬光明的品德。”《太甲》说:“念念不忘这上天赋予的光明禀性。”《尧典》说:“能够弘扬崇高的品德。”这些都是说要弘扬自己原有的品德。
  【张居正讲解】这一章是曾子解释经文“明明德”的说话。《康诰》是《周书》篇名。克,是能;德,是人生所得之理。武王作书告康叔说:“人皆有德,但为气禀物欲所蔽,以致昏昧不明,惟文王能明之,无一毫之昏昧,所以为周之圣君。”《太甲》是《商书》篇名,顾,是常常地看着。諟字,解作此字。明命,即是明德,以其为天所赋予之理,所以又叫做明命。伊尹作书告太甲说:“人皆有此明命,而心志放逸忽忘者多,惟成汤能心上时时存着,恰似眼中时常看着的一般,无一时之怠玩,所以为商之圣君。”《帝典》是《书经》中《尧典》。峻,是大。《尧典》中说:“人皆有这大德,被私欲狭小了,惟尧能明之,至于光四表而格上下,所以为唐之圣君。”自是自己,曾子解说:“这三书所言,虽是不同,然曰德、曰明命、曰峻德,即是经文所谓明德也。曰克明、曰顾諟,又曰克明,即是经文所谓明明德也。”总之,都是自明己德的意思,所以说皆自明也。
  【今评】孔子主张效法先王,这里引述的古代帝王,都是德治天下,是儒家主张德治的历史渊源。一个人、一个君王,如果他内心一团黑暗,充满贪婪残忍,他就不可能让天下的百姓过上幸福的生活,就不可能让这个国家成为一个光明伟大的国家。
  【原文】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译文】汤在沐浴的盘上刻着铭文说:“如果一天能有所改进,就能每天坚持自我改进,那么未来也就会大为改观。”
  【张居正讲解】这一章,是解释经文新民的说话。盘,是沐浴的盆;铭,是刻在盆上以自警的言语;苟字,解做诚字。商王成汤以人心本自清明,却被私欲污了,必须洗去那私欲,使其从新清明,就如人身本自干净,却被尘垢污了,必须洗去那尘垢,使其从新干净一般。乃刻铭于沐浴的盘上说道:为人君者,诚能一日之间,着实用力洗去那旧染之污,而复其本然之善,这功夫却不可间断了,必当因其已新者,而日新之,又日新之,务使私欲净尽,心地极其清明,如沐浴的一般,洗得身子极其干净方可,这是自新的事,曾子引此,以明新民之本。
  【今评】“汤”指的是殷商王朝的奠基人成汤,是一位很有作为很有德行的帝王,虽然已经是一代明君,但是他依然严格要求自己。“盘”,就是浴盆。如果每天都是新的一天,就像洗澡一样,我经常地洗涤自己,不仅洗涤身体,还洗涤灵魂,我不仅洗涤自己,我还洗涤整个世界。如果一天能够革新的话,那么每日每刻能够都可以变得更新,而且天天往前走,天天革新,这样一来,这个社会就可以更加美好。“日新”表达了一种美好的希望,“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但必须从眼前当下做起,才能不断前进,除旧布新。
  【原文】《康诰》曰:“作新民。”
  【译文】《康诰》曰:“激励民众自新。”
  【张居正讲解】《康诰》是《周书》篇名,武王告弟康叔的说话。作,是振作。《康诰》中说:百姓们,旧日虽为不善,而今若能从新为善,为人君者,就当设法去鼓舞振作他,使之欢喜踊跃,乐于为善,曾子引此,以明新民之事。
  【今评】如果汤之《盘铭》是帝王对自己的要求的话,是商汤对自己一个人的要求,那么《康诰》的对象就扩大了,由一个人扩大到一群人,即新的政权周朝对上一个政权殷的遗老遗少的要求——“作新民”。告诉殷的遗民,你们要做新式的人民,你们要改变自己的思维方式,改变自己在那个旧的社会当中的一整套的生活方式、行为方式、言论方式,而去适应新的朝代。由此才可能做一个新式的老百姓、新式的人民。只有人人都做到这样,整个社会才能进步和发展。
  【原文】《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译文】《诗经》说:“周国虽然是旧的一个邦国,但其因时代的趋势而成为一个新的邦国。”
  【张居正讲解】《诗》,是《大雅·文王》篇。邦,是国都;命,是天命。诗人说:“周自后稷以来,千有余年,皆为诸侯之国,到文王能新其德,以及于民,乃始受天命而有天下,是其邦虽旧,而其命则新也。”曾子引此,以明自新新民之极。
  【今评】周并不是在灭了殷以后才出现的一个新的国家,而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即旧邦。那么,两个同样历史悠久的国家,为什么商腐败没落了,而周却变成一个新兴的政体呢?周因为不断地革新自己,所以能够获得天命,而殷商的统治者纣王,不自思、自省、自修,而腐朽没落了,落后了,就被上天所遗弃。因而可以说,不进则退,不新则旧,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因为你进步的速度没有别人快,当然就意味着你的退步。
  【原文】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译文】所以,君子在任何方面都应尽心竭力,达到至善至美。
  【张居正讲解】是故,是承上文说。君子,是大人成德之名。极,即是至善。曾子说:“由上文盘铭、《康诰》、文王之诗观之,可见自新新民,必要到那极处才好,所以君子无所不用其极。”新自家的德,与新民的德,都要到那至善的去处而后已也。这一章虽是释新民,然起头说日新,便是明德的事,末后说无所不用其极,便是止至善的事,而大学之道,备在是矣。
  右传之二章,释新民。
  【今评】所以,有德行的圣人君子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达到极点的,君子或者品德高尚的圣人,由于他们不断地超越,他们没有极限,他们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但“九死其犹为未悔”(屈原《离骚》),他们将不断地以崭新的自我来面对这个世界。所以这里的“无所不用其极”是一个非常简练而深刻的概括。“无所不用其极”有两个方面的意思,一个是他在自我修养方面,无论做什么,他都可以做到日日新。另一个是在修养的境界上,他又不为自己设限,不是说达到了一个美好的境界我就终止了,“止于至善”说明,“至善”是不断接近但永远也不可能达到的,因此,“止”本身就是过程性的。一旦终止在某个固定的点上那就是保守,就会没落而走向衰亡。
  【原文】《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译文】《诗经》上说:“一个邦国的土地疆域有千里之广,但只能局限在有人民居住的地方。”
  【张居正讲解】这一章是释经文止于至善的说话。《诗》,是《商颂·玄鸟》篇。诗人说:“王者所都的京畿地方,其广千里,百姓们都居止于此。”曾子引此,以见凡物各有所当止之处也。
  【今评】国家应该是使人们安居乐业的地方,反过来说,只有有人民的地方,方才构成国家,因此国家应该以人为本,绝对不能凌驾于人民之上。
  【原文】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译文】《诗经》上又说:“鸣叫的黄鸟,只栖息在山丘上。”孔子说:“小黄鸟栖息在山丘上,是它知道它应该停留在什么地方,难道人还不如鸟吗?”
  【张居正讲解】《诗》,是《小雅·缗蛮》篇。缗蛮,是鸟声;丘隅,是山阜树多的所在。诗人说:“那缗蛮的黄鸟,都栖止于山阜树多的所在。”孔子读这两句诗,因有感而说:“黄鸟是个微物,于其止也,尚晓得所当止的好处,人为万物之灵,岂可反昧其所止,而禽鸟之不如乎?”夫鸟所当止的是林木,人所当止的是至善。孔子借鸟以警人,而曾子引之,以见人当知所止也。
  【今评】“止”很重要,它代表了一种节制和限度。在古代中国,有很多关于多元和节制、知足的思想火花,人们应该知道自己的道德界限和行为准则,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孔子的意思就是说,难道人却连那黄鸟也不如吗?“知其所止”,即鸟都知道所止,都知道栖息在它应该栖息的地方,难道人还不如鸟吗?如果人不守和谐安乐,他就不如鸟。他只知道征战,只知道霸权,只知道去践踏别人的人权。如果个体不守社会的秩序,不守人伦礼节,那这样的人,孔子认为禽兽不如。《诗经》所说的和孔子所说的并不是封建迷信,而是闪烁着人文理性的光辉,是人的自省和反思。
  【原文】《诗》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译文】《诗经》上又说:“德行深厚的文王啊,他的美德使人们无不崇敬。”作为君王做到仁爱;作为臣子做到恭敬;作为孩子做到孝顺;作为父亲做到慈爱;在和民众的交往中做到诚信。
  【张居正讲解】上节既说人不可不知所止。这一节因说圣人能得所止。《诗》,是《大雅·文王》篇。穆穆,是深远的意思;于,是叹美辞;缉,是继续;熙,是光明;敬止,是无不敬而安所止。诗人说:“穆穆深远的文王,其德则继续光明,无不敬而安所止。”曾子引此诗而释之说:“所谓文王之敬止者何如,如为君的道理在于仁,文王之为人君,所存的是仁心,所行的是仁政,尽所以为君之道,而无一毫之不仁,这是止于仁。为臣的道理在于敬,文王之为人臣,忠诚以立心,谨恪以奉职,尽所以为臣之道,而无一毫之不敬,这是止于敬。为子道理在于孝,文王之为人子,事奉他父母,常怀着爱慕的意念,于那为子的道理,竭尽而无所遗,这是止于孝。为父的道理在于慈,文王之为人父,教诲他儿子,都成了继述的好人,于那为父的道理,曲尽而无以加,这是止于慈。与人交的道理在于信,文王之与国人交,言语句句都是诚实,政事件件都有始终,尽得那交结的道理,而无一毫之不信,这是止于信。文王之能得其止如此,诗人所谓敬止者也。”夫文王之敬止,盖不止至此五件,而五者乃其大端,学者诚能体察于此,而推类以尽其余,则至善可得而止矣。
  【今评】儒家文化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臣、子、父、国人都各有其所“止”,准确定位自己的身份,遵守道德行为的伦常,社会才能在诚信与和谐中发展,这对我们今天的社会仍有其现实意义。君仁臣敬,父慈子孝,人和人坦诚相待,这是《诗经》中所记录的周文王“止于至善”,那是一种理想的社会状态,而作为理想社会主体的君子,应当不断地修身养德。仁、敬、孝、慈、信都不是针对一个人而言的,而是针对一种关系而言的。在西方,个人自由是高于社会规范,或者社会应服务个人,所以强调的是个人的主体性,强调的是个体。在中国,强调的是个人自由应该是和社会的规范形成和谐的关系。
  【原文】《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喧兮。”“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僩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喧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译文】《诗经》上又说:“看那淇水的河湾,绿竹婀娜郁郁葱葱。斐然文雅的君子啊。像切磋过的象牙,如琢磨过的美玉般纯美无瑕。庄严而又刚毅,显赫而又坦荡。斐然文雅的君子啊,让人始终难以忘怀!”像切磋过的象牙,指他勤于学问,励耘大道;如琢磨过的美玉,指他修身养性,追求日臻完美;庄严而又刚毅,指他敬心常存,态度谨慎;显赫而又坦荡,指他尽善尽美,民众景仰爱戴他,始终难以忘怀。”
  【张居正讲解】《诗》,是《卫风·淇澳》篇。盖卫人作之以美其君武公者也。淇,是水名;澳,是水边的弯曲处;猗猗,是美盛的模样;斐,有文采的模样;君子,就指武公。诗人说:“瞻望那淇水弯曲的去处,绿色之竹,猗猗然美盛,我斐然有文的君子,抑何其学问之精密,而德容之盛美乎。”切磋,是治骨角的事,治骨角者,既用刀锯切了,又用鑢铴(lǚ tang)磋它,是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君子用功之精,与那治骨角的一般。琢磨,是治玉石的事,治玉石者,既用椎凿琢了,又用沙石磨它,是已密而益求其密也。君子用功之密,与那治玉石的一般,既有这等的工夫,所以德之存于心者,便瑟然严密而不粗疏,僩然武毅而不怠弛,形于身者,便赫然宣著而不暗昧,喧然盛大而不局促。谖字,解作忘字。君子为学,既造到这等样去处,自能感人,而人皆爱慕,终身不能忘也,这是卫人美武公之诗如此。道,是言;学,是讲习讨论之事;自修,是省察克治的功夫;恂栗,是战惧;威,是有威可畏;仪,是有仪可象;盛德,指理之得于身者说;至善,指理之极处。曾子引诗而解释其义说道:“所谓如切如磋者,是说卫武公勤学的事,他将古人的书籍与古人的行事,既自家探讨,又与人辩论,务要穷究到极精透的去处然后已。便与那治骨角的,既切了又磋的一般,所以说如切如磋。所谓如琢如磨者,是说卫武公自修的事,他省察自己的身心,或性情偏与不偏,或意念正与不正,或行事善与不善,务要见得分明,治得干净,不肯有一些瑕玷,便与那治玉石的,既琢了又磨的一般,所以说如琢如磨。所谓瑟兮僩兮者,是说卫武公学既有得,自然敬心常存,战战兢兢,无一时懈惰,无一时苟且,这便见他严密武毅处,所以说瑟兮僩兮。所谓赫兮喧兮者,盖言卫武公有敬德在心,其见于外者,自然有威严,人都畏惧他;有仪容,人都效法他,这便见他宣著盛大处,所以说赫兮喧兮。所谓有斐君子终不可谖兮者,盖言卫武公尽学问自修之功,有恂栗威仪之验,由是德极全备而为盛德,善极精纯而为至善,所以百姓都感仰爱戴他,而终身不能忘也。”
  此一节是说明明德之止于至善。
  【今评】这里用卫武公的例子,说明德达于至善时的表现。诗中有高贵可爱的人物形象,让人看到古代的君子——瞻彼淇澳,绿竹猗猗。人未见,高洁的风范可以想见,以竹喻高人,自古已然。而那竹一般的君子也的确让人生出悠然之思,如圭如璧、如琢如磨,庄严而旷达、优雅而洒脱,所以说——有斐君子,终不可谖兮。这样的君子啊,实在是忘不了。现在的社会上沽名钓誉而名不副实者太多,如果多一些这样人格高尚的人作为全社会的楷模,让人们觉得高山仰止,社会风气自然就会逐渐好转了。
  【原文】《诗》云:“于戏!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
  【译文】《诗经》上又说:“呜呼,前代的君王不能让人忘怀。”后代的君子推崇其遵行的贤德而承继他的业绩。后世的人民享受着前王留下的恩泽,安居乐业,所以前代的君王虽然去世,但是他的功德永远不会被人们忘记。
  【张居正讲解】《诗》是《周颂·烈文》篇。於戏!是叹词,前王指文王武王,君子指后贤后王,小人指后世的百姓。诗人叹说:“文王武王虽去世已远,而天下之人至今犹思慕他,终不能忘。”曾子释诗说:“文王武王所以能使人思慕不忘者,盖因他有无穷的功德,留在后世耳。如垂谟烈以佑启后人,是其贤也。后来的贤人们,都守其模范,而贤其贤。创基业以传与子孙,是其亲也,后来的王者,都有所承藉而亲其亲。治安天下,使世世享太平之福,是他遗后人的乐处,而后民则含哺鼓腹,以享其所遗之乐,分田制里,使百姓永远为业,是他与后人的利益,而后民则安居粒食,以享其所遗之利。夫贤贤亲亲,是君子得其所矣。乐乐利利,是小人得其所矣。此所以文王武王去世虽远,而人心追思之,终不能忘也。”此一节是说新民之止于至善。
  右传之三章,释止于至善。
  【今评】这里是用前王的功业让后人无限敬仰的例子,天下的人们无论贤愚,都会怀念他。就像我国的周总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永远留在全国人民的心中。
  【原文】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译文】孔子说:“审理诉讼案件,我就如同诉讼的人一样。而且必然要使诉讼的事情完全消除才好。”一定要让那些没有实情的人不敢虚词矫饰,使人们心悦诚服,这就称为知道了根本。
  【张居正讲解】这一章是释经文物有本末的说话。听,是听断;讼,是争讼;犹人,是与人一般;情,是情实;辞,是争讼的言辞;畏,是畏服。曾子引孔子之言说道:“若论听断词讼,使他曲直分明,我也能与人一般,不为难事,必是使那百姓相敬相爱,自然无有争讼,乃为可贵耳。”孔子之言如此。曾子又申解之说:“那争讼的人,心中刁诈不实,他的言辞多有虚诞,圣人能使那不实的人,不敢尽其虚诞之辞者,岂是刑法以制之哉!”盖由圣人盛德在上,大能畏服民之心志,使之化诈伪而为诚实,自然无有颠倒曲直,以虚辞相争的,所以讼不待听而自无也。夫无讼,是民德之新,所以使民无讼,是己德之明,必己德明了,然后可使民无讼,则明德为本,而在所当先,新民为末,而在所当后矣。所以说此谓知本,而经文所谓物有本末者,盖以此。
  右传之四章,释本末。
  【今评】审讯诉讼的时候,要学会将心比心,而不是以一个法官的身份去惩罚所谓的刁民。法官和他们是平等的,必须使其没有诉讼。这是最高的境界。“无讼”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因为诉讼在现代特别是在西方很普遍。西方是一个法律社会,每个人都有律师,官司天天缠身,一年打几项官司很平常。孔子却说:“必也使无讼乎”,这种社会理想并不低于法治法律社会。要让那些没有真才真情的油嘴滑舌巧舌如簧的人,他不能够去尽说他的花言巧语。真正好的社会不是鼓励人们去诉讼,不是鼓励人们通过打官司致富,而是让人们充满“仁爱”之心,从而减少自己与社会的矛盾冲突,把那些恶性事件减到最小。社会才会处在平等平和的完善状态,这样的社会才是一个美好的社会。
  【原文】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译文】这就称为知道了根本,这就称为理解到了极至。
  【张居正讲解】上一句,前面已有了。此是错误重出。后一句,是个结语的口气,上面必有说话,是古人传流失落了。
  【原文】右传之五章,盖释格物、致知之义,而今亡矣。闲尝窃取程子之意以补之曰:“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
  【译文】前面五章,是为了解释格物致知的含义,现在已经遗失了。近来我私自揣测程子的意思,把它补充完整:“所谓致知在于格物的意思,是说想要获得知识,就必须根据具体事物穷究其理。人的心是具有灵性的,而万事万物也具有自身的规律,只是我们没有用自己的理性去穷究这些规律,所以知识便不全面。因此《大学》开篇明义,就让学习者根据自己掌握的知识对于天下的事物,都要穷究其理,以求达到明理知性,通达完美。下的功夫久了,就会豁然开朗,融会贯通,许多事物的里外和粗精都会一清二楚,而自己心灵的终极追求无所不明了。这就是格物的意思,这就是到达极致的理性。
  【张居正讲解】这是宋儒朱子的说话。闲,是近日。表,是外面,指道理易见处说。里,是里面,指道理难见处说。精,是道理精微的。粗,是道理粗浅的。朱子说:“这传文第五章,盖曾子解释经文格物致知的说话,而今简编残缺,不可考矣。然格物致知,是大学第一段功夫,最为紧要,若少此一节,则诚意、正心、修齐、治平,都做不得了,岂可缺而不备,所以我近时曾私取程子的意思,做一章书以补之,说道:‘经文所谓致知在格物者,是说人要推及吾心的知识,使无一些不明,当随事随物而穷究其理,使其无一处不到可也。所以然者何故?盖人心之本体,至虚至灵,都有个自然的知识,而天下的万事万物,都有个当然的道理,这心虽在内,而其理实周于物,那物虽在外,而其理实据于心,惟于事物的道理有未穷,故其心上的知识有不尽也。所以大学起初教人,必使那为学的,把天下事物的道理,无大无小,各就着心上那明白的去处,益加穷究之功,就天下事,无一件不穷,就一件内,无一毫不尽,务到个极处而后已,如此日积月累,至于久后,功夫到了,忽觉一旦之间,豁然开悟,都贯穿通透得来,则众物之理,或在表的,或在里的,或精微的,或粗浅的,无一件不晓得到,而吾心具众理的全体,以应万事的大用,也无一些不光明了。夫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便是物格,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便是知至。’经文所谓物格知至者,盖如此。”
  【今评】“格物致知”是《大学》的核心思想。所谓格物致知,就是就自己心里所具有的自然知识,不断钻研穷究各种事物的道理,最后达到通晓各种事物的根本规律,所谓一艺通,百艺通,就是这个道理。格物致知是一个不断砥砺的过程,是境界不断提升的前提。孔子说:朝闻道,夕可死。就是说,早晨如果通晓了人生的大智慧,那么就算晚上就死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这表达了儒家对人生智慧的不断追求,去努力亲近世间万事万物的入世精神,是值得我们今天借鉴的。
  【原文】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译文】所谓使自己的意念真诚,是指不要自我欺骗,如同讨厌憎恶那污秽的东西,如同喜好美丽的女子,这就称为自我满足。所以君子必须谨慎自己独处的时候。
  【张居正讲解】这一章是解释经文诚意的说话。毋,是禁止之辞。自欺,是自己欺谩,不肯着实。谦字读做慊字,慊是心中快足。独,是心上念虑发动,独自知道的去处。曾子说:“经文所谓诚其意者,是要人于意念发动之时,就真真实实禁止了那自己欺谩的意思,使其恶恶如恶恶臭的一般,是真心恶他,而于恶之所在,务要决去。好善如好好色的一般,是真心好他,而于善之所在,务要必得,这等才是好善恶恶的本心,无有亏欠,才得个自己心上快足,所以谓之自慊。然欺曰自欺,慊曰自慊,是意之实与不实,人不及知,我心里独自知道,这个去处,虽甚隐微,却是善恶之所由分,不可不谨,所以君子在此处,极要谨慎,看是自欺,便就禁止,看是自慊,便加培植,不敢有一毫苟且,亦不待发现于声色事为之际,而后用力也。”经文之所谓诚意者,盖如此。
  【今评】这一章讲君子必须正心诚意,不能自欺欺人,要正确坦诚地对待自己的内心,就像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是无法回避的,我们需要的是正确地对待这些问题,而不是去抹杀它们。独字有两个解释,一是独处的时候,此时此刻天知地知,千万不可心存侥幸,即使躲过一时,也瞒不了自己的良知,二是自己内心隐秘不为人知的地方,就算是闹市之中,庙堂之上,如果心有邪念,加上自己的掩饰之心,反而危害更大,《聊斋》中有个故事说的是,一个读书人晚上读书时脑海里有了些坏念头,忽然发现书页上出现了鬼怪的爪子,这就是自己的心魔在作怪。所以君子必慎其独也,要做到这点,就必须正心诚意。
  【原文】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译文】小人闲居独自一人做坏事时,什么都做得出来。见到君子的时候就畏畏缩缩,掩藏自己不善良的行为,而标榜自己的好处。其实别人看他,好像就能看到他的五脏六腑一样清楚,这样的做法有什么益处呢?这就是所谓内心的真实意念会显露于外表。所以君子独处的时候必须要谨慎。
  【张居正讲解】闲居,是没人看见的去处。厌然,是消沮闭藏的模样。独,是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之地。曾子说:“小人独居时,只说没人看见,把各样不好的事,件件都做出来,及至见了君子,也知惶恐,却消沮闭藏,遮盖了他的不善,假装出个为善的模样,只说哄得过人,殊不知人心至灵,自不可欺,我方这等掩饰,人看得我,已是件件明白,恰与看见那腹里的肺肝相似。似这等恶不可掩,而善不可诈,岂不枉费了那机巧之心,有甚好处,所以说则何益矣。夫掩恶诈善,如此无益,这便是实有那不好的心在里面,自然有不好的形迹露在外面,独知之地可不慎哉!此君子所以必谨慎于己所独知之地,而不敢以自欺也。”既能慎独,则其发见于外者,自无不善矣。
  【今评】那些自认为藏拙、护丑、纳虚、作伪,并故意显示出自我的人,表面上像是个君子,但是旁边人看他们“如见其肺肝”,就像看到了他们的肺和肝一样清晰无疑。他们所作的恶即使被掩藏起来,却仍然处于光天化日之下而被人所唾弃。《大学》一再强调“君子慎其独”,就是在独处独居的时候,在没有他人监督的时候,也要做到跟平常一样的状态,这样才可以称为君子。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就是这个道理。而世上如果多一些君子,就更可以让那些小人们无处遁形,更加可以促使他们洗心革面。一个社会的风气改善不仅仅要靠个人的修养,也要靠着舆论的监督。
  【原文】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
  【译文】曾子说:“独处的时候其实也有无数人的眼睛注视着你,无数人的手指着你,这难道不严峻吗?”
  【张居正讲解】这是门人引曾子平日的言语,以发明上文之意。严,是可畏的意思。曾子说:“那幽独去处所干的事,人只说无人看见,无人指摘,可以苟且,岂知天下之事,有迹必露,无微不彰,那为善的,虽不必求知,毕竟人自然晓得,那为恶的,虽要遮盖,毕竟也被人识破,一些掩不得,莫说无人看见,乃十目之所共视也,莫说无人指摘,乃十手之所共指也。幽独之中不可掩,一至于此,岂不甚可畏乎。”知其可畏,则慎独之功,自不容已矣。
  【今评】一个社会的风气改善不仅仅靠舆论的监督,而且也要靠着自己内心的良知。东汉杨震通晓经典博览群书淡泊名利。他到东莱出任太守途经昌邑时,昌邑县令王密为答谢杨震以前的举荐之恩,夜里拿10斤黄金到驿馆拜见杨震。杨震断然拒绝。王密说:“夜黑人静,无人知晓。”杨震回答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怎么说没有人知呢?”说完将黄金掷于地上。这就是一个人的良知和自我修养。
  【原文】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译文】富裕以后可以增饰房屋,道德可以润泽身心;心里宽广就可以身康体健,所以君子必须使自己意念真诚。
  【张居正讲解】这是说能慎其独的好处。润,是华美。广,是宽大。胖,是舒展的意思。人若富足,自然用度充裕,而华美其屋,人若有德,自然诚中形外,而华美其身。盖有德的人,他心里没些惭沮,便自然广大宽平,而其发于四体,亦自然从容舒展,身心内外之间,浑然是个有德的气象,所谓德润身者如此。然德自诚意中来,所以为学的君子,必慎独以诚其意,好善则如好好色,恶恶则如恶恶臭,必到那自慊去处,则德全而有润身之效矣。这一章是为学功夫极要紧处。盖克念作圣,罔念作狂,与治同道,与乱同事,都在这一念上分,是个初发动的机括,诚不可不慎也。
  右传之六章,释诚意。
  【今评】用财富和品德做比较。财富可以修饰自己的房屋,而德行则能改善自己的身心,让自己心胸开阔,不局限于世俗的蝇头小利,“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如果有了这样的心态,自然身康体健,神完气足,这也是正心诚意由内及外的体现。
  【原文】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
  【译文】所谓修养自身的途径就在于端正自己的心态:是指自身有什么忿怒,心态则不能端正;自身有什么恐惧,心态也得不到端正;自身有什么喜好和乐于享受,心态也得不到端正;自身有什么忧患,心态也得不到端正。
  【张居正讲解】这一章是解释经文正心修身的说话。身有的身字,当作心字。忿懥,是心里恼怒。恐惧,是心里畏怕。好乐,是心里喜好。忧患,是心里愁虑。有所,是有那一件事在心里执着,如不当怒而怒,或虽当怒,却又怒得过了,着这一件恼怒的事横在胸中,便是有所忿懥。下面三句,都是此意。曾子说:“经文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盖言心是一身的主宰,而心体至虚,原着不得一物,一有所着,则心即为所累,而不得其正,着在怒的一边,而有所忿懥,则心为忿懥所累,而不得其正矣。着在畏的一边,而有所恐惧,则心为恐惧所累,而不得其正矣。着在喜的一边,而有所好乐,则心为好乐所累,而不得其正矣。着在忧的一边,而有所忧患,则心为忧患所累,而不得其正矣。”盖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乃心之用,人情之所不能免也。但四者在人,本有当然之则,若能随事顺应,而各中其则,事已即化,而不留于中,则心之本体,湛然常虚,如明镜一般,何累之有?唯其欲动情胜,或发之过当,而留滞于中,如明镜上着了尘垢一般,由是虚灵之体为其所累,而不得其正矣。心不能正,而欲身之修岂可得乎?下文视听饮食之失其职,便是身不修处。
  【今评】修身必须先从端正自己的心态做起。喜怒哀乐是人之常情,但是不能让一种情绪冲昏了自己的头脑,不能有所偏执,这就是佛家所说的“破执”,如果心中某种观念先入为主,就是失去冷静判断和认识的能力,要使心如明镜,时时拂拭,让喜怒哀乐自然发生,合乎节制,这样才能保持自己端正的心态去面对整个社会和人生。
  【原文】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
  【译文】心思不集中的话,看见了也像没看到,听到了也像没听见,吃东西也不知道滋味。
  【张居正讲解】承上文说,人心为一身之主,必心君泰然而后众体从令,各得其职,若有所忿懥、恐惧、好乐、忧患,则这心便被那一件事牵引去了,不在里面。心既不在,则眼虽看着,也如不见,耳虽听着,也如不闻,口内虽吃着饮食,也不晓得是什么滋味。盖目之于视,耳之于听,口之于味,皆吾身之用,而所以视,所以听,所以知味者,皆心也。故心不在,而众体皆失其职矣。这是心不能正,身便不修如此。
  【今评】这里列举了心态不正的例子。一个人如果有所偏执,自己的双眼就会被蒙蔽,被自己的执念牵着鼻子走,完全忘记了生活中的其他方面,成为一具行尸走肉。鲁迅认为,当诗人真正写诗的时候,他一定要等那种愤怒忧愤的心情平静下来,等心灵的愤懑冲撞平息之后,才可以客观中正地去写作,而不是说在愤怒的时候去激情澎湃地写诗。需要通过内心陶养把这种激烈的情绪加以过滤,变成一种中正之气,一种深情冷眼的历史眼光,才能够去更有深度地看待历史。
  【原文】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译文】这就是说修养自身在于端正心态。
  【张居正讲解】这是结上文两节的意思,说人心有所忿懥、恐惧、好乐、忧患而不得其正,则虽视听食味至切近处,尚不能辨,况于出入起居、应事接物之际,岂能得其理乎?可见心为一身之主,不能正心者,必不可以修身也。经文所谓“欲修其身,先正其心”者,意盖如此。君子诚能静而存养,动而省察,务使此心湛然虚明,随事顺应,而喜怒忧惧,各中其则,则心正身修,而家国天下,皆从而理矣。岂特视听食味之间,能得其正而已哉。
  右传之七章,释正心修身。
  【原文】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
  【译文】之所以说管理好家族要先修养自身:是因为人们对于自己亲爱的人会有偏爱;对于自己厌恶的人会有偏恨;对于自己敬畏的人会有偏向;对于自己同情的人会有偏心;对于自己轻视的人会有偏见。因此,喜爱一个人而能知道他的缺点,厌恶一个人而能知道他的优点,世间少有这种事情。
  【张居正讲解】这一章是解释经文修身齐家的说话。之字解做于字。辟是偏。曾子说:“经文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盖言一家的根本,在我一身,此身与人相接,情之所向,各有个当然的道理,但人多任情好恶,不能检察,所以陷于一偏,而身不修也。如骨肉之间,固当亲爱,然父有过,也当谏诤,子有过也,也当教训,若只管任情去亲爱,更不论义理上可否,这亲爱的便偏了。卑污之人,固可贱恶,然其人若有可取处,也不该全弃他,有可教处,也不该终绝他,若只管任情去贱恶,更不肯宽恕一些,这贱恶的便偏了。畏是畏惧,敬是恭敬,人于尊长,固当畏敬,然自有个畏敬的正理。若是不察其理,或有过于畏惧,过于恭敬,不合乎中,这畏敬便偏了。哀矜,是怜悯的意思,困苦的人,固当怜悯,然自有个哀矜的正理,若其中有不当怜悯处,也只管去怜悯他,却又成了姑息,这哀矜便偏了。敖惰,是简慢的意思,平常的人,简慢些也不为过,然亦有个简慢的正理,若其中有不当简慢处,也只管去简慢他,却又流于骄肆,这敖惰便偏了。人情陷于一偏如此。所以好一个人,只见他件件都是好的,就有不善,也不知了。恶一个人,只见他件件都是不好的,就有善,也不知了。若是所好的人,却能知其恶,所恶的人,却能知其美者,这是平日能用克己的功夫,到个至公至明的去处,才能如此。似这等人,世上少有,所以说天下鲜矣。
  【今评】这一段讲的是因为不注重个人的修养,而产生的几种偏见,对于自己所喜欢的人只见到他的长处,一味偏爱,对于自己所厌恶的人,一味排斥。就像庄子所说的“天下各是其所是,而各非其所非”。
  古代有个故事说的是邹忌身高八尺多,形体容貌光艳美丽。一天早晨,邹忌穿戴好衣帽,照着镜子,对他的妻子说:“我同城北徐公比,谁漂亮?”他的妻子说:“您漂亮极了,徐公哪里比得上您呢?”城北的徐公,是齐国的美男子。邹忌不相信自己会比徐公漂亮,就又问他的妾:“我同徐公比,谁漂亮?”妾说:“徐公怎么能比得上您呢?”第二天,有客人从外面来,邹忌同他坐着闲聊,邹忌又问他:“我同徐公比,谁漂亮?”客人说:“徐公不如您漂亮。”又过了一天,徐公来了,邹忌仔细地看他,自己觉得不如徐公漂亮;再照镜子看看自己,觉得自己远远不如徐公漂亮。晚上躺着想这件事,说:“我的妻子认为我漂亮,是偏爱我;妾认为我漂亮,是害怕我;客人认为我漂亮,是想有求于我。”于是邹忌上朝拜见齐威王,说:“我确实知道自己不如徐公漂亮。可是我妻子偏爱我,我的妾害怕我,我的客人想有求于我,他们都讲我比徐公漂亮。如今齐国有方圆千里的疆土,一百二十座城池,宫中的妃子、近臣没有谁不偏爱您,朝中的大臣没有谁不害怕您,全国范围内的人没有谁不有求于您:由此看来,大王您受蒙蔽很深啦!”
  这样的情况在现实中司空见惯,因此我们要在克己修身上下功夫,养成一种中正无偏的心态。
  【原文】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
  【译文】因此有句俗话说:“人们不知道自己孩 子的丑恶,不满足自己禾苗的茁壮。”
  【张居正讲解】谚是俗语。苗是田苗。硕是茂盛。言人情既陷于一偏,便随处偏了,都见不得。所以俗语说人之溺爱者不明,他的儿子虽是不肖,也不知道,只说是好。贪得者心无厌足,他的田苗虽是茂盛,也不见得,只嫌不茂盛。偏之为害,一至于此。
  【今评】这种评论真是一针见血,指出了人们内心的顽疾。原因一是偏见蔽目,二是贪得无厌。这是人内心的两颗毒瘤,如果自己不注意修养克服,势必酿成大祸,不可不谨慎对待。
  【原文】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译文】这就是说人们如果不提高自身的修养,就不可能管理好自己的家庭。
  【张居正讲解】即上文说偏之为害上看来。可见欲齐家者,必须先修其身。若果情有所偏,事皆任意,却要感化得一家的人,使其无小无大,都在伦理之中,而无有参差不齐者,断无此理。所以说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右传之八章,释修身齐家。
  【今评】一个人不把身心修养好,就不可能使自己整个家庭充满和谐,充满秩序和进退的规范。如果一个家庭失序没有规范,因不和谐而矛盾蜂起,也就无从治国。这个家就是一个失败的家庭,去治国也会失败。这就是所谓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原文】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
  【译文】所谓的治理国家必须先管理好自己的家族:是说他自己家族里的人都没有管教好而去管教他人的,没有这样的事情。所以君子不出家族之外而能教化国家。能继承先人之志的人,可以侍奉君王。懂得长幼次序的人,可以侍奉长辈。有慈爱之心的人,可以遣使民众。
  【张居正讲解】这是解释经文齐家治国的说话。曾子说:“经文所谓欲治其国必先齐其家者谓何?盖家乃国之本,若不能修身以教其家,使一家之人有所观法,却能教训那一国之人,使之感化,绝无此理。所以在上的君子,只修身以教于家,使父子、兄弟、夫妇各尽其道,则身虽不出家庭,而标准之立,风声之传,那一国的百姓,自然感化,也都各尽其道,而教成矣,所以然者何也?盖家国虽异,其理则同,如善事其亲之谓孝,然国之有君,与家之有亲一般,这事亲的道理,即是那事君的道理。善事其兄之谓弟,然国之有长,与家之有兄一般,这事兄的道理,即是那事长的道理。抚爱卑幼之谓慈,然国之有众百姓,与家之有卑幼一般,这抚爱卑幼的道理,即是那使众百姓的道理。”夫孝、弟、慈三件,是君子修身以教于家的。然而国之所以事君、事长、使众之道,不外乎此,此君子所以不出家而教自成于国也。
  【今评】一个家长,他有模范的作用,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都没有做好,都没有修自己的身,怎么要求你的家属、家庭成员?家族的一家之长的举止、言谈、风度、仪表代表这个家庭的水准、修养、身份。今天同样如此,身如果不修,家庭秩序失范,最后只能纵容贪婪,纵容骄奢淫逸,纵容溺爱,这个家庭最终将走向失败。在修身齐家的关系上,《大学》认为主观上的好恶容易导致偏见,这不仅不利于修身,更不利于齐家,而齐家又是治国的前提,国家就好比一个家庭,领导者就如同家长一样,如果自己的家庭都一团糟,那么又怎么治理得好整个大家庭呢?这也是中国历代君主都重视后宫风纪的原因,君王是天下表率,而帝王之家也应该是天下家庭的楷模。
  【原文】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
  【译文】《康诰》上说:“对待百姓如同保护天真无邪的儿童一样。”内心真诚地去追求,虽然不能完全符合他们的心意,但也相差不远了。自古以来没有见过先学会养育孩子而后再出嫁的女人。
  【张居正讲解】这一节是承上文说,见孝、弟、慈之理,是人心原有,不待强为的意思。《康诰》是《周书》篇名,赤子是初生的小儿。武王作书告康叔说:为人君者,保爱那百姓,当如慈母保爱那初生的小儿一般。曾子引此言而解释之说:“初生的小儿,不会说话,要保爱他。怎能够晓得他的意思,只是为母的爱子之心,诚切恳至,以其诚切恳至之心,而忖度赤子之意,虽不能一一都合着他,也差不远矣。然这个保赤子之心,人人自又不学自会。几曾见为女子的,先学会了抚养孩子的方法,然后才去嫁人,可见皆出于自然,而不待于勉强也。”夫慈幼之心,既出于自然,则孝弟之心,亦未有不出于自然者,但能识其端而推广之,则所以不出家而成教于国者,在是矣。
  【今评】儒家把心诚看得非常重要。如果一个人心不诚,他虽然为追求目标达到个人目的而绞尽脑汁用尽了手腕,但是他“远矣”——隔得太远了。相反,只要心诚,尽管是道路漫漫,他通过努力,锲而不舍,最终总能达到目标。心诚也包括真诚地对待别人,设身处地为别人考虑。如果能做到这点,那么自然能够处理好自己周围的人际关系。
  【原文】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
  【译文】国君的家族里实行仁爱,一个国家也会兴起仁爱;国君的家族里实行谦让,一个国家也会兴起谦让;国君一个人贪婪违逆,一个国家就会犯上作乱。治理国家的关键就是这样的。这就是国君一句话就可以覆败国家,一个人就能安邦定国。
  【张居正讲解】这一节是言教成于国之效。仁,是以恩相亲。让,是以礼相敬。一人,指君说。贪,是好利。戾,是背理。机,是机关发动处。偾,是覆败。曾子承上文说:“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者,既本乎一理,又出于自然,人君果能以仁教于家,使一家之中,父慈子孝,欢然有恩以相亲,则一国之为父子的,得于观感,也都兴起于仁矣。能以让教于家,使一家之中,兄友弟恭,秩然有礼以相敬,则一国之为兄弟的,得于观感,也都兴起于让矣。若为君的,不仁不让,好利而取民无制,背理而行事乖方,则一国之人,也都仿效,而悖乱之事由此而起矣。夫一国之仁让,由于一家;一国之作乱,由于一人。可见上以此感,则下以此应,其机关发动处,自然止遏不住有如此。所以古人说道:一句言语说得差失,便至于坏事,人君一身行得好时,便能安定其国,正此之谓也。”为人上者,可不戒贪戾以绝祸乱之端,而躬行仁让,以为定国之本。
  【今评】统治者一家仁,一国跟着兴仁;一家礼让,一国跟着礼让;一人贪暴,那么一国跟着作乱。一句话就能坏事,一人就能使国家安定。人在政治生活中无疑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一个人的言行举止都会对身边的人产生影响,而领袖的作用更是难以估量,因为领袖起着表率的作用,中国的帝王是万民楷模,圣人是万世师表,决定着一个国家的文化和风气。所以现在位居上位者更应该谨言慎行,修身养性。
  【原文】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
  【译文】尧、舜以仁爱统御天下,而民众随之仁爱。桀和纣以暴虐引领天下,民众也随从他们犯上作乱。如果他们的命令违背了自己所倡导的东西,民众就不会听从了。所以君子应该先要求自己,然后才能要求别人。无法要求自己做到,也就无法要求别人做到。自身有不合道理的思想,而能教育好别人,那是没有的事。
  【张居正讲解】帅,是率领。令,是政令。恕,是推己及人的道理。藏,是存。喻,是晓喻。此承上文说,尧舜之为君,存的是仁心,行的是仁政,是以仁率领天下也。那时百姓看着尧舜的样子,也都感化,相亲相让,而从其为仁。桀纣之为君,存心惨刻,行政残虐,是以暴率领天下也。那时百姓看着桀纣的样子,他也都效尤,欺弱凌寡,而从其为暴。即此看来,可见人君一身,是百姓的表率,上行下效,理势自然,若使人君所好的是暴,而出令以教天下者却是仁,这便是所令反其所好了,那百姓谁肯从他?惟其如此,所以在上位的君子虽教人为善去恶,是其职分,必先反诸其身,自家有这善,然后责成人,使他劝勉于善,自家无这恶,然后说人不是,使他改正其恶,这是推己及人,恕之道也。然后人才肯顺从我,我才能晓喻得人。若自家不能有善而无恶,恶却责人之善,正人之恶,这便是存乎己身者不恕了。如此而能晓喻人,使之从我为善而去恶,绝无此理,所以说未之有也。
  【今评】这一段举了正反两个国君的例子来说明领导的表率作用。季康子向孔子请教政事说:“如果杀掉那些无道的人,以使剩下的人们归于有道德的思想,你看如何?”孔子回答说:“您治理政事,哪里用得着杀人呢?您想要行善事,而老百姓就会行善事的。君子的道德品行就像风,小人的道德品行就像草。风吹草伏,草上的风愈大,草就愈是倒伏。”杀人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反而越杀问题越多。以致有一天杀到无人可杀了,当然也就没有问题了。所以,要建立人与人之间相互亲爱的关系,就必须行善事、做好事,领导人带头行善事、做好事,下面的老百姓也就会跟着行善事、做好事。这就是“风气”!我们现在所说的“风气”,就是从这里来的。孔子用很形象的语言形容它,风吹草伏,风往哪边吹,草就往哪边倒伏。领导人的道德品质作风就像风一样,如果是善的、好的,百姓也就是善的、好的。领导人的道德品质作风如果是恶的狠的贪的,老百姓也就跟着学习恶的狠的贪的。所以,要建立人与人之间相互亲爱的关系,关键在于领导人、统治者,也就是“上行下效”。现在的老百姓一提到贪官污吏,就咬牙切齿地说:“杀,希望全都枪毙掉!”这与季康子的论调一样,“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当然,靠杀戮来灭除贪官污吏肯定是行不通的,贪官污吏有他们的土壤、途径和环境。如果首先靠学习来灭除他们心中的贪婪的欲望,提倡好的道德风气,再加以监督检察机制,灭除所生产他们的土壤、途径和环境,“举皋陶,举伊尹”则“不仁者远矣。”
  【原文】故治国在齐其家。
  【译文】所以要想治理国家,首先要治理自己的家庭。
  【张居正讲解】这一句是通结上文。曾子又说:“看来一身之举动,一家之趋向所关,一家之习尚,一国之观瞻所系,人若不能修身而教于家,必不能成教于国。故人要治那一国的百姓,不必远求,只在乎修身以教于家而已,盖齐家是治国的根本也。”
  【今评】治国首先要齐其家,家是国家的缩影,是国家的细胞,一个家庭进退秩序达到和睦了,你就可以出来做事教导他人了。在《大学》看来,修身是齐家的前提,而家国一理,治家的原则也就是治国的原则,治国的重点在于修身齐家。君子的品行得到陶养使家庭有条不紊和谐有序,国家也自然会安定团结。
  【原文】《诗》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
  【译文】《诗经》上说:“桃花绚丽多彩,枝叶多么茂盛,这位女子出嫁,一定会让一家人都其乐融融。”一家人和睦,而后才能教化全国的人。
  【张居正讲解】前面释齐家治国之意已尽,此以下,又引诗而咏叹之,以足其意。《诗》,是《周南·桃夭》篇。夭夭,是少好貌。蓁蓁,是美盛貌。之子,指出嫁的女子。妇人以夫为家,故谓嫁曰归。宜,是善。诗人说:“桃树夭夭然少好,其叶蓁蓁然美盛,以兴女子之归于夫家,必能事舅姑以孝,事夫子以敬,处妯娌以和,待下人以惠,而一家之人无不相宜者。”曾子引之说道:“为人君者,必能处得那一家的人个个停当,如此诗所谓宜其家人,方才可以教那一国的人,使之各有以宜其家也。不然,家人且不相宜,何以教国人乎?”
  【原文】《诗》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
  【译文】《诗经》上说:“使兄弟和睦。”能使兄弟和睦相处,然后才可以教育国人。
  【张居正讲解】《诗》,是《小雅·蓼萧》篇。诗人说:“一家之中,有长于我的,是兄,我能尽其恭敬而善事之,感得为兄的也常常爱我,这便是宜兄。有少于我的,是弟,我能尽其友爱而善抚之,感得为弟的也常常敬我,这便是宜弟。”曾子引之说道:“为人君者,必能善处自家的兄弟,如此诗所谓宜兄宜弟,然后可以教那一国之人,使之亦有以宜其兄弟也。不然自家的骨肉尚不能相容,又何以教国人乎?”
  【原文】《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
  【译文】《诗经》上说:“礼仪没有差错,才能成为四方各国的表率。”作为父亲、兄弟都足以被效法,而后民众才会效法他。
  【张居正讲解】《诗》,是《曹风·鸤鸠》篇。仪,是礼仪。忒字解做差字。四国,是四方之国。诗人说:“人君一身所行的礼仪,没有一件差错,便能表正那四国的百姓,而为下民之观法。”曾子引之说道:“为人君者,必是自家为父能慈,为子能孝,为兄能友,为弟能恭,所行的件件都足以为人的法则,如此诗所谓其仪不忒,然后百姓皆取法他,父也去慈,子也去孝,兄也去友,弟也去恭,而四国无不正也。不然,自家一身且有差忒,又何以正国人乎?”
  【原文】此谓治国在齐其家。
  【译文】这就是所谓的想治理国家,首先要治理自己的家庭。
  【张居正讲解】曾子既引三诗,又总结说:“观这三诗所言,虽有不同,皆是说治国在齐其家之意。然则人若欲治其国者,可不先齐家以为之本哉?”
  右传之九章,释齐家治国。
  【今评】以上的几段文字,从几个方面反复申明治国要从治家开始,治国不必远求,先把自己的家治好,然后再推己及人。就像女子到夫家要孝敬公婆,尊重丈夫,让家庭和睦。男人在家要尊重兄长,爱护弟弟,这样在社会上才可以领导别人。家庭是社会的细胞,个人是家庭的细胞。每个家庭都能和和睦睦,整个国家才能安定团结,每个人都能讲究文明修养,整个国家才能成为礼仪之邦。
  【原文】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
  【译文】所谓平定天下的途径在于治理自己的国家,是说上要尊敬老人,民众才会兴起孝敬的风气。上要重视、崇尚长辈,民众才会兴起长幼有序的风气。上要体恤周济孤寡的人,民众才不会遗弃孤幼。所以君子要有一定的方圆之规,国人才会上行下效。
  【张居正讲解】这是解释经文治国平天下的说话。下老字,是指父母。上老字,是尽事父母之道。下长字,是指兄长。上长字,是尽事兄长之道。兴,是兴起。恤,是怜爱。孤,是孤幼。倍,是违背。絜,是度。矩,是为方的器具。曾子说:“经文所谓欲平天下在先治其国者谓何?盖言天下无不同之心,人心无不同之理,惟人君之倡导何如耳。如上能以事老之道,孝顺自家的父母,则国人便都兴起于孝,而善事其父母矣。上能以事长之道,恭敬自家的兄长,则国人便都兴起于弟,而善事其兄长矣。上能怜爱一家的孤幼,则国人也都如君上一般,慈其孤幼,而无有违背之者矣。这孝、弟、慈三件,上行下效如此,可见人心之理无不同也。一国之人心,既无异于一家,则天下之人心,又岂有异于国乎?所以在上的君子,因此有个絜矩之道,度其必同之心,处以各足之理,使天下凡有孝、弟、慈之愿者,皆得随分以自尽而无有不齐,就如那匠人制器的一般,度之以矩,而使其无不方也。”这絜矩是平天下之要道,解见下文。
  【今评】修养的过程是一个不断提高、不断由内向外生发扩展的过程,即从修身、齐家、治国到最后的平天下。平天下的平是使天下太平。天下太平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价值担当,平天下是中国儒家伦理中很重要的思想。平天下的基础在齐家,对整个社会的治理要从整饬家庭伦理开始:一屋不扫,无以扫天下,一家不宁,无以宁天下。首先要学会尊重老人,关心弱势群体,这样整个国家的风气才会好转。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而治国平天下就要从自己身边做起,首先善待自己身边的人,感染自己身边的人。
  【原文】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
  【译文】既然厌恶在上者的所作所为,就不要用来对待在下者;既然厌恶在下者的所作所为,就不要用来侍奉在上者;既然厌恶前者的所作所为,就不要用来对待后者;既然厌恶后者的所作所为,就不要用来对待前者;既然厌恶在右者的所作所为,就不要用来对待在左者;既然厌恶在左者的所作所为,就不要用来对待在右者。这就称之为有方圆规矩之道。
  【张居正讲解】恶,是憎恶,心里不欲的意思。曾子复解絜矩二字之义,说道:“人之相处,有在我上面的,有在我下面的,有在我前后左右的,其心都是一般。假如上面的人以无礼使我,我所不欲也。便以我的心度量在下面的人,知他的心与我一般,亦不可以无礼使之。如下面的人以不忠事我,我所憎恶也,便以我的心度量在上面的人,知他的心与我一般,亦不敢以不忠事之。以此心往前后度量,或在我前面的人,我恶其以不善待我,便不以前人之加于我者而先加于后;在我后面的人,我恶其以不善待我,便不以后人之及于我者而施及于前。以此心往左右度量,或在我右边的人,我有所恶,便不以此交之于左。在我左边的人,我有所恶,便不以此交之于右。这是将人比己,体之无不周,以己处人,施之无不当,上下四方,均齐方正,就如那匠人之制方器,度之以矩而无有不方的一般,所以叫做絜矩之道。”人君用此道以治天下,则天下之人,虽有万万不齐,而于天下之心,皆能一一不拂,天下有不得其平者乎?上文所谓君子有絜矩之道者,盖如此。
  【今评】若厌恶上级做事行为不正,那么你就不要再用这种行为去对付你的下级;若厌恶下级有办事不正的庸俗行为,那么你就不要再用这种行为去应付上级;若厌恶你的前任有办事不正行为,那么就不要再用前任的行为去对付以后的人;若厌恶在你之后上任的人有不正行为,那么就千万不要再用后任人的错误行为去对付以前的人;若厌恶你右边人的做事行为不正,那么就千万不能用右边人的行为来对付左边的人;同理,若厌恶你左边人的做事行为不正,也千万不能用左边人的行为来对付右边的人。 综上所述,用一句话概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就是说,自己所厌恶的事,就不要再强加给别人。这就是君子以身作则的道德示范作用,也是如何在工作中自我勉励,左右逢源的方法。
  【原文】《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
  【译文】《诗经》上说:“喜乐的君子啊,民众的父母。”民众所喜好的他也喜好,民众所厌恶的他也厌恶。这样与民同好恶的人就称之为民众的父母。
  【张居正讲解】《诗》,是《小雅·南山有台》篇。只,是语助词。诗人说:“在上位可嘉可乐的君子,即是百姓的父母。”曾子即引此诗而释之说道:“君子居民之上,有君之尊,何以说做父母?盖言君子能以民心为己心,如饱暖安逸之类,是百姓心里所喜好的,君子便因其所好而好之,务要区处使他各得其所。如饥寒劳苦之类是百姓心里所憎恶的,君子便因其所恶而恶之,务要体悉,使他得免于患,是君子之与民同其好恶,如父母之爱其子矣,所以百姓爱戴君子,亦如爱自家的父母一般。”这是能絜矩的,其效如此。
  【今评】人民并不是执政者统治下的奴隶,他们和执政者血脉相连,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就是说人们的好恶都是大致相似的,执政者应该多站在人民的立场上思考问题。“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这首诗是“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心系百姓、爱民如子之心声的真实写照。一个好的执政者,无论职位高低,都要心系百姓疾苦,为人民的利益服务,这样才不愧于“民之父母”四个字。
  【原文】《诗》云:“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僇矣。
  【译文】《诗经》上说:“雄伟高大的终南山,山崖险峻不可攀;权势显赫的太师,民众瞩目。”所以掌握着国家大权的人不可以不慎重,如果你有所偏私,就会被天下人民所讨伐了。
  【张居正讲解】《诗》,是《小雅·节南山》之篇。师尹,是周太师尹氏。辟,是偏僻。僇字,与刑戮的戮字同义。诗人说:“望着那终南山,截然高大,山上的石头岩岩然堆起来;如今尹氏做着太师,其势位之赫赫显盛,便与那高山一般,百姓都瞻仰着他,却乃好恶不公,罔上行私,以致天下之乱。”这是诗人讥尹氏之辞。曾子解说:“有国家者,既为民所瞻仰,必须常常谨慎,凡事要合乎人心,若是不能絜矩,只徇一己之偏,民所好的不从民便,民所恶的不肯体恤,致得那天下之人都生怨恨,必然众叛亲离,而身与国家不能保守,所以说辟则为天下僇矣。”这是不能絜矩的,其害如此。
  【今评】执政者不能够不谨慎。如果你不公平,心存私心,就会有很大麻烦,“辟则为天下僇矣”,就会受到诛戮了。这也是所谓的“众怒不可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如果执政者倒行逆施,就算权倾天下,也挡不住民心的熊熊怒火。民心的向背就如同执政者头上的达摩克利斯宝剑,当执政者稍有偏差时,这倚天长剑就会带着沉重的肃穆指向他的心灵。
  【原文】《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监于殷,峻命不易。”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
  【译文】《诗经》上说:“殷朝还没有丧失大众民心的时候,能够得到上天的保佑;应当用殷朝的兴亡作为鉴戒,认识到长保天命并非容易的事。”这是说,得到民众的承认和拥护就能保有国家;失去民众的承认和拥护就会失去国家。
  【张居正讲解】《诗》,是《大雅·文王》篇。丧,是失。师,是众。配,是对。上帝,是天。仪字当作宜字。监,是看着他的意思。道字解做言字。诗人说:“如今殷家失了天下,便是我周家得了。当初殷家祖宗不曾失了众人的时节,也曾受天眷命君主天下,能与天作对来。因他后世子孙行的不好,失了人心,那天命便去了。今后我周家的子孙,就宜看着殷家的事,以为鉴戒,不可像他子孙行的不好。这上天峻大之命,去留无常,岂是容易保守的?曾子解说:“诗人所云,盖言为人君者,若能絜矩,而与民同其好恶,便得了众人的心,为民父母而得国。若不能絜矩,而好恶徇一己之偏,便失了众人的心,为天下僇而失国。”盖信乎峻命之难保也,有天下者可不兢兢业业,思所以得人心而保天命乎。
  【今评】一个执政者得到了老百姓的拥戴,你就得到国家。相反,你已经得到国家了,但是不去爱你的人民,作为一个执政者,你不去爱当地老百姓,不想他们所想,忧他们所忧,而是先天下之欲望而自取,把贫穷灾难推给人民,这样必然失去民众和国家。如果有人过分强调自己的聪明和欲望,强调一己的抱负,而置家、国、父母乃至所有的伦常于不顾,那他就会失去国家,失去别人的信任,最后走向失败。
  【原文】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
  【译文】所以君子必须先要慎重于明德,有道德便能有民众,有民众便能有土地,有土地便能有财富,有财富国家便能有开支用度。
  【张居正讲解】是故,是承上启下之辞。慎,是谨慎。德,即经文所谓明德。财,是财货。用,是用度。观上文说的,凡天命人心之得失,皆由于能絜矩与不能絜矩如此,可见有家国者,第一要紧的是修德。所以在上位的君子,虽事事都该谨慎,尤先要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的功夫,以谨慎在己之德,不使有一些怠忽昏昧,则己德克修,而絜矩之本立矣。既有了德,那百姓个个都感化归顺,岂不是有人?既有了人,那百姓所住的地方,处处都属其管辖,岂不是有土?既有了土,那土地中所出的诸般货物,自然都来贡献,岂不是有财?既有了财,则国家所需的诸般用度,自然足以供给,岂不是有用?盖君德既慎,则民心自归,其得众得国而有财用,固理之必然者也。
  【今评】因此,执掌政权的国家领导人,一定要慎重地修养好自身的道德品质。因为政治道德高尚,才会得到人民的拥护与追随。有了人民的支持,才能获得土地。有了土地,才能在土地上产生财富。有了财富,才能保证国家的财政税收并保障人民的日用需求;由此看来,只有政治道德的拥有,才是立国的根本。而财富只是政治道德的枝叶和末梢。
  【原文】德者,本也。财者,末也。
  【译文】道德是根本,财富是枝节。
  【张居正讲解】本,是根本。末,是末梢。承上文说:“有德则有人有土,而有财用。可见德是为国的根本,第一要紧。财虽日用之不可缺,而有德则自然有财。譬之草木,根本既固则枝梢自然茂盛,但当培其根本可也。夫知德为本,则在所当先,知财为末,则在所当后矣。”君子之所以先慎乎德者,其以是哉。
  【今评】品德是根本,而财是末,是枝微末节。有些人利欲熏心,觉得人生不易,生命匆匆,因此大肆聚敛财物搜刮民脂民膏,认为那是最重要的,这就是以末为本,其害大焉。
  【原文】外本内末,争民施夺。
  【译文】如果本末倒置,轻视道德而重视财富,那么聚财会让百姓相互争斗,国无宁日。
  【张居正讲解】争民,是使民争斗;施夺,是教民劫夺。夫德既是本,乃所当重,财既是末,乃所当轻。若或将这德来看做外事,不思谨慎,将那财来看做自家的,专去聚敛,百姓见在上的人如此,也都仿效,人人以争斗为心,劫夺为务,就如在上的教他一般。所以说争民施夺,这是财货不能絜矩的,其害如此。
  【今评】如果将拥有政治道德这个根本,当作表面不重要的事情。而将财富这个枝叶末梢的东西,却当作根本重要的事情。那只会导致,国家在与民争利;倘若这样发展下去,就会产生强权政治势力与民争财夺利的社会混乱局面。因此,当财富高度地聚敛在国家政要人物手里之时,就是人民到处流离失所之际。
  【原文】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
  【译文】所以如果国君聚敛财富,民心就会离散。散施财富,就能聚集人心。
  【张居正讲解】承上文说,外本内末,民便争夺。民既争夺,必致离散。可见义与利不可并行,民与财不可兼得。若是外本内末,聚财于上,财虽聚了,却失了天下的心,那百姓都离心离德而怨叛之,未有财聚而民亦聚者也。若是内本外末,散财于下,财虽散了,却得了天下的心,那百姓都同心爱戴而自然归聚,未有财散而民亦散者也。这两样孰损孰益,有天下者当知所辨矣。
  【今评】治理国家中道德是根本,财货是末节,如果轻视精神,只重物质,民众就会为财富争斗,财富积聚在少数人手里,人民就会离去,财富如果分给千家万户,国家才有凝聚力,人民才拥护,社会就稳定了。所以国家要倡导正确的义利关系。
  【原文】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译文】因此,和别人说不合道理的话,别人就会用不合道理的言语回敬;正如不正当得来的财富,亦会以不正当的方式散失掉。
  【张居正讲解】言,是言语。悖,是违悖不顺理。货,是财货。曾子承上文说:“财散则民聚,其实民之聚者财不终散;财聚则民散,其实民之散者,财也不终聚;就如言语一般,若将不顺道理的言语加于人,人定也把那不顺道理的言语来回我,是悖而出者亦必悖而入也。若那财货是暴征、横敛,不顺道理取将进来的,终须也还散将出去,保守不得,是悖而入者亦必悖而出也。”不义之财,既是难守,积之何益?为人君者岂可以财为内,而不知所以慎其德乎!
  【今评】因此,政令违背正理公布出去,人民就会违背正理来报复;财富违背正理收入进来,亦会违背正理散失掉。这也是所谓的“上行下效”,不义之财也会以不义之道散去,孔子就说过:“假如用不正当的方法去获得财富,这样的财富对我来说就像浮云一样啊。”也就是这个道理。
  【原文】《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
  【译文】《康诰》上说:“天命是不常在的。”国家实行仁政则会得到天命,倒行逆施就会失去天命。
  【张居正讲解】前面说先慎乎德,则有人有土,是能絜矩的。外本内末则悖入悖出,是不能絜矩的。这一节又总结其意。《康诰》,是《周书》篇名。命,是天命。道字解做言字。武王作书告康叔说:“惟是上天之命,或去或留,不可为常。”曾子解说:“这一句话是说为人君的,若能絜矩,而散财以得民心,便得了天命,所谓得众则得国也。若不能絜矩,而聚财以失民心,便失了天命,所谓失众则失国也。”天命不常如此,人君诚欲保之,岂可外本内末,而不知慎德以尽絜矩之道哉!
  【今评】中国古代虽然迷信天命,但是认为天命并不是永恒不变的,天命以人心为依归,也是以人心为体现的,得人心者就能得天命,所谓“人定胜天”,“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就是这个道理。当政者一定要重视人心的向背,因为人心是国家命运的保证。
  【原文】《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
  【译文】《楚书》上说:“楚国没有什么宝贝,只有把‘善’当作宝贝。”
  【张居正讲解】以下两节,是明不外本而内末之意。《楚书》是楚国史官记事的书。宝是贵重的物。《楚书》说:“昔楚国王孙圉聘于晋,晋大夫赵简子问他说:‘你楚国中有什么宝贝?’王孙圉对说:‘我楚国也没有什么宝,凡金玉珠石之类,皆不以为贵,只是有德的善人,能利生民,能安社稷,便以他为宝也。’”按史,当时楚有臣名观射父,能作命辞,取重于诸侯。又有臣名左史倚相,多读古书,练达典故,使主君能保先世之业,故楚国宝之。夫楚之所宝,不在金玉而在善人,是能不外本而内末者矣。
  【原文】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
  【译文】舅犯说:“流亡的人没有什么宝贝,只是把亲族仁爱当作宝贝。”
  【张居正讲解】舅犯是晋文公的母舅,名狐偃,字子犯。亡人,指晋文公说。在先晋文公做公子时,避骊姬之难,逃出在外,故称亡人。后来又遍历曹、卫、齐、楚,至于秦国。到秦国时,他父亲献公薨逝,秦穆公劝文公兴兵复国以为晋君,舅犯教文公对说:“我出亡之人,不以富贵为宝,只以爱亲为宝,若是有亲之丧,而无哀伤思慕之心,却去兴兵争国,便是不爱亲了,虽得国,不足为宝也。”夫晋之所宝,不在得国而在仁亲,是亦不外本而内末者矣。
  【今评】儒家讲人性本善,性善论的前提就是天是公正无私的,人效法天,故人人都具有天所赋予的本性。然而现实中又有太多的不贤的人,儒家思想里也没有坏人,或者敌人。实际上,从道德着眼,也无所谓敌人,而只有无德之人,或小人。这一点来自于儒家的天下一家的概念。如果有敌人,就不可能一家。因此,天下是一个心理概念或者文化归属的概念。但是,如施密特那样认为“政治就是区分敌友”又太过极端,缺乏应有的道德关注。实际上,利益的冲突是敌人的存在基础,只有基于整体性的分配才能得以化解敌友。因为儒家强调为政在人,而人的根本在于德,德是政治的运作基础,但德归根到底依然是精神因素。道德理想主义的基本特征就是人是决定力量,人与人的关系应该建立在道德基础之上。
  【原文】《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实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
  【译文】《秦誓》上说:“假如有一个大臣,诚实专一而没有什么技能,其心地很宽广美好,好像能容纳天下一切事物。别人有技能,就好像自己有技能,别人才智俊明,他由衷地感到喜欢,不只是在口头上称赞,实际上他也能容纳。他这样的人就能保护我子孙和黎民百姓,而且有利于黎民百姓。如果别人有技能,嫉妒憎恨而且厌恶他们;如果别人才智俊明,就设法压制阻止,使其不被重用;这种人不能包容他人,因而无法保护我子孙和黎民百姓,这就危险了。”
  【张居正讲解】《秦誓》,是秦穆公告群臣的说话。断断,是诚一之貌。技,是才能。休休,是平易宽弘的意思。彦,是俊美。圣,是通明。不啻,解做不但。媢嫉,是妒忌。违,是拂戾。殆,是危。曾子以平天下之道,要紧在于公好恶,用贤才。而欲贤才之进用,又须得一个好大臣,付之以进退人才之任,然后用舍得宜,而国家蒙利也。故引用《书》秦穆公之言说道:“我若有一个臣,断断然真诚纯一,他也不逞一己的才能,只是其心休休焉,平易正直,广大宽弘,能容受天下之善,见人有才能的,则心里爱他,如自己有才能一般。见人之俊美通明的则其心喜好之,肫肫恳切,不但如其口中称扬之语而已。这等的人,着实能容受天下的贤才,没有虚假,若用他做大臣,将使君子在位,展布效用,把天下的事,件件都做得好,必能保我子孙,使长享富贵,保我黎民,使长享太平,而社稷受无穷之福矣,不庶几有利于国哉?若是个不良之臣,只要逞自己的才能,全无断断之诚,休休之量,见人有才能的,恐他强过自己,便妒忌憎嫌;见人是个俊美通明的,便百般计较,拂抑阻滞,使他不得通达。这等的人,心私量狭,实是不能容受天下的贤才,若误用他做大臣,将使君子丧气,小人得志,把天下的事,件件都做坏了,如何能保我的子孙使他长久?又如何能保我黎民使他安乐?乱亡之祸,将由此而致矣。不亦岌岌乎危殆哉!”夫国家之治乱,系于大臣之公私如此,则任用大臣者,可以知所择矣。然必人君自公其好恶,方能择任公好恶之大臣,而诚意正心之学,又自公其好恶之本也,欲保其子孙黎民者,不可不知。
  【今评】这里说明用人应该以德为主,有德的人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量,不嫉贤妒能。因为执政者的职责是举贤任能来治理国家,因此心中必须公正无私。政者是天下之公器,不能存有私心,心胸狭隘,这样的执政者会祸国殃民。有个故事可以说明古人举贤任能的公正无私。晋平公在位时,一次,南阳县缺少个县令。于是,平公问大夫祁黄羊,谁担任这个职务合适。祁黄羊回答说:“解狐可以。”平公听了很惊讶,说:“解狐不正是你的仇人吗?你怎么推荐仇人呢?”祁黄羊答道:“您是问我谁担任县令这一职务合适,并没有问我谁是我的仇人。”于是,平公派解狐去任职。果然不出祁黄羊所料,解狐任职后为民众做了许多实事、好事,受到南阳民众的拥护。又有一回,朝廷需要增加一位军中尉,于是平公又请祁黄羊推荐。祁黄羊说:“祁午合适。”平公不禁问道:“祁午是你的儿子,难道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祁黄羊坦然答道:“您是要我推荐军中尉的合适人选,而没有问我儿子是谁。”平公接受了这个建议,派祁午担任军中尉的职务。结果祁午不负所望,干得也非常出色。孔子听了以后,感慨道:“太好了!祁黄羊推荐人才,对外不排斥仇人,对内又不回避亲生儿子,真是大公无私啊!”
  【原文】唯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
  【译文】唯有有仁德的人,才会放逐这种嫉贤妒能的人,把他们驱逐到四夷之地,不与他们同住于国中。这就称之为:“唯有仁人能爱护人,才能赏善罚恶。”
  【张居正讲解】放流,是发遣。迸,是驱逐的意思。四夷,是四方夷狄之地。曾子说:“那嫉贤妒能的人,若是用他在位,善人必受其害,纵是不用,只与他同处在一国,他也会造谗结党,倾陷善人,不可不遣之远去。但人君牵于私意,姑息了他,所以国家终受其害,独是仁德之君,至公至明,见得这样人为害不浅,即便放弃流徙之,驱逐在四夷边远地面,不许他同住在国中,以为善人之害,盖深恶痛绝,必除根而后已,这正是孔子所谓唯仁人能爱人、能恶人也。”盖仁人之心,至公无私,如明镜之不混于妍媸,权衡之不爽夫轻重,故能使彦圣有技之人,皆得尽其用,而媢嫉之害,不及于国家,盖好恶之极其公,而能絜矩者如此。
  【今评】儒家的仁不是指妇人之仁,而是爱憎分明,对于那些当道的坏人,不能姑息,要仗义执言,不和他们同流合污,庄子说过: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逆,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作为领导者应该权衡轻重,瞻前顾后,不能是非不分,丧失自己的原则和界限。
  【原文】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过也。
  【译文】见到贤能的人而不能举荐,举荐了贤能的人而不能率先任用,这就是怠慢了。见到不善的人不能黜退他,黜退了而又不能让他远离朝廷,就有罪过了。
  【张居正讲解】命字,当作慢字。过,是过失。曾子说:“贤人能利国家,举之不可不先也。彼人君之不知其贤者,固不足言矣。若明知他是贤人,却不能举用,或虽举用,又迟疑延缓,不能早先用他,这是以怠忽之心待贤人了,岂不是慢?不善之人,妨贤病国,去之不可不远也,彼人君之不知其恶者,固不足言矣,若明知他是不善的人,却不能退黜,或虽退黜,又优柔容隐,不能迸诸远方,是以姑息之心待恶人了,岂不是过?”夫善善而不能用,则何贵于知其善,恶恶而不能远,则何贵于知其恶,故人君之用舍,必任贤勿疑,去邪勿疑而后可,此曾子立言之意也。
  【今评】对于治理国家来说,一定要用人不疑,对于坏人也不能姑息,一定要及早斥退,以免祸起萧墙。知道那些好的人才却不能任用,知道那些坏人却不能除去,这样的知善知恶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原文】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灾必逮夫身。
  【译文】喜好别人所厌恶的人,厌恶于别人所喜好的人,叫做违背人的本性,灾祸必定会降临到自身。
  【张居正讲解】前面说仁人能爱人,能恶人,是尽絜矩之道的。见贤不能举而先,见不善不能退而远,是未尽絜矩之道的。这一节是说不仁之人,与絜矩相反的。拂,是违拂。灾,是灾害。逮,是及。曾子说:“那谗邪乱政的恶人,是人所共恶的,本该退而远之,却乃喜其便己之私,反去信用他,这便是好人之所恶。尽忠为国的善人,是人所共好的,本该举而先之,却乃嫌其拂己之欲,反去疏弃他,这便是恶人之所好。夫好善恶恶乃人生的本性,今人之所恶,却去好他,人之所好,却去恶他,岂不违拂了人生的本性。既拂人性,必失人心,既失人心,必失天命,将见丧家败国,而灾害必及其身。”所谓辟则为天下僇者此也。盖好恶乃人君最要紧处,若好恶不公,举措失当,不止民心不服,亦且那爱民的都去了,害民的都在位,天下实受无穷之祸,毒既流于天下,怨必归于一人,乃自然之理也。好恶之极其私,而不能絜矩者如此。
  【今评】人们喜欢的东西,你厌恶,人们厌恶的东西,你很喜欢。总是那么别扭,总是那么不入潮流,总是显得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这就是“拂人之性”,是违背人性的,其结果就是“菑必逮夫身”,灾难紧跟着就要来到你的身上了,这就很严重了。在俄国文学家契诃夫的一篇作品《套中人》中,主角就是总是和自己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封闭在自己的世界中,最后终于被时代所淘汰,悲惨孤独地死去。在当今社会,如何更好地理解别人,和别人交流沟通,是我们需要思考的大问题。
  【原文】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
  【译文】所以君子要想获得管理国家和臣民的方法,必须以忠心和诚信才能得到,如果骄傲放纵就会失去它。
  【张居正讲解】君子,是有位的人。大道,是絜矩之道。其端发于吾心,而其为用,能使天下之人各得其所,是个荡荡平平的大道理。曾子承上文说:“人之好恶,所以有公私之不同者,以其存心有不同也,是以君子有这絜矩的大道,其得其失,只看他存心何如。盖必忠以尽己而不欺,信以循物而无伪,则一心之中,浑然天理,于那好恶所在,才能以己度人而不差,推己及人而各当,便得了这絜矩的大道。仁人所以能爱人能恶人,而为民父母者此也。若或骄焉而矜夸自尊,泰焉而纵侈自恣,则一心之中私意障塞,于那好恶所在,不惟不肯同于人,且将任己之情,拂人之性,而流于偏僻之归矣,岂不失了这絜矩的大道。”不仁之人所以好人所恶,恶人所好,而灾逮夫身者,此也其得失之几如此,欲平天下者,可不存忠信而戒骄泰哉。
  【今评】这里进一步阐述了所以君子要想获得人生的大道,必须以忠心和诚信得到,如果骄傲而且放纵傲慢,则就会失去。每个人都在走着自己人生的道路,然而想要获得正确的道路就不容易了。什么才是人生正确的道路呢?怎样才能获得呢?人生正确的道路不仅仅是选定了一个目标就可以确定的,也不仅仅是树立起一个理想就可以获得的。人生正确的道路要在人的这一生的过程中不断探索,不断调整自己,才可以获得。
  【原文】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
  【译文】创造财富也有大道,如果生产者多,消费者少,创造快而耗用慢,则财富就经常充裕了。
  【张居正讲解】生,是发生。疾,是急忙的意思。舒,是宽裕。曾子说:“财用乃国家百务所需,当经理发生,使常有余,而所以发生之者,自有个正大的道理。盖货财皆产于地,若务农者少,则地力不尽,财何能生,必严禁那游惰之人,使他们都去务农,这是生之者众。凡官员人役的俸禄,都出于百姓供给,若冗食者多,则钱粮未免虚耗,必将那冗滥的员役裁革了,惟是紧要不可省的方才存留,则冗食者少,百姓易于供给,这是食之者寡。农事各有时候,若差使不时,便迟误了他的农事,须轻省差徭,禁止工作,纵不得已而用民之力,亦必待冬间农隙之时,使百姓都得以急忙去及时田作,这是为之者疾。财用出入,当有定规,若不撙节,未免匮乏,必须算计一年所入之数,以为所出之数,务于三年之中,积出一年的用度,九年之中,积出三年的用度,愈积愈多,使常有宽裕,这是用之者舒。夫生之众,为之疾,则有以开财之源,而其入也无穷。食之寡,用之舒,则有以节财之流,而其出也有限,闾阎不困于聚敛,而府库日见其盈余,常常足用,而不至于缺乏矣。”这是经国久远的规模,非一切权宜之小术可比,所以谓之大道也。然则有国者,岂必外本内末,而后财可聚哉?
  【今评】“君子爱财而取之有道”,正如孔子所说:“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完全把私利都去掉而喜欢贫穷,这样的人很少,而且也不必要。孔子也说,“富而后教”。一个国家如果没有财富,国库不充盈,人们温饱不解决,教育怎么可能施行呢?当然,孔子也欣赏“一箪食一瓢饮”、忧道不忧贫的精神,但国家的富强并非不重要。“生财有大道”,生财有它的规律和需要遵循的原则。“生之者众”,从事生产的人很多兢兢业业,大家都拼命地去为这个国家的富强而努力工作。“食之者寡”,而分而食之的人很少,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消费的人少,更不要说过度消费主义了。合理的消费是维持国家家庭,维持劳动力再生产的必要前提,而消费主义却会害了国家,提出“生之者众,食之者寡”,相当深刻。“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为之者”,就是生产它的人,要高速地生产,提高生产力,加速自己的转化过程,就是人力转化为财力的过程。而“用之者舒”,就是要慢慢地享受,慢慢地消费,不要一下子把所挣来的钱花光,一下子把国库全都掏空。“财恒足矣”,这样一个家族一个国家,财产才会长久地保持充盈,保持国库很充实。
  【原文】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
  【译文】有仁德的人用财富来使自身发展,没有仁德的人用自身来发展财富。
  【张居正讲解】发,是生发兴旺的意思。曾子说:“仁德之君,知道那生财的大道,只要使百姓富足,不肯专利于上,由是天下归心,而安处富贵崇高之位,这便是舍了那货财,去发达自己的身子。不仁之君,不知生财的大道,只要聚财于上,不管百姓贫苦,由是天下离心,有败国亡身之祸,这便是舍着自己的身子,去生发那财货。”夫以财发身者,本不求财也,而民心既得,实未尝无财。以身发财者,本以奉身也,而乃至于丧身,则财将何用哉!其利害之迥绝不待较而知者也。
  【今评】这里讲的是应该如何对待财富。财富是人们获得更好的生活品质的工具,如果一味地追求财富,而忘记了财富的用途,那无异于将自己的血肉去献给冰冷的金钱。巴尔扎克的名作《欧也尼-葛朗台》就讲述了一个吝啬鬼疯狂地积攒财富,最后众叛亲离,自己也惨死在病床上的故事。人如此,国家也是如此,一个国家的财富应该用来发展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而不应该一味聚敛财富,搞得天怒人怨。
  【原文】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
  【译文】从来没有上面喜好仁政,而下面的百姓不喜好忠义的;也没有喜好忠义而任事不尽忠到底的,这样一来,人们就会把国库的财富当作自己的财富一样加以保护。
  【张居正讲解】上,是君上。下,指百姓说。终,是成就的意思。曾子承上文仁者以财发身说:“君之爱民,仁也;民之忠于上,义也。上不好仁,而下不好义者有矣。若为人上者,轻徭薄赋,节用爱民,使百姓都得其所,则那百姓便都感激爱戴如人子之于父母,手足之于腹心,各输忠悃以自效矣,岂有不好义以忠其上者哉?下不好义,固有不终其君之事者,今下既好义,则事使之分明,而爱戴之情切,把君上的事,就如自己的家事一般,皆为之踊跃趋赴,而竭力以图成矣。岂有有始无终使不能成就者哉?下不好义而人心离畔,固有不能保其府库之财者。”今下既好义,则民供给于下,而君安富于上,把府库的财货就如自家的财货一般,皆为之防护保守,而长保其所有矣,岂有争夺悖出,使不能受享者哉?下之好义而能忠于上者,其效如此,莫非上之好仁启之也。然则为人上者,可不以志仁为务哉!
  【今评】还是儒家推己及人,上行下效的原则,关键是上位的君主要施行仁政,勤政爱民,老百姓自然会爱戴君主,把国家的事当作自己的事,把国库里的财富当作自己的财富来加以保护。
  【原文】孟献子曰:“畜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译文】孟献子说:“出行有车马的大夫,就不去管喂鸡养猪的小事;能够凿冰用于祭祀的卿大夫家庭,不需要畜养牛羊来获取利益;有百乘马车的诸侯,不养有善于聚集敛取财富的家臣,与其有聚集敛取财富的家臣,不如有盗窃主人财富的家臣。”这就称之为治理国家不以财富为利,应该以仁义为利。
  【张居正讲解】孟献子,是鲁国的贤大夫。畜,是畜养。马四匹为乘,古时为大夫的,君赐之车,得用四马驾之。畜马乘,是士初试为大夫者也。察,是料理的意思。伐,是凿而取之。伐冰之家是卿大夫以上丧祭得用冰者,百乘之家是诸侯之卿有采地十里,可出兵车百辆的。孟献子说:“畜马乘的人家,已自有了俸禄,不当又理论那鸡豚小事,以侵民之利。伐冰的人家,俸禄越发厚了,不当又畜养牛羊,以侵民之利。百乘的人家,他的俸禄用度,既有百姓的赋税供给,不当又畜养那聚敛之臣,额外设法,以夺取民财。比似有聚敛财货之臣,宁可有盗窃府库之臣。盖盗臣,止于伤己之财,而聚敛之臣,则至于伤民之命,其何忍畜之以为民害耶?”孟献子之言如此。曾子解说:“孟献子这几句言语,正是说有国家者,不当私利于己,而以利为利,只当公利于民,而以义为利也。”盖以利为利,则失了人心,败了国家,本是求利,却反有害。以义为利,则有人、有土、有财用,虽不求利,而利在其中矣。人君欲利其国家者,宜辨于斯。
  【今评】国家不应该一心为了利益,应该以人民的利益为重才行。也就是说,各种层次不同的人家,或者是不同的行业,不应追求蝇头小利,应该按照自己的地位和行业标准来使用财富,使财富增值。再就是,作为国家,不应该使用善于聚敛财富的人来管理国家财务,因为所谓聚敛,只是对自己人民的搜刮和盘剥,对国家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原文】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译文】掌管一国一家而一心追求聚敛财富,一定是重用了小人。君王如果置小人于上位,使用小人为国家聚敛财富,天灾人祸就会一起到来,虽然有贤德的人,也无可奈何了。这就称之为国家不该一心追求货利,应该以仁义为利。
  【张居正讲解】上一节言为国者,当以义为利。此又言求利之有害也。长国家,是一国的君长。自字,解做由字。彼为善之一句,疑有阙误,其义未详。灾是天灾,害是人害。曾子说:“长国家者,当以义制利,而乃有专务聚敛财用者,岂是那为君上的本意要这等做,必是有奸利小人,欲借此以希宠求进,乃倡为敛财富国之说,以投其君之所好,人君不察而信用之,是以外本内末,专务财用,自此始矣。这等小人,若使他治国家,则必以聚敛为长策,以掊克为善谋,夺民之财,以奉君之欲,将使民穷财尽,怨詈号呼,伤天地之和,生离畔之心,天灾人害,纷然并至,到这时节,虽有善人君子,也救不得了,求利之害如此。所以说,有国家者,必不可以利为利,但当以义为利也。通看这一章书,可见治平之要,只是一个絜矩。絜矩之事,不止一端,而其大者,则在用人理财,用人理财皆与民同,不私一己,便是絜矩。然其本,则曰慎德、曰忠信,又在人君自明其德,自诚其意,方才知得千万人之心,即一人之心,而能以我一人之心,为千万人之心,此又絜矩之本,惟圣明留意焉。
  右传之十章,释治国平天下。
  【今评】这里指出国家任用小人聚敛财富的害处。作为国家政府,不能与民争利,要体谅民心。翻开历史书,我们可以发现,古今中外,大小圣贤,无不提及“勿与民争利”五个字。让利于民是各个强盛王朝的座右铭。自古以来,无数的事实证明,与民争利最终就是把老百姓逼上梁山,最终就是走向灭亡。一段时间里最受推崇的王安石变法就是一个典型的与民争利的做法,当时就受到许多有识之士的批判,司马光直截了当就指出王安石是在与民争利。时间不长,王安石变法宣告失败。同样的例子是清末的洋务运动,作为洋务运动的发起人,李鸿章毫不掩饰洋务运动的目的就是鼓励商业发展,鼓励商务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公务员们发饷。可想而知,李鸿章的洋务运动对于民族工业的做法就是边养边杀,最终,民族工业没有发展起来,洋务运动也宣告失败,大清朝很快灭亡。实际上,发达社会讲究的就是让利于民,在这样的原则下,才有了大市场,小政府。
中 庸 上

  这书是孔子之孙子思(子思,前483?-前402,孔子之孙,孔鲤之子,名伋)所作。中是无所偏,庸是不可易。子思以天下的道理,本是中正而无所偏倚,平常而不可改易。但世教衰微,学术不明,往往流于偏僻,好为奇怪,而自失其中庸之理,故作此书以发明之,就名为《中庸》。
  【原文】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译文】人的自然禀赋叫做“性”,顺着本性行事叫做“道”,按照“道”的原则修养叫做“教”。
  【张居正讲解】这是《中庸》首章,子思发明道之本原如此。命字,解做令字。率,是循。修,是品节裁成的意思。子思说:“天下之人,莫不有性,然性何由而得名也,盖天之生人,既与之气以成形,必赋之理以成性,在天为元亨利贞,在人为仁义礼智,其禀受付畀,就如天命令他一般,所以说,天命之谓性。天下之事,莫不有道,然道何由而得名也?盖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则其日用事物之间,莫不各有当行的道路,仁而为父子之亲,义而为君臣之分,礼而为恭敬辞让之节,智而为是非邪正之辨,其运用应酬,不过依顺着那性中所本有的,所以说率性之谓道。若夫圣人敷教以化天下,教又何由名也。盖人之性道虽同,而气禀不齐,习染易坏,则有不能尽率其性者。圣人于是因其当行之道,而修治之,以为法于天下,节之以礼,和之以乐,齐之以政,禁之以刑,使人皆遵道而行,以复其性,亦只是即其固有者裁之耳,而非有所加损也,所以说修道之谓教。夫教修乎道,道率于性,性命于天,可见道之大原出于天者矣。知其为天之所命,而率性修道之功,其容已乎?
  【今评】这是《中庸》的第一章,从道不可片刻离开引入话题,强调在《大学》里面也阐述过的“慎其独”问题,要求人们加强自觉性,真心诚意地顺着天赋的本性行事,按道的原则,修养自身。这一点强调了儒家的人性本善。“天命之谓性”,按照这种自然规律去发展自由生动的人性。“率性之谓道”,就是依据生命宇宙的规律,按照人性自然去延伸。不能反生命宇宙规律,反规律的人最终要受到规律的惩罚。
  【原文】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译文】“道”是不可以片刻离开的,如果可以离开,那就不是“道”了。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也是谨慎的,在没有人听见的地方也是有所恐惧的。
  【张居正讲解】须臾,是顷刻之间。睹,是看见。闻,是听闻。戒慎、恐惧,都是敬畏的意思。承上文说,道既源于天、率于性,可见这个道与我身子合而为一,就是顷刻之间,也不可离了他。此心、此身方才离了,心便不正,身便不修。一事一物方才离了,事也不成,物也不就,如何可以须臾离得?若说可离,便是身外的物,不是我心上的道,道决不可须臾离也。夫惟道不可离,是以君子之心,常存敬畏,不待目有所睹见,而后戒慎,虽至静之中,未与物接,目无所睹,而其心亦常常戒慎而不敢忽。不待耳有所听闻,而后恐惧,虽至静之中,未与物接,耳无所闻,而其心亦常常恐惧而不敢忘,这是静而存养的功夫。所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离道于须臾之顷也。
  【今评】这个规律,这个宇宙间的道,还有包括人本身要遵从要相激相荡的和谐之道是一刻都不能离开的。很多人内心阴暗有一些私心杂念,离道很远,当然会受到道德的惩罚。“可离非道也”,能够离开的那个东西,就不是大道。有些人一辈子是与道无缘的。所以要回归到大道,不可离道。这一部分主要阐释了儒家学派对道的理解,认为自然形成的禀赋叫做人性,遵循各自的人性叫做道,修明并推广这些道就叫做教化。道是片刻也不能离开的,可以离开的就不是道。
  【原文】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译文】越是隐蔽的地方越是明显,越是细微的地方越是显著。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在一人独处的时候也是非常谨慎的。
  【张居正讲解】这一节是说君子于戒慎恐惧中,又有一段省察的功夫。隐,是幽暗之处。微,是细微之事。独,是人不知而己独知的去处。子思说:“人于众人看见的去处,才叫做著见明显,殊不知他人看着自家,只是见了个外面,而其中纤悉委曲,反有不能尽知者。若夫幽暗之中,细微之事,形迹虽未彰露,然意念一发,则其机已动了。或要为善,或要为恶,自家看得甚是明白。是天下之至见者,莫过于隐,而天下之至显者,莫过于微也。这个便是人所不知而自己独知的去处,乃善恶之所由分,最为要紧,所以体道君子,于静时虽已尝戒慎恐惧,而于此独知之地,更加谨慎,不使一念之不善者,得以潜滋暗长于隐微之中,以至于离道之远也。”夫存养省察,动静无间,道岂有须臾之离哉。
  【今评】“慎独”有两层意思,一是自己在独处时尤其要谨慎,第二层是自己要警惕那些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听不见的声音。两种意思都说得通,而且也相互发明。所以君子一定要谨慎恐惧自己单独的时刻不做坏事,能严于律己,防止有违道德的欲念和行为发生,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刻意隐藏的事物往往容易暴露,因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算能逃过所有人的眼睛,其实也骗不过自己的良知。
  【原文】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译文】喜怒哀乐没有表现出来的时候,叫做“中”;表现出来以后符合节度,叫做“和”。“中”,是天下的基本原则;“和”,是天下的普遍原则。
  【张居正讲解】中节,是合着当然的节度。本,是根本。达,是通行的意思。道,是道路。子思承上文发明道不可离之意说道:“凡人每日间与事物相接,顺着意便欢喜,拂着意便恼怒,失其所欲便悲哀,得其所欲便快乐,这都是人情之常。当其事物未接之时,这情未曾发动,也不着在喜一边,也不着在怒一边,也不着在哀与乐一边,无所偏倚,这叫做中。及其与事物相接,发动出来,当喜而喜,当怒而怒,当哀而哀,当乐而乐,一一都合着当然的节度,无所乖戾,这叫做和,然这中即是天命之性,乃道之体也。虽是未发,而天下之理皆具,凡见于日用彝伦之际,礼乐刑政之间,千变万化,莫不以此为根底,譬如树木的根本一般,枝枝叶叶都从这里发生,所以说天下之大本也。这和,即是率性之道,乃道之用也。四达不悖,而天下古今之人,皆所共由,盖人虽不同,而其处事皆当顺正,其应物皆当合理。譬如通行的大路一般,人人都在上面往来,所以说天下之达道也。”夫道之体用,不外于心之性情如此。若静而不知所以存之,则失其中而大本不立,动而不知所以察之,则失其和而达道不行矣。此道之所以不可须臾离也。
  【今评】作为儒学的重要范畴之一,历来对“中庸”有各种各样的理解。本章是从情感的角度切入,对“中”、“和”作正面的基本的解释。按照本章的意思,在一个人还没有表现出喜怒哀乐的情感时,心中是平静淡然的,所以叫做“中”,但喜怒哀乐是人人都有而不可避免的,必然要表现出来。表现出来而符合常理,有节度,这就叫做“和”。二者协调和谐,这便是“中和”。人人都达到“中和”的境界,大家心平气和,社会秩序井然,天下也就太平无事了。
  本章具有全篇总纲的性质,以下十章都围绕本章内容而展开。
  【原文】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译文】达到“中和”的境界,天地便各在其位,秩序井然,万物便生长繁育了。
  【张居正讲解】这一节是体道的功效。致,是推到极处;位,是安其所;育,是遂其生。子思说:“中固为天下之大本,然使其所存者少有偏倚,则其中犹有所未至也。和固为天下之达道,然使其所发者少有乖戾,则其和犹有所未至也。故必自不睹不闻之时,所以戒慎恐惧者,愈严愈敬,以至于至静之中,无有一些偏倚,是能推到中之极处,而大本立矣。尤于隐微幽独之际,所以谨其善恶之几者,愈精愈密以至于应物之处,无有一些差谬,是能推到和之极处,而达道行矣。由是吾之心正,而天地之心亦正,吾之气顺,而天地之气亦顺,七政不愆,四时不忒,山川岳渎,各得其常,而天地莫不安其所矣。少有所长,老有所终,动植飞潜,成若其性,而万物莫不遂其生矣。”盖天地万物,本吾一体,而中和之理,相为流通,故其效验至于如此,然则尽性之功夫,人可不勉哉?
  右第一章。
  【今评】中国文化讲究天人合一的自然观,一个人的心态平和了,天地万物自然也各得其所,繁荣昌盛了。天道自有其规律,万物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日落月升,春去秋来,这些都是自然的规律,万物在和谐中生长,因此人的行为和心理也应该是和谐中和的。
  【原文】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译文】仲尼说:“君子中庸,小人违背中庸。”
  【张居正讲解】仲尼,是孔子的字。反,是违背。子思引孔子之言说道:“中庸是不偏不倚、无过不及、平常的道理,虽为人所同有,然惟君子方能体之,其日用常行,无不是这中庸的道理。若彼小人便不能了,其日用常行,都与这中庸的道理相违背矣。”
  【原文】“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译文】君于之所以中庸,是因为君子随时做到适中,无过无不及;小人之所以违背中庸,是因为小人肆无忌惮,易走极端。
  【张居正讲解】时中,是随时处中。子思解释孔子之言说道:“中庸之理,人所同得,而惟君子能之,小人不能者何故?盖人之体道,不过动静之间。君子所以能中庸者,以其戒慎不睹,恐惧不闻,既有了君子之德,而应事接物之际,又能随时处中,此其所以能中庸也。小人之所以反中庸者,以其静时不知戒慎恐惧,所存者既是小人之心,而应事接物之际,又肆欲妄行,无所忌惮,此其所以反中庸也。”君子小人,只在敬肆之间而已。
  右第二章。
  【今评】君子之所以能够施行中庸之道,是因为君子严于律己,时时审查自己的内心,而小人平时的修养不够,因此肆无忌惮,所以孔子说过:“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而中庸是君子应该身体力行的大道。中庸的要求是恰到好处,如宋玉笔下的大美人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登徒子好色赋》)所以,中庸就是恰到好处,这也是孔子所说的“过犹不及”的道理,超过和达不到都是一样的,因为没有做到适度的原则。
  【原文】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
  【译文】孔子说:“中庸大概是最高的德行了吧!民众缺乏它已经很久了!”
  【张居正讲解】至,是极至。鲜,是少。子思引孔子之言说:“天下之事,但做的过了些,便为失中,不及些,亦为未至,皆非尽善之道。惟中庸之理,既无太过,亦无不及,只是日用常行,而其理自不可易,乃天理人情之极致,尽善尽美而无以复加者也。然这道理,人人都有,本无难事,但世教衰微,人各拘于气禀,囿于习俗,而所知所行,不流于太过,则失之不及,少有能此中庸者,今已久矣。”
  右第三章。
  【今评】中庸之道贯穿在宇宙万事万物规律之中,影响了中国文化思维和人们的处世行为,具有历久弥新的重要价值。历史表明,中庸不是折中调和的中间路线,而是在不偏不倚中寻求恒常之道。君子参透了运行于人世间的天地宇宙的规律,故而强调中和之道,追求不急不缓、不过不及、不骄不馁的人生至境。而现在世风日下,人们很难再把握这种智慧了。
  【原文】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
  【译文】孔子说:“中庸之道不能实行的原因,我知道了:聪明的人过了头,愚蠢的人达不到。中庸之道不能弘扬的原因,我知道了:贤能的人做得太过头,不贤的人根本做不到。
  【张居正讲解】子思引孔子之言以明中庸鲜能之故,说道:“这中庸的道理,就如大路一般,本是常行的,今乃不行于天下,我知道这缘故,盖人须是认得这道路,方才依着去行。而今人的资质,有生得明智的,深求隐僻,其知过乎中道,既以中庸为不足行;那生得愚昧的,安于浅陋,其知不及乎中道,又看这道理是我不能行的。此道之所以常不行也。这道又如白日一般,本是常明的,今乃不明于天下,我知道这缘故,盖人须是行过这道路,方才晓得明白,而今人的资质,有生得贤能的,好为诡异,其行过乎中道,既以中庸为不足知;那生得不肖的,安于卑下,其行不及乎中道,又看这道理是我不能知的。此道之所以常不明也。”
  【今评】亚里士多德说:“德性作为中道,作为最高的善和极端的美”,“过度与不及,均足以败坏道德,因此,过度与不及是过恶的特征,适度是德性的特征。而只有达到中道的合适范围,才能成为道德的”。亚里士多德把“中庸”分成9种:怯懦和鲁莽之间的是勇敢,吝啬与奢侈之间的是大方,淡薄和贪婪之间的是志向,自卑与骄傲之间的是谦虚,沉默与吹嘘之间的是诚实,暴戾与滑稽之间的是幽默,争斗与阿谀之间的是友谊。在亚里士多德那里,最美丽的和谐来自对立双方的中间把握,人们应否弃相反的两端尽可能地向“中道”靠拢,并最终取得善。
  【原文】“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译文】人没有不饮水吃饭的,但却很少有人能够真正品尝出滋味。
  【张居正讲解】孔子又说:“那知愚贤不肖之过不及,虽是他资质如此,却也是不察之过。盖道率于性,乃人生日用之不能外者,其中事事物物都有个当然之理,便叫做中。但人由之而不察,是以陷于太过不及而失其中。譬如饮食一般,人于每日间谁不饮食,只是少有能知其滋味之正者。”若饮食而能察,则不出饮食之外而自得其味之正,由道者而能察,则亦不出乎日用之外,而自得乎道之中矣。
  右第四章
  【今评】人们每天都要吃喝,然而为什么食不知味呢。是因为人们不知道反思自身,不知道去反思生活,只是浑浑噩噩,行尸走肉一般地生活,偏离了生活的正常轨迹。
  【原文】子曰:“道其不行矣夫。”
  【译文】孔子说:“中庸之道大概不能实行于世了吧。”
  【张居正讲解】孔子说:“中庸之道因是不明于天下,是以不行于天下。”子思引之,盖承上章启下章之意。
  右第五章
  【今评】这里孔子用反问的口吻说:“大概中庸之道真的不能实行了。”看起来是半信半疑的态度,实际上孔子是有施行中庸之道的信念的,孔子一向持“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奋斗态度,然而大道的施行,社会风气的提升,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实现,而是应该全民共同承担的职责,所以孔子才有这样的感慨。但是知识分子的职责就是在于启迪民智,传承大道,这才是“天下为公”“铁肩担道义”的态度。
  【原文】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
  【译文】孔子说:“舜可真是具有大智慧的人啊!他喜欢向人问问题,又善于分析别人浅近话语里的含义。隐藏人家的坏处,宣扬人家的好处。过与不及两端的意见他都掌握,采纳适中的用于老百姓。这就是舜之所以为舜的地方吧!”
  【张居正讲解】前章说道之所以不明不行,此章举大舜之事,以见其能知能行也。察,是审察。迩言,是浅近的言语。隐,是隐匿。扬,是播扬。执,是持。两端,是众论不同的极处。中,是恰好的道理。民字解做人字,古民人字通用,如先民、天民、逸民之类。子思引孔子之言说:“人非明知无以见天下的道理,然有大知有小知,若古之帝舜,其为大知也与!何以见之,盖天下之义理无穷,而一人之知识有限,若自用而不取诸人,其知便小了。舜则不然,但凡要处一件事,不肯自谓这件事情我已知道了,必切切然访问于人,说这事该如何处,问来的言语,不但深远的去加察,虽是极浅近的,也细细的审察,恐其中亦有可采处,不敢忽也。于所问所察之中,虽有说得不当理的,只是不用他便了,初未尝宣露于人,恐沮其来告之意。若说得当理的,则不但用其言,又向人称述嘉奖他,以坚其乐告之心。然其言之当理者,固在所称许,而其中或有说得太过些的,或有不及些的,未必合于中也。于是就众论不同之中,持其两端而权衡量度以求其至当归一者而后用之,这至当归一处,叫做中;然这中亦只是就众人所说的,裁择而用之,舜未尝以一毫之己意与其间也,所以说用其中于民。夫舜,大圣人也,今之言舜者,必将谓其聪明睿智,有高天下而不可及者。今观舜之处事,始终只是用人之长,无所意必。盖不持一己之聪明,而以天下之聪明为聪明,故其聪明愈广。不持一己之智识,而以天下之智识为智识,故其智识愈大。舜之所以为舜者,其以是乎?”此知之所以无过不及,而道之所以行也。孟子说:舜自耕稼陶渔,以至于为帝,无非取诸人者,亦是此意。此一章书于治道尤切,万世为君者所当法也。
  右第六章
  【今评】隐恶扬善,执两用中。既是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的中庸之道,又是杰出的领导艺术。要真正做到,当然得有非同一般的大智慧。困难之一在于,要做到执两用中,不仅要有对于中庸之道的自觉意识,而且得有丰富的经验和过人的识见。困难之二在于,要做到隐恶扬善,更得有博大的胸襟和宽容的气度。对于一般人来说,不隐你的善扬你的恶就算是谢天谢地了,岂敢奢望他隐你的恶而扬你的善!如此看来,仅有大智慧都还不一定做得到隐恶扬善,还得有大仁义才行啊。
  【原文】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攫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译文】孔子说:“人人都说自己聪明,可是被驱赶到罗网机关陷阱中去却不知躲避。人人都说自己聪明,可是选择了中庸之道却连一个月时间也不能坚持。”
  【张居正讲解】驱,是逐。罟,是网。攫,是机槛。陷阱,是掘的坑坎,皆所以掩取禽兽者。期月,是满一月。子思引孔子之言说:“如今的人,与他论利害,个个都说我聪明有知,既是有知,则祸机在前自然晓得避了,却乃见利而不见害,知安而不知危,被人驱逐在祸败之地,如禽兽落在网罟陷阱里一般,尚自恬然不知避去,岂得为知?就如而今的人,与他论道理,也都说我聪明有知,既是有知,便有定见,有定见便有定守,今于处事之时,才能辨别出个中庸的道理来,却又持守不定,到不得一月之间,那前面的意思就都遗失了。如此,便与不能择的一般,岂得为知?”惟其知之不明,是以守之不固,此道之所以不明也。
  右第七章
  【今评】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以为聪明故好走极端,走偏锋,不知适可而止,不合中庸之道,所以往往自投罗网而自己却还不知道。另一方面,虽然知道适可而止的好处,知道选择中庸之道作为立身处世原则的意义。但好胜心难以满足,欲壑难填,结果是越走越远,不知不觉间又放弃了适可而止的初衷,背离了中庸之道。就像孔子所惋惜的那样,连一个月都不能坚持住。 赌博也好,炒股票也好,贪污受贿也好,社会上这类现象不都是常见的吗?
  【原文】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译文】孔子说:“颜回就是这样一个人,他选择了中庸之道,得到了它的好处,就牢牢地把握在心上,不让它失去。”
  【张居正讲解】回,是孔子弟子,姓颜名回。择,是辨别。善,即是中庸之理。拳拳,是恭敬奉持的意思。服,是着。膺,是胸。孔子说:“天下事事物物都有个中庸的道理,只是人不能择,那能择的,又不能守。独有颜回之为人,他每日间就事事物物上仔细详审,务要辨别个至当恰好的道理,但得了这一件道理,便去躬行实践,拳拳然恭敬奉持着在心胸之间,守得坚定,不肯顷刻忘失了。”这是颜回知得中庸道理明白,故择之精而守之固如此。此行之所以无过不及,而道之所以明也。
  右第八章。
  【今评】这是针对前一章所说的那些不能坚持中庸之道的人而言的。作为孔门的高足,颜回经常被老师推崇为大家学习的榜样,一旦认定,就坚定不移地坚持下去。这是颜回的作为,也是孔圣人吾道一以贯之的风范。颜回实践中庸的一方面是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人不堪其忧,而回不改其乐也。另一方面,颜回还是一个信念坚定的人,他的一个优点是沉默不语——听老师讲道,却终日不语。颜回为什么能做到这些,因为他通过实践中庸之道,将中庸内化到了自己心灵之中,而不是将其当作一种外在的束缚,这也正是“回也不改其乐”的原因。
  【原文】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译文】孔子说:“天下国家可以治理,官爵俸禄可以放弃,雪白的刀刃可以践踏而过,中庸却不容易做到。”
  【张居正讲解】均,是平治。蹈,是践履的意思。孔子说:“天下国家,事体繁难,人民众多,虽是难于平治,然人有资质明敏,近于知的,也就可以平治得,这个不为难事。爵禄人所系恋,虽是难于辞却,然人有资质廉洁,近于仁的,也可以辞得,这个亦不为难事。白刃在前,死生所系,虽是难于冒犯,然人有资质强毅,近于勇的,他也能冒白刃而不惧,这个也不为难事。惟是中庸的道理,不偏不倚,无过不及,本是人日用常行的,看着恰似容易,然非义精仁熟,而无一毫人欲之私者,则知之未真,守之未定,不是太过,便是不及,求其不偏不倚,而至当精一,岂易能哉!所以说中庸不可能也。”惟其难能,此民之所以鲜能,而有志于是者,不可不实用其力矣。
  右第九章。
  【今评】孔子对中庸之道持高扬和捍卫态度。事实上,一般人对中庸的理解往往过于肤浅,看得比较容易。孔子正是针对这种情况有感而发,所以把它推到了比赴汤蹈火,治国平天下还难的境地。其目的还是在于引起人们对中庸之道的高度重视。孟子讲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也是这个道理。中庸之道并不是让人软弱妥协,而是一种外圆内方,外柔内刚的气魄,孟子讲虽千万人吾往矣,是说道德高尚的君子内心的勇气和原则。中国历史上就有过很多这样硬骨头的知识分子,古有文天祥、史可法,现代有鲁迅,这种坚毅的意志品质是值得我们继承学习的。
  【原文】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
  【译文】子路问什么是强。孔子说:“南方的强呢?北方的强呢?还是你认为的强呢?
  【张居正讲解】此承上章中庸不可能而言,须是有君子之强,方才能得。子路,是孔子弟子。而字解做汝字。子路平日好勇,故问孔子说:“如何叫做强?”孔子答他说:“这强有三样,有一样是南方人的强;有一样是北方人的强;不知你所问的,是南方人之强与?是北方人的强与?抑或是汝学者之所当强者与?”
  【今评】子路性情鲁莽,勇武好斗,所以孔子教导他:有体力的强,有精神力量的强,但真正的强不是体力的强,而是精神力量的强。精神力量的强体现为和而不流,柔中有刚;体现为中庸之道;体现为坚持自己的信念不动摇,宁死不改变志向和操守。“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论语·子罕》这就是孔子所推崇的强。“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自有后来人。”这就是孔子所推崇的强。说起来,还是崇高的英雄主义,献身的理想主义。不过,回到《中庸》本章来,孔子在这里所强调的,还是“中立而不倚”的中庸之道,儒学中最为高深的道行。
  【原文】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
  【译文】用宽容柔和的精神去教育人,人家对我蛮横无礼也不报复,这是南方的强,品德高尚的人具有这种强。
  【张居正讲解】宽,是含容。柔,是巽顺。无道,是横逆不循道理的。居,是处。孔子告子路说:“如何是南方之强,彼人有不及的,我教诲之,就是他不率教,也只含容巽顺慢慢地化导他。人有以横逆加我的,我但直受之,虽被耻辱,也不去报复他,这便是南方之强。盖南方风气柔弱,故其人能忍人之所不能忍,而以含忍之力胜人为强,然犹近于义理,有君子之道焉,故君子居之。这一样强,是不及乎中庸者,非汝之所当强也。”
  【今评】“宽柔以教”,“宽柔”,柔顺地去教诲别人,不是声色俱厉,不是拍案而起。“不报无道”,不报复那种无道之人即恶人,这很宽容。所谓的“不折不从,亦慈亦让”就是“南方之强也”。之所以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在于南方空气湿润,地理环境良好,人的体格也不是很高大,脾气秉性也很温和,在这个氛围中形成一方人民的人格和秉性。“君子居之”,孔子把这种南方之强看成是君子所应持之强。
  【原文】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
  【译文】用兵器甲盾当枕席,死而后已,这是北方的强,勇武好斗的人就具有这种强。
  【张居正讲解】衽,是卧的席。金,是刀枪之类。革,是盔甲之类。孔子又告子路说:“如何是北方之强,那刀枪盔甲是征战厮杀的凶器,人所畏怕的,今乃做卧席一般,恬然安处,就是战斗而死,也无厌悔之意,这便是北方之强。盖北方风气刚劲,故其人能为人之所不敢为,而以果敢之力胜人为强。然纯任血气,不顾义理,乃强者之事也,故强者居之。这一样强,是过乎中庸者,亦非汝之所当强也。”
  【今评】北方是塞北,华北平原以北,与中原南方不同,寒风凛冽,飞沙走石。北方和南方在水土、气候、地理环境等方面都有很大的差异,正是这些地理环境的差异使北方人和南方人有区别。北方人“衽金革”,把刀枪和革甲当成席子。北方人身材高大,他们怀抱着铠甲刀枪入睡,是一群赳赳武夫,雄强至极,死而不厌。所谓的“视死如归”就是这样。现在社会上的人们往往过于优柔寡断,欠缺一分北方的雄强气质。
  【原文】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译文】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和顺而不随波逐流,这才是真强啊!保持中立而不偏不倚,这才是真强啊!国家政治清平时不改变志向,这才是真强啊!国家政治黑暗时坚持操守,宁死不变,这才是真强啊!”
  【张居正讲解】这一节是说学者之所当强。矫,是强健的模样。强哉矫,是赞叹之辞。倚,是偏着。变,是改变。塞,是未达。孔子说:“常人之所谓强者,在能胜人,而君子之所谓强者,在能以义理自胜其私欲,使义理常伸,而不为私欲所屈,才是君子之强,而非如南方北方之囿于风气者可比也。且如处人贵和,而和者易至于流,而君子之处人,蔼然可亲,而其中自有个主张,决不肯随着人做一些不好的事。此非以义理自胜其私欲者不能也,所以说强哉矫。处己贵于中立,而中立易至于倚。君子处己卓然守正,而始终极其坚定,决不致欹邪倾侧,倚靠在一边,此非以义理自胜其私欲者不能也,所以说强哉矫。人于未达时,也有能自守的,及其既达,便或改变了。君子当国家有道,达而富贵,只以行道济时为心,不肯便生骄溢,变了未达时的志行。此非以义理自胜其私欲者不能也,所以说强哉矫。人处顺境时,也有能自守的,及至困厄,便或改变了;君子当国家无道,穷而困厄,只以守义安命为主,便遇着大祸患至于死地,也不肯改了平生的节操,此非以义理自胜其私欲者不能也,所以说强哉矫。君子之强如此,天下之物无有能屈之者矣,岂非汝等学者之所当强者哉!”子思引孔子之言如此,以见必有此强然后能体中庸之道也。
  右第十章。
  【今评】立定中道而不偏不倚,这才是真正的强。在国家有道需要人才的时候,他出来做事,但并不因为做大事而忘本,而是坚守自己过去处于陋巷时的美好情操和远大理想。这样的人真刚强。如果国家无道,满地是小人则宁死不变节,这样的人真刚强啊。通过回答子路问强,孔子传达出自己对地缘政治和地缘文化的看法。当然,他欣赏君子的强,其中的关键是“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国有道不变塞,国无道至死不变”。“和而不流”是态度,不是一团和气,而要保持自己的理念。“中立”,不偏不倚,并不是强,而是有原则。《中庸》第十章说明,真正的强不在于体力,而在精神力量。精神力量的强大体现为和而不流,体现为柔中有刚,体现为中庸之道,也就是坚持自己的信念不动摇,固守自己的高远志向和操守。孔子推崇君子之强,君子之强的核心就是坚守中庸之道,无论周围环境如何变化也决不中途放弃。
  【原文】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
  【译文】孔子说:“寻找隐僻的理由,做些怪诞的事情来欺世盗名,后世也许会有人来记述他,为他立传,但我不做这样的事。”
  【张居正讲解】素字当作索字,索是求。隐,是隐僻。怪,是怪异。述,是称述。子思引孔子之言说:“世间有一等好高的人,于日用所当知的道理,以为寻常不足知,却别求一样深僻之理,要知人之所不能知。于日用所当行的道理,以为寻常不足行,却别做一样诡异之行,要行人之所不能行,以此欺哄世上没见识的人,而窃取名誉。所以后世也有称述之者,此其知之过而不择乎善,行之过而不用乎中,不当强而强者也。若我则知吾之所当知,行吾之所能行,这素隐行怪之事,何必为之哉!所以说吾弗为之矣。”
  
  【原文】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废,吾弗能已矣。
  【译文】有些品德不错的人按照中庸之道去做,但是半途而废,不能坚持下去,我是不能停止的。
  【张居正讲解】遵,是循。道,是中庸之道。途,是路。废,是弃。已,是止。孔子说:“那索隐行怪的人,固不足论,至于君子,择乎中庸之道,遵而行之,已自在平正的大路上走了,却乃不能实用其力,行到半路里,便废弃而不进,此其智虽足以及之,而仁有不逮,当强而不强者也。若我则行之于始,必要其终,务要到那尽头的去处,岂以半途而自止乎?所以说吾弗能已矣。”
  【今评】钻牛角尖,行为怪诞,这些出风头、走极端欺世盗名的搞法根本不合中庸之道的规范,自然是圣人所不齿的。找到正确的道路,走到一半又停止了下来,这也是圣人所不欣赏的。 唯有正道直行,一条大路走到底,这才是圣人所赞赏并身体力行的。 所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才是圣人所赞赏的精神。
  【原文】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
  【译文】真正的君子遵循中庸之道,即使一生默默无闻不被人知道也不后悔,这只有圣人才能做得到。
  【张居正讲解】依,是随顺不违的意思。遁,是隐遁。悔,是怨悔。孔子说:“前面太过不及的,都非君子之道。若是君子,他也不去索隐,也不去行怪,所知所行,一惟依顺着这中庸的道理,终身居之以为安,又不肯半途便废了,虽至于隐居避世,全不见知于人,他心里确然自信,并无怨悔之意,此乃智之尽,仁之至,不赖勇而裕如者,这才是中庸之成德,然岂我之所能哉!惟是德造其极的圣人,然后能之耳。”然夫子既不为索隐行怪,则是能依乎中庸矣。既不半途而止,则自能遁世不知而不悔矣。虽不以圣人自居,而其实岂可得而辞哉!
  右第十一章。
  【今评】人们学习一个道理,应该做到一以贯之,无怨无悔,坚守心中的正道,排除私心杂念,做到庄子所说的“举世誉之而不加喜,举世非之而不加沮”,整个世界的人都在夸自己也不喜形于色,整个世界的人都在骂自己也不垂头丧气。因为能恪守正道,中庸之道,所以自己的心灵不会被外物所操控,自己才是自己的主人。雨果所说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就是这样的道理。
  【原文】君子之道,费而隐。
  【译文】君子的道,广大而又精微。
  【张居正讲解】道,即是中庸之道,惟君子为能体之,所以说君子之道。费,是用之广。隐,是体之微。子思说:“君子之道,有体有用,其用广大而无穷,其体则微密不可见也。”
  【今评】道不可须臾离开,所以,道就应该有普遍的可适应性,应该放之四海而皆准,连匹夫匹妇,普通男女都可以知道,可以学习,也可以实践。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一般性地实践是一回事,要进入其高深境界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道又必须有精微奥妙的一方面,供德行高,修养深的学者进行深造,进行创造性的实践。如此两方面的性质结合起来,使道既广大又精微,既有普及性又有提高性,既下里巴人又阳春白雪,说到底,是一个开放的、兼容的、可发展的体系。凡事都有一知半解与精通的区别,匹夫匹妇与圣人的分别也就在这里。
  【原文】夫妇之愚,可以与之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
  【译文】普通男女虽然愚昧,也可以知道君子的道;但它的最高深境界,即使是圣人也有弄不清楚的地方,普通男女虽然不贤明,也可以实行君子的道,但它的高深境界,即使是圣人也有做不到的地方。天地如此之大,但人们仍有不满足的地方。所以,君子说的“大”,整个天下都无法承载;君子说的“小”,整个天下都不能例外。
  【张居正讲解】子思承上文说:“这中庸之道,虽不出乎日用事物之常,而实通极乎性命精微之奥。以知而言,虽匹夫匹妇之昏愚者,也有个本然的良知,于凡日用常行的道理,他也能知道,若论到精微的去处,则虽生知的圣人,亦不能穷其妙也。以行而言,虽匹夫匹妇之不肖者也有个本然的良能,于凡日用常行的道理,他也能行得,若论到高远的去处,则虽安行的圣人,亦不能造其极也。不但圣人,虽天地如此其大也,然而或覆载生成之有偏,或寒暑灾祥之失正,亦不能尽如人意,而人犹有怨憾之者。夫近自夫妇之所能知能行,远而至于圣人天地之所不能尽,可见道无所不在矣。故就其大处说,则其大无外,天下莫能承载得起。盖虽天地之覆载,亦莫非斯道之所运用也,岂复有出于其外而能载之者乎?就其小处说,则其小无内,天下莫能剖破得开,盖虽事物之细微,亦莫非斯道之所贯彻也,又孰有入于其内而能破之者乎?”君子之道如此,可谓费矣,而其所以然者,则隐而莫之见也,所以说君子之道费而隐。
  【今评】真正的中庸之道就是在日常生活中的一种平淡、一种优雅,甚至一种沉默寡言的形象。在这个意义上,“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些很怪的,那些残暴的,那些混乱的,那些神乎其神的东西,他都不谈。孔子专注的事情是人间的事情,人和人之间的平等,生命当中的朴素的人我交往。真正的君子泯灭一分是非之心名利之心夸张之心以及过分作秀之心,而回归到一片平常心。不争不斗,不喜不厌,无生死之忧,不知老之将至,这才是孔子要坚守的中庸,是君子应该真正做到的。
  【原文】《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
  【译文】《诗经》说:“鸢鸟飞向天空,鱼儿跳跃深水。”这是说大道昭著于天地。
  【张居正讲解】《诗》,是《大雅·旱麓》篇。鸢,是鸱鸟之类。戾,是至。渊,是水深处。其字,指此理说。察,是昭著。诗人说:“至高莫如天,而鸢之飞,则至于天。至深莫如渊,而鱼之跃,则在于渊。”子思解说:“天地之间无非物,天地之物无非道,《诗》所谓鸢飞戾天者,是说道之昭著于上也。鱼跃于渊者,是说道之昭著于下也。盖化育流行,充满宇宙,无高不届,无深不入,举一鸢,而凡成象于天者皆道也。举一鱼,而凡成形于地者皆道也。道无所不在如此,可谓费矣。”而其所以然者,则非见闻所及,岂不隐乎。
  【今评】这里用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道理,说明天地万物,都依着中庸之道运行,中庸之道也充盈在天地之间。
  【原文】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译文】君子所奉行的道,从普遍男女开始,但它的高深境界,则昭著于天地。
  【张居正讲解】造端,是起头的意思。至,是尽头的意思。子思又总结上文说:“道之在天下,虽以夫妇之愚不肖,也有能知能行的。虽以圣人知行之广,也有不能尽的。这等看来,可见君子之道自其近小而言,则起自夫妇居室之间而无所遗,若论到尽头的去处,则昭著于天高地下之际而无所不有。所以君子戒谨慎独,从夫妇知能的做起,以至于位天地育万物,则道之察乎天地者在我矣。”
  右第十二章。
  【今评】《诗经》的第一篇,是讲男女情爱的《关雎》,一向被认为是儒家重视夫妇之道的证明。一切的大道理,要从夫妇之间开始。《孟子》说: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于妻子。儒家的君子讲究从身边做起,由近及远,而一个人的妻子是最接近自己的人,如果连夫妻关系都处理不好,不能维持一个和睦稳定的家庭,经常后院起火,还谈什么大道,做什么事业呢!
  【原文】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
  【译文】孔子说:“道不远离人。但人实行的道却远离了人,那就不能作为道了。”
  【张居正讲解】子思引孔子之言说:“所谓率性之道,只在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间,固众人之所能知能行而未尝远于人也。人之为道者,能即此而求,便是道了。若或厌其卑近,以为不足为,却乃离了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间,而务为高远难行之事,则所知所行,皆失真过当而不由夫自然,岂所谓率性之道哉!所以说,不可以为道。”
  【今评】道不可须臾离的基本条件是道不远人。换言之,一条大道,欢迎所有的人行走,相反,如果只允许自己走,而把别人推得离道远远的,就像鲁迅笔下的假洋鬼子只准自己革命而不准别人(阿Q)革命,那自己也就不是真正的革命者了。推行道的另一条基本原则是从实际出发,从不同人不同的具体情况出发,使道既具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性,又能够适应不同个体的特殊性。这就是普遍性与特殊性相结合。
  【原文】“《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
  【译文】“《诗经》说:‘砍削斧柄,砍削斧柄,斧柄的式样就在眼前。’握着斧柄砍削斧柄,应该说不会有什么差异,但如果你斜眼一看,还是会发现差异很大。所以,君子总是根据不同人的情况采取不同的办法治理,只要他能改正错误实行道就行。”
  【张居正讲解】《诗》是《豳风·伐柯》篇。伐,是砍木。柯,是斧柄。则,是样子。睨,是邪视。以,是用。诗人说:“手中执着斧柄,去砍木做斧柄,其长短法则,不必远求,只手中所执的便是。”孔子说:“执着斧柄去砍斧柄,法则虽是不远,然毕竟手里执的是一件,木上砍的又是一件,自伐柯者看来犹以为远。若君子之治人则不然,盖为人的道理就在各人身上,是天赋他原有的,所以君子就用人身上原有的道理,去责成人,如责人之不孝,只使之尽他本身上所有的孝道。责人之不弟,只使之尽他本身上所有的弟道,其人改而能孝能弟,君子便就罢了。更不去分外过求他。推之凡事,莫不如此。这是责之以其所能知能行,非欲其远人以为道也。”
  【今评】伐柯就是砍一个斧柄,拿着斧头去砍木柴要做成柄的样子。“则”就是样板,并不远,就在手上。这是一个常识,人们去砍一个东西的时候,如果不精确地去画线和度量,要做到跟手上这个柄一模一样是很困难的。“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以自己的榜样和道理去说服别人,不可能要求别人跟那个原来的样板一模一样,他只要改正了他的缺点就行。因为,既然拿了一个样板斧柄去砍,都不能做到一模一样,那你在去教训人的时候,怎么能要求别人跟你做得完全一样呢?这也是“宽以待人,严于律己”的道理。
  【原文】“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
  【译文】“一个人做到忠恕,离道也就差不远了。什么叫忠恕呢?自己不愿意的事,也不要施加给别人。”
  【张居正讲解】尽己之心叫做忠,推己及人叫做恕。违,是彼此相去的意思。道,是率性之道。孔子说:“道不远人,但多蔽于私意,惟知有己而不知有人,所以施于人者,不得其当,而去道远矣。若能尽己之心,而推以及人,虽是物我之间,未能浑化而两忘,然其克己忘私,去道亦不相远矣。忠恕之事何如。如人以非礼加于我,我心所不愿也。则以己之心度人之心,知其与我一般,亦不以非礼加之于人,这便是忠恕之事。以此求道,则施无不当,而其去道不远矣。”
  【今评】忠恕之道就是不要对人求全责备,而应该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地为他人着想,自己不愿意的事,也不要施加给他人。因为,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不要说人家,就是自己,不也还有很多应该做到的而没有能够做到吗?所以,要开展批评,也要开展自我批评。圣贤如孔子,不就从四大方面对自己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吗?那就更不要说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了哪里没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呢?说不定还深沉得很呢。不过也不要紧,只要你做到忠恕,就离道不远了。说到底,还是要:凡事不走偏锋,不走极端,这就是中庸之道。
  【原文】“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馀,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译文】“君子的道有四项,我孔丘连其中的一项也没有能够做到:作为一个儿子应该对父亲做到的,我没有能够做到;作为一个臣民应该对君王做到的,我没有能够做到;作为一个弟弟应该对哥哥做到的,我没有能够做到;作为一个朋友应该先做到的,我没有能够做到。平常的德行努力实践,平常的言谈尽量谨慎。德行的实践有不足的地方,不敢不勉励自己努力;言谈却不敢放肆而无所顾忌。说话符合自己的行为,行为符合自己的言谈,这样的君子怎么会不忠厚诚实呢?”
  【张居正讲解】求,是责望人的意思。先施,是先加于人。庸,是平常。行,是践其实。谨,是择其可。慥慥,是笃实的模样。孔子说:“君子之道有四件,我于这四件道理,一件也不能尽得。四者谓何?如为子之道在于孝,我之所责乎子者固欲其孝,然反求诸己,所以事吾父者,却未能尽其孝也。为臣之道在于忠,我之所责乎臣者固欲其忠,然反求诸己,所以事吾君者,却未能尽其忠也。为弟之道在于恭,我之所责乎弟者,固欲其尽恭于我,然反求诸己,所以事吾兄者,却未能尽出于恭也。朋友之道在于信,我之所责乎朋友者,固欲其加信于我,然反求诸己,所以先施于彼者,却未能尽出于信也。君子之道我固未能矣,然亦不敢不以此自修。盖这孝弟忠信,本是日月平常的道理,以是道而体诸身,谓之庸德。庸德则行之而皆践其实。以是道而发于口,谓之庸言。庸言则谨之而惟择其可,然行常失于不足,有不足处不敢不勉力做将去,如此则行亦力。言常失于有余,若有余处不敢尽底说将出来,如此则谨益至。谨之至,则说出来的,都与所行的相照顾,无有言过其实者矣。行之力,则行将去的,都与所言的相照顾,无有行不逮言者矣。言行相顾如此,岂不是慥慥笃实之君子乎?此我之所当自修者也。”这一节说道只在子、臣、弟、友、庸言、庸行之间,是道不远人。说以责人者责己,要言行相顾,是不远人以为道之事。
  右第十三章。
  【今评】孔子提出用孝、悌、忠、信四种道德治己治人,鼓励人们言行一致,这样才能成为德才兼备的君子,这是实践中庸的标准与规范。中庸之道处在人们的行为规范当中,处在人和人的关系当中,处在启蒙自己和启蒙他人的关系当中。真正的启蒙者应该是先要求自己,达到君子的德行才可以去要求他人。
  【原文】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
  【译文】君子安于现在所处的地位去做应做的事,不生非分之想。
  【张居正讲解】素,是见在的意思。位,是所居的地位。愿,是愿慕。外,是本分之外。子思说:“人之地位不同,然各有所当行的道理,若不能自尽其道,而分外妄想,便不是君子了。君子但因其见在所居的地位,而行其所当行的道理,未尝于本分之外,别有所愿慕。”盖本分之内,其道皆不易尽,既欲尽道其间,自不暇乎其外也。
  【今评】这是说人们立身处世,首先要做到安守本分,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不要有非分之想。
  【原文】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译文】处于富贵的地位,就做富贵人应做的事;处于贫贱的状况,就做贫贱人应做的事;处于边远地区,就做在边远地区应做的事;处于患难之中,就做在患难之中应做的事。君子无论处于什么情况下都能安然自得。
  【张居正讲解】自得,是安舒的意思。子思说:“人之所道,有顺逆之不同,唯君子能随寓而尽其道。如见在富贵,便行处富贵所当为的事,而不至于淫。见在贫贱,便行处贫贱所当为的事,而不至于滥。或见在夷狄,便行处夷狄所当为的事,而不改其行。或见在患难,便行处患难所当为的事,而不变其守。身之所处虽有不同,而君子皆尽其当为之道,道在此,则乐亦在此,盖随在而皆宽平安舒之所也。所以说,无入而不自得焉,上文所谓素位而行者盖如此。
  【今评】素位而行近于《大学》里面所说的“知其所止”,换句话说,叫做安守本分,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安分守己。 这种安分守己是对现状的积极适应、处置,是什么角色,就做好什么事,然后才能游刃有余,进一步积累、创造自己的价值,取得水到渠成的成功。事实上,任何成功的追求、进取都是在对现状恰如其分的适应和处置后取得的。一个不能适应现状,在现实面前手足无措的人是很难取得成功的。就如同以前一个有名的故事,一位教授,因偶尔发现卖茶叶蛋的人很赚钱,比自己给大学生上课还赚得多了许多,于是便放下课不上而去卖茶叶蛋。这样做值得吗?不值得,这就叫做不守本分,不知其所止,诸如此类的例子其实还可以举出许多,实质上是没有认识清楚自己,迷失了方向。所谓的“凡有奢望,必生烦恼”就是如此。所以,不要去妄想什么,只问自己该做什么吧——这就是素位而行,安分守己。
  【原文】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
  【译文】处于上位,不欺侮在下位的人;处于下位,不攀援在上位的人。端正自己而不求诸别人,这样就不会有什么抱怨了。上不抱怨天,下不抱怨人。
  【张居正讲解】陵,是陵虐。援,是攀援。怨,是怨恨。尤,是归罪于人的意思。子思说:“所谓君子之心不愿乎其外者,何以见之?大凡人君居上位,则好作威以陵乎下,居下位,则好附势以援乎上。君子则不然,他虽在上位,也不肯陵虐那在下的人,虽在下位,也不肯攀援那在上的人。夫陵下不从,必怨其下,援上不得,必怨其上。今在上在下但知正己而无所求取于人,如此,则又何怨之有?但见心中泰然,虽上而不得于天,也只顺受其正,而无所怨憾于天,虽下而不合于人,也只安于所遇,而无所罪尤于人。”盖既无所求,则自不见其相违,既不见其相违,则自无所怨尤矣。君子之心不愿乎其外如此。
  【今评】处在上位的上级不要去欺凌下级,因为人都是平等的,在上位不应该借势压人、仗势欺人,在下位也不攀援巴结上级,虽处下位对上级也应该心胸坦荡,不卑不亢。从严从正要求自己,从来不去乞求别人施舍给自己任何好处。这样的人才称得上是君子。
  【原文】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
  【译文】所以,君子安居现状来顺应天命,小人却铤而走险妄图获得非分的东西。
  【张居正讲解】易,是平地。俟,是等待。命,是天命。险,是不平稳的去处。徼,是求。幸,是不当得而得的。子思承上文说:“君子惟素位而行,故随其所寓,自安居在平易的去处。其穷通得丧,一听候着天命,无有慕外的心。小人却有许多机巧变诈,常行着险阻不平稳的去处,而妄意分外趋利避害,以求理之不当得者。君子小人其不同如此。”
  【今评】“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居易”就是居在平易安定之处,“居易以俟命”,就是说不要去铤而走险,而是等待机会。相反,“小人行险以徼幸”,小人总是铤而走险,而且怀着侥幸的冒险心理。君子为人处世,应该堂堂正正,恪守本分,而不应该铤而走险,让自己陷于险境。
  
 
【原文】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
  【译文】孔子说:“君子立身处世就像射箭一样,射不中靶子,就转而检讨自身。”
  【张居正讲解】正、鹄,都是射箭的靶子。书在布上叫做正,栖在皮上叫做鹄。孔子说:“射箭虽是技艺,然有似乎君子,何以见之?盖君子凡事,只是正己而不求于人,那射箭的,若失了正鹄不中,只是反求诸己射的不好,更不怨那胜己的人,这即是正己而无求于人的意思,所以说射有似乎君子。”子思引此以结上文素位而行,不愿乎外之意。
  右第十四章。
  【今评】孔子说:“君子行道就像射箭,没有射中靶心,应该回到自己的射技上寻找原因。”在2003年世界男篮锦标赛中,立陶宛后卫雅思克维修斯投失了最后决定胜负的一个球,赛后他不埋怨裁判和队友,不找客观原因,坦陈:“美国队防守很好,那个球没有可能进。”这样不怨天尤人的态度,才是一个君子的态度,也是一个强者应该具有的态度。果然在2004年雅典奥运会上立陶宛再战美国队时,雅思克维修斯最后关键时刻连得10分,帮助立陶宛击败美国队立下了奇功。
  【原文】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
  【译文】君子实行中庸之道,就像走远路一样,必定要从近处开始;就像登高山一样,必定要从低处起步。
  【张居正讲解】迩,是近处。卑,是低处。子思说:“君子之道,虽无所不在,而求道之功,则必以渐而进,谨于日用常行之间,而后可造于尽性至命之妙,审于隐微幽独之际,而后可收夫中和位育之功。譬如人要往远处去,不能便到那远处,必先从近处起,一程一程行去,然后可以至于远。譬如人要上高处去,不能便到那高处,必先从低处起,一步一步上去,然后可以升于高。”君子之道,正与行远登高的相似,未有目前日用隐微处,有不合道理,而于高远之事方能合道者也。然则有志于高远者当知所用力矣。
  【今评】老子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荀子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都是行远必自迩,登高必自卑的意思。 万事总宜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否则,欲速则不达,结果适得其反。一切从自己做起,从自己身边切近的地方做起。
  【原文】《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宜尔室家,乐尔妻孥。”子曰:“父母其顺矣乎。”
  【译文】《诗经》说:“妻子儿女感情和睦,就像弹琴鼓瑟一样。兄弟关系融洽,和顺又快乐。你的家庭美满,你的妻儿幸福。”孔子说:“这样,父母也就称心如意了啊!”
  【张居正讲解】鼓,是弹。瑟、琴,都是乐器。翕,是合。耽,是久。孥是子孙。顺,是安乐的意思。子思承上文说进道有序,故引《小雅》之诗说道:“人能于闺门之内,妻子情好契合,如鼓瑟弹琴一般,无有不调合处。兄弟之间,翕然友爱,既极其和乐,又且久而不变,则能宜尔之室家,乐尔之妻孥矣。”诗之所言如此。孔子读而赞叹之说道:“人惟妻子不和,兄弟不宜,多贻父母之忧。今能和于妻子,宜于兄弟,一家之中,欢欣和睦如此,则父母之心,其亦安乐而无忧矣乎。”夫以一家言之,父母是在上的,妻子兄弟是在下的,今由妻子兄弟之和谐,遂致父母之安乐,是亦行远自迩、登高自卑之一验也。然则学者之于道,岂可不循序而渐进哉!
  右第十五章。
  【今评】要在天下实行中庸之道,首先得和顺自己的家庭。说到底,还是《大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循序渐进的道理。君子致力于中庸之道绝非好高骛远,而是在日常人伦的当下生活和家庭的安宁快乐之中逐步实现。君子大道在日常生活中体现出来,君子应该从自己家庭做起,从中显现出自己和谐和睦的融合能力、组织能力、协调能力。这就是中庸之道的朴素要求。
  【原文】子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
  【译文】孔子说:“鬼神的德行可真是大得很啊!”
  【张居正讲解】鬼神,即是祭祀的鬼神,如天神、地祇、人鬼之类。为德,犹言性情功效。孔子说:“鬼神之在天地间,微妙莫测,神应无方,其为德也,其至盛而无以加乎。”其义见下文。
  【今评】鬼神虽然无影无踪无声无迹,但是它的意志体现在万事万物上。为德,指的是鬼的性情和功效,说到底,人们可以从鬼神当中看出人的生活和个性的影子。
  【原文】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
  【译文】看它也看不见,听它也听不到,但它却体现在万物之中使人无法离开它。
  【张居正讲解】孔子说:“何以见鬼神之德之盛;盖天下之物,凡有形者皆可见,惟鬼神无形,虽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凡有声者,皆可闻,惟鬼神无声,虽听之不可得而闻也。然鬼神虽无形与声,而其精爽灵气,昭著于人心目之间,若有形之可见、声之可闻者,不可得而遗忘之也。夫天下之物涉于虚者,则终于无而已矣,滞于迹者,则终于有而已矣。若鬼神者,自其不见不闻者言之,虽入于天下之至无,自其体物不遗者言之,又妙乎天下之至有,其德之盛为何如哉!”然其所以然者,一实理之所为也。
  【今评】这一章借孔子对鬼神的论述说明道无所不在,道不可须臾离。另一方面,也是照应第12章说明君子之道费而隐,广大而又精微。看它也看不见,听它也听不到;但它却体现在万物之中使人无法离开它。作一个比喻,道也好,鬼神也好,就像空气一样,看不见,听不到,但却无处不在,无时不在,任何人也离不开它。既然如此,当然应该是人人皈依,就像对鬼神一样的虔诚礼拜了。
  【原文】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
  【译文】让天下的人都斋戒净心,穿着庄重整齐的服装去祭祀它,无所不在啊!好像就在人们的头上,好像就在人们左右。
  【张居正讲解】齐,是斋戒。明,是明洁。盛,是盛美的祭服。洋洋,是流动充满的意思。左右,是两旁。孔子说:“何以见鬼神之体物而不可遗?观于祭祀的时节,能使天下的人,不论尊卑上下,莫不斋明以肃其内,盛服以肃其外,恭敬奉承以供祭祀。当此之时,但见那鬼神的精灵,洋洋乎流动充满,仰瞻于上,便恰似在上面的一般,顾瞻于旁,便恰似在左右的一般。”夫鬼神无形与声,岂真在其上下左右哉!但其精灵昭著,能使天下之人,肃恭敬畏,俨然如在如此。所谓体物不遗者,于此可验矣。
  【今评】天下的人斋戒时清洁而隆重,穿着节日的盛装从事祭祀活动,这种庄严肃穆与日常生活的自由散漫不同。在这特殊的时刻,鬼神洋溢在灵动的气氛里,在祭祀的场所就好像在人们上方盘旋,在人们左右环绕一样。这样,人就体会到,除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外,生命世界中还有天地人神的关系。这也是平时我们所说的“举头三尺有神明”。
  【原文】《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
  【译文】《诗经》说:“神的降临,不可揣测,怎么能够怠慢不敬呢?”
  【张居正讲解】《诗》是《大雅·抑》之篇。格,是来。度,是测度。矧字,解做况字。射,是厌怠。三个思字,都是助语词。孔子又引《大雅·抑》之诗说道:“神明之来也,不可得而测度,虽极其诚敬以承祭祀,尚未知享与不享,况可厌怠而不敬乎?”观于此诗,则鬼神能使人畏敬奉承,而发见昭著者为有征矣。
  【原文】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
  【译文】由隐微而显著,真实的东西无法遮掩,就像这样啊!
  【张居正讲解】诚,是实理。孔子说:“鬼神不见不闻,可谓微矣。然能体物不遗,又如是之显,何哉?盖凡天下之物,涉于虚伪而无实者,到底只是虚无,何以能显?惟是鬼神,则实有是理,流行于天地之间,而司其福善祸淫之柄,故其精爽灵气,发见昭著而不可拚也,如此夫。”看来《中庸》一篇书,只是要人以实心而体实理,以实功而图实效,故此章借鬼神之事以明之。盖天下之至幽者,莫如鬼神,而其实不可拚如此。可见天下之事,诚则必形,不诚则无物矣,然则人之体道者,可容有一念一事之不实哉。
  【今评】这里进一步说明对于天地间人类无法捉摸的东西,人们应该保持一颗敬畏之心。孔子所说的“祭神如神在”就是这个道理。虽然隐微不可捉摸,但是人们也应该真诚地去面对,因为“鬼神”充盈在天地之间,体现在各种事物中,我们应该实事求是地去面对它。
  【原文】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
  【译文】孔子说:“舜该是个最孝顺的人了吧?德行方面是圣人,地位上是尊贵的天子,财富拥有整个天下,宗庙里祭祀他,子子孙孙都保持他的功业。
  【张居正讲解】子思引孔子之言说:“凡为人子者,皆当尽孝道以事其亲,然孝有大有小,若古之帝舜,其为大孝也与?何以见其孝之大,夫为人子者,非德不足以显亲,舜则生知安行,德为圣人,是所以显其亲者,何其至也。非贵不足以尊亲,舜则受尧之禅,尊为天子,是所以尊其亲者,何其至也。非富不足以养亲,而舜则富有四海之内,以天下养,是所以养其亲者,何其至也。又且上祀祖考以天子之礼,而宗庙之歆飨无已,所以光乎其前者又如是之隆。下封子孙为诸侯之国,而基业之传续无穷,所以裕乎其后者,又如是之远。”夫舜之德福兼隆如此,则所以孝其亲者,实有出于常情愿望之外者矣,此其所以为大孝与!
  【今评】这里说的就是舜施行中庸之道而获得了上天的眷顾,尧把王位让给了他,让他名扬四海,中庸之道施行到极致,福寿自然而然就如影随形地跟着来了。
  【原文】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
  【译文】所以,有大德的人必定得到他应得的地位,必定得到他应得的财富,必定得到他应得的名声,必定得到他应得的长寿。
  【张居正讲解】孔子说:“舜之德福兼隆,固所以为大孝。然自常人看来,福是天所付与,却似偶然得之,不可取必的一般。不知德乃福之本,福乃德之验,如影之随形,响之应声,盖理之必然者也。故舜既有圣人的大德,感格于天,必然贵为天子,得天下至尊之位;必然富有四海,得天下至厚之禄;必然人人称颂,得显著的声名;必然多历年所,得长久的寿数。”盖舜虽无心于求福,而福自应之如此,此所以能成其大孝也。
  【今评】天生我材必有用。只要你修身而提高德行,总有一天会受命于天,担当起治国平天下的重任。到那时,名誉、地位、财富都已不在话下。由此看来,儒学并不是绝对排斥功利,而只是反对那种急功近利,不安分守己的做法。换言之,儒学所强调的,是从内功练起,修养自身,提高自身的德行和才能,然后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地获得自己应该获得的一切。这其实也正是中庸之道的精神——凡事不走偏锋,不走极端,而是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
  【原文】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
  【译文】所以,上天生养万物,必定根据它们的资质而厚待它们。能成材的得到培育,不能成材的就遭到淘汰。
  【张居正讲解】材,是材质。笃,是加厚。栽,是栽植。培,是滋养。倾,是倾仆。覆,是覆败。孔子说:“舜以大德而获诸福之隆,非天有私于舜,乃理之自然者耳。观于天道之生万物,必各因其本然之材质而异其所加:如根本完固,栽植而有生意的,便从而培养之,雨露之所润,日月之所照,未有不滋长者;根本摇动,倾仆而无生意的,便从而覆败之,雪霜之所被,风寒之所折,未有不覆败者。”或培或覆,岂是天有意于其间?皆物之自取耳。
  【今评】天下万物必根据它的资质才华而去加以培养,应该栽培的就要好好地去栽培提升,那些不好的就应该铲除。圣人相信上天是公正的,只要你努力而尽到了诚心并具有大德,就必然得其位、得其名、得其禄、得其寿。只要是把自己内在的善良与真诚升华出来,个体的努力必然不负期望,会让自我走向成功之道。如同达尔文在《进化论》中所说的“物竞天择”,天道和人道是合二为一的,只要你努力进取,命运就会站在你这一边。
  【原文】《诗》曰:“嘉乐君子,宪宪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
  【译文】《诗经》说:“高尚优雅的君子,有光明美好的德行,让人民安居乐业,享受上天赐予的福禄。上天保佑他,任用他,给他以重大的使命。”
  【张居正讲解】《诗》,是《大雅·假乐》之篇。令,是善。申,是重。孔子又引诗说:“可嘉可乐的君子,有显显昭著的美德,既宜于在下之民,又宜于在上位之人,以此能受天之禄,而为天下之主,天既命而保佑之,又从而申重之,使他长享福禄于无穷也。”
  【原文】故大德者必受命。
  【译文】所以,有大德的人必定会承受天命。
  【张居正讲解】受命,是受天命为天子。孔子承上文又总论说:“由天生物之理,与诗人之言观之,可见有大德的圣人,必然受皇天的眷命而为天子,今舜既是有大德,正所谓物之栽者也,君子之嘉乐者也。则其受上天笃厚申重之命,而享禄位名寿之全,固理之必然者耳,尚可疑哉?”
  右第十七章。
  【今评】一个人如果能够奉行中庸之道,无论身处顺境逆境,处江湖之远还是居庙堂之高,他优秀的品德总是可以让身边的人受到感染,如沐春风,而自然而然身边的人也会赏识他,给他机会,这也是“大德者必受命”的道理,是金子,到哪里都是会发光的。
  【原文】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
  【译文】孔子说:“古代的帝王没有忧愁的大概只有文王吧。王季是他的父亲,武王是他的儿子。父亲创业,儿子继业。”
  【张居正讲解】这一节是说周文王的事。作,是创始。述,是继述。子思引孔子之言说:“自古帝王创业守成,皆未免有不足于心的去处,有所不足,则生忧虑,若是无所忧虑者,其惟周之文王乎。何以见之?凡前人不曾造作,自己便有开创之劳,后人不堪承继,将来便有废坠之患。二者皆可忧也。惟是文王以王季之贤为之父,以武王之圣为之子,王季积功累仁,造周家之基业,将文王要做的事预先做了,这是父作之。武王继志述事,集周家之大统,将文王未成的事,都成就了,这是子述之。”既有贤父以作之于前,又有圣子以述之于后,文王之心,更无有一些不足处,此其所以无忧也。
  【原文】武王缵大王、王季、文王之绪,一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
  【译文】周武王继承大王、王季和文王开创的事业,扫灭了殷商而得到了天下,自己的名声也没有被损坏,而且被尊崇为天子,拥有天下的财富,祖先享受宗庙的祭祀,子孙世代保有王业。”
  【张居正讲解】这一节是说武王的事。缵,是继。大王是武王的曾祖,王季是武王的祖,文王是武王的父。绪,是功业。戎衣,是盔甲之类。孔子说:“周自大王始基王迹,王季勤劳王家,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那时天命人心,去商归周,王业已是有端绪了,但未得成就。及至武王,能继志述事,缵承大王、王季、文王的功业,因商纣之无道,举兵而伐之,以除暴救民,只壹着戎衣还定了天下。夫以下伐上,其事不顺,其名不美,宜乎失了天下的显名,然那时诸侯率从,万姓悦服,人人爱戴称美他,并不曾失了光显的名誉,其得人心如此。以言其尊,则居天子之位,天下的臣民都仰戴他。以言其富,则尽有四海之内,天下的贡赋都供奉他,上而祖宗,则隆以王者之称,祀以天子之礼,自文王以前,都得歆飨其祭祀。下而子孙,则传世三十,历年八百,自成康以后,都得保守其基业,其得天眷又如此。”盖武王之有天下,一则承祖宗之业而不敢废,一则顺天人之心而不敢违。此则善述之孝,丕承之烈,所以后世莫及也。
  【今评】这一段是追述周文王的事迹,亦是从继承和发展历史的经验问题出发,并着重指出,有了承先启后的周文王的思想,有了周文王若干年辛勤治国,新政治国之策,也才有日后的武王伐殷。是周文王奠定了消灭殷商王朝的最根本的基础。而他的后代武王又能继承父亲的未竟之业,出兵伐纣,为民除暴,受到了天下的拥护。这都是由于文王德才兼备,武王秉承父志,才能得到命运的垂青,因为他们的文武之业都符合中庸之道。
  【原文】“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丧,达乎大夫;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
  【译文】“武王晚年的时候,授权周公成就文王、武王的德业,追封大王、王季为王,用天子之礼来祭祀先公。这种社会行为规范,通行到诸侯、大夫、士和平常百姓。如果父亲是大夫,儿子是士,父死按大夫之礼埋葬,儿子用士之礼来祭祀其父。如果父亲是士,儿子是大夫,父死依士之礼安葬,儿子用大夫之礼来祭祀其父。一年的守丧时期,通行到大夫,三年的守丧期,通行到天子;至于给父母守丧,不分贵贱都一样。”
  【张居正讲解】这一节是说周公的事。末,是老年。孔子说:“先时文王未为天子,于一应礼制,拘于势分而不得为。武王年老,才受天命,日不暇给,虽得为而不及为,是文王武王尊祖孝亲之德,尚有所欲为而未遂者。至周公辅佐成王,才一一都成就之。如古公、季历,是文王的父祖,周公于是推文武之意而追王之,尊古公为大王,尊季历为王季,生前只是侯爵,如今加称尊号,则文王武王之心,至是而慰矣。周之先公自组绀以上以至后稷,又是大王、王季的父祖,于是又推大王、王季之意,以天子之礼祀之,礼陈九献之仪,舞用八佾之数,当初祭以诸侯,如今祭以天子,则大王、王季之心,至是而慰矣。然不惟自尽其孝而已,又以天下之人虽名分不同,贵贱有等,他那孝亲报本之心,也与我一般,于是以所制之礼,推而下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使人皆得随分以尽其孝。如父做大夫,子做士,父殁之时,葬固以大夫之礼,而祭则以士之礼。如父做士,子做大夫,父殁之时,葬固以士之礼,而祭则以大夫之礼。盖葬从其爵,贻死者以安也。祭从其禄,伸生者之情也。又制为丧服之礼,期年的丧服,下自庶人,上达乎大夫,犹通行之。天子诸侯便不行了,盖伯叔昆弟之丧,犹可伸以贵贵之义,所谓亲不敢贵也。若三年之丧服,则下自庶人上达乎天子,皆通行之,何也?三年之丧父母之丧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恩义至重,无贵无贱,都是一般,所谓贵不敢亲也。”夫追崇之礼,行于王朝,丧祭之礼,达乎天下,孝心上下融彻,礼制上下通行,周公之所以成文武之德者如此。
  右第十八章。
  【今评】周公把这种礼仪、秩序、规矩推行到诸侯、大夫、士人和庶民中。父亲如果是大夫,儿子是士或者知识分子,父亲死了以后,用大夫的礼制来安葬,祭祀时则用儿子的士的礼制来对待。如果父亲是士,儿子是大夫,那么父亲死了以后,用士的礼制来安葬,而祭祀时用大夫的礼制。守丧一周年,达于大夫,守丧三年,达于天子。至于父母亲的丧服,则没有贵与贱的区别,天子君王和老百姓都是一样的。在今天这样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中按什么样的礼制安葬,与周代已经有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因此,这一部分不去过多探究。只需要清楚:古人是圣德相传,所制定的规矩和礼仪使得人人各得其位,生、养、死、葬,都有自己的位置和自己的名分。
  【原文】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
  【译文】孔子说:“武王、周公该是天下都认为孝的人了吧!”
  【张居正讲解】达,是通达。达孝,是通天下之人都谓之孝。子思引孔子之言说:“凡人之孝,止于一身一家,而未必能通乎天下。惟是武王周公,不惟自己能尽孝亲的道理,又能推以及人之亲,礼制大备,使人人皆得以尽其孝,所以通天下之人,都称他孝,而无有间然者,岂不谓之达孝矣乎!”
  【今评】周武王的所作所为、周公的所作所为,不仅仅自己能够传承祖先的意愿,恪守孝道,而且也用自己的行动设置了一个良好的社会行为规范。如果有更多的人这样做了,人类社会也就可以更好地发展下去了。所以社会上还是需要楷模作用带动大多数人来提高社会的风气。
  【原文】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
  【译文】所谓孝者,就是能够继承先人的志向;能够完成先人的事业。
  【张居正讲解】善,是能。继,是继续。志,是心之所欲者。述,是传述。事,是所已行者。两个人字,都是指前人而言。孔子说:“武王周公所以为达孝者,无他,以其能继志而述事也。盖前人之心志,有所欲为的,虽是不曾遂意,也望后人去承继他。武王、周公便能委曲成就,念念要接续前人的意向,不使他泯灭了,这是善继其志。前人之行事,有所已为的,虽是不曾成功,也望后人去传述他。武王周公便能斟酌遵守,件件要敷衍前人的功绪,不使他废坠了。”这是善述其事,武王周公之孝如此,所以达乎天下,而无一人不称其孝也。
  【今评】张居正认为孝道一是做到祖先想做但是没有做到的事情,第二是把祖先没有完成的事业做完。对于坏事,不但不能继承而且要立刻改正。这也是历史长河生生不息,万世长流的原因,假如我们没有正确审视历史的态度,那么历史长河也就会变得肮脏不堪。
  【原文】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
  【译文】春天和秋天,修建整理祖庙,陈列祭祀用的礼器,摆设祖先穿过的衣服,进献应时的祭品。
  【张居正讲解】春秋,是祭祀之时,四时皆有祭,举春秋,则冬夏可知。修,是修整。陈,是陈设。宗器,是先世所藏的重器。裳衣,是先王所遗的衣服。荐,是供献。时食,是四时该用的品物。孔子说:“武王周公所以善继志而述事者,何以见得?今以所制祭祀之礼言之,到春秋祭享的时节,于祖庙中门堂寝室,皆及时修整,以致其严洁而不敢亵渎,于先祖所藏的重器,都陈设出来,以示其能守而不敢失坠。于先王所遗的裳衣,必设之以授尸,不惟使神有所依,亦以系如在之思也。于四时该用的品物,心荐之以致敬,不惟使神有所享,亦以告时序之变也。”武王周公所制祭祀之礼,通于上下者如此。
  【今评】周公春秋两季举行祭祀的根本意义在于,对祖先伟业的歌颂,对祖先未竟事业的努力张扬,对祖先制定的政策的重新修订,也是对今人和后人的一次教导。在祭祀上,不管是修缮祖庙,还是把过去的祭祀祭器一一陈列,或是把祖先留下的衣服摆设出来,献上新鲜的时令水果,以表示后代的虔敬之心,都是必须按照一定的规矩来进行,制定这个规矩其实也就是权力的象征和分配,一方面人们祭祀祖先是希望祖先的神灵保佑自己,另一方面也是对现实的一种规范。
  【原文】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
  【译文】所谓宗庙的礼仪,是为了区分世系。排列出官职爵位的次序,是为了区别贵贱。进献祭品按职事排列,是为了区分才能。祭祀结尾由晚辈向长辈敬酒,是为了让晚辈也能尽责。宴饮按须发的黑白定座次,是为了区分年岁。
  【张居正讲解】序,是次序。昭穆,是宗庙的位次。在左边的为昭,取阳明之义。在右边的为穆,取阴幽之义。旅,是众。酬,是以酒相劝酬。燕,是燕饮。毛,是毛发。齿,是年齿。当祭于宗庙之日,宗庙的子孙,皆来与祭,其排列的班次,或在左、或在右,各照依其主而不紊者,所以序其何者为昭,何者为穆,使等辈先后之不至于混乱也。陪祀之臣,有公、有侯、有卿大夫,其爵不同,于祭之时,而序其或在前或在后,都有个次第者。所以分辨其孰为贵、孰为贱,使尊卑不至于搀越也。祭必有事,如宗,是掌管祠祭的;祝,是读祝文的。又有司尊的、执爵的,及奠帛赞礼的,皆事也。于祭之时,而序次其执事者。盖祭以任事为贤,所以分别其人之贤,择其德行之优、威仪之美、趋事之纯熟者为之,使非贤者不得与也。祭毕之时,同姓的兄弟与异姓的宾,众人饮酒,互相劝酬,其各家子弟,都着他举觯于其父兄,而供事于左右,所以然者,盖宗庙之中,以有事为荣,正所以逮及那子弟之贱者,使他亦有所事,而因事以申其敬也。饮宴之后,异姓之宾皆退之,又独宴同姓之亲,到这时节,不论爵位之崇卑,但以毛发之黑白为座次之上下,皆此者,盖同姓比之异姓为亲,故专论年齿以定座次,使长幼不至于失序也。夫序昭穆者,亲亲也。序爵者,贵贵也。序事者,贤贤也。逮贱者,下下也。序齿者,老老也。武王周公一祭祀之间,其意义之周悉如此。
  【今评】宗庙祭祀的一种礼制,就是区别秩序,区别先后的秩序。大致上说有以下几种,一是排列官爵区分贵贱,位高辈尊者走在前面。二是在同级中排列职事区分贤与不贤,能干不能干,部门重要不重要。三是劝酒喝酒的敬法,应是晚辈敬长辈,以显示出先祖的恩惠下达。四是饮宴时依据头发的黑白来排列座位,即在饮酒宴会时不太恪守等级秩序官位爵禄,而是注重年龄齿序大小。大家就位以后,升起先王的牌位,举行先王留下的祭礼,演奏先王的音乐,敬重先王所尊敬的祖宗,爱戴先王所爱戴的子孙和臣民。这些严格的规定都是为了区分亲疏和贵贱的秩序,体现了人们严别尊卑的等级观念。通过“神道设教”借助神灵来教育人们遵守社会秩序,用家庭来建立整个社会的秩序,可见古代执政者的良苦用心。
  【原文】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译文】就先王之位,行先王之礼,奏先王之乐,敬崇先王所敬重的人,爱慕先王所亲近的人,事奉去世者如同他们活着一样,事奉亡故者如同他们健在一样,这是孝行的极致啊。
  【张居正讲解】这一节是总结上文。践,是践履。所尊是先王的祖考。所亲,是先王的子孙臣庶。五个其字,都指先王而言。孔子说:“武王周公所制祭祀之礼,既善且备如此,可以见其善继而善述矣,何也?先王之对越神明必有位,所行必有礼,所奏必有乐。今武王周公祭祀之时,所践履的就是先王对越祖考的位次,所行的就是先王升降周旋的礼仪,所奏的就是先王感格神人的音乐。祖考是先王所尊崇也,今祭祀一举,致其诚敬,而祖考来格,是能敬先王之所尊矣。子孙臣庶,是先王所亲厚也。今祭祀一行,笃其恩爱,而情义联属,是能爱先王之所亲矣。以此观之,可见武王周公事奉先王无所不至。先王虽死,事他如在生的一般,先王虽亡,事他如尚存的一般。真可谓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而为孝之极至者也。”称曰达孝,不亦宜乎?
  【今评】在祭祀中,要让死者的意志好像还在延续一样,爱护他的亲人,完成他未竟的事业,遵守他以前制定的秩序,这样就是所说的“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死者并没有离开我们,而是仍然在监督我们的行为和举动,充分反映了中国古代人民的历史观念。
  【原文】“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译文】“祭祀天地之礼是为了事奉上帝而举行的祭祀仪式;宗庙之礼是用来祭祀祖先的。明白了祭祀天地、祖先的意义,治理国家就像看自己手掌一样吧。”
  【张居正讲解】郊,是祭天。社,是祭地。上帝,即是天,言上帝则后土在其中。禘,是五年的大祭。尝,是秋祭。言秋祭则其余在其中。示字与视字同。掌,是手掌。示诸掌,是说看得明白。孔子又说:“武王周公所制祭祀之礼,不但如上文所言而已。总而言之,有郊社之礼焉,有宗庙禘尝之礼焉。郊社之礼,或行于圜丘,或行于方泽,盖所以事奉上帝与后土,答其覆载生成之德也。宗庙之礼,或五年一举,或一年四祭,盖所以祭祀其祖先,尽吾报本追远之诚也。这郊社禘尝,是国家极大的礼仪,其中义理微妙,难于测识,若能明此礼仪而无疑,则理无不明,诚无不格,治天下国家的道理,即此而在,就如看自家的手掌一般,何等明白。”盖幽明一理,而幽为难知,神人一道,而神为难格,既能通乎幽而感乎神,则明而治人,又何难之有哉?夫武王周公之制礼,不惟善体乎先王,而又可通于治道,此所以尽伦尽制,而又合于中庸之道也。
  【今评】在儒家看来,祭祀祖先以外,还要祭天地,是为了报答天生万物和地载万物之恩。明白了祭天祭地的礼节和大祭小祭的意义和方式,治理国家就变得很容易了,如同看手掌上的东西一样清楚明白。因为如果懂得祭祀神的道理,就能够借助神灵来治理人民,“神道设教”就是这个道理,天地人神在儒家看来是一个有机互动的整体,而不是互相隔离开来的。
中 庸 下

  【原文】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
  【译文】鲁哀公询问政事。孔子说:“周文王、周武王的政事都记载在典籍上。他们在世,这些政事就实施;他们去世,这些政事也就废弛了。”
  【张居正讲解】哀公,是鲁国之君。方,是木版。简,是竹简。古时无纸,有事只写在木版竹简上,所以叫做方策。哀公问于孔子说:“人君为政的道理当如何?”孔子对说:“君欲行政,不必远有所求,惟在法祖而已。比我周文王武王,是开国的圣君,那时又有周公、召公诸贤臣辅佐,所行的政事都是酌古准今,尽善尽美的。如今布列于木版竹简之中,如《周官》《立政》诸书,及《周礼》所载,纪纲法度,固班班可考也。只是那一时的君臣,今已不存了。若使当今之时,上焉有文武这样的君,下焉有周召这样的臣,则当时立下的政事,如今件件都可举行,而文武之治,亦可复见于今日也。若是没有那样的君臣,则那政事便都灭息了。”载在方策者,不过陈迹而已,徒法岂能以自行哉?可见立政非难,得人为贵,上有励精求治之主,下有实心任事之臣,则立纲陈纪,修废举坠,只在反掌之间而已。不然虽有良法美意,譬之有车而无人以推挽之,车岂能以自行哉?此图治者,所当留意也。
  【今评】这一章是《中庸》全篇的枢纽。此前各章主要是从方方面面论述中庸之道的普遍性和重要性,这一章则从鲁哀公询问政事引入,借孔子的回答提出了政事与人的修养的密切关系,中国传统政治主张人治,中心是用贤人为政,用贤人的人格力量感化国民,所谓“上以风化下”就是这个道理,这一则故事告诉我们,政治并不远离我们,有什么样的人民,才有什么样的领导,进而才会产生什么样的政治社会。人才是政治的核心和根本。
  【原文】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
  【译文】治理人的途径是勤于政事;治理地的途径是勤于种植。说起来,政事就像蒲苇一样。
  【张居正讲解】人,指君臣说。敏,是快速的意思。树,是栽植。蒲卢,是蒲苇,草之最易生者。孔子说:“上有明君,下有良臣,便是得人。这人的道理,最能敏政。君臣一德,上下一心,一整饬间,而废者即兴,坠者即举,一修为间,而近无不服,远无不从,可以大明作之功,可以收综核之效,何等的快速。就似那地的道理一般,土脉所滋,凡有所栽植者,随植随长,无不快速也。夫人能敏政,则但得其人,则可以行政矣。而况这文武之政也者,是圣人行下的,合乎人情,宜于土俗,尽善尽美,至精至备,又是最易行者,就似那草中蒲苇一般,比之他物,尤为易生者也。”夫人道既能敏政,而王政又甚易行如此,苟得其人以举之,其于为治何有?
  【今评】孔子把政治比作芦苇,取的是它的生命力和可塑性。意思是说:什么样的人执政,就会有什么样的政治。尧舜禹汤文武执政,于是有仁政;纣王执政,于是有酒池肉林;始皇执政,于是有焚书坑懦;太宗执政,于是有贞观之治。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所以,孔子提出为政在人的问题,强调执政者的修养。
  【原文】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译文】所以,政事的实施在于人才,选取人才取决于君王自身,修养自己在于遵循大道,遵循大道要依据仁义。
  【张居正讲解】人,是贤臣。身,指君身说。道,即是天下之达道。仁,是本心之全德。孔子说:“由人存政举之易观之,可见天下有治人,无治法。所以为人君者,要举文武之政,只在择贤臣而任用之,惟得其人,然后纪纲法度,件件振举,而政事自无不行也。然人君一身,又是臣下的表率,如欲取人,必须先修自己的身,能修其身,然后好恶取舍,皆得其宜,而贤才乐为之用也。然要修身,又必于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的道理,各尽其当然之实,则一身的举动,都从纲常伦理上周旋,身自无不修矣。然要修道,又必全尽本心之天德,使慈爱恻怛,周流而无间,则五伦之间,都是真心实意去运用,道自无不修矣。”夫以仁修道,以道修身,则上有贤君,以身取人,则下有贤臣,由是而举文武之政,何难之有哉!
  【原文】“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
  【译文】仁就是爱人,亲爱亲族是最大的仁。义就是事事做得适宜,尊重贤人是最大的义。至于说亲爱亲族要分亲疏,尊重贤人要有等级,就是礼产生的原因。
  【张居正讲解】人,指人身而言。上一个亲字,是亲爱。下一个亲字,指亲族说。尊贤,是尊敬有德的人。杀,是降杀。等,是等级。礼,是天理之节文。承上文说:“修道固必以仁,而仁非外物,乃有生之初,所具恻怛慈爱之理,是即所以为人也。然仁虽无所不爱,而惟亲爱自己的亲族,乃能推以及人,而爱无不周,故以亲亲为大。有仁必有义,而义非强为,凡事物之中,各有当然不易的道理,是即所以为宜也。然义虽无所不宜,而惟尊敬那有道德的贤人,乃能讲明此理,而施无不当,故以尊贤为大。然这亲亲中间,又有不同,如父母则当孝敬,宗族则当和睦,自有个降杀。这尊贤中间,也有不同,如大贤则以师傅待之,小贤则以朋友处之,自有个等级。这降杀等级,都从天理节文上生发出来,所以说礼所生也。”曰仁、曰义、曰礼,三者并行而不悖,则道德兼体于身,而修身之能事毕矣。
  【今评】国君想处理好国家的政务,关键在于人才。得到了人才就要去栽培,而栽培就必须修养他自身的品德,修身就应该是用中庸之道。中庸之道集中体现在仁爱之心中。在“仁者爱人”中,爱父母是仁爱中最重要之事。人应该从爱自己的父母开始,一个人如果他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爱,却声称自己爱国家爱人民,是虚假不真而绝不可能的。在这个意义上,《中庸》认为爱自己的父母,是实行仁爱千里之行的第一步。
  【原文】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译文】所以,君子不能不修养自己。要修养自己,不能不侍奉亲族;要侍奉亲族,不能不了解他人;要了解他人,不能不知道天理。
  【张居正讲解】承上文说:“为政在人,取人以身。可见君子一身,关系最重。若不能修治其身,则其本不端,何以为取人的法则。所以君子不可不先修其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亲亲为仁之大。可见事亲是修身的先务,若不能善事其亲,则所厚者薄,无所不薄,身不可得而修矣。所以思修其身者,不可以不善事其亲。欲尽亲亲之仁,又必尊礼贤人,与之共处,然后亲亲的道理,讲究得明白。若不能尊贤取友以知人,则义理谁与讲明,是非无由辨白,以致辱身危亲者亦有之矣。所以思尽事亲之道者,又不可以不知人也。至若亲亲则有降杀,尊贤则有等级,都是天理之自然。若于这天叙天秩的道理,知之不明,则恩或至于滥施,敬或至于妄加,所尊所亲,处之皆失其当矣。所以思知人以为事亲之助者,又不可以不知天也。”由知天以知人,知人以事亲,则身修而有君矣。以身取人,则有臣矣。有君有臣,而文武之政焉有不举者哉!
  【今评】这里讲的是为政要从自身做起,但并不是简单地独善其身,而是在与社会和人群的维度中自我提高,在孝敬父母,结交良友的过程中提高自身的修养,而这一切最终又返回到“知天”上,知道天命,知道人的天性,就像德尔菲神庙的箴言所说“认识你自身”。修身是一切的源头,也是最终的终点。
  【原文】“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
  【译文】天下人共有的伦常关系有五项,用来处理这五项伦常关系的德行有三种。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间的交往,这五项是天下人共有的伦常关系;智、仁、勇,这三种是用来处理这五项伦常关系的德行。至于这三种德行的实施,自古及今一以贯之。
  【张居正讲解】达,是通达。昆弟,即是兄弟。德,是所得于天之理。一字,指诚说。孔子说:“天下古今人所共由的道理有五件,所以行这道理的有三件。五者何?一曰君臣、二曰父子、三曰夫妇、四曰兄弟、五曰朋友之交。在君臣则主于义,在父子则主于亲,在夫妇则主于别,在兄弟则主于序,在朋友则主于信。这五件是人之大伦,从古及今,天下人所共由的道理,不外乎此。就如人所通行的大路一般,所以说是天下之达道也。三者何?一曰知、二曰仁、三曰勇。知则明睿,所以知此道者。仁则无私,所以体此道者。勇则果确,所以强此道者。这三件是天命之性,从古至今,天下人所同得的,无少欠缺,所以说是天下之达德也。然达道固必待达德而后行,而其所以行之者,又只在一诚而已。”盖诚则真实无伪,故知为实知,仁为实仁,勇为实勇,而达道自无不行。苟一有不诚,则虚诈矫伪,而德非其德矣,其如达道何哉?故曰所以行之者一也。
  【今评】五达道是指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关系,有着深厚的社会基础和人伦道理。朱自清先生的名作《背影》中,孩子看到送自己远行的父亲背影非常感动,正是父亲的肩膀扛起了我们前行的希望,不能够忘恩忘义忘记仁爱。而夫妇之间如琴瑟一样和乐、和睦、和满。所以,人固然有自己的个性,但是一味张扬自己的个性最后导致与至爱亲朋们反目成仇,也是错误的。
  【原文】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译文】有的人生来就知道,有的人通过学习才知道,有的人要遇到困难后才知道,但只要他们最终都知道了,也就是一样的了。有的人自觉自愿地去实行它们,有的人为了牟取利益才去实行它们,有的人勉勉强强地去实行,而最终他们因实施而成功,也就是一样的了。
  【张居正讲解】这一节是说造道的等级。知之,是知此达道。困,是困苦。行之,是行此达道。利,是贪利。孔子说:“人性虽同,而气禀或异,以知此理而言,或有生来天性聪明,不待学习自然就知之的。或有讲习讨论,从事于学问然后知之的。或有学而未能,困苦其心,发愤强求然后知之的。这三等人,闻道虽有先后,然到那豁然贯通义理明白的去处,都是一般。所以说及其知之,一也。以行此理而言,或有生的德性纯粹,不待着力,安然自能行的。或有真知笃好,只见得这道理好,往前贪着去行的。或有力未能到,必待勉强奋发,而后能行的。这三等人,行道虽有难易,然到那践履纯熟,功夫成就的时节,也都一般,所以说,及其成功一也。”
  【今评】有的人天生就知道这些道理,有的人通过后天学习才知道,有的人是遇到困惑后经过磨难才琢磨出来这些道理,不管是先天的后天的都可以走向诚,因为诚本体为一。有些人是从容安详地去实行某种大道,有些人是贪图利益地去实行大道,就是急功近利地速成地去实行大道,还有人很勉强地要别人敦促他去实行道。不管是哪种途径,最终目的都是实行大道,这都是具有实现诚的可能性。
  【原文】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
  【译文】孔子说:“喜欢学习就接近了智,努力实行就接近了仁,知道羞耻就接近了勇。”
  【张居正讲解】这一节是未及乎达德而求以入德的事。孔子说:“人之气质虽有不同,然未尝无变化之术。如智以明道,固非愚者之所能。然若肯笃志好学,凡古今事物之理,时时去讲习讨论,不肯自安于不知,将闻见日广,聪明日开,虽未必全然是智,也就不堕于昏愚了,岂不近于智乎?仁以体道,固非自私者之所能,然若能勤励自强,事事去省察克治,实用其力,将见本心收敛,天理复还,虽未必纯然是仁,也就不蔽于私欲了,岂不近于仁乎!勇以任道,固非懦者之所能,然若能知己之不如人,而常存愧耻之心,不肯自暴自弃,将见耻心一萌,志气必奋,虽未必便是大勇,也就不终于懦弱了,岂不近于勇乎!”
  【今评】关于天下人共有的五项伦常关系,除了因进入民主时代而再无君臣关系外,其他几项关系都依然是与我们血肉相连而不可分割的,也都是需要我们正确处理而不可忽视的。至于处理这几项关系的三种德行,好学不倦就接近于聪明、明智,努力行善就接近于仁爱之意,懂得了耻辱就可以称之为勇敢。了解了好学、力行、知耻这三点,就知道应该如何修养自身。俗话说:羞耻之心,人皆有之,也就是说,知道羞耻是赶上别人的重要条件之一。个人是这样,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也是这样,所以,我们以毋忘国耻作为爱国主义教育的重要内容之一。究其实质,一个人只有知道羞耻,才能够勇于改正错误,勇于弥补自己的不足,迎头赶上别人,从而免于羞耻。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只有知道羞耻,才能够发愤图强,富国强兵,富民兴邦,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原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译文】知道这三点,就知道怎样修养自己,知道怎样修养自己,就知道怎样管理他人,知道怎样管理他人,就知道怎样治理天下和国家了。
  【张居正讲解】斯字,解做此字。三者,指上文三近而言。孔子说:“修身以道,而知、仁、勇之德,则所以行此道者,人若能知得好学、力行、知耻这三件,足以近之,便可以入于达德、行乎达道,所以修治其身之理,无不知矣。既知所以修身,则所以治人而使之尽其道者,即此而在。盖以己观人,虽有物我之间,然在我的道理,即是在人的道理,故知所以修身,便知所以治人也。既知所以治人,则所以治天下国家而使之皆尽其道者,亦即此而在。盖以一人观万人,虽有众寡之殊,然一个人的道理,即是千万人的道理。故知所以治人,便知所以治天下国家也。”夫以天下国家之治,而要之不外于修身,可见修身为致治之本矣。
  【今评】了解了如何修身养性,就知道怎样通过这件事情举一反三,去治理民众去从事政治。了解日常生活中的政治,就明白了如何去治理天下国家的要务。儒家思想强调从自我身体开始,从小处入手,然后去治理大国,这当然需要出于公心——“天下为公”的公心。有了公心有了公德有了好的口碑,又有了好的行政举措和人伦秩序,就可以按照正确的步骤去治理天下。
  【原文】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
  【译文】治理天下和国家有九条原则。那就是:修养自身,尊崇贤人,亲爱亲族,敬重大臣,体恤群臣,爱民如子,招纳工匠,优待远客,安抚诸侯。
  【张居正讲解】经,是常道。孔子说:“大凡人君治天下国家,有九件经常的道理,可以行之万世而不易者。第一件,要修治自己的身,使吾身之一动一静,皆足以为天下之表率。第二件,要尊礼贤人,使之讲明治道,以为修己治人之助。第三件,要亲爱同姓的宗族,凡施予恩泽都宜加厚,不可同于众人。第四件,要敬礼大臣,凡体貌恩数,都宜加隆,不可同于小臣。第五件,要体悉群臣,以己之心度彼之心,委曲周悉,把群臣们都看得如自己的身子一般。第六件,要子爱庶民,乐民之乐,忧民之忧,爱养保护,把百姓都看得如自己的儿子一般。第七件,要招来百样的工匠,集于国都,使他通工易事,以资国用。第八件,要绥柔远方来的使客人等,加意款待,使他离乡去国,不致失所。第九件,要怀服四方的诸侯,使他常为国家的藩屏,无有离叛之意。这九件乃治天下国家经常之道。从古及今,欲兴道致治者,决不能舍此而别有所修为也,所以叫做九经。”然此九者之中,又有自然之序,盖天下国家之本在身,故修身为九经之首。然必亲师取友,而后修身之道进,故尊贤即次之。道之所进莫先于家,故亲亲又次之。由家以及朝廷,故敬大臣、体群臣次之。由朝廷以及其国,故子庶民、来百工次之。由其国以及天下,故柔远人、怀诸侯次之。九经之序如此,而其本则惟在于修身,其要莫急于尊贤也。
  【今评】关于治理天下国家的九条原则,方方面面,实际上是《大学》里提出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几个阶段的具体展开。其实当时的社会形势已经有了很大变化,这九条已经很难实现了,但是只要国君能够修己为先,重用贤人,就可以逐渐完成这个计划。所以第一条仍然是修身为本,由近及远。
  【原文】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
  【译文】修养自身就能确立正道;尊崇贤人就不会思想困惑;亲爱亲族就不会惹得叔伯兄弟怨恨;敬重大臣就不会遇事无措;体恤群臣,士人们就会竭力报效;爱民如子,老百姓就会忠心耿耿;招纳工匠,财物就会充足;优待远客,四方百姓就会归顺;安抚诸侯,天下的人都会敬畏了。
  【张居正讲解】这一节是说九经的效验。道即是达道。诸父是伯父叔父。眩字解做迷字。孔子说:“治天下国家的九经,人君若能着实行之,则件件都有效验,如能修治自己的身,则达道达德,浑然全备,便足以为百姓的表率,而人皆有所观法矣。能尊礼有德的贤人,则薰陶启沃,聪明日开,闻见日广,于那修己治人的道理,都明白贯通,无所疑惑矣。能亲爱同姓的宗族,则为伯叔诸父的,为兄弟的,都得以保守其富贵,欢然和睦,而无有怨恨矣。能敬礼大臣,则信任专一,他得以展布其能,临大事、决大议,皆有所资而不至于迷眩矣。能体悉群臣,则为士的感激思奋,皆务竭力尽忠,以报答君上之恩矣。”
  【今评】这里讲的是施行九经的功效。国君修身养性,就可以做国民的楷模,天下人都有人效仿的榜样,就不会莫衷一是,随后选用贤才,和睦家族,信任群臣,体恤百姓,这样整个国家一条心,自然就会兴旺发达。
  【原文】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德,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既禀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
  【译文】像斋戒那样净心虔诚,穿着庄重整齐的服装,不符合礼仪的事坚决不做,是为了修养自身;驱除小人,远离女色,看轻财物而重视德行,是为了尊崇贤人;提高亲族的地位,给他们以丰厚的俸禄,与他们爱憎相一致,是为了勉励亲族亲近;有众多的官员供他们使用,这是为了劝勉大臣;提高忠信者的俸禄,这是为了勉励士;使用民役不误农时,少收赋税,这是为了爱民如子;经常视察考核,按劳付酬,这是为了招纳工匠;来时欢迎,去时欢送,嘉奖有才能的人,救济有困难的人,这是为了优待远客;延续断绝的世系,复兴灭亡的国家,治理祸乱,扶持危难,按时接受朝见,赠送丰厚,纳贡菲薄,这是为了安抚诸侯。
  【张居正讲解】这一段是说九经的事。齐,是斋戒。明,是明洁。盛服,是衣服整肃。谗,是谗佞的人,颠倒是非,最能伤害君子。色,是美色;货,是财利,最能移易人心。孔子说:“人君惟惮于拘束,乐于放纵,是以其身不能修治,必须内而斋明以收敛其心志,外而盛服以整肃其容仪,凡事都依着礼法行,非礼之事,绝不去干。如此,则内外交养,动静不违,而此身常在规矩之内,乃所以修身也。人君惟听信谗言,徇于货色,那好贤的意思,便就轻了。必须屏去那谗邪,疏远那美色,轻贱那货财,只专心一意贵重有德的人。如此则纯心用贤,而贤者乐为之用,乃所以劝贤也。同姓的宗族,常恐恩礼衰薄,所以怨望易生,必须体念宗室,尊其爵位,重其俸禄,他心里喜好的与他同好,心里憎恶的与他同恶,不至违拂其情。如此则诸父昆弟自然感悦,乃所以劝亲亲也。做大臣的,若教他亲理细事,便失了大体,必须多设官属,替他分头干办,足任他使令之役,如此则为大臣者,得以从容论道,经理天下的大事,乃所以劝大臣也。于群臣,待之不诚,则各生疑畏,而不肯尽心,养之不厚,则自顾不暇而不肯尽力,必须待之以忠信,开心见诚,不去猜疑他,养之以重禄,使他父母妻子皆有所仰赖。如此则士无仰事俯育之累,而乐趋事功以报效朝廷,乃所以劝士也。于百姓,使之不以其时,则劳民之力,敛之过于太重,则伤民之财,故虽有不容己之事,亦必待农工既毕之后,然后役使他。征敛他的税粮,又皆从轻而不过于厚,则百姓既有余财,又有余力,皆将欢欣爱戴,以亲其君上,乃所以劝百姓也。既字读做饩字。饩是牲口,禀是廪米。百工技艺的人,执事有勤惰之不同,必须日日省视他,月月考较他,以验其工程如何,勤的便多与他些廪饩,以偿其劳。惰的则少与他些,务与他的事功相称。如此则不惟勤者益知所勉,而惰者亦皆劝于勤矣,乃所以劝百工也。远方使客人等,于其回还时节,则授之旌节以送之,使关津不得阻滞,于其来的时节,则丰其委积以迎之,使百凡有所资给,其人之善者,则嘉美之,而因能以授之任,其不能者,则矜恕之,而亦不强其所不欲。如此,则款待周悉,天下之旅皆悦而愿出于其途,乃所以柔远人也。至若四方诸侯,有子孙绝嗣的,寻他旁枝来继续,使不绝其宗祀。有失了土地的,举其子孙而封之,使得复其爵土。治其坏乱,教他国中上下相安,持其危殆,教他国中大小相恤,每年使其大夫一小聘,三年使其卿一大聘,五年则诸侯自来一朝,朝聘各有其时,不劳其力也。我之燕赐于彼者则厚而礼节之有加,彼之纳贡于我者则薄,而方物之不计,厚往而薄来,恐匮其财也。如此则天下诸侯皆将竭其忠力,以藩卫王室,而无背叛之心,乃所以怀诸侯也。”九经之事如此。
  【今评】斋戒沭浴而穿上华丽的衣服,不符合社会行为规范的行为就不行动,这就需要修养自身;为什么要修养自身呢?除去谗言并远离表面的东西,轻视财货而重视人生的规律,这就是为什么要勉励贤人的道理。尊重贤人的地位,重赐贤人的俸禄,和同于贤人的喜好和憎恶,这就是为什么要勉励亲族亲人的道理了。为大臣设立众多的属官,足供使用,这就是为什么要勉励大臣的道理。尽心尽力信任并重赐俸禄,这就是为什么要勉励读书人的道理。按时使用劳动力并很少收取税赋,这就是为什么要勉励老百姓的道理。每天审视并每月检测,付给的粮食与工匠的工效相称,这就是为什么要勉励工匠的道理。热情相送盛情相迎,嘉奖有善行的人,庄重对待才能不足的人,这就是为什么要优待遥远的少数民族的道理。承续接继已经断绝了的世族,兴起那已经废除的国家,治理混乱扶持危难,朝见聘问要有定时,赠送要厚收礼要薄,这就是为什么要安抚各地诸侯的道理。
  【原文】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译文】总而言之,治理天下和国家有九条原则,但实行这些原则的方法都是一样的。
  【张居正讲解】孔子既详言九经之事,又总结之说道:“人君治天下国家,有这九件经常的道理,其事与效验,固各不同,然所以行那九经,只是一件,曰诚而已矣。”盖天下之事,必真实而无妄,乃能常久而不易,若存的是实心,行的是实事,则九经件件修举,便可以治天下国家。若一有不诚,则节目虽详,法制虽具,到底是粉饰的虚文而已,如何可以为治乎?故曰:“所以行之者一也。”
  【今评】儒家认为要治理一个大国,九经只是制度方面的内容,重要的是国君以及人民的精神力量,制度方面可以被修正或是改变,因为制度只是一种方法或是工具,关键在于使用这件工具的人的心态,如果这个人的信念坚定,那么国家必然繁荣昌盛,如果国君三心二意,那么再好的制度也不过是花拳绣腿的表面功夫。所以执政者要具有“诚”的精神力量才可以去治国。
  【原文】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译文】任何事情,事先有准备就会成功,没有准备就会失败。说话先有准备,就不会无序;做事先有准备,就不会受窘;行动先有准备,就不会失误;道路预先选定,就不会走投无路。
  【张居正讲解】凡事,指达道、达德、九经,以及日用大小的事务皆是。豫,是素定。跲,是颠踬,如人行路跌倒的一般。困,是窘迫。疚,是歉。承上文说:“九经之行,固贵于诚,然不但九经而已,但凡天下之事,能素定乎诚,则凡事都有实地,便能成立,若不能素定乎诚,则凡事都是虚文,必致废坏。何以言之?如人于言语先定乎诚,不肯妄发,则说的都是实话,自然顺理成章,不至于蹉跌矣。人于事务先定乎诚,不肯妄动,则临事便有斟酌,自然随事中节,不至于窘迫矣。身之所行者先定乎诚,则其行有常,自然光明正大,而无歉于心,何疚之有?道之当然者先定乎诚,则其道有源,自然泛应曲当,而用之不竭,何穷之有?”所谓凡事豫则立者如此,苟为不诚,则言必至于跲,事必至于困,行必至于疚,道必至于穷矣。
  【今评】豫则立,不豫则废,和孔子所说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论语·卫灵公》)很接近。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不打无准备之仗,值得我们贯彻到实际生活中去,首先自己的心中要有坚定的信念,这信念才是自己事业的源泉,如果心中有了目标和信心,那么曲折阻碍不过是自己前进道路的一部分而已,这也是诚心正意的作用。尼采说:任何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变得更加强大。也是这个道理。
  【原文】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译文】在下位的人,如果得不到在上位的人信任,就不可能治理好平民百姓。得到在上位的人信任有办法,得不到朋友的信任就得不到在上位的人信任;得到朋友的信任有办法,不孝顺父母就得不到朋友的信任;孝顺父母有办法,自己不真诚就不能孝顺父母;使自己真诚有办法,不明白什么是善就不能够使自己真诚。
  【张居正讲解】这一节承上文推言素定的意思。获字,解做得字。孔子说:“凡事皆当素定乎诚,如在下位的人,若要治民,必得了君上的心,肯信用他,方才行得。若不能得君上的心,则无以安其位而行其志,要行些政事,人都不肯听从,民岂可得而治乎?故欲治民者,当获乎上也。然要获乎上,不在乎谀悦以取容,自有个道理,只看他处朋友如何,若是平昔为人,不见信于朋友,则志行不孚,名誉不著,要见知于在上的人,岂可得乎?故欲获乎上者,必信于朋友也。然要朋友相信,不在乎交结以取名,自有个道理,只看他事父母如何。若平日不能承顺父母,得其欢心,则孝行不修,大节已亏,岂能取信于朋友之间乎?故欲信友者,当顺乎亲也。然要顺亲,亦不在乎阿意以曲从,也有个道理,只在能诚其身。若反求诸身,未能真实而无妄,则外有承顺之虚文,内无敬爱之实意,岂能得父母之欢心乎?故欲顺亲者,当诚乎身也。然诚身功夫,又不是一时袭取得的,也有个道理,只在能明乎善,若不能格物致知,先明乎至善之所在,则好善未必是实好,恶恶未必是实恶,岂能使所存所发,皆真实而无妄乎?”故欲诚身者,当明乎善也。能明善以诚身,则顺亲、信友、获上、治民,何难之有?即在下位者欲获上治民而推之一本于诚,则凡事可知矣。
  【今评】处在下位的人如果没有得到上面的信任,是不可治理民众的,意思是说处在下位的人只有得到了上级的信任才可以大治。以此类推,要得到上面的信任有一条法则,首先要得到亲朋好友的信任,要得到亲朋好友的信任,这样才可能去治理百姓。要得到亲朋好友的信任,其关键就是要孝敬父母,因为一个不孝敬父母的人,怎么可能并有能力得到亲朋好友的信任呢?孝敬父母的关键是自身要诚,假心假意把父母亲当成工具来利用,怎么可能得到父母亲的信任呢?怎么会得到他们无私的爱呢?要得到自身之诚,首先要发扬自己善的德行。从最小的开始推陈,要得到自身最善的德行,就必须反身自诚,说到底就是一个“诚”字。不妨反推之:先要自身诚,才能够去行善;只有去行善,才可能自身而诚,并且得到父母亲的爱;得到了父母亲的爱,才可能得到亲朋好友的爱;得到亲朋好友的爱,才可能去治理天下,并且得到上级的认可,得到上级的信赖。
  【原文】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译文】真诚是上天的原则,追求真诚是做人的原则。天生真诚的人,不用勉强就能做到,不用思考就能拥有,自然而然地符合上天的原则,这样的人是圣人。努力做到真诚,就要选择美好的目标执著追求。
  【张居正讲解】诚,是真实无妄。从容,是自然的意思。择,是拣择。固,是坚固。执,是执守。承上文诚身说:“这诚之为道,原是天赋与人的,盖天以实理生万物,人以实理成之为性,率其性而行之,本无间杂,不假修为,乃天与人的道理,自然而然,所以说是天之道也。若为气禀物欲所累,未能真实无妄,而用力以求到那真实无妄的去处,这是人事所当然者,乃人之道也。诚者之事何如,其行则安而行之,不待勉强而于道自无不中,其知则生而知之,不待思索,而于道自无不得。此乃从容合道的圣人,全其天而无所假于人为者也。诚之者之事何如?其知则未能不思而得,必拣择众理以明善,其行则未能不勉而中,必坚守其善以诚身,此乃用力修为的贤人,尽人以合天者也。”然自古虽生知安行之圣,亦必加学问之功,夫其得之于天者既全,而修之于人者又力,此所以圣而益圣欤?
  【今评】这里讲的是“天道”之“诚”,天生万物,全是自然而然,没有一点勉强的意思。人也应该效法天道之诚,自然而然,不被外界物欲所羁绊,而这一点又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真正能够发自本心的人就是圣人,这样的人自然就可以做到这一点,然而平常人就要选择善道而坚持不懈去做,让这善道最终内化为自己的心灵。
  【原文】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译文】广泛学习,详细询问,周密思考,明确辨别,切实实行。
  【张居正讲解】承上文说:“择善而固执之,固诚之者之事。然其用功之节目,又不止一端。第一要博学,天下之理无穷,必学而后能知。然学而不博,则亦无以尽事物之理,故必旁搜远览,凡古今事物之变,无不考求,庶乎可以广吾之闻见也,这是博学之。所学之中有未知者,必须问之于人,然问而不审,则苟且粗略,而无以解心中之惑,故必与明师好友,尽情讲论,仔细穷究,庶乎可以释吾之疑惑也,这是审问之。虽是问的明白了,又必经自家思索一番,然后有得,然思而不慎,又恐失之泛滥,过于穿凿,虽思无益矣。故必本之以平易之心,求之于真切之处,而慎以思之,庶乎潜玩之久而无不通也。既思索了,又以义理精微,其义利公私之间,必加辨别,然辨而不明,则毫厘之差,谬以千里,虽辨无益矣。故必条分缕析,辨其何者为是,何者为非,何者似是实非,何者似非而实是,一一都明以辨之,庶乎尽其精微而不差也。夫既学而又问之、思之、辨之,则于天下之义理,皆已明白洞达而无所疑,可以见之于行矣。然行而不笃,则所行者徒为虚文,而终无所成就,又必真心实意,敦笃而行,无一时之间断,无一念之懈怠,则所知者皆见于实事,而不徒为空言矣,所以又说笃行之。”夫博学、审问、慎思、明辨,所以择善也。笃行,所以固执也。五者,皆诚之者的功夫,学知利行之事也。
  【今评】这是说如何做到诚的问题。坚持不懈,择善固执是纲,选定美好的目标而执著追求。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是追求的手段,要广泛学习,不懂的东西要仔细地询问别人,将自己学到的东西进行反思,进而综合地去比较考察,最后做到知行合一,用自己的知识去指导自己的生活和实践。
  【原文】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
  【译文】要么不学,学了没有学会绝不罢休;要么不问,问了没有懂得绝不罢休;要么不想,想了没有想通绝不罢休;要么不分辨,分辨了没有明确绝不罢休;要么不实行,实行了没有成效绝不罢休。别人用一分努力就能做到的,我用一百分的努力去做;别人用十分的努力做到的,我用一千分的努力去做。
  【张居正讲解】弗字,解做不字。措字,解做止字。承上文说:学、问、思、辨、笃行,固是求诚之事,然有一样资禀庸下的,未能便成,必须专心致志着实用功,乃能有成。如古今事物之理,不学则已,但去学时,便要博闻强记,件件都理会得过才罢。若有不能,不止也。有疑惑的,不问则已,但去问时,便反复讲究,件件都要知道才罢,若有不知,不止也。有该思索的,不思则已,但去寻思,则必再三筹度,务要融会贯通才罢,若有不得,不止也。有该辨别的,不辨则已,但去分辨,则必细细剖析,务要明白不差才罢,若有不明,不止也。及其见诸躬行,不行则已,但行的时节,务要践履笃实,抵于有成才罢,若有不笃,不止也。他人一遍就会了,自己必下百遍的功夫,他人十遍就会了,自己必下千遍的功夫,务求其能而后已,这是困知勉行者之事也。
  【今评】学习讲究不断进取,不断思索,遇到问题,一定要刨根问底,弄明白为止,做事也不能半途而废。一件事情别人用一分的努力就做到,自己要用十倍的努力。人家通过了十倍的努力,自己要千倍的勤奋。也就是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所有的学习和行动,所谓的知行合一,是靠坚韧不拔的毅力往前推进的。
  【原文】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译文】如果真能够做到这样,虽然愚笨也一定可以聪明起来,虽然柔弱也一定可以刚强起来。
  【张居正讲解】此道,指上一节说。常人有志者少,无志者多。未有能实用其力者,若果能于那学问思辨笃行,用了百倍的功夫,则义理自然浑融,气质自然变化,虽是生来愚昧的,久之亦将豁然贯通,而进于明矣。虽是生来柔弱的,久之亦能毅然自守,而进于强矣。况本是聪明强毅的,而又能加勤励不息之功,有不为大知大勇者乎。
  右第二十章。
  【张居正讲解】谨案此章,言帝王治天下之大经大法,极其详备。首言举行文武之政,在于有君有臣,而尤归重于君身,盖有君则自然有臣也。中言以三达德而行五达道,皆修身之事。九经则自身而推之家国天下,终言修己治入,必本于一诚,而学问思辨笃行之功,则所以求立乎诚者也。夫至诚者,天德也,九经之事,王道也。有天德而后可以行王道,其要在于典学,伏惟圣明留意焉。
  【今评】这是讲学习对人的改造,通过不懈地学习,天资愚笨的人也能变得聪明,性格柔弱的人也会变得坚强,学习的过程其实也就是投身社会接受锻炼的过程。爱因斯坦就是一位从笨瓜到科学巨人的典型。爱因斯坦幼年时是出了名的笨蛋,3岁还不会说话!读书时是不爱玩耍的讨厌的学生。6岁时,被老师叫到名字,竟呆若木鸡,引来一片轻蔑的笑声:差劲的笨瓜。当时老师给他的评语是:智力迟钝,话说不清楚,成不了才。读中学时,教导主任给他下了个结论:干什么都一样,反正一事无成。考大学时,语文和生物竟然不及格,不得不补习一年。看来爱因斯坦日后成为科学奇才,绝不是靠早慧,而靠着一颗勤奋好学,勇于独立思考,不断探索的心!
  【原文】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译文】由真诚而自然明白道理,这叫做天性;由明白道理后做到真诚,这叫做人为的教育。真诚也就会自然明白道理,明白道理后 也就会做到真诚。
  【张居正讲解】诚,是真实无妄。明,是事理洞达。子思承孔子天道人道之意以立言说道:“人之造道等级虽有相悬,及其成功,则无二致。固有德无不实,而明无不照,由诚而明的,这叫做性。盖圣人之德,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天性本来有的,故谓之性。性,即天道也。有先明乎善,而后能实其善,由明而诚的,这叫做教。盖贤人之学,以择而精,以执而固,由教而后能入的,故谓之教。教,即人道也。夫曰性曰教,虽有天道人道之殊,然德无不实者,固自然清明在躬,无有不明,而先明乎善者,也可以到那诚的地位,及其成功,则一而已矣。”所以说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右第二十一章。
  【今评】无论是天性还是后天人为的教育,只要做到了真诚,二者也就合一了。明道向善不问先天后天。这里说明了先天因素和后天的教育应该结合起来,提高人们的素质,毕竟天资聪慧的人还是少数。
  【原文】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译文】只有天下极端真诚的人能充分发挥他的本性;能充分发挥他的本性,就能充分发挥他人的本性;能充分发挥他人的本性,就能充分发挥万物的本性;能充分发挥万物的本性,就可以助长天地的演化繁育;能助长天地的演化繁育,就可以与天地并列为三了。
  【张居正讲解】天下至诚,是说圣人之德,极诚无妄天下莫能过他。赞,是助。化育,是变化生育。参,是并立为三的意思。子思说:“天命之性,本自真实无妄,只为私欲蔽了,见得不明,行得不到,所以不能尽性。独有天下至诚的圣人,其知生知,其行安行,纯乎天理而不杂于人欲,故能于所性之理,察之极其精,行之极其至,而无毫发之不尽也。然天下的人,虽有智愚贤不肖,其性也与我一般,圣人既能尽己之性,由是推之于人,便能设立政教,以整齐化导之,使人人都复其性之本然,而能尽人之性矣。天下的物,虽飞潜动植不同,其性也与人一般,圣人既能尽人之性,由是推之于物,便能修立法制,以撙节爱养之,使物物各遂其性之自然,而能尽物之性矣。夫人物皆天地之所生,而不能使之各尽其性,是化育也有不到的。今圣人能尽人物之性,则是能裁成辅相,补助天地之所不及矣,岂不可以赞天地之化育乎!既能赞天地之化育,则是有天地不可无圣人,天位乎上而覆物,地位乎下而载物,圣人位乎中而成物,以一人之身,与天地并立而为三矣,岂不可与天地参乎!”至诚之功用,其大如此,然天地万物之理,皆具于所性之中,参赞位育之功,不出于尽性之外,学圣人者,但当于吾性中求之。
  右第二十二章。
  【今评】真诚者只有首先对自己真诚,然后才能对全人类真诚。真诚可使自己立于与天地并列为三的不朽地位。唯独这天下最诚实的性,才可以尽到人的天赋本性。能尽其天性,才能尽到人之性。能尽人之本性,才可以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本性,才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就是可以促进万物发展,而不是去违背或对抗自然规律。这是用人的善心和诚意去促进天地之化育,生生不息的一种道。如果能使人道与天道相通,身与心相印,就可“与天地参矣”,人就可以与上天和大地并列为三,达到天、地、人鼎足并列的境界。
  【原文】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译文】比圣人次一等的贤人致力于某一方面。致力于某一方面也能做到真诚,做到了真诚就会表现出来,表现出来就会逐渐显著,显著了就会发扬光大,发扬光大就会感动他人,感动他人就会引起转变,引起转变就会潜移默化。只有天下最真诚的人能使人潜移默化。
  【张居正讲解】其次,是指贤人以下说。致,是推及。曲,是善之一偏处。盖人之心,虽为物欲所蔽,然良心未曾泯灭,必有一端发见的去处,这叫做曲。若能就此扩充之,到那至极的去处,叫做致曲。形是发见于外,著是显著,明是光明,动是感动,变是改变,化是浑化。子思说:“天下至诚的圣人,固能尽其性之全体,而能尽人物之性,以收参赞之功矣。其次若贤人以下,诚有未至者,却当何如用功,盖必由那善端发见之一偏处,悉推致之以各造其极,如一念恻隐之发,则推之以至于无所不仁。一念羞恶之发,则推之以至于无所不义,而曰礼曰智,莫不皆然,这便是能致曲了。夫一偏之曲,既无不致,则有以通贯乎全体,而无不实矣,所以说曲能有诚。诚既积于中,则必发于外,将见动作威仪之间,莫非此德之形见矣。既形,则自然日新月盛,而愈显著矣。既著,则自然赫喧盛大,而有光明矣。盖实德之积于中者日盛,故德容之见于外者愈光,内外相符之机,有不容掩者如此。诚既发于外而有光明,则人之望其德容者,自然感动,而兴起其好善之心矣。既动,则必改过自新,变其不善以从吾之善矣。既变,则久之皆相忘于善,浑化而无迹矣。盖诚之动乎物者既久,则人之被其化者愈深,人己相符之机,有莫知所以然者如此。夫感人而至于化,岂是容易到得的?惟是天下至诚的圣人,才能感人到那化的去处。今致曲者积而至于能化,则亦天下至诚而已矣。”夫由诚而形、而著、而明,所谓能尽其性者也。由动而变、而化,所谓能尽人物之性者也,而参赞在其中矣。虽由致曲而入,及其成功则一也。
  右第二十三章。
  【今评】这一段说的是“正心诚意”要从小事做起,所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根据自身的特点逐渐培养自己的善良天性。人虽然天资上有所差别,但是向善之心人皆有之,走上善的道路其实也就是一念之功,佛家所谓的“放下屠刀,回头是岸”也就是这个道理,最终在自己坚持不懈地行动当中,自己已经自然而然地达到了目标。我国的篮球明星姚明就说过:“我没有给自己定什么很长远的目标,只是一步一步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最后发现自己离目标已经很近了。”
  【原文】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
  【译文】极端真诚可以预知未来的事。国家将要兴旺,必然有吉祥的征兆;国家将要衰亡,必然有不祥的异常现象。呈现在占卜的蓍草龟甲上,体现在形貌仪态上。祸福将要来临时,是福可以预先知道,是祸也可以预先知道。所以极端真诚就像神灵一样微妙。
  【张居正讲解】前知,是预先知未来的事。祯祥,是福之兆,如麒麟、凤凰、景星、庆云,各样的祥瑞都是。妖孽,是祸之萌,如山崩、川竭、地震、星陨,各样的灾异都是。蓍,是蓍草。龟,是灵龟。皆用以占卜者。四体,指动作威仪说。神,是鬼神。子思说:“人之德有不实,则理有不明,虽目前的事,尚不能知,况未来者乎?独有极诚无妄的圣人,天理浑然,无一毫私伪,故其心至虚至灵,于那未来的事,都预先知道,然此岂有术数以推测之哉?盖自有可知之理耳。如国家将要兴隆,必先有祯祥的好事出来,国家将要败亡,必先有妖孽不好的事出来。或著见于蓍龟占卜之间,而有吉有凶,或发动于四体威仪之际,而有得有失。凡此皆祸福将至,理之先见者也。惟至诚圣人,则有以察其几,善,必先知之,不待其福既至而后知也。不善,必先知之,不待其祸既至而后知也。所以至诚之妙,就如鬼神一般。”盖凡幽远之事,耳目心思所不及者,人不能知,除是鬼神知得。今圣人虚灵洞达,能知未来,则与鬼神何异,所以说至诚如神。然天地间只是一个实理,既有是理,便有预先形见之几,圣人只是一个实心,心体既全,自有神明不测之用,岂若后世谶纬术数之学,穿凿附会,以为知者哉!
  右第二十四章。
  【今评】《中庸》突出了预感的文化征候和国家命运的重要性。每次当风雨飘摇、山雨欲来风满楼时,那些忧国忧民,具有远见卓识之人能够先行知道,而那些亡国之前还隔江犹唱《后庭花》的人却浑然不觉。清代诗人黄景仁有首诗《癸巳除夕偶成》“千家笑语漏迟迟,忧患潜从物外知。悄立市桥人不识,一星如月看多时。”漏,是古代的计时器。除夕之夜,在千家万户欢声笑语中时间慢慢逝去。诗人孤独寂寞地一人站在市桥之上,仰望星空陷入沉思。他感到可见的现实之外,似乎酝酿着某种危机正在暗暗向社会袭来,而沉浸在节日欢乐中的人们尚未觉察。这首诗作于1773年,当时正是所谓乾隆盛世,过了这个盛世,清王朝就急剧走下坡路了。作者不是未卜先知,而是居安思危,这正是我们文化传统中可贵的忧患意识。
  【原文】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
  【译文】真诚是自我的完善,道是自我的引导。
  【张居正讲解】子思说:“真实无妄之谓诚。这诚是人所以自成其身的道理,如实心尽孝,才成个人子,实心尽忠,才成个人臣,所以说是自成也。体此诚而见于人伦日用之间,则谓之道,这道,乃人所当自行的,如事亲之孝,为子的当自尽,事君之忠,为臣的当自尽,所以说是自道也。”
  【原文】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
  【译文】真诚是事物的发端和归宿,没有真诚就没有了事物。因此君子以真诚为贵。
  【张居正讲解】物,是事物。子思说:“何以见得诚为自成,而道当自道?盖天下事物,莫不有终,莫不有始,终不自终,是这实理为之归结,始不自始,是这实理为之发端,彻头彻尾,都是实理之所为,是诚为物之终始,而物所不能外也。人若不诚,则虽有所作为,到底只是虚文,恰似不曾干那一件事的一般,如不诚心以为孝,则非孝,不诚心以为忠,则非忠。所以君子必以诚之为贵,而择善固执以求到那真实之地也。若然,则能有以自成,而道亦无不行矣。”
  【原文】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
  【译文】不过,真诚并不是自我完善就够了,是用来成就事物的。自我完善是仁,完善事物是智。仁和智是出于本性的德行,是融合自身与外物的准则,所以任何时候施行都是适宜的。
  【张居正讲解】时措,是随时而行无不当理。子思说:“诚固所以自成,然又不止成就自家一身而已,天下的人同有此心,同有此理,既有以自成,则自然有以化导他人,而使之皆有所成就,亦所以成物也。成己,则私意不杂,全体混然,叫做仁。成物,则因物裁处各得其当,叫做知。然是仁、知二者,非从外来,乃原于天命,是性分中固有之德也,亦不是判然为两物的,与生俱生,乃内外合一的道理。君子特患吾心有未诚耳,心既诚,则仁、智兼得,一以贯之,将见见于事者,不论处己处物,以时措之而皆得其当矣。”此可见仁智一道,得则俱得,物我一理,成不独成,岂有能成己而不能成物者乎?所以说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
  右第二十五章。
  【今评】好学近乎智,力行近乎仁。这里把智、仁与真诚的修养结合起来了。因为,真诚从大的方面来说,是事物的根本规律,是事物的发端和归宿;真诚从细的方面来说,是自我的内心完善。所以,要修养真诚就必须做到物我同一,天人合一。而要做到这一点既要靠学习来理解,又要靠实践来实现。这里最值得注意的是真诚的外化问题,也就是说,真诚不仅仅像我们一般所理解的是一种主观内在的品质,自我的道德完善,而是还要外化到他人和一切事物当中去。马克思说过: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终彻底解放无产阶级自己。自己解放了,全人类都解放了,世界也就大同了。自己真诚了,他人真诚了,真诚无处不在,无时不有,世界也就美好无欺了。
  【原文】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
  【译文】所以,极端真诚是没有止息的。没有止息就会保持长久,保持长久就会显露出来,显露出来就会悠远,悠远就会广博深厚,广博深厚就会高大光明。
  【张居正讲解】息,是间断。久,是常于中。征,是验于外。悠,是悠长。远,是久远。博厚,是广博深厚。高明,是高大光明。子思说:“人之德有不实,则为私欲所间杂,而其心不纯,不纯则有止息之时,圣人之德,既极其真实,而无一毫之虚伪,则此心之内,纯是天理流行,而私欲不得以间之,自无有止息矣。既无止息,则心体浑全,德性坚定,自然始终如一,常久而不变矣。存诸中者既久,则必形见于威仪,发挥于事业,自然征验而不可掩矣。既由久而征,则凡所设施,都是纯王之政,自然悠裕而不迫,绵远而无穷矣。惟其悠远,则积累之至,自然充塞乎宇宙,浃洽于人心,广博而深厚矣。惟其博厚,则发见之极,自然巍乎有成功,焕乎有文章,高大而光明矣。”盖德之存诸中者,既极其纯,故业之验于外者,自极其盛,此至诚之妙,所以能赞化育而参天地者也。
  【今评】日落月升,周而复始,中国文化讲究天人合一,天地之道永不止歇,而人们追求正心诚意之道也应该永无止境,既然永无止境,就不该被外在的欲望所侵扰,怀着一颗平常心长久坚持,厚积薄发,事业最终会有所成功。
  【原文】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
  【译文】广博深厚的作用是承载万物;高大光明的作用是覆盖万物;悠远长久的作用是生成万物。
  【张居正讲解】这一节是说圣人与天地同用。子思说:“至诚之功用,所积者既广博而深厚,则天下之物,无不在其包括承受之中,而咸被其泽,是固所以载物也。所发者既高大而光明,则天下之物,无不在其丕冒照临之下,而咸仰其光,是固所以覆物也。其博厚高明者,又皆悠长而久远,则天下之物,常为其所覆载,而得以各遂其生,各复其性,是固所以成物也。”
  【今评】君子修身养性的美好品德不仅先于自身,而且还要显露发扬出来,达到悠远长久、广博深厚、高大光明,从而承载万物,覆盖万物,生成万物。这里说的是一个知识分子应该心系家国天下,这也是中国历代知识分子的优良传统。
  【原文】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
  【译文】广博深厚媲美于地,高大光明媲美于天,悠远长久则是永无止境。
  【张居正讲解】这一节是说圣人与天地同体。配,是配合。疆,是疆界。子思说:“承载万物者莫如地,今至诚之博厚,也能载物,则其博厚,就与地道之博厚者,配合而无间矣。覆冒万物者莫如天,今至诚之高明,也能覆物,则其高明,就与天道之高明者,配合而无间矣。天地之博厚高明,亘古亘今,无有穷尽,故能成物。今至诚之悠久,也能成物,则其悠久之功,就与天地之无疆界者,通一而无二矣。”
  【原文】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
  【译文】达到这样的境界,不显示也能昭著,不待活动也会有所改变,无所作为也会有所成就。
  【张居正讲解】如此,指上文说。见字解做示字。章,是显。子思说:“圣人能覆载成物,而配天地之无疆,其功业之盛如此,然岂待于强为哉?亦自然而然者耳。观其博厚的功业,固灿然而成章,然亦积久蓄极,自然显著的,不待表暴以示人而后章也,此其所以能配地也。其高明的功业,固能使人翕然而丕变,然亦存神过化,自然感应的,不待鼓舞动作而后变也,此其所以能配天也。其博厚高明之悠久,固能使治功有成,万世无敝,然亦不识不知,自然成就的,不待安排布置,有所作为而后成也,此所以能配天地之无疆也。”
  【今评】这里说的是至诚之心的功用,人们优秀的品质会和天地同在,浩然正气会留驻史册,和天地一样长久。不用表现就能彰显美好的德性,不加运动便变化无穷且放之四海而皆准,无所为而无所不为就能成就一番事业。“自助者天助”也就是这个道理。
  【原文】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
  【译文】天地的法则,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它本身专一不二,所以生育万物多得不可估量。
  【张居正讲解】上面既说圣人之功用,同乎天地,此以下文,又即天地之道以明之。贰,是参杂。子思说:“天地之道虽大,要之可以一言包括得尽,只是个诚而已。盖天地之间,气化流行,全是实理以为之运用,更无一毫参杂,惟其不贰,所以能长久不息,而化生万物,形形色色,充满于覆载之间,有莫知其所以然者,岂可得而测度之哉。”观此,则圣人之至诚不息,久而必征可知矣。
  【今评】这里说的是天地孕育万物之道,一个“诚”字,诚,即是自然而然,不加造作,然而“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变化出来的世界是无穷无尽的,只要你奉行正心诚意,那么你的未来也会不可估量。
  【原文】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
  【译文】天地的法则,就是广博、深厚、高大、光明、悠远、长久。
  【张居正讲解】天地之道,惟其诚一不贰,故能各极其盛。地之道惟诚,是以不但极其广博,而又极其深厚也。天之道惟诚,是以不惟极其高大,而又极其光明也。且其博厚高明,又极其悠长,极其久远,而不可以终穷也。观此,则圣人之悠远、博厚、高明,皆本于诚又可知矣。
  【原文】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
  【译文】今天我们所说的天,原本不过是由一点一点的光明聚积起来的,可等到它无边无际时,日月星辰都靠它维系,世界万物都靠它覆盖。今天我们所说的地,原本不过是由一撮土一撮土聚积起来的,可等到它广博深厚时,承载崇山峻岭也不觉得重,容纳那众多的江河湖海也不会泄漏,世间万物都由它承载了。今天我们所说的山,原本不过是由一小块一小块石头聚积起来的,可等到它高大无比时,花草树木在上面生长,飞禽走兽在上面居住,各种宝藏蕴藏其中。今天我们所说的水,原本不过是一勺一勺聚积起来的,可等到它浩瀚无涯时,蛟龙鱼鳖等都在里面生长,各种财富在里面繁殖滋长。
  【张居正讲解】昭昭,是小小的明处。系,是系属。以手指取物叫做撮。一撮,言其至少。华岳,是西岳华山,山之最大者。振,是收。泄,是渗漏。一卷石,是一块小石。宝藏,是世间宝重藏蓄的,如金玉之类都是。一勺,是一升。鼋,似鳖而大。鼍,似鱼有足。鲛,似龙无角,都是水中之物。殖,是滋长。子思说:“天地之道,惟诚一不贰,故能各极其盛,而有生物不测之功用。何以见之?今夫天,指其一处而言,就是昭昭然罅隙透明的去处,也叫做天。若论其全体,则高大光明,无有穷尽,日月之运行,星辰之布列,都系属于其上,凡万有不齐之物,亦无不在其覆冒之下焉,天之生物不测如此。今夫地,指其一处而言,就是一撮之土,也叫做地,若论其全体,则广博深厚,无有限量,华岳之山虽大,也能承载之而不见其为重,河海之水虽广,也能收摄之而不见其漏泄,凡万有不齐之物,亦无不在其持载之中焉。地之生物不测如此。今夫山,指其一处而言,便是一卷石之多,也叫做山,若论其全体广阔高大的去处,则各样的草木都于此发生,诸般的禽兽,都于此居止,凡世间宝重蓄藏之物,可以为服饰器用的,都从此兴发出来,山之生物如此。今夫水,指其一处而言,便是一勺之多,也叫做水,若论其全体深广不测的去处,则鼋、鼍、蛟龙、鱼、鳖都生聚于其中,凡有用之物,可以生致货利的,都滋长于其中,水之生物如此。”夫天地之间,物之最大者莫如山川,观山川之生物如此,则天地之大可知矣。观天地之道如此,则圣人之功用可知矣。
  【今评】天和地的道,广博、深厚、高大、光明、悠远、长久。今天所说的这个天,是光明明亮的太多聚集,以至于无穷无尽,太阳、月亮、星辰都在上面悬系,万物都被覆盖了。一小块石头也是大地的一部分,一滴海水也可以照见整个大海。古人看来,天、地、山、水都是由微小的积聚起来的,其中的生物都各安其所,天地虽大,但是自有正心诚意安排的井井有条,所以人们也应该学习自然的法则。
  【原文】《诗》曰:“惟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
  【译文】《诗经》说,“天道运行多深远啊,庄严肃穆永不停!”这大概就是说的天之所以为天的原因吧。“多么显赫光明啊,文王的品德纯粹真诚!”这大概就是说的文王之所以被称为“文”王的原因吧。纯真也是没有止息的。
  【张居正讲解】《诗》,是《周颂·维天之命》篇。天命,即是天道。于,是赞叹之辞。穆,是幽深玄远的意思。不已,是无止息。不显,譬如说岂不显著也。文王,是周文王。纯,是不杂。子思于此章之末,又引《诗》以明至诚无息之意说道:“诗人叹息说:‘维天道之运行,幽深玄远而无有一时之止息。’这是说天之所以为天,正以其无止息也;不然则四时不行,百物不生,将何以为天乎?诗人又叹息说:‘岂不显著哉,文王之德,纯一而不杂。’这是说文王之所以为文,正以其德之不杂也;不然,则积之不实,发之无本,将何以为文乎!”然在天说不已,在文王说纯,岂是文王与天有不同处?盖天道无有止息,固是不已,文王之德之纯,也没有止息,亦不已焉。文王与天一也,这纯即是至诚,这不已,即是不息。观此,则圣人之至诚无息可知矣。
  右第二十六章。
  【今评】《诗经》说,只有那上天永不停止没有止境。这就是上天之所以叫做上天的原因。周文王的大德就是那样纯正,说周文王被尊为文王的道理,四时行焉,百物生焉,文王的道德也如同上天一样不断进取,永不停止。
  【原文】大哉圣人之道!
  【译文】伟大啊,圣人的道!
  【张居正讲解】道,即是率性之道,惟圣人能全之,所以说圣人之道。子思赞叹说:“大矣哉,其惟圣人之道乎!”言其广阔周遍,无所不包,无所不在,天下无有大于此者。如下文两节便是。
  【原文】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
  【译文】浩瀚无边,生养万物,崇高穷极于苍天。
  【张居正讲解】洋洋,是流动充满的意思。发育,是发生长育。峻,是高大。极,是至。子思说:“何以见圣道之大?以其全体言之,则见其洋洋乎流动充满,无有限量,如万物虽多,都是这道理发生长育,大以成大,小以成小,无一物而非道也。天虽高大,这道理之高大,上至于天,日月所照,霜露所坠,无一处而非道也。”其极于至大而无外如此。
  【原文】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
  【译文】充足广泛,礼仪三百条,威仪三千条。
  【张居正讲解】优优,是充足有余的意思。礼仪,是经礼,如冠、婚、丧、祭之类。威仪,是曲礼,如升降揖逊之类。子思说:“圣人之道,以其散殊而言,则见其优优然充足有余,广大悉备,如人伦日用之间,有经常不易的礼仪,而礼仪之目,则有三百,品节限制,都是这个道理;有周旋进退的威仪,而威仪之目,则有三千,细微曲折,也都是这个道理。”其入于至小而无间如此。
  【今评】“礼仪三百,威仪三千”。短短八个字说明周礼分为两部分。“礼仪三百”,大礼有三百条,主要有吉礼、凶礼、宾礼、军礼等;威仪三千,曲礼指小的一些礼节,就是那些关于做人的风度、规范和言谈举止的礼节,繁琐到有三千条之多。这也是说明君子修身细微处也不放过的道理。
  【原文】待其人而后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
  【译文】这些都有待于圣人来实行。所以说,如果没有极高的德行,就不能成就极高的道。
  【张居正讲解】其人,指圣人说。至道,指上两节。凝,是聚会的意思。承上文说:“道之全体,既洋洋乎无所不包,道之散殊,又优优乎无所不在,其大如此,是岂可以易行者哉?必待那有至德的圣人,为能参赞化育、周旋中礼,这个道理方才行得。若不是这等的至德,则胸襟浅狭,既不足以会其全,识见粗疏,又不足以尽其细,要使这道理凝聚于身心,岂可得乎?”所以说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然则欲凝至道,必先尽修德之功而后可。
  【今评】这里说的是圣人之道,首先要有一位圣人奉天承运,将天地的大道传播给国民,这样天地之道才能得以施行,就像在希腊神话中,人类是普罗米修斯创造的。他也充当了人类的老师,凡是对人有用的,能够使人类满意和幸福的,他都教给人类。同样地,人们也用爱和忠诚来感谢他、报答他。但最高的天神宙斯却要求人类敬奉他,让人类必须拿出最好的东西献给他。普罗米修斯作为人类的辩护师触犯了宙斯。作为对他的惩罚,宙斯拒绝给予人类为了完成他们的文明所需要的最后的物品——火。但普罗米修斯却想到了个办法,用一根长长的茴香枝,在烈焰熊熊的太阳车经过时,偷到了火种并带给了人类。
  【原文】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
  【译文】因此,君子尊崇道德修养而追求知识学问;达到广博境界而又钻研精微之处;洞察一切而又奉行中庸之道;温习已有的知识从而获得新知识;诚心诚意地崇奉礼节。
  【张居正讲解】这是说修德凝道的功夫。尊,是恭敬奉持的意思。德性,是人所受于天的正理。道,是由。致,是推及。广大高明,是说心之本体。精微,是理之精细微妙处。温,是温习。故,是旧所知的。敦,是敦笃。厚,是旧所能的。崇,是积累的意思。礼,是天理之节文。子思说:“至道必待至德而后凝,是以君子为学,知这道理至大,凝道的功夫至难,胸次浅陋的,固做不得,识见粗略的,也做不得,必于所受于天的正理,恭敬奉持,保守之而不至于失坠,其尊德性如此。又于那古今的事变,审问博学务有以穷其理而无遗,而率由夫问学之功焉。这是修德凝道的纲领,然非可以一端尽也。心体本自广大,有以蔽之,则狭小矣,必扩充其广大,而不以一毫私意自蔽。然于事物之理,又必析其精微,不使有毫厘之差,而广大者不流于空疏也。心体本自高明,有以累之,则卑污矣。必穷极其高明,而不以一毫私欲自累,然于处事之际,又必依乎中庸不使有过之不及之谬,而高明者不入于虚远也。于旧日所已知者,则时加温习,不使其遗忘,然义理无穷,又必求有新得,而日知其所未知焉。于旧日所已能者,则益加敦笃,不使其放逸,然节文无限,又必崇尚礼度,而日谨其所未谨焉。”夫致广大、极高明、温故、敦厚,皆是尊德性的事。尽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礼,皆是道问学的事。君子能尽乎此,则德无不修,而道无不凝矣。
  【今评】这里讲的是君子如何追求和保养自己的正心诚意。 首先是修养德行以适应圣人之道的问题。因为没有极高的德行,就不能成就极高的道,所以君子应该尊崇道德修养而追求知识学问;达到广博境界而又钻研精微之处;洞察一切而又奉行中庸之道;温习已有的知识从而获得新知识;诚心诚意地崇奉礼节。朱熹认为,这五句大小相资,首尾相应,最得圣贤精神,要求学者尽心尽意研习。
  【原文】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
  【译文】所以身居高位不骄傲,身居低位不自弃,国家政治清明时,他的言论足以振兴国家;国家政治黑暗时,他的沉默足以保全自己。《诗经》说:“既明智又通达事理,可以保全自身。”大概就是说的这个意思吧?
  【张居正讲解】骄,是矜肆。倍,是违悖。兴,是兴起在位。明,是明于理。哲,是察于事。子思承上文说:“君子既修德以凝道,则圣人之道,全备于一身,自然无所处而不当矣。故使之居上位,便能兢兢业业,尽那为上的道理,必不肯恃其富贵,而至于骄矜。使之在下位,便能安分守己,尽那为下的道理,必不肯自干法纪,而至于违悖。国家有道之时,可以出而用世,他说的言语,便都是经济的事业,足以感动乎人,而兴起在位。国家无道之时,所当见机而作,他就隐然自守,不为危激的议论,足以远避灾祸而容其身。是为上、为下、处治、处乱,无所不宜如此。《大雅·烝民》之诗说:‘周之贤臣仲山甫,既能明于理,又能察于事,故能保全其身无有灾害。’这就是说修德君子,随所处而无不宜的意思。所以说其此之谓与?”
  右第二十七章。
  【今评】这一段说的是君子的处世之道,在上位时不飞扬跋扈,在下位时尽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做非分之想。屈原的《渔父》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意思是沧浪的水清,可以洗我的帽缨;沧浪的水浊,可以洗我的脚。在渔父看来,处世不必过于清高。世道清廉,可以出来为官;世道浑浊,可以独善其身。治德养身,明哲保身,这样才能达到至诚之道。
  【原文】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烖及其身者也。”
  【译文】孔子说:“愚昧却喜欢自以为是,卑贱却喜欢独断专行。生于现在的时代却一心想回复到古时去。这样做,灾祸一定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张居正讲解】这是子思引孔子之言,以明为下不倍的意思。反,是复。烖字与灾字同,是灾祸。孔子说:“昏愚无德的人,不可自用,他却强作聪明而执己见以妄作。卑贱无位的人,不可自专,他却不安本分而逞私智以僭为。生乎今之世,只当遵守当今的法度,他却要复行前代的古道。这等的人,越理犯分,王法之所不容,灾祸必及其身矣。”即夫子此言观之,然则为下者,焉可倍上也哉!
  【今评】这一段说的是孔子反对自以为是,独断专行,也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论语·泰伯》)的意思。归根结底,其实还是素位而行,安分守己的问题。社会在发展,人类在进步,人类的思想也在不停地变化、前进;所以,孔子才有选择地约束和规范、继承先辈留下来的学问。因为只有这样有选择地继承先辈留下来的学问,才能立起“仁”的根本。
  
  【原文】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
  【译文】不是天子就不要议论探讨礼仪,不要制定法规,不要考订文字规范。
  【张居正讲解】此以下都是子思的说话。礼,是亲疏贵贱相接的礼节。度,是宫室车服器用的等级。考,是考正。文,是文字的点画形象。子思推明孔子之意说:“自用自专,与生今反古之人,皆足以取祸者,何哉?盖制礼作乐,是国家极大的事体,必是圣天子在上,既有德位,又当其时,然后可以定一代之典章,齐万民之心志。如亲疏贵贱,须有相接的礼体,然惟天子得以议之,非天子不敢议也。宫室车服器用,须有一定的等级,然惟天子得以制之,非天子不敢制也。书写的文字,都有点画形象,然惟天子得以考之,非天子不敢考也。”盖政教出于朝廷,事权统于君上,非臣下所能干预者如此。
  【今评】古代是君主制,家天下,最为反对的就是“政出多门”,天子的权威和权力不容丝毫的侵犯,否则就有僭越的大罪。子思当时所处的春秋时代太过于混乱,各诸侯国的统治者过于残暴和贪婪,比起商纣王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子思就开始怀念四海诸侯唯天子马首是瞻的日子。
  【原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
  【译文】现在天下车子的轨距一致,文字的字体统一,行为的规范相同。
  【张居正讲解】今,是子思自指周时说。轨,是车的辙迹。书,是写的字。行,是行出来的礼。伦,是次序。子思说:“仪礼、制度、考文,惟其出于天子,所以当今的天下,虽不是文武成康之时,然其法制典章,世世遵守,无敢有异同者。以车而言,造者固非一人,而其辙迹之广狭,都是一般,是天子所制之度,至今不敢更变也。以字而言,写者固非一人,而其点画形象,都是一般,是天子所考之文,至今不敢差错也。以礼而言,行者固非一人,而其亲疏贵贱的次序,都是一般,是天子所议之礼,至今不敢逾越也。”当今一统之盛如此,则愚贱之人,与生今之世者,岂可得而违倍哉?
  【今评】“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表示天下大同的理想,也表示着中国中央集权的思想传统。
  【原文】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
  【译文】虽有相应的地位,如果没有相应的德行,是不敢制作礼乐制度的;虽然有相应的德行,如果没有相应的地位,也是不敢制作礼乐制度的。
  【张居正讲解】子思又说:“欲制礼作乐以治天下者,必是圣人在天子之位,而后可。虽有天子之位,苟无圣人之德,则人品凡庸,而无制作之本,如何敢轻易便为制礼作乐之事?虽有圣人之德,苟无天子之位,则名分卑下,而无制作之权,也不敢擅便为制礼作乐之事。”盖无德而欲作礼乐,便是愚而自用,无位而欲作礼乐,便是贱而自专,故必有圣人之德,而又在天子之位,然后可以任制作之事,而垂法于天下也。然则为下者,又安敢以或倍哉!
  【今评】如果不是天子君王,而是士、知识分子,他们就应该去做自己分内之事,而不能去议定制礼,不能制定法度、考订文字。因为议礼、制度、考文是君王去做的。如果拥有天子的地位,但是没有圣人的德性,天子也不应该去制定礼乐。同样,如果有圣人的德性,但没有拥有天子之位,也不敢去制定礼乐。这也是中国古代的一个思想传统,天子就应该是拥有最高德行的人,如果不是,那么就不配待在天子之位了,也不配行使天子的职权了。但是这是针对坐上“天子”这个位子的人而言,“天子”这个位子,是天地的象征,有着不可侵犯的权威,当皇帝的人可以换,但是“皇帝”的威仪是不可动摇的。
  【原文】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徵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
  【译文】孔子说:“我谈论夏朝的礼制,夏的后裔杞国已不足以验证它;我学习殷朝的礼制,殷的后裔宋国还残存着它;我学习周朝的礼制,现在还实行着它,所以我遵从周礼。”
  【张居正讲解】礼,即上文仪礼、制度、考文之事。杞、宋,是二国名。杞,是夏之后代。宋,是殷之后代。征,是证。子思又引孔子之言说:“有一代之兴,必有一代之礼。比先夏禹之有天下,所制之礼,我尝向慕而诵说之,但他后代子孙衰微,今见存者止有个杞国,典籍散失,旧臣凋谢,不足以取证吾言矣。既无可证,则我虽知之,岂可得而从之乎?殷汤之有天下,所制之礼我亦尝考求而学习之,虽则殷之子孙,尚有宋国,他文献也有存的,不至尽泯,然皆前代之事,而非当世之法,则我虽习之,亦岂可得而从之乎?惟有我学习周之礼,是文武之所讲画,至精至备,凡方策之所存,与贤人之所记,吾皆学之,这正是当今之所用,天下臣民都奉行遵守,不敢违越,既可考证,又合时宜,与夏殷的不同。然则吾之所从,亦惟在此周礼而已。”夫以孔子之圣,生于周时,且不敢舍周而从夏殷之礼,然则生今反古者,是岂为下不倍之义哉?
  右第二十八章。
  【今评】孔子所要复的礼,恰好是那种今用的周礼,而不是古之道的夏礼和殷礼。因为夏礼已不可考,而殷礼虽然还在它的后裔宋国那里残存着,但毕竟也已是过去的了。这里体现了孔子与时俱进,不抱残守缺的进步思想。
  【原文】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
  【译文】治理天下能够做好议礼、制度、考文这三件重要的事,也就没有什么大的过失了吧!
  【张居正讲解】王天下,是兴王而君主天下者。三重指议礼、制度、考文说,以其为至重之事,故曰三重。子思说:“王天下的君子,有议礼、制度、考文三件重大的事,行于天下,则有以新天下之耳目,一天下之心志,由是诸侯奉其法,而国不异政,百姓从其化,而家不殊俗,天下之人,其皆得以寡其过失矣乎。”
  【原文】上焉者虽善无征,无征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
  【译文】前代的规制虽然好,但如果没有验证,就不能使人信服,不能使人信服,老百姓就不会听从。在野的君子虽然好,但由于没有尊贵的地位,也不能使人信服,不能使人信服,老百姓就不会听从。
  【张居正讲解】征,是考证。尊,是尊位。子思又说:“所谓王天下者,乃身有其德,居其位,而又当其时者也。如时王以前,远在上世的,其礼虽善,然世远人亡,于今已无可考证,既无可考,则不足以取信于人,不足取信于人,则人不从之矣。又如圣人穷而在下的,虽善于礼,然身屈道穷,而不在尊位,位不尊,则不足以取信于人,不足取信于人,则人不从之矣。”故三重之道,惟当世之圣人,而又在天子之位,然后乃可行也。
  【今评】这一段要求当政者身体力行,不仅要有好的德行修养,而且要有行为实践的验证,才能取信于民,使人听从,这就好比我们今天要求政府为老百姓办实事一样。执政者必须做到言必行,行必果,这样才能让老百姓信服。
  【原文】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
  【译文】所以君子治理天下应该根植于自身,验证于民众。稽考夏、商、周三代先王的做法而没有谬误,立于天地之间而没有悖乱,质询于鬼神而没有疑问,百世以后待到圣人出现也没有疑惑。
  【张居正讲解】君子,指王天下者而言。道,即议礼、制度、考文之事。征,是验。三王,是夏禹、商汤、周文武。缪,是差缪。建,是建立。悖,是违背。质,是质证。俟,是等待。承上文说:“制礼作乐,必有德、有位、有时,乃为尽善。所以王天下的君子,行那议礼、制度、考文之事,非可苟然而已。必本之于身,凡所制作,一一都躬行实践,从自己身上立个标准,固非有位而无德者也。由是以之征验于庶民,则人人都奉行遵守,不敢违越,又非不信而不从者也。以今日所行的考验于三代之圣王,则因革损益,都合着三王已然的成法,无有差缪。以我所建立的,与天地相参,则裁成辅相,都依着天地自然的道理,无有违背。鬼神虽至幽而难知,然我的制作已到那微妙的去处,就是质证于鬼神,他那屈伸变化,也不过是这道理,何疑之有?百世以后的圣人,虽至远而难料,然我的制作,已至极而无以加,就等待后世的圣人出来,他那作为运用,也不过是这道理,何惑之有?”夫君子之道,出之既有其本,而验之又无不合,此所以尽善尽美,而能使民得寡其过也。
  【原文】质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
  【译文】质询于鬼神而没有疑问,这是知道天理;百世以后待到圣人出现也没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这是知道人意。
  【张居正讲解】承上文说:“鬼神幽而难明,君子之制作所以能质之而无疑者,由其知天之理也。盖天之理,尽于鬼神,君子穷神知化,于天道所以然之理,既明通之而不蔽,故其见于制作者,皆有以合乎屈伸动静之机,鬼神虽幽,自可质之而无疑也。言鬼神,则天地可知矣。后圣远而难料,君子之制作,所以能俟之而不惑者,由其知人之理也。盖人之理,尽于圣人,君子明物察伦,于人心所同然之理,既洞彻之无疑,故其见于制作者,自有以符乎旷世相感之神,后圣虽远,自可俟之而不惑也,言后圣则三王可知矣。”此可见心思必通乎性命,才可以兴礼乐,学术必贯乎天人,才可以言经济,君子所以能此,亦自尊德性道问学中来也。有三重之责者,可不以务学为急哉?
  【今评】这里《中庸》把君子之道一分为六个基本原则。第一,“本诸身”,以身作则,身体力行,以自己的品德修养为根本。第二,从老百姓的反映中验证自己的思想、观念和纲领是否正确。第三,上推禹、汤、文王三王,比较他们的功业和自己的工作,看自己有没有犯错误。第四,符合自然的规律。第五,看看有没有冒犯天地间的神灵。最后,等到百世之后,面对历史家们的眼睛也无所愧色。“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也就是说,让鬼神来考辨,都觉得无愧于天,无愧于鬼神。百世之后的圣人来看待这个问题,看待我们的纲领,也都不会有疑惑。诗人北岛的名作《回答》结尾处写道:“新的转机和闪闪星斗,正在缀满没有遮拦的天空。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这就叫知天知人,经得住历史的检验。
  【原文】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
  【译文】所以君子的举止能世世代代成为天下的先导,行为能世世代代成为天下的法度,语言能世世代代成为天下准则。远离了会萌生仰慕,接近也不使人厌恶。
  【张居正讲解】动,是动作,兼下面行与言说。道,是由,兼下面法与则说。法,是法度。则,是准则。望,是仰慕。厌,是厌恶。子思说:“君子议礼、制度、考文,既通乎天人之理,而兼有六事之善,则可以立天下万世之极矣。所以凡有动作,不但一世之人由之,而世世为天下之所共由。如动而见诸行事,则凡政教之施,都是经常不易的典章,世世的人,皆守之以为法度,而不敢纷更。动而见于言语,则凡号令之布,都是明征定保的圣谟,世世的人皆取之以为准则,而不敢违悖。在远方的百姓,悦其德之广被,则人人向风慕义,都有仰望之心,在近处的百姓,习其行之有常,则人人欢欣鼓舞,无有厌恶之意,是君子之道,垂之万世而无弊,推之四海而皆准者如此。民之寡过不亦宜乎!
  【今评】《中庸》认为君子只有修中庸之德行至诚之道才能登临绝顶,并将自己的思想德行传播到更远的地方去,这样才是胸怀天下的真正君子。希腊的哲学家柏拉图以社会分工理论为基础,把政治统治权完全交给少数哲学家,他把现实国家的改造和理想国家实现的希望,完全寄托于真正的哲学家能够掌握国家最高权力上。根据柏拉图设计的社会政治结构,哲学家垄断城邦全部政治权力,被置于等级结构的顶端,即哲学家为王(哲学王),其他各等级则完全被排斥在城邦权力体系之外。而中国文化中的执政者则是自然让人民亲近,但是又为人所敬仰的人物。
  【原文】《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
  【译文】《诗经》说:“在那里没有人憎恶,在这里没有人厌烦,日日夜夜操劳啊,永远保持美好的名望。”君子没有不这样做而早就在天下获得名望的。
  【张居正讲解】《诗》,是《周颂·振鹭》之篇。恶,是憎恶。射,是厌射。夙,是早。永终,是长久的意思。誉,是名誉。蚤,是先。子思引《诗》说:“人能在彼处也无人憎恶他,在此处也无人厌射他,彼此皆善,无往不宜,则庶几早夜之间,得以永终其美誉矣。观《诗》所言,可见致誉之有本也。是以三重君子,必备六事之善,而后可以得令名于天下,固未有道德不本于身,信从未协于民,三王后圣不能合,天地鬼神不能通,而能垂法则,服远近,先有声名于天下者也。”然则为人上者,岂可不自尽其道也哉!
  右第二十九章。
  【今评】这里引用《诗经》来说明,一个有道的君主应该左右逢源,没有人憎恨,没人讨厌,这样很快就会在天下赢得美名。
  【原文】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
  【译文】孔子继承尧舜,以文王、武王为典范,上遵循天时,下符合地理。
  【张居正讲解】仲尼,是孔子的字。祖述,是远宗其道。宪章,是近守其法。律,是法。袭字,解做因字。子思说:“古之帝天下者,其道莫盛于尧舜,仲尼则远而祖述其道,如博约之训,一贯之旨,都是从精一执中敷衍出来的,以接续其道统之传,这是祖述尧舜。古之王天下者,其法莫备于文武,仲尼则近而谨守其法,如礼乐则从先进梦寐欲为东周,遵守着祖宗的成宪,不敢自用自专,这是宪章文武。至若春夏秋冬,运行而不滞者,天之时也。仲尼仰观于天,便法其自然之运,如曰仕、曰止、曰久、曰速,都随时变易,各当其可,这是上律天时。东西南北,殊风而异俗者,地之理也。仲尼俯察于地,便因其一定之理,如居鲁、居宋、之齐、之楚,都随寓而安,无所不宜,这是下袭水土。”
  【原文】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
  【译文】就像天地那样没有什么不承载,没有什么不覆盖。又好像四季的交错运行,日月的交替光明。
  【张居正讲解】辟,是比喻。持载,是承载。覆帱,是覆冒。错行,是错综而行。代,是代替。子思说:“仲尼之祖述宪章,上律下袭,有以会帝王天地之全,则其于天下之理,巨细精粗,察之由之,无毫发之不尽,而自始至终,无顷刻之间断矣。自其大无不包者言之,譬如那地之广博深厚,无不持载,天之高大光明,无不覆帱的一般。自其运而不息者言之,就譬如那四时之错行,一往一来,迭运而不已,日月之代明,一升一沉,更代而常明的一般。”圣人之道德,直与天地参,而日月四时同如此。
  【原文】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译文】万物一起生长而互不妨害,道路同时并行而互不冲突。小的德行如河水一样长流不息,大的德行使万物敦厚化育。这就是天地的伟大之处啊!
  【张居正讲解】育,是生育。害,是侵害。道,指日月四时而言,一阴一阳之谓道,四时日月之推迁流行,不过阴阳而已,所以叫做道。悖,是相反。小德,是天地造化之分散处。川流,是说如川水之流行。大德,是天地造化之总会处。敦,是厚。化,是化育。子思说:“天覆地载,万物并生于其间,却似有相害者。然大以成大,小以成小,各得其所,而不相侵害焉。四时日月并行于天地之内,却似有相悖者,然一寒一暑,一昼一夜,各循其度,而不相违悖焉。夫同者难乎其异,而乃不害不悖者为何?盖天地有分散的小德,无物不有,无时不然,就如川水之流,千支万派,脉络分明,而不见其止息,此其所以不害不悖也。异者难乎其同,而乃并育并行者为何?盖天地有总会的大德,为万物之根底,为万化之本原,但见其敦厚盛大,自然生化出来,无有穷尽,此其所以并育并行也。有小德以为用,有大德以为体,天地之所以为大者,正在于此。”今仲尼祖述宪章,上律下袭,其泛应曲当,即是小德之川流,其一理浑然,即是大德之敦化,则圣道之所以为大,又何以异于天地哉!
  右第三十章。
  【今评】天地的伟大之处,就是孔子的伟大之处。因为孔子与天地比肩,与日月同辉。这一章以孔子为典范,盛赞他的德行,为学者塑造了一个伟大、崇高而不朽的形象,使他流芳百世而成为后代人永远学习与敬仰的楷模。他对待古代法礼的态度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绝非抱残守缺,并且遵循自然和社会的规律去制定制度。这也是古代王道政治的典范。
  【原文】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宽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庄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
  【译文】唯有天下那周密而周到的圣人,才能够明察事理,明白道理,通达明智,足以统治天下。唯有宽厚温柔,才足以有容纳万物的胸怀。唯有刚强坚毅,才足以有保持正道的能力。唯有端庄公正,才足以使人敬佩。唯有思虑周密详尽,才足以辨明是非。
  【张居正讲解】临,是居上临下。子思说:“居上位而临下民,不是凡庸之人可以做得的,独有天下的至圣,他是天之笃生,时之间出,为能聪无不闻,明无不见,睿无不通,智无不知,高过于一世之人,足以尊居上位,而临御天下也,其生知之质如此。以其德言之,为能宽广而不狭隘,优裕而不急迫,温和而不惨刻,柔顺而不乖戾,足以容蓄天下,而包含遍覆之无外,其仁之德如此。又能奋发而不废弛,强健而不畏缩,刚断而不屈挠,果毅而不间断,足以操守执持,而不为外物之所夺,其义之德如此。又能斋焉而极其纯一,庄焉而极其端严,中焉而无少偏倚,正焉而无少邪僻,而凡处己行事,皆足以有敬而无一毫之慢,其礼之德如此。又能文焉而章美内蕴,理焉而脉络中存,密焉而极其详细,察焉而极其明辨,于凡是非邪正,皆足以分别而无一毫之差,其智之德又如此。”既独禀聪明睿知之资,而又兼备仁义礼智之德,所以为天下之至圣也。
  【今评】这里说的是儒家对“内圣外王”的崇拜,只有圣人才能治国。而圣人,就是我们现在说的天才。天资聪慧,知识渊博,心胸广阔,刚毅果断,处事严肃,不偏不倚,是非分明,具有仁义礼智信各方面的品德,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奉天承运,统御天下,化育万民。
  【原文】溥博渊泉,而时出之。
  【译文】他就像弘大深沉的泉水,时常洋溢于外。
  【张居正讲解】溥博,是周遍而广阔。渊泉,是静深而有本。出,是发见于外。子思说:“天下至圣,既有聪明睿知之资,又兼仁义礼智之德,其充积之盛,则周遍广阔,备万物之理而不可限量,何溥博也。静深有本,涵万化之原而不可测度,何渊泉也。及其事至物来,有所感触的时节,则聪明睿知,仁义礼智之德,自然发见于外,随时应接而用之不穷焉。”盖体无不具,故用无不周如此。
  【原文】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
  【译文】其广博有如天空,深远有如渊泉。他出现时人民没有不尊敬的,他的言语人民没有不相信的,他的行为人民没有不喜悦的。【张居正讲解】渊,是水深处。子思又形容圣人之德说:“凡物之溥博者,莫过于天,今圣德之溥博,不可限量,就如天之溥博一般,盖非寻常之所谓溥博而已。物之渊泉者,莫过于渊,今圣德之渊泉,不可测度,就如渊之渊泉一般,盖非寻常之所谓渊泉而已。由是时而著,见于容貌,则百姓便都钦敬之,而无有亵慢者。时而发之于言语,则百姓便都尊信之,而无有违疑者。时而措之于行事,则百姓便都喜悦之,而无有怨恶者。”夫如天如渊,可见其充积之盛矣,民莫不敬信且说,可见其时出之妙矣。非至圣而能若是乎!
  【今评】广大无边的深渊,能够时时地喷涌出来,广大无边像天一样,泉水就像深渊一样。如果表现出来这种崇高伟大的形象,老百姓就没有一个不去崇拜崇敬的;只要有如此高的德行威望,老百姓就没有不跟随的;如果这种美德和精神付诸行动,老百姓没有不高兴的。《老子》:“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意思是说,最高境界的圣人就像水的品性一样,泽被万物而不争名利,所以最接近于道。最善的人,居处最善于选择地方,心胸善于保持沉静而深不可测,待人善于真诚、友爱和无私,说话善于恪守信用,为政善于精简处理,能把国家治理好,处事能够善于发挥所长,行动善于把握时机。最善的人所作所为正因为有不争的美德,所以没有过失,也就没有怨咎。中国文化中比喻有德行的人,往往用水来作比方。
  【原文】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
  【译文】所以圣人的名声洋溢在中华大地上,并传播到边远的少数民族地区;凡是船和车辆到达的地方,凡是人们所能走通的地方,凡是天空所覆盖的地方,凡是大地所能承载的地方,凡是太阳月亮所能照耀到的地方,凡是霜露所降落的地方,凡是有血气的人,没有不尊崇亲近的,所以说圣人可以与天相匹配。
  【张居正讲解】声名,是圣德的名声。洋溢,是充满。施,是传播。队,是落。凡有血气者,指人类说。配,是配合。子思说:“圣人之德,充积既极其盛,发见又当其可,是以休声美名,充满乎中华之国,而传播遍及乎蛮貊之邦,华夷之人,皆敬信而悦之焉。极而言之,凡水陆舟车之所可到,人力之所可通,天之所覆盖,地之所持载,日月之所照临,霜露之所坠落的去处,凡有血气而为人类者,一皆尊之为元后,而无有不敬者,亲之如父母,而无有不爱者,即此可见圣德之广大,就与天一般。”盖天之所以为大者,以其无所不覆也,今圣人之德,既光四表而格上下,则与天配合而无间矣。所以说配天。
  右第三十一章。
  【今评】这里说的是圣人已经名扬天下,并且传播到边境的蛮夷之邦,普天之下都信从他的学说,尊敬他的人格。孔子的思想、思维方式、价值取向都早已融入了我们民族的血液,沉淀在我们的生命中,铸成了我们民族的个性。
  【原文】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
  【译文】唯有天下那最为诚信的圣人,才能够理顺天下的纲纪,树立起天下最根本的法则,知道天地变化的道理,此外还有什么可依靠的呢?
  【张居正讲解】经纶,都是治丝的事。经,是理其绪而分之。纶,是比其类而合之。大经,是五品之人伦。大本,是所性之全体。化育,是天地所以化生万物的道理。倚,是倚靠。子思说:“实理之在天下,散于人伦,原于性命,非可容易尽者,独有天下至诚的圣人,德极其实,而无一毫之私伪,故于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伦,为能各尽其道,分别其理而不乱,联合其性而不离,足以为天下后世之法,就如治丝的一般,既理其绪而分之,又比其类而合之,所以说经纶天下之大经,于所性中仁义理智之德,浑然全体,无少亏欠,而凡所以应事接物千变万化而不穷者,其理莫不包括于其中,就如树木一般,根本牢固而不动,枝叶发生而不穷,所以说立天下之大本。至于天地之所以化生长育,只是元亨利贞这四件实理,至诚之仁义礼智,既与之契合而无间,故能融会贯通,知之洞达而无疑,盖不但闻见之知而已。”夫经纶大经,立大本,知化育,这都是至诚自然之能事,不思而自得,不勉而自中者也,何尝倚着于物而后能哉?所以说夫焉有所倚。
  【今评】唯独普天之下最真诚的人,才可以统治天下。如果统治天下的领袖或者领导人是些虚伪的骗子,或者是不得民心的人,这个国家这个地区能治理好吗?只有那些关心人民疾苦,通晓自然和社会规律的人,才能成为优秀的执政者。
  【原文】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
  【译文】其仁德真挚恳切,其性静深如水,浩茫广大像天空那样。
  【张居正讲解】肫肫,是恳至。渊渊,是静深。浩浩,是广大。上文说至诚之德,至此又极赞其盛说道:“至诚,圣人之经纶,立本、知化,既皆出于自然,则其德之盛,非可寻常论者也。自其经纶言之,则于人伦日用之间,一皆恩意之浃洽,慈爱之周流,何其肫肫然而恳至也。自其立本言之,则性真澄彻,而万理空涵,就与那渊泉之不竭一般,何其渊渊然而静深也。自其知化言之,则阴阳并运,而上下同流,就与那天之无穷一般,又何其浩浩然而广大也。”至诚之德,其至矣乎!
  【原文】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
  【译文】如果不是聪明睿智,通达道德的人,谁能了解圣人呢?
  【张居正讲解】固字,解做实字。天德,指仁义礼智说。子思总结上文说:“至诚之功用,其盛如此,则其妙未易知也。若不是实有聪明圣知之资,通达仁义礼智之天德的圣人,则见犹滞于凡近,而知不免于推测,其欲所谓经纶立本而知化者,何足以知之哉?”此可见惟圣人然后能知圣人也。
  右第三十二章。
  【今评】这里形容至诚的德行,深沉广大,神妙莫测,没有圣人的智慧,是无法通晓这种能力和德行的,只有接近圣人的人才能理解,只有了解了这种德行,才能统御万民,治理天下。
  【原文】《诗》曰:“衣锦尚絅。”恶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德矣。
  【译文】《诗经》说:“身穿锦绣衣服,外面罩件套衫。”这是为了避免锦衣花纹的显露,所以,君子的道深藏不露而日益彰明;小人的道显露无遗而日益消亡。君子的道,平淡而有意味,简略而有文彩,温和而有条理,由近知远,由源知流,由微知显,这样,就可以进入道德的境界了。
  【张居正讲解】锦,是五彩织成的衣服。尚,是加。絅,是禅衣。暗然,是韬晦不露的意思。的然,是用意表见的意思。风,是动。凡人行事之得失,都足以感动乎人,所以叫做风。自字,解做由字。子思前章既说圣人德极其盛,又恐人务于高远,而无近里着己之功,故此章复自下学立心之始而推之,以至其极说道:“《国风》之诗有言,人穿了锦绣的衣服,外面却又加一件朴素的禅衣盖着,这是为何?盖以锦绣之衣,文采太露,故加以禅衣,乃是恶其文采之太著也,学者之立心,也要如此。所以君子之为学,专务为己,不求人知,外面虽暗然韬晦,然实德在中,自不能藏,而日见其彰显。小人之为学,专事文饰,外面虽的然表见,然虚伪无实,久则不继,而日见其消亡矣。然所谓暗然而日彰者如何?盖君子之道,外虽淡素,其中自有旨趣,味之而不厌,外若简略,其中自有文采,灿然而可观,外虽温厚浑沦,其中自有条理,井然而不乱。夫淡、简、温,就如絅之袭于外的一般。不厌而文且理,就如锦之美在其中的一般,这是君子为己之心如此。然用功时节,又有当谨的去处,若使知之不明,则何所据以为用力之地乎?又要随时精察,知道远处传播的,必从近处发端,在彼之是非,由于在此之得失也。知道自己的行事能感人动物的,都有个缘由,吾身之得失,本于吾心之邪正也。又知道隐微的去处,必然到显著的去处,念虑既发于中,形迹必露于外也。这三件都是当谨之几,既知乎此,然后可以着实用功,循序渐进,而入于圣人之德矣。”然则下学而上达者,可不以立心为要哉!
  【今评】《诗经》上的诗句用来说明君子厌恶锦缎的文彩太过于显明而用麻做的衣服罩在外面,这也是比喻圣人、君子的外表并不是那么显眼耀人,他们也与普通人一样,但是他们的内在却有如锦缎那么珍贵。所以君子的道路,看着暗淡但却日益彰明,因为他们的内在涵养知识,底蕴丰厚,取之不尽,圣人君子的大道,暗然深藏却日渐彰显。他的道行表面上看就像穿了一件麻衣,看不出什么伟大和辉煌来,但是一天一天地充实起来、一月一年地提升起来,最终放出万丈光芒。而小人的道很张扬专横,甚至是故作高深标榜自我,却一天一天暗淡无光,甚至最终消亡。就像金庸先生所说的:“情深不寿,强极必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原文】《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
  【译文】《诗经》说:“潜藏虽然很深,但依旧昭然若揭。”所以君子自我反省没有愧疚,没有恶念存于心中。君子的德行之所以高不可及,大概就是在这些不被人看见的地方吧?
  【张居正讲解】《诗》,是《小雅·正月》之篇。潜,是幽暗的去处。伏,是隐伏。孔字解做甚字。疚,是病。无恶于志是说无愧于心。子思引《诗》说:“幽暗的去处虽是隐伏难见,然其善恶之几,甚是昭然明白。《诗》之所言如此,可见独之不可不谨也。是故君子于己所独知之地,内自省察使念虑之动,皆合乎理,而无一些疚病,方能无愧怍于心也。夫人皆能致饰于显著,而君子独严于隐微,即是而观,则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在人所不见之地乎!”若夫人之所见,则人皆能谨之,不独君子为然矣,这是说君子谨独之事,为己之功也。
  【今评】这里用《诗经》里的诗句说明,鱼儿在深水中游动,但是水依然清澈,比喻君子要慎独,做到问心无愧,坦坦荡荡。在公开场合下,人们都能谨慎小心,但君子强于常人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在独处时也能严于律己。
  【原文】《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
  【译文】《诗经》说:“看你独自在室内的时候,是不是能无愧于神明。”所以,君子就是在没做什么事的时候也能令人崇敬,没有说什么的时候也能令人信从。
  【张居正讲解】《诗》,是《大雅·抑》之篇。相,是看视。屋漏,是室西北隅深密的去处。子思引《诗》说:“看尔在居室之中,虽屋漏深密的去处,莫说是未与物接,便可怠忽了,尚当常存敬畏,使心里无一些愧怍才好。诗人之言如此,可见静之不可不慎也。所以君子之心,不待有所动作,方才敬慎。便是不动的时节,已自敬慎了,不待言语既发,方才诚信,便是不言的时节,已自诚信了。”这是戒慎不睹,恐惧不闻的功夫,君子为己之功,至是而益加密矣。
  【今评】“屋漏”指古代在室内的西北角设小帐的地方,相传是神明所在,这里是以屋漏代指神明。君子在独处时也能保持平静,严于律己,鲁迅先生说的“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这也就是“不动而敬,不言而信”的道理。
  【原文】《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
  【译文】《诗经》说:“进奉诚心,感通神灵。肃穆无言,没有争执。”所以,君子不用赏赐,老百姓也会互相劝勉;不用发怒,老百姓也会很畏惧。
  【张居正讲解】《诗》是《商颂·烈祖》之篇。奏是进,假字与格字同,是感格。靡字,解做无字。鈇,是莝斫刀。钺,是斧。子思又引《诗》说:“主祭者进而感格于神明之际,极其诚敬,不待有所言说告戒,而凡在庙之人,亦皆化之,自无有争竞失礼者,此可见有是德,则有是化矣。是故君子既能动而省察,又能静而存养,则诚敬之德,足以感人,而人之被其德者,不待爵赏之及,而兴起感发,乐于为善,自切夫劝勉之意,不待嗔怒之加,而自然畏惧,不敢为恶,有甚于鈇钺之威。”盖德成而民化,其效如此。是以君子惟密为己之功,以造于成德之地也。
  【今评】《诗经》说,祭祀祷告时不用语言,这个时候就不用争议,因为话很多反而丧失了真心。圣人君子不需要去奖赏,他的百姓和他的朋友们就会努力勤勉地做事。不必动怒,百姓们就觉得比严苛的法律和刑法还要厉害。
  【原文】《诗》曰:“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
  【译文】《诗经》说:“弘扬那德行啊,诸侯们都来效法。”所以,君子笃实恭敬就能使天下太平。
  【张居正讲解】《诗》,是《周颂·烈文》之篇。不显,是幽深玄远,无迹可见的意思。百辟,是天下的诸侯。刑,是法。笃,是厚。恭,是敬。子思说:“君子不赏不怒而民劝民威,其德虽足以化民,然犹未造其极也。《周颂·烈文》之诗说:天子有幽深玄远之德,无有形迹之可见,而天下的诸侯,人人向慕而法则之,则不特民劝民威而已。所以有德的君子,由戒惧谨独之功,到那收敛退藏之密,其心浑然天理,念念是敬,时时是敬,但见其笃厚深潜,不可窥测,而天下的人,自然感慕其德,服从其化,不识不知,而翕然平治焉。”这笃恭正是不显之德,天下平,即是百辟刑之,此中和化育之能事,圣神功化之极致也。
  【今评】这里说的是一个君主自我修身养性,待人宽厚,人们自然而然就会被感化向善,这也是“以德治国”的境界所在。【原文】《诗》曰:“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诗》曰:“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译文】《诗经》说:“我向往光明的品德,不用疾声厉色。”孔子说:“用疾声厉色去教育老百姓,是最拙劣的行为。”《诗经》说:“德行轻如毫毛。”轻如毫毛尚且还是有物可比拟。而《诗》所谓:“上天所承载的,无声无息无臭无味。”这才是至高无上的境界啊!
  【张居正讲解】这一节是子思三引诗,以形容不显笃恭之妙。予,是诗人托为上帝的言语。怀,是念。輶字解做轻字。伦,是比方。载,是事。子思说:“君子不显笃恭,而天下自平,则其德之微妙,岂易言哉?《大雅·皇矣》之诗说,上帝自言我眷念文王之明德,深微邃密,不大著于声音颜色之间,这诗似可以形容不显之德矣。然孔子曾说:为政有本,若将声音颜色去化民,也不过是末务。今但言不大而已,则犹有声色者存,岂足以形容之乎?《大雅·烝民》之诗说:德之微妙,其轻如毛,这诗似可以形容不显之德矣。然毛虽细微,也还有一物比方得他,亦岂足以形容之乎?惟文王之诗说,上天之事,无有声音之可听,无有气臭之可闻,夫声臭有气无形,比之色与毛,已是微妙了,而又皆谓之无,则天下之至微至妙,不见其迹,莫知其然者,无过于此。以此形容君子不显之德,才可谓至尽矣,不可以有加矣。”子思既极其形容,而又赞叹其妙,以见君子之学,必如是而后为至也。其示人之意,何其切哉!大抵《中庸》一书,首言天命之性,是说道之大原,皆出于天。终言上天之载,是说君子之学,当达诸天,然必由戒慎恐惧之功,而后可以驯致于中和化育之极,尽为己慎独之事,而后可以渐进于不显笃恭之妙。可见尽人以合天,下学而上达,其要只是一敬而已。先儒说敬者圣学始终之要,读者不可不深察而体验也。
  右第三十三章。
  【今评】本节引用《诗经》的话来说明仁君应该做到“无为而治”。治国不用厉言厉色,严刑峻法,应该自然而然感化万民,“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沁人心脾而入人肺腑,使人在潜移默化中受到感化,就如同上天生养万物一样无声无臭,这样就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这也是中庸之道的极致。子思以此来结束《中庸》全书。
《大学·中庸》原 文

  《大学》原文
  经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
  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传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喧兮!”“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僴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喧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诗》云:“於戏,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
  《康诰》曰:“克明德。”《太甲》曰:“顾諟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也。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康诰》曰:“作新民。”
  《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
  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
  《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
  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故治国在齐其家。《诗》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
  《诗》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此谓治国在齐其家。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
  《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
  《诗》云:“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僇矣。《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监于殷,峻命不易。”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
  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
  《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嫉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实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唯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过也。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孟献子曰:“畜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中庸》原文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
  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
  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攫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废,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
  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之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馀不感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
  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宜尔室家,乐尔妻孥。”子曰:“父母其顺矣乎!”
  子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
  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诗》曰:‘嘉乐君子,宪宪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故大德者必受命。”
  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武王缵大王、王季、文王之绪,一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
  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丧,达乎大夫。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
  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
  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德,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既禀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
  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
  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
  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诗》曰:“惟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
  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
  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烖及其身者也。”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徵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上焉者虽善无徵,无徵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徵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宽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庄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
  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
  《诗》曰:“衣锦尚絅”,恶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德矣。《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诗》曰:“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诗》云:“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
  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诗》曰:“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论佛教中父母与子女的关系

农历七月十五是佛教盂兰盆会的日子,其由来和孝道极有关系。我们此次参访济群法师,正是上海众佛教弟子前往苏州西园寺参加盂兰盆会之后,采访就从孝道谈起。养育之恩,何以为报?

问:什么是盂兰盆会?它和孝道有什么关系?
答:盂兰盆会是佛教法会之一,自传入中国以来,在民间广泛流传,成为相沿至今的重要传统节日。《佛说盂兰盆经》记载:目连尊者见母亲因生前造作恶业在地狱备受煎熬,悲伤不已,发愿救母。虽然他是佛弟子中的神通第一,却因其母罪障深重而无力援手。目连哀痛,祈求于佛陀。佛陀告知,可于七月十五以百味饮食供养十方僧众,以此功德令过去父母得离恶道,同时也令现世父母健康长寿,死后生天。此即盂兰盆会的缘起,因法会主要为超度亡者而设,又称鬼节、亡人节。这一天是僧团经过三个月精进修行之后的自恣日,又称佛欢喜日,是殊胜而吉祥的日子。盂兰盆会之所以会在众多佛教节日中受到国人的特别重视,和儒家大力提倡孝道的文化背景有关。但是,儒家所提倡的孝主要是建立于伦理纲常之上,侧重于现世责任,而对亡者,虽有慎终追远之说,终究是语焉不详的。因为儒家对亡者的世界避而不谈,所谓“未知生,焉知死”。那么,以祭祀来追远,除了纪念意义之外,究竟能使祖先获得什么利益呢?这成了一个被搁置,而又让人心存疑惑的问题。可以说,《盂兰盆经》的传译,正是对此作了解答。让人们认识到,通过什么方法,才能使故去的亲人真正得到帮助,而不只是一种纪念,一种生者感到慰藉的形式。随着这一法会的盛行,目连救母的故事也传入民间,以文学、戏剧、艺术等种种方式加以演绎,历千年而不衰,成为弘扬孝道的重要题材。相对儒家提倡的伦理性的孝道来说,佛教主要侧重从报恩的角度来谈。也就是说,尽孝不是被动的道德约束,而是接受恩德后的主动回报。应该说,是更为究竟的尽孝方式。
 
问:中国文化受儒家文化影响颇深,儒家孝道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民间流传更久的想法是“光宗耀祖”。一旦选择作为出家人,以上几点就很难做到。那么佛教与行使孝道之间是否矛盾?
答:出家和行孝并不矛盾,关键是怎样来定义这个“孝”。佛教自传入中国以来,被士大夫诟病的一大罪状,就是没有子嗣。从传宗接代的角度,这种观念固然有一定道理,但是否可以作为唯一标准呢?其实,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是否成家或生子的权力,这不应该作为判断是否尽孝的标准。
我觉得,孝的内涵主要包括两方面,一是对生前的照料,二是对死后的超度。关于第一点,需要澄清的是,虽然出家人离开了世俗的家庭,但并不逃避对父母的赡养。对于这个问题,佛陀特别在戒律中做了细致规定。比如父母生活困难或无法自理,出家人应供给衣食所需或亲自照料。当然,佛教提倡的关怀并不局限于生活,关键还是要引导他们学佛,使之身心安康,快乐无忧。关于第二点,正是出家修道的意义之一。我们只有解脱生死之后,才真正具备报效父母的能力。否则,即使能令他们衣食无忧,或成就一番“光宗耀祖”的事业,也不过是短短几十年。当他们要离开这个世界时,我们无力挽留;当他们不幸堕落恶道时,我们无力救拔。所以,惟有令他们生得安养,死入善道,才是为人儿女应尽的孝道。正如明代莲池大师所说:“恩重山丘,五鼎三牲未足酬。亲得离尘垢,子道方成就。”父母恩重如山,不论给予什么物质馈赠都无以为报,当他们究竟离苦得乐时,才是孝道的圆满成就。所以,从佛教角度来说,出家非但不与孝道相违,而是更深层的孝,更长远的孝。除了以上所说的《盂兰盆经》外,佛弟子们熟悉的《地藏经》、《佛说父母恩重经》等,都是对报恩和孝亲思想的弘扬。佛陀本人,也在成道后上升忉利天为母说法,并在生父净饭王往生后亲自为其抬棺送葬,为我们示现了尽孝的典范。或许有人会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佛教要有出家这种修行方式?为什么不和父母一起享受天伦之乐?这是因为,世间亲情是建立在贪著之上,是有粘性的。这种粘性又会加深贪著,使人们对此产生依赖。但世间一切都是无常,即使骨肉至亲,也终有离散的一天。贪著越深,依赖越深,由此带来的伤害就会越大。出家,就是从这种彼此束缚的关系中超越出来,将有粘性的贪恋净化为法缘,升华为大爱。
 
问:从佛教的角度来看,父母和子女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
答:从中国传统的伦理来看,父母对子女具有绝对权威。这种权威从哪里来?其实是建立在强烈的贪著和占有之上。换言之,很多父母是把子女纳入自我的一部分,而不是将之作为独立个体看待。从而造成一种扭曲、失衡的关系,痛苦也就在所难免。而从佛教的角度来看,父母和儿女只是因为缘分走到一起,并没有必然的从属关系。任何一方,都没有权力来主宰另一方。父母不能要求子女绝对服从,子女也不能要求父母满足自己的一切要求。双方都是具有独立人格的个体,虽然有亲情,有血缘,但也应该彼此尊重,而不是以这种亲情和血缘作为占有对方的砝码。在尊重的同时,佛教也提倡惜缘。佛教认为,在父母和儿女之间,必然有着特别深厚的缘分。有道是:“儿女是债,有讨债,有还债,无债不来。”不论来的是什么,终归是有它的缘由,有它千丝万缕的宿世纠葛,所以要安然接受。如果是顺缘,固然要心存感恩。如果是逆缘,同样要心存感恩,因为当下就是化解往昔恶业的机会。把握这个机会,才能转逆缘为顺缘,而不是让这种不良关系带入未来生命,生生世世地互相缠绕。所以说,佛教在看待父母和子女的关系时,是以彼此尊重为前提,以珍惜缘分为原则,以心存感恩为重点。
 
儒、道、佛三家文化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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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化主旨
儒家文化——进取文化。
道家文化——规律文化。
佛家文化——奉献文化。
二、做人标准
儒家文化——仁、义、礼、智、信。
道家文化——领悟道、修养德、求自然、守本分、淡名利。
佛家文化——诸恶莫做、众善奉行、遵守十戒、心灵安定、运用智慧。
三、人生观
儒家文化——积极进取、建功立业。
道家文化——顺其自然、自我完善。
佛家文化——慈爱众生、无私奉献。
四、世界观
儒家文化——世界是展现才华的舞台。
道家文化——大自然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追求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天人合一境界。
佛家文化——相由心生,世界就在自己心中;一念之差,便可创造地狱、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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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价值观
儒家文化——在创造物质财富的过程中实现自我价值。
道家文化——以完善的自我带动和谐的社会。
佛家文化——在为他人献爱心、为社会作贡献的过程中实现个人价值最大化。
六、哲学倾向
儒家文化——入世哲学。
道家文化——出世哲学。
佛家文化——以出世的思想,做入世的事业。
七、物质食粮对精神食粮的比喻
儒家文化——主食(如米饭、馒头等),不吃就会饿。
道家文化——副食(如各种炒菜、汤羹等),不吃没滋味。
佛家文化——水果(如:苹果、香蕉等),不吃不甜蜜。
 
太虚大师:为什么非学佛?儒道都不能解脱业力
来源:慧海佛教资源库 作者:太虚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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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佛应先解决三个问题(图片来源:凤凰网华人佛教 摄影:惠雯)
讲到学佛这件事,先要研究;欲研究,先要解决三个问题:一、为甚么要学佛?二、可以不学佛否?三、拿甚么去学佛?
对于第一个问题,所以要学佛的原因,就是我们平常的要求。平常有甚么要求?无非是要安安乐乐,无非是要永久安安乐乐;有此要求,所以要学佛。依佛法说:无非为令世间解脱一切苦、得究竟乐。既要离一切苦、得究竟乐,所以就要学佛。有一种人讲:离一切苦得究竟乐,这种要求,原来人人有的,何必要学佛才能如此?所以第二个问题就发生了。对于第二个问题可以设为问答:假如有人问我们为甚么要学佛?我答以非学佛不可。照这样说,似乎武断得很!其实并非武断。就眼面前说:比如有饥寒的苦恼,得了衣食,饥寒的苦恼离脱了,就可以得安乐。比如流离失所,漂荡无归,得有住所,流离的苦恼离脱了,就可以得安乐,比如小孩子得成年人抚育,也就可以离苦得乐。照这样说;岂不都可以离苦得乐么?为甚么要学佛?为甚么要提出这问题来研究他?如饥寒时能得饱暖,流离时能得住所,凡衣食住人人所需用的,有自人人供其所求,又有国家保持社会现状,是种种方面都可以离苦得乐的,又何必在佛法上求?但是、在世间上是不能完全离苦得究竟乐的!比如饥寒之苦,有食可以无饥,有衣可以不寒,然不过暂时离苦,而苦根尚在;且因谋衣食必起种种惑、造种种业,所以一切苦又随之而起。比如人生,有情世间不止一人,必有家庭,有家庭要安居乐业,便有负担,因负担又生种种拘束,种种烦恼。稍得安乐,苦又随之而起,所以不能离一切苦、得究竟乐。推而广之,不但家庭如此,即社会亦然。社会上可以互相维持,以我所有通彼之无,但是成了社会,到了社会有益的地方,种种烦恼亦随之而生,由是互相侵扰,互相妨害,互相并吞,生出种种烦恼,发生种种困苦,所以不能离一切苦、得究竟乐。
有种人说:这是可以有救济方法的,只要有强富的国家、良好的政府,这苦就可以免。这话也不甚错,因为有富强国家、良好政府,一国人民得以安居乐业,自然是一种幸福;但因这一点幸福,而痛苦又生。大凡一个地球上,不止一国,国与国相邻,必有交际,因交际而生交涉,因交涉而生战争,因战争又发生种种痛苦,种种义务,可见有国家有政府,亦不能离一切苦、得究竟乐。
就上说概括一下,我们人世上要求离一切苦、得究竟乐,实在无有办法。佛经上说:“以苦欲舍苦,苦终不能出”。然人世上要求离一切苦、得究竟乐,原是正当要求;但虽是正当要求,一切办法都做不到,惟释迦如来才说出种种法来,令众生离一切苦、得究竟乐。对于此种问题,从前我已同人讨论过。有一位儒教老先生,他说为甚么要学佛?我们读圣贤书,行豪杰事,以扬名显亲为希望,以齐家治国为事业,照这样可以不学佛了。对于此种理由,就人言人,原不失为圣贤君子。但是要求离一切苦、得究竟乐,仍是办不到的。这原因在何处?如儒教所讲的,无非道学、词章、考证三种,这三种、我细细把他推究起来,便知道我的结果。
道学家所讲的重要处,不外民胞物与,万物一气,为天地立心,为万物立命。但自佛学家看起来,所讲都是生生相续,也是有苦恼的。所以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暂时勉为救济,也无办法。易经六十四卦既济之后,继以未济,可见暂时能济,终久不济,也是不能离一切苦、得究竟乐。所谓顶上的道学,尚且如是;讲到词章,更不是了。在中国古来词章之高美,莫过诗与离骚,诗所以言性情,国风之作,多半男女淫词,雅颂之篇,无非赞美帝王神武;离骚美人香草,满纸皆是。就此看来,凡词所流露者,无非杀业、淫业,虽有所劝戒而根本业力未除,要想离一切苦、得究竟乐,如何可能!
若夫考证,所以研究经史,因经史而知今古之所以兴、所以废、所以治、所以乱,未尝与国民无益;然欲求达到离苦得乐目的,终不可能的。所以发生离苦得乐之要求者,以天地不完美,故有种种苦恼,要想把他离脱,不惟儒家这三种做不到,即现今世界哲学、科学所研究的,也是做不到。所以要求离苦得乐,非归到这学佛范围内不可。试再进而批评道家。
有一位讲究道家的先生说:像我们学道的人,以精、气、神为三宝,炼精成气,炼气化神,炼神归虚,也可离了这躯壳,更升而为天上神仙,长生不老,岂不就可以离苦得乐吗?何必要学佛呢!况且佛法修性不修命,道家性命双修;依此看来,可不学佛。但是他说的方法,不是无功的,也不是无果的,不过他的功用在精、气、神上,这样精、气、神、如能保持得住,未尝无有好处,无如到了功用一完,仍然堕落!何以故?因为他舍却一四大和合的假身,又修成一五阴和合的报身,较世人的生命虽然多活几百年、或几千年,或几万年、岂知万年一夕,一夕万年,刹那刹那,转眼成空,仍然是苦,以未达离苦之究竟地故。至于讲到命字,命是个甚么东西?本是虚妄的、不实的、一种业力的继续,离此业力之外,无所谓命;道家不过把他拿来扩充延长,不知其为虚妄不实的。以命是苦之根,故佛法是解脱业力的,所以能究竟常乐;道家是延长业力,所以不能究竟常乐。依此说来,道家既不能得究竟乐,所以不得不学佛。
又世上的人,也有信婆罗门教的、基督教的、回教的,这三种教皆是一神教。一神者、所谓上帝是,以上帝为唯一真神,无论何物皆是他造的,所以主宰万物,支配万物。他的用意,无非说他是可以救众生的。这种教的理论是说世界何以有,万物何以生,他是创造世界万物的,高出世界万物之上的;但使信他唯一真神,朝夕礼拜虔心祈祷,便可到永久安乐的地方;他的用意无非如是。但他讲的唯一真神,也要研究他一下,到底是假设的,是实有的!假定为实有的,他是从何处而来?如说他唯一真神是自然有的,世界万物也可以自然而有,为甚么要他来造?且造的万物,人是一种,何以有智的、愚的、善的、恶的、富的、贵的、贫的、贱的,种种不公;唯一真神,至公至平,何以所造的人,有如是种种不平?依此推究起来,此唯一真神,还是有的,还是无的?有无不能定,便缥缈不实,直同龟毛兔角,徒有名词而已!可见依此而求究竟安乐,还是不能的。
又有一种新学家,说哲学可以发明真理,科学可以发明实用,依哲学与科学,心思智巧,利用自然因果,一天进化一天,文明也一天发达一天,到了进化之极,自有美满结果,可免困苦,可享安乐。但是这种学说,也还要考究一番。
所言的进化,是否依地球上人来讲的?地球在虚空为行星之一,是有限量的;地球之经成、住、坏、空、不知凡几,地球既有坏的时候,即令进化不已,如到地球坏了之时,也与地球同坏,依然落空,与人生而又死,有何区别!可见科学、哲学也无结果。
依上种种宗教、种种学说、讨论也得其大略,然欲求离一切苦、得究竟乐的目的,仍不可能。大宗教、大学说尚且如此,其余如某某门、某某社以及一切旁门外道,更不必问了!所以非要学佛不可,既是必要学佛,所以第三问题又因之而起。讲到佛学,原有次第。其次第为何?不外教、理、行、证、四种。是依佛智慧所证得的真理而说出来的三藏十二部经典;依教研究,明白佛说的真理谓之理;依理做去为之行;行到功行圆满的时候谓之证。教理所讲明的,是说明一切人及一切众生本来真心是圆明清净的,人人如此,一切众生莫不如此。此圆明清净心,即是佛性,诸佛与众生无二无别。禅宗有明心见性之说,无非发明本心,自见本性而已。我们向来因无明不觉,起惑造业,造业固有苦恼,有苦恼故不得安乐。诸佛所说,无非教人离一切苦得究竟乐。其何以离、何以得?不外发明本性。如要过细推求,言之甚长!好在沙市有佛教会,会中诸人对于佛学很有研究,佛经流通处所储经典也不少,尽可来此研究研究。
学佛不是专求佛理的,是要依佛理去修,才是究竟,所以又在行字上再来一讲。有人到此地方,必有疑问:说众生本来是佛,本来清净,何必要学?只为无始无明所以迷妄,因迷妄所以颠倒,因颠倒所以造业,因造业所以流浪生死,轮回六道,受种种苦;学佛是去迷妄颠倒的,所以要实行。如但明教理,不加功用,是不可的。因不明佛性,所以造业受苦,能发明佛性,了了显现,圆明寂照,得大解脱、大自在,才能与佛一样。古德说佛是明悟之众生,众生是未悟之佛,便可以解决此疑问了。然一推其无明所自来,无始无始,不知所自起,以无明妄动故也。曾为天也,曾为人也,曾堕入诸恶道也,不知经过若干的世界成住坏空──,如要离一切苦、得究竟乐,用何种方法下手才能达到目的,又不可不加以讨论。
吾人何以迷妄?由自心悭贪而迷妄也。盖悭贪是迷妄之根,如要去迷妄,须从破悭贪下手!
 
童蒙素养系列

作者:行策 来源:德智行天下


德智素养系列教程序

  中国式综合教育与现代通行的西式教育,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综合教育是道德伦理型的教育,西方教育是知识技能型的教育,因为中西文化背景不同、价值观念不同、教化的对象不同,所以教育的方式和内容也就有所不同。

  综合教育有四个组成部分:家教(家庭教育)、师教(学校教育)、进修(社会教育)和明理(信仰教育)。如果人的一生中,能够接受这四种教育并身体力行,做人才能够圆满。

  现代的教育受到了西方文化的影响,很多人慢慢只认同学校教育,充其量再加上一定的社会教育,但二者都是侧重于知识的传授和技能的训练,这并不能体现出教育的全部,由此带来的后果将会是使受教者有才无德。可见,综合教育对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综合教育的根本是:首先教人学会做人,由此安立孩子未来命运的基础;教授做人之道后,传道授业解惑,在成人的基础上学习知识,由此安立孩子未来命运的主干;其次,在帮助孩子化性立命后,领会做人、做学问、做事业的方法,由此安立孩子真正步入社会做人成事的能力;最终,针对孩子自身的素养,随着他领悟人生真谛智慧的增长,他会选择自己的信仰,并为目标而勤奋终生,由此而安立孩子未来命运的圆满结果。这就是综合教育的指导方针,也就是百年树人的根本!

  教育的终极目标是以道德为手段而提高人的生命质量,并不完全是以竞争为手段而提高人的生活质量。在综合教育中,知识的传授和其他的教育可以暂缓,但道德一定要首先确立起来,一旦教育“缺德”,很容易形成学历越高的家庭,幸福生活越不稳定。如果生活质量提高了,而生命质量却降低了,一个家庭怎么会幸福呢?一个团体怎么会和谐呢?生活质量并非不重要,但它毕竟只是初级阶段,而提高生命质量,使每一个受教育者都能够达到精神上的高尚境界,这才是人生的终极目标。要想拥有这样的教育,首先就要清楚以下四个基本教程:

童蒙素养——德智素养·启蒙教程

人格宝鉴——德智素养·初级教程

修身金钥——德智素养·中级教程

成功心语——德智素养·高级教程

  品质高尚的人格需要具备犹如树根一般的妙慧与稳重,在此基础上,才会有犹如树干一般的有愧和不放逸、犹如树枝一般的正直和誓言坚定、犹如树叶一般的知恩和利他、犹如树花一般的信心和惠施,最后自己才会获得安乐和声誉的果实。

  但是这棵人格之树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通过后天的勤奋努力如法学修逐渐培育而成的。德智素养教程中的启蒙教程犹如培育人格之树的树苗;初级教程所要培育的犹如幼树;中级教程所要培育的犹如小树;高级教程所要培育的犹如刚刚长成的大树。其中前两个培养教程还不能结出花果;中级教程偶尔能够开花,也能结出少许的几个果,但果实青涩还不能享用。所以德智素养教程是培养我们由一棵树苗长成一棵成年之树。

  德智事业教程中的初级教程所培养的人格犹如成年大树,树上的果实完全可以享用了,但不是很多;中级教程则犹如一棵又大又壮的大树,果实很多;高级教程犹如参天大树,果实不但多,而且甘甜纯美;特级教程所结出来的是硕果累累,究竟圆满。

  经过以上德智素养和德智事业八套教程的培训,就圆满了家教、师教、进修和明理四种教育,从而能够使我们家庭、学业、事业、人生达到登峰造极,进而实现自己这一生最完美的人生价值!
 
最后编辑:
童蒙素养·序

  教育是百年大计,是一个人一生中都必须要接受的事,不单单是让孩子上几年学就能了事的。因为行止不端,读书无益,谁都不愿意看到孩子读了很多书,却不忠不孝、任意胡为、危害家庭、危害社会和危害国家。所以面对童蒙教育,每位家长老师都必须承担起责任。

  什么是教育呢?教者,上所施,下所效;育者,教子使作善也。教育的意思其实就是通过正确的方法、全面的教育方式,上有所施,令孩子下有所效,教导他们品格贤善,养成忠厚的品性,使孩子闲邪存诚、启蒙养正、敦伦尽分。只有接受这样的教育,百年大计才可谓全面,实施起来才能树立好孩子的一生。

  古人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在家庭教育阶段,就要作好孩子一生的规划,因为儿童时代的目标和理想往往是我们一生事业的起步,往后的知识积累都是围绕着这个目标和理想展开的,步入社会就是为了实现这一理想而奋斗。人缺少的不是能力,而是目标;没有目标,就没有明朗的人生。没有目标和理想的人生一定是平庸的,人没有理想就没有根、没有追求就没有进步、没有事业就没有办法圆满人生;所以,在启蒙教育时,要从整体目标规划上勾勒出一生做人的蓝图,虽然孩子暂时做不到,但是后天的灌输,一定会影响孩子的一生。

  因此,在实施启蒙教育时,本书将讲述综合教育纲概:首先,从小就要孩子知道一生中应该接受四种教育模式,就是家教(家庭教育)、师教(学校教育)、进修(社会教育)和明理(信仰教育),然后告之孩子以后要慢慢学会总结这四种教育模式,从而转化为实施百年树人的方法;紧接着就要一点一滴地教授孩子身体力行地学会做人;并在抓住关键而有余力的情况下,帮助他学会正确的学习方法等。如此教育,必定能够教出好孩子。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是一辈子都要实施的大事,根本不是不懂教育的人所认为的狭隘片面的教育;当然,也就不是初中毕业、高中毕业、大学毕业、硕士博士毕业而说明教育的成功,因为这样的教育仅仅是所有教育中的学校教育,并不能代表一个人已经接受了全面的教育。

  要对孩子负责,就一定要为他们的一辈子着想,不能急功近利,更不能将孩子推给社会、学校,甚至是推给不关心他们人生只顾赚钱的教育机构、培育中心。师长往往因为不明白这一点,图一时省事,岂知培养出来的孩子不懂得做人、做事、做学问,连最基本的孝道、友爱、信用都不懂,连最基本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等都没办法处理好,个别孩子学了一大堆垃圾知识,反而成为了傲慢、轻视、数落家长的资本。随着年龄的增长,当众多不悦意的烦心事和痛苦降临时,这样的孩子又将如何面对未来呢?作为他们的师长看到这些时,会不会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及方法的不完美呢?

  童蒙教育从最初就必须让孩子知道一生都要接受教育,而教育根本中的根本就是让孩子真正知道:为人子弟,无论是在家孝亲、出外友爱、待人接物、勤求学问等,都应该有正确的礼仪和规范。有了这些基础,孩子才能从小受到正确规范的教育,以后面对其他种种教育时,就不会在基本的做人知识以及正确的言行方面,显得行止不端,更不会显得读书无益而损害自他了。

  家庭教育是绝对不能忽略的,父母只有知道此重要性,才会在孩子知言解义的那一刻起,一心一意地让他明白人的一生就是不断接受教育的过程,而贯穿一辈子的教育绝对离不开修心修身的素养教育,在此基础上才能通过博学多闻帮助他做人、成就一生的事业。正所谓:“活到老学到老!学不可以已!”可见教育是不能停止的,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正如古人说:“苟不教,性乃迁。”培养孩子做人、做学问,父母师长谁都松懈不得,责任是相当重大的。

  童蒙教育要持之以恒,“教之道,贵以专!”对孩子负责任的教育一定要精专。尤其是针对接受童蒙教育的孩子,师长一开始不能急着教他们学文化,而应首先自己知道:四种教育中的家庭教育是贯穿孩子一辈子做人的根本教育,不仅仅影响到孩子从儿童长大成人而懂得做人,更能影响孩子的下一代,乃至代代相传继承发扬优良的传统,所以人做好了,做事、做学问就会变得有意义。

  这些年,笔者见到、听到、感受到的教育失败的事件越来越多,每当接触到被孩子折腾得痛苦不堪的家长,接触到冥顽不化不成器的孩子,第一感觉就是他们都缺少正确的教育理念,说白了就是家长极度缺乏四种教育的知识,严重缺乏正确教育孩子的方式和方法,反而处处体现出急于求成的心情、推卸责任的理念、崇尚金钱的情绪、息事宁人的懒惰、拔苗助长的方式、琐事繁多的推诿、相互指责的态度……最终将教育孩子的大事弄得一团糟!等结果出来时,再后悔不已,又有什么用呢?正因为亲身经历了很多,才从心底深处愿意写这方面的书。希望这本书出来以后,能够帮助需要这方面教育知识的师长们和孩子们!由于本书写作速度比较快,凡有不妥之处,希望朋友们海涵,并予以指正。

  行策沐手恭书于皖之东南水月精舍

  2013年元旦中午11点
 
醒世忠言

  教育的最终目标是完善道德,提升做人的高尚素养;完全不是以追名逐利为手段而提高人的生活质量!在综合教育中,道德一定要首先确立起来,其它知识的传授都可以延缓,偏偏道德不能延缓或缺少,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缺德”的教育,很容易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

  下面请看三则案例:

  【为索“零花钱”吉林省一逆子杀双亲纵火灭迹】:据新华社电,吉林省梨树县一名25岁的男子,向父母索要“零花钱”遭拒后,竟怀恨在心,深夜闯进父母住处,残忍地举刀刺向自己的父母,其父当场被刺身亡,其母被刺10余刀后昏死过去,为毁尸灭迹,逆子放火后逃离现场。

  【女大学生杀死双亲后肢解煮尸,称帮其解脱痛苦】:信息时报讯,18岁少女因父亲得病,失去谋生能力,父母经常吵架闹离婚,在自己劝说无效的情况下,将父母残忍杀害,并肢解尸体共同生活了4天。此案在中山市中院开庭审理,齐某竟辩称,杀害父母是为帮其解脱痛苦。

  【索要钱未果20岁逆子持刀劫持父母】:东南快报:向父母索要钱未果,20岁的巫某竟持刀劫持父母,逼其给钱。危急时刻,三明市明溪县公安局局长亲自带队赶赴案发现场处置。参加现场解救的民警发现,巫某热衷玩游戏而且还十分精通,于是民警就围绕着玩游戏的话题与其聊天,以放松其警惕性。果然,他持刀抵住母亲的手慢慢放松了下来,民警趁机上前夺下刀,安全救出人质。据巫某父母介绍,儿子平时不务正业,成天伸手向父母要钱,是个十足的网虫。夫妇二人平时忙于做生意,缺少对儿子的管教,因此儿子养成了凡事“以我为中心”的性格。

  在网上稍作搜索,我们就能找出很多忤逆不孝的可怕案例,丧尽天良的事实令人不寒而栗!身为父母师长,当看到这些难以接受的真实故事时,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思考和感触呢?难道我们不害怕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头上吗?

  “缺德”的教育理念、“缺德”的教育方式、“缺德”的教育方法,很难照顾到做人的根本!一味追求孩子成绩好,想尽一切办法哄孩子学习,彻底忽略教育他们学会做人的准则,时间一久,问题自然就会出来。开始时依靠非常少的物质和金钱,便可以满足孩子的要求,使他好好学习;但随着孩子的成长,需求也就越变越大,犹如喝盐水解渴,越喝越渴,被宠出来的孩子,开口也就越来越大,“缺德”的利益关系就会产生、发展、壮大。由此、家长的教育就会变得越来越痛苦和费力;更有甚者,孩子抓住父母的心理,用不学习、不上课、不好好考试甚至以死来要挟父母,以便提出自己非常的要求让父母来满足。可怜的父母无计可施,只能在变本加厉的苛求下无奈地答应孩子,岂不知可怕的后果更加难以收拾;最终,只能看父母自己的造化了,但愿不要发生上述案例中所说的结局!

  家庭教育是所有教育中非常关键的一环,缺少了这个重要环节,后果是很难预测的!而在家庭教育中,启蒙教育就显得极为关键和重要,因为从小进行素养教育是培养做人理念的最佳时机。如果没有谨慎地把握好,从小就依赖物质、金钱、名声等来促进孩子的成长和学习,当孩子的欲望和要求从微变到巨变越来越多和苛刻时,尤其是恶劣的、任性的、自私的、顽劣的性格养成后,父母未来将如何应对呢?所有为人父母们不得不认真去思考和反思啊!

  道德教育是必须持之以恒的,从小就应该按照严格的教育模式,运用正确的方式方法对孩子实施相关的教育。要想使孩子成为对家庭、社会有用的人才,必须时刻注意对孩子的教育,专心一致,时刻不能放松;如果从小不好好教育,善良的本性就会变坏。所以从小就要好好学习、区分善恶,才能成为一个对家庭、社会有用的人才。可见启蒙教育非常关键,必不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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