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仔,过来看小说"蜀山龙门阵"

Aeoliao

贫穷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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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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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龙门阵之鲁班经



第一回 西风残照 茫茫青山瞰奇阵 孤坟犹新 萧萧鬼雨洒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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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鸭。

一点飞鸿影下。

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人们往往了解最少的恰恰是自己身边的事物,我记不清这是谁说的。但这句话正好用来形容我眼前的情景。对于生活了十多年的家乡,我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山上哪儿有个山洞,那里有口清泉,那里常有野兽出没,我对此了如指掌。可是――如今,站在山顶,俯瞰家乡,眼前的情景却让我惊讶得几乎叫了起来。

此时,全村景物尽收眼底,梯田层层,松树排排,小河弯弯,翠竹丛中,农舍处处。这一切,若是久居城市里的人见了,必定会欣欣然而忘案牍之劳形,心旷神怡,流连而忘返。但对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山里人来说,这一切不过是最平常的事物了。

真正令我惊讶的是,居高远望,俯瞰村庄,山坡、松林、梯田、小河,竟然规则地组成一幅巨大而清晰的太极八卦图,宛若人工!这是我过去十几年来从来没有发现过的!

中央一块盆地,四面群山环抱,山坡上是千百年来村民祖祖辈辈辛勤开垦的层层梯田。一排排的松林,一层层的梯田,俨然就是阴阳八卦符号的“_”“_ _”,严格按照八卦方位,规则地环绕着中央的盆地。一条弯弯的小河,呈“S”形地从中间把盆地划成两半,左面是湖泊,右面是松林,一黑一白,恰是完美无缺的太极两仪图。

时值隆冬,万物萧条,唯有青松常绿,白水长流,一切都分外鲜明,整个巨大的太极八卦图妖异地横在我面前。这是大自然不经意开下的玩笑,还是祖先们经年累月的杰作?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从来不知道自己生活的家乡原来是一个如此诡异神秘的地方!人啊,难道非得要跳出局外,才能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么?

阵阵山风吹来,落叶遍山飞舞,寒意袭人,直透心底。我忽然感到一丝惶恐,熟悉的家园已变陌生,里面的亲人是否还在?极目远眺,翠竹丛中,白屋隐若现,哪个是我家?

我今年九月离家去城里上初中,是家乡历史上唯一的一个能去城里念书的孩子。第一次离家到城里念初中,因路途遥远,整个学期都住宿在校没有回家。虽然紧张的学习、新鲜的城市生活让人没空想家,但现在蓦然发觉自己的家是处在这样一个诡异的环境中里,担心、害怕一齐涌上心头,一个个亲人的面孔如电影般在眼前晃过,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爸妈该都还好吧?

当我一路小跑着跑回家时,夜幕已快降临。

还没到家门,儿时玩伴阿华老远就向我打招呼,隔着几层梯田就朝我家门大喊:“幺婶,小波回家了!” (在农村,同一个院子里,对上一辈都称伯伯、婶婶,即使没有亲戚关系。)

阿华是村里面有名的大嗓门,这个山头大吼“我家住在黄土高坡”时,在另一个山头也能清楚地听见。这一叫,一下子把大家都引出来了,场面特别热烈。我不禁苦笑,山里还是太落后了,连上个初中就觉得了不起,唉!

爸妈还是老样,大姐去了广东还未回来,童年时的几个伙伴也都去外面打工了,听说有几个连过年也不回家,二狗在国庆节结婚了,新媳妇是邻村的小青……听着妈妈带有几分淡淡的羡慕却又掩不住喜悦的话语,我倍感温馨。

妈妈云淡风轻似的讲述着这半年来村里的人事变迁,男大婚,女大嫁,新儿生,老人死,年年都是如此,这在几千人的山村里是很常见的事。

“……满老爷上月初九过世了,乡政府专门派人来参加了葬礼,还有几个外省的人也来了,据说是满老爷生前的朋友……”

“满老爷?”我微微一愣,随即一个颌下胡须长过筷子、右袖空荡的高大老人形象鲜明地浮现在眼前,平生第一个熟悉的人离开人世,害怕、伤心诸般情绪涌上心头。

“怎么死的?”

“老死呗!活了117岁,寿命很长的啦!不过,说来也奇怪,满老爷去的前一天还好好的,爬山像走平地一样,晚上就突然去了。听阿华他娘说,满老爷是坐着去的,鼻里流出了长长的白色鼻涕,最奇怪的是还有香味呢!你别不信,我在灵堂里亲自闻到的!”看到我露出一幅不能置信的样子,妈妈肯定地道。

“你小时候体弱多病,三天打针,两天吃药,差点就活不了。要不是满老爷给你作了个替身娃娃,戴在你胸前,替你挡灾消难,还给你一本金刚经,让你天天晚上摸,天天念,为你祈福纳祥。要不然的话,今天就不会有你了!赶明儿你得到他墓前拜祭一下!我知道你不信这些,可是他老人家待你那么好……”

我顿时觉得胸前一阵异样,忙掏出胸前的布娃娃,捏在手中,心里却不以为然,一个布娃娃,一本金刚经,能抵得上医药?可惜当时我年纪太小了,小到我记不清当时是怎么回事。我不想与妈妈争论,但也没有心情听妈妈唠叨个没完,赶紧答应,借机走开了。

提起满老爷,他确实是村里的一个传奇人物,是这一片山里的神秘人物。光是他断去的右臂,就令儿时的我肃然起敬,无限好奇。满老爷身材魁梧,远高于南方人,走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再加上他一幅仙风道骨、两袖飘飘的样子,这简直就是一个活神仙!而且据父辈们讲,在他们小的时候,满老爷就是这个样子――鹤发童颜,之后几十年也不见变老,然而,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最爱的就是听满老爷讲故事,听满老爷自己的故事,听他见过的故事,听他读过的故事。什么杨家将、呼家将啊,什么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啊,什么水浒、西游啊,什么捉鬼呀,收妖的,满老爷总是信手拈来,绘声绘色,声情并茂,讲到激动处,是拍案捶胸,手舞足蹈,听的包括我在内的许多小孩子如痴如醉,久久不肯离开。

而我最爱听的也最怕听的就是那些鬼故事,但是听过后常常又不敢夜晚一个人起来尿尿,更不要说一个人在黑夜里走,以至大姐常笑话我是胆小鬼。我曾要求满老爷教过我法术,学了几句咒语,但终于没有用上,毕竟鬼不是人人都能见到的。现在也早已忘到九霄云外了。然而我最感兴趣的便是神秘莫测的《鲁班书》了,可惜满老爷并不知道能在哪儿找到。后来到学校问老师,却狠狠的挨了一顿批,那老师还说封建迷信害人不浅,连小孩都中毒如此之深。自那以后,老师对我是额外“照顾”,百般教导,可谓是呕心沥血,诲人不倦。直到我写了数篇逻辑严密的三段论式的批判封建迷信的作文,老师方才露出欣慰而自得的神色,毕竟改造一个人的世界观是一项多么伟大的工程!但是,我还是悄悄地查了书,得知鲁班只是战国时的有名工匠,论水平或许还不如现在的泥瓦匠,是不可能有《鲁班书》流传后世的,自此我方才彻底相信老师的话。

至于那本金刚经,也许是小时候深受荼毒,多年习惯成自然,每晚不摸上一两页,就睡不着觉――是整夜睡不着觉。我一直怀疑是满老爷搞鬼,但他始终不承认。为了保证睡眠,我十几年来无一晚不摸,无一晚不念,虽然这与我上学后形成的唯物论信仰有背。而那个布娃娃,做工实在精致,小巧玲珑,许多同学都羡慕我有一个好饰物,所以也就勉强戴在身上了。

         ※       ※       ※

“竟有这样的事!你该不会是做了一场噩梦吧?”

听了阿华的叙述,我满脸不可思议。

“不从门进,怎么能进屋!穿墙?”

今天,今天拉我鬼鬼祟祟的跑道南山的偏僻古洞里,还带来啤酒和几个下酒菜,弄的以为他是想重温儿时做家家酒的情趣呢,竟然是为了一场噩梦,真是大惊小怪!

阿华急了。

“小波,你一定要相信我!那晚我绝对绝对不是在做梦,而且后来发生的事也证明我那晚不是做梦!”

阿华再一次把那晚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地叙述了一遍。

阿华说的是替他老爸给满老爷守灵那晚发生的事。

当年满老爷回乡,亲友多已亡故,而此时阿华他爸满有福正好父母双亡,又是满老爷远房侄儿,于是满老爷便收养他作干儿子,以为日后养老。满老爷死后,自然是阿华家承担了它的丧事。

那天晚上,大约是在三更时候,阿华尿急去上茅房,远远地便看见茅房里透出一片昏黄的灯光,阿华就知道他不得不再憋一下了――茅房里有人。慢慢走近,他听见里面传出了轻轻的谈话声,是那两个外乡人!

只听见一个低沉声音说:“人这么多,如何去搜?”

另一个公鸭似的嘶哑声音说:“现在正是时候,可恶的是那小子在那里守灵!”

他们是在谈论我么?阿华悄悄贴在茅房墙壁的暗影里,屏息倾听。那嘶哑声音说:“看来只好让那小子先睡一会儿了!”

“可师父交代不能使用道术啊!”

“把那小子迷昏了,他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是睡着了呢,根本不会怀疑是我们动了手脚!”

“好!”

阿华听后惊疑不定,他们想干什么? 阿华茅房也不上了,蹑手蹑脚地跟在二人后面,两人径直走进满老爷的灵堂。

“那小子不在!师弟,你先在外面看风,我来搜查这棺材。估计那小子去厕所了,若见到他,就先把他处理了!”

“嗯!”

阿华伏在暗处一动也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出。四周一片静寂,院里只有微风滑过树枝的声音。

忽然,灵堂里传出“砰”的一声轻响,随后又是一片寂静。

“师兄!师兄!你怎么哪?”

低沉声音奔进了灵堂,“你――”声音嘎然而止,之后再无半点生息。

阿华听得心惊肉跳,真想转身就跑,可身子却不听使唤,像瘫痪了似的半点也挪不动。

“天一阁的小混混也敢来骚扰我老友遗体!”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出。“哼!还妄想偷《鲁班书》!”

阿华大为奇怪。这屋是一个单间,且只有一扇门,难道那老头早就在屋里?

“唉!满清富啊满清富,你我相识百年,一起闯荡江湖,斩妖除魔,是何等威风!想不到你竟先我而去了!”

苍老声音停顿良久,似在缅怀过去的时光。

“五十年前,你我因为《鲁班书》而大打出手,以至割袍断交,分道扬镳。现在想来实在不值啊,一本还不能确定真假的破书怎能及得上你我的百年交情!”

苍老的声音喟然长叹,声音里透露出无尽的凄凉,无尽的萧索,还有无尽的悔恨。

“前辈虽然是如此说,但还是不放心那本书吧!”

一个声音从房中突然响起,阿华只觉这声音似曾听过,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前辈若是祭奠老友,不会在白天来吗?三更半夜实在让人怀疑您的用心呀!”

“原来是你!你还不对这书死心吗?难道你忘了满清富是为什么把你逐出门户的吗?”

“师父只有我一个弟子,他老人家羽化登仙了,无论怎样书是应该归我!你难道不也是为着这书而来的吗?”

阿华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主持丧礼的刘黄宝法师。

“我今日纯粹是来祭奠老友的!哼!我永不这给你解释!”

又是一声凄凉的长叹。

“唉――为了这本书,不只死了多少人。我看你平时为人,并没有辱没你的师门,我就给你一句忠告。你记住,大多数人不是死在夺书中,而是死在读书上!我年已过百,半截身子一进入土,要书何用?你好之为之吧!”

最后一个“吧”字已经是在遥遥夜空中悠悠传来。

“师父!您老人家明鉴,弟子绝非贪图经书,而是想求得更高法术,解救咱们村即将来临的大劫啊!你老人家若泉下有灵,就指点指点弟子藏书的地点吧!”

只听扑通一声,刘黄宝跪在满老爷的灵前,久久不起。过了好久,刘黄宝才失望离去。

阿华见到门口灯光一晃,灵堂又恢复了寂静,等了许久,再没有任何声息,阿华才战战兢兢地从暗处走出来。屋里除了满老爷的灵柩,什么也没有,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本来我自己也以为是做了一场梦,但是后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证明那晚我所听见的不是梦!第二天,我再也没有见到那两个外省人,刘黄宝法师告诉我他俩临时有事先走了,可是他俩的包裹明明没有带走,刘黄宝却把两个包袱拿走说是以后带给那两人。我想阻止,可我爸却非常信任他,没办法!”

阿华愤愤地说,接着说后来发生的事。

在下葬后第三天,乡政府派人来询问满老爷是不是有前朝古董什么的,并说这是属于国家文物,要上缴国家,否则便是私藏国家文物,这是犯法的。所以老爸就让他们检查,一番搜查后就拿走了满老爷生前用的墨斗、曲尺、刨子、铲子、水准等木匠用具,最奇怪的是还拿走了一大堆的破烂老书,难不成爷爷还会收藏什么失传典籍、遗世孤本。阿华虽然疑惑却没敢多问。

没有想到几天后,派出所的人突然到阿华家来调查,说是放在乡长办公室的那些原来是满老爷的东西都被人偷走了,来阿华家是要了解与满老爷相来往的人的情况,还说这些人很可能就是嫌疑犯。

阿华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有嫌疑,但告诉公安人员全村子的人都与他相熟。而爷爷很少外出,外乡也没亲戚朋友,所以熟悉的人就只有本村人。而且那些人竟然还问阿华知不知道《鲁班书》,阿华想起了那晚的事,但他忍住没有告诉警察。结果他们当然是问不出什么就走了。

说到这里,阿华抬头对我说:“小波!我是到那时才真正确定那晚不是做梦,而且说不定就是他们两个中的一个干的!”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察?要知道知情不报也是犯法的!呵呵!”我看到阿华满脸担心,就故意开了个玩笑。

“吓!那两个随随便便就能让两个大男人凭空消失,是有法术的,我可不敢惹他们!再说我们不说,谁知道那晚的事!”阿华强颜一笑,继续说道,“这些我都不担心,我担心后面的事!”

警察走后几天,阿华发现来村子的陌生人忽然多了起来,收破烂的、补铝锅、卖小玩艺的、修电器的,隔天就来一个,而且都不是以前认识的人,并且阿华注意到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打听满老爷的事。更有甚者,有几次阿华外出的时候,竟然发现有人在跟踪他!这一下,搞得他极为不安。阿华在沿海打了一两年工,看出这些人很像黑帮团伙,他意识到事情不妙。可是,把这事告诉父母,他们却不相信。阿华没有办法,只好向我求助。

“小波,从小到大,总是你主意多,而且现在你文凭最高,能不能给我拿个主意?这事他们都不信,你一定要相信我!”阿华说完,满脸企盼的望着我。

“我相信你!”

我并不相信那两人会什么法术,也不相信世界上真有什么《鲁班书》,但是如果有人偏要认为有鲁班书存在,而且就在满老爷家中,在这个迷信盛行的山村也是不无可能的。

“那晚你只是在一旁偷听,没有亲眼看到他们使用法术,所谓穿墙、杀人只是你的想象而已!” 我想了一会儿,说道。

“不是,我――”

“我们不要在这个问题上争论!首先,我们得知道他们为什么认为《鲁班书》在你家里,总得有什么根据吧?”我打断了阿华的话,问道。

“他们认为爷爷藏有《鲁班书》!”

“为什么他们认为满老爷藏有《鲁班书》?”

书上说,凡事有因必有果,反过来有果就必有因,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循着因果链条从这个果来推出因来。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因为爷爷懂点法术吧!”

满老爷的神奇在这片山里是有名的,据说曾经有一个在城里大医院诊断为癌症晚期的人,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找到满老爷。满老爷一天给他开一贴中药服下,并给他画了几道长寿符,两年下来那人的癌细胞全部消失,癌症竟霍然而愈。据说邻村有人被眼镜蛇咬了,结果遇到上山采药的满老爷,给他喝了一杯符水,蛇毒尽去。据说,据说……怎么全是给人治病的?中医嘛,总是与巫术混在一起的,这连鲁迅都说过,所以满老爷实际上只是一个有经验的老中医罢了,还有就是一个老木匠罢了。

“我不相信满老爷会什么法术!我一直怀疑那是唬人的,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从来没有使过。而且仅凭这点并不能断定满老爷有《鲁班书》!阿华,你好好想一想,那点使人相信满老爷有鲁班书?”

“会不会是爷爷离去后的异常现象?他们都说是爷爷得道飞升了!”阿华心中一动,“爷爷离去后,鼻中垂下两条长长的白色鼻涕,而且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刘黄宝说那是玉筋,是得道的标志!会不会是因为这点,才使别人相信爷爷是得到了《鲁班书》才参悟那个……哪个天人什么道的?”

“那个香香的鼻涕是真的?” 原来妈妈没有说错,嘿,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事!这该是什么生理现象呢?生理书上可没有说啊,回头我的去查查!

“小波,是这个原因吗?”

阿华的话令我猛然一醒,现在是在帮阿华解决困难,要查书至少还得等到学校才行。

“这个,这个,唔,这不是主要原因!”我轻轻敲了敲脑袋,努力学着书本上的逻辑推理模式思考着。“我们假定满老爷藏有鲁班书,所以他在世时,人们不敢去抢,他人一上天堂,人们就想当然地认为书就在你们家里。因此,你的问题的关键,就是要人们认为鲁班书不在你家里!”

“难不成我见人就说‘喂!别跟着我了,我家没有鲁班书!’人家肯定不会相信!”阿华苦笑,“过完春节,我就出去打工,我最怕的就是在外面他们把我劫持起来,逼问鲁班书的下落,然后再杀人灭口!”

“我看你是警匪片看多了吧!没有那么严重吧?”

“比这还要严重!小波,你没有到外面社会上混过。事实上,情况真的很严重!关系到我们全家人的性命!”阿华严肃地对我说,“小波,我求你了!你一定要帮我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阿华黝黑的面孔带着深深的害怕和忧虑,在社会上闯荡了两年得他,深知世道的黑暗,绝非我这个阳光少年所能想象。

“而且,乡政府那批人不能得罪的,刘黄宝和那个不知名的老头也不能透露出去,那些陌生人也不能得罪,出了家乡,他们随便整我一下,我就死定了!唉――要是我家与爷爷没有什么关系就好了!” 阿华一声长叹。

我眉头一皱,“阿华,你怎么能这样说话!虽然不是亲生的,可好歹也是你爷爷!”

“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我是――”

“算了!”我摆摆手。忽然灵光一闪,撇清关系?好注意!我刚才怎么没有想到。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解决办法竟是如此简单!

我拿起啤酒对阿华说:“阿华,来,咱们干了这瓶。我已经替你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办好后万事无忧。走,咱们回家!”

* * *几天后,我从亲戚家回来,刚进门妈妈就要我拿着鞭炮、白酒、线香、红蜡和黄纸,去满老爷坟上祭拜,说是上次只上一注香是不够的,显得不诚。折腾了半天,一切程序完事后,妈妈才说,自满老爷死后,阿华常在深夜里听见屋里有不明响动,可起床来看却什么也没有。请来廖婆婆,认为是满老爷鬼魂在作怪。在廖婆婆一番跳跳唱唱,与满老爷的魂灵沟通后,说是满老爷初到阴间不习惯,不服阴间水土,希望还是用以前用过的东西,这样可以减少初来乍到的不适。结果,阿华就把满老爷生前用过的所有东西都带到坟前焚化。

那天,天下着毛毛细雨,但还是有许多人去看。阿华是烧一件磕一个头,到后来额头都磕肿了。嗯,你知道的,阿华小时候死了娘,你福叔要到山里干活,没法照顾孩子,是满老爷把他带大的。阿华他可真是孝道,也不枉满老爷养他一场!相比之下,你只去上一注香,人家生前还几次救过你的命,对你多番照顾,怎也说不过去,云云。

我听了会心一笑,说:“那天去看的有很多陌生人吧?”

“嗯,不错!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那么多的陌生人呢?是路过吧!嗯,对了,你怎么知道?”

“猜的!”我冲妈妈做了个鬼脸,转身跑了。

         ※       ※       ※

寒假转眼过去,我又要回到城里开始新一学期的紧张学习,阿华也要去广东打工了。在这期间,我曾向村里老人打听那遍布全山的太极八卦阵,满以为会有什么收获,却不料,他们要么说“有这么回事,真的?”――显然不信,要么直接说“不知道”,“一直没留意”,我只好罢休,决心回到学校查查相关书籍。也许在书中能找到答案吧。

临行前阿华拉我到他家为我饯行。饭后一定要我留在他家与他抵足而眠,盛情难却,我只好答应了。

“小波,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鲁班书》吗?” \\““当然没有啦!”我把嘴巴一撇,“我到图书馆专门查阅了这方面的书,鲁班师傅其实是二千多年前的人,姓公输,名班,因为是鲁国人,所以才叫鲁班。他是一个能工巧匠、会建造城池,仅此而已,一个很优秀的木匠而已,根本不会什么法术,更不可能写下《鲁班书》流传下来!传说中的鲁班只是被人们神化了的人物,是根本不存在的!” \\”

“其实,按照满老爷所描述的,《鲁班书》应该是一本关于道家符咒或者是巫术的书,与木匠祖师根本扯不上半点关系!只有那些迷信的人才相信这些!”说着,我慢慢地踱到窗前,外面雨下得正猛,豆大的雨点打到铝合金玻璃窗户上,发出的啪啪响声,不绝于耳。

窗外漆黑如墨,没有一丝灯光,因为雨天不能干活,大多农家都早早关灯歇息了。书上说,一个地方夜晚的灯光照明时间数可以衡量该地方的发达程度,那么咱们山村无疑是最不发达的了。我转头看到阿华愣愣地看着我,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爷爷的有些话听过就算了,不能当真的。阿华你也在外面跑了几年了,相信也有所觉悟了。”

“其实,我们这里就是因为环境闭塞、迷信盛行才会这么穷的。你想人家广东,有谁相信这些。相信我,没错!还有其实你自己也可以搞一个厂子,没有必要给别人打工!”

阿华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我相信你,小波!这次要不是你,我的麻烦就大了。嘿,你的办法真灵――”

我微微一笑,自己也为想出这办法得意不已。

“对了,我几乎忘了,爷爷在九月份给你做了一套餐具,要我交给你。差点忘了!”说着,阿华拿出一个用竹制的茶杯和碗递给我。

我接过一看,竹杯、竹碗表面粗糙无比,似乎根本就没有修整过,上面也没有丝毫经过斧凿的痕迹,初看还以为只是形似杯、碗的普通竹筒。这么土气的东西,叫我怎么到学校去用!我不禁疑惑地看着阿华。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爷爷足足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亲自上山砍竹,而且是用石刀削的!”阿华耸了耸肩,无可奈何地笑道,“他嘱咐我要你以后天天用它们喝水、吃饭。不能用其他任何餐具,如果你还当他是你的满老爷的话!这是他的原话!”

“用就用呗!”学校里的那帮城里同学到时又要笑我土老冒了,不过满老爷的话一向很管用,虽然夹杂有些迷信的色彩。这两件竹器说不定是某种中药呢!对于满老爷的医术我是深信不疑的。

         ※       ※       ※

岁月流水,惊鸿残霜。

我在城里读完初中,又转到市里去读高中。随着时间的流逝,《鲁班书》的事我渐渐把它淡忘了,但摸书的习惯却长久地保持了下来。转眼间已经是坐在了高考的考场里。

当最后一场考完后,我把铅笔和橡皮连同文具盒一起远远地扔掉了。独立街头,看着熙来攘往的人群,我恍若遗世多年老人,手脚笨拙、呆头呆脑不合时宜。回顾这六年来的点点滴滴,我玩过,累过,学过,当无愧于青春年少,大学能否考上已是在其次了。

只是,前不久发生的一件事情使我一直内疚与心,耿耿不能释怀,我怀疑与那书有关,但找不出证据。也许我是想为找个理由自己开脱吧!

“你受不了就跳河去,河面也没放盖子!”

我真希望我没有说过这句话!

那是三个月前发生的事,这段时间我一直刻苦学习尽力避免想它,如今高考压力没有了,当日的情景不可抑制地再度浮现我眼前。

……

那时春天刚过,园里不知道名儿的花已经凋谢了,可柳絮却是漫天飞舞,弄得人莫名的生出一股愁绪,更兼那日班主任宣布取消了每年例行的郊游,心情更是一下子跌倒了低谷。

“抗议,我抗议!”

我现在还记得坐在我旁边的江渝把手举得老高。

“抗议无效!”

老师掸了掸书本,转身走人,留下身后满教室的不满声。

“小鱼(渝)儿,老师不带我们玩,我们不会自己去吗?”后排的陈兵拉下江渝仍然高举着的双手。

“对耶!天棒(陈兵),正好明天下午没课,咱们几个去――”陈兵捂住了江渝的嘴,“嘘!小声点!要是大家听见了都要去,班主任就很容易知道了。OK!”

他转过头问我去不去,我现在心情郁闷,正想出去散散心,当然求之不得,立即答应了。

现在想来,如果我没有答应他们,或者如果我阻止了他们,也许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悲剧。难道真是满老爷说的那样,冥冥中自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世间的一切?

官定河是横穿市内的一条大河,离校不到两公里远,步行也不过二十来分钟,可是我们却很难有机会去哪儿。如今有机会去了。

现在我仍清楚记得那河水与众不同的绿。那不是清澈见底赏心悦目的绿色,而是受污染后的浑浊的绿色,污水的排入反而使得河水里水藻茂盛,微小的绿藻遍布河面,河水呈现出的异常绿色。

那时大家都很扫兴,幸好两岸杨柳新绿,柳丝依依,还有几分景色,聊胜于无。照完相后,我挑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洗衣服。陈兵、江渝和另外三个同学则在麻柳树下打升级,江渝玩了一会儿,大概觉得无趣,就独自一人躺在河畔的一块大青石上看书。

那书就是我的木头金刚经,几天前江渝向我请教根治失眠的秘诀时,我拿出了那本木头金刚经,告诉了他这书有清心宁神之效,附带讲了这书的“神秘来历”――我根本不信满老爷那一套,告诉江渝不过是吹吹牛皮罢了。江渝信以为真,每晚坚持搂着它睡觉,如此过了一周时间,也不见有效,而我却照样沾枕即睡,一觉天明,白天更是精神百倍。我告他是骗他的,可是他却来劲儿,认为这书大有秘密,一有空便研究起来,我拿他没办法,只好任他了。

把洗净的衣服晾在柳枝上后,我找到一块青石板舒服地躺下,伸展四肢,放松全身,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享受这份难得的清闲,不一会儿竟酣然入梦……

         ※       ※       ※

“我再也受不了啦!”

一声大吼把我从梦中惊醒。正梦到考上大学欢天喜地往家跑时,给人打断了,可恶!

“吼什么吼,你受不了就去跳河,河面也没加盖子!”我翻身爬起,破口大骂。

话音刚落,迷离的眼中就瞥见一条人影“扑通”一声投入了河中。

不会吧,叫你跳河就跳河,我茫然。四周传来一片惊叫声,我顿时醒悟,真的有人跳河!霎时我惊出一身冷汗,睡意全消。

“快救人!”

不知是谁率先发喊。一时间大家纷纷涌向河边,几个动作快的已经脱去衣服,相继跳入河中救人。

我虽是南方孩子,却不会水,情急之下,大喊救命。

我两眼圆睁,紧张地瞪着河面,只见一个同学猛地扎入水中,另一个同学又猛地冒出水面,此起彼伏,但是一个个连衣服都没摸着。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仍毫无踪影,许多闻讯而来的好心人也纷纷下河授救。

过了这么久还没找到,人恐怕是没救了,我急得哭了起来。

“大家分开!扩大范围找!”我的嗓子已经喊得嘶哑了。

众人开始向更远处游去 ,河面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找到了!”

一个农民大叔在上游十几米处托着一具软绵绵的人体,那人体的两条手臂已经无力地垂下,前额还在往外汩汩地冒着鲜血,定是碰到河底的石头尖。

陈兵游近接过,一探鼻息,没气了!

“啊!是江渝!”一个女生在我身边轻声惊呼,目光掩不住地惊讶与惋惜。

我这时才注意到投河人竟是我的同桌兼室友,搞了半天,原来是他!可是为什么?我和几个同学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快回学校找老师呀!”

一位大叔催促道。我遽然一醒,连忙招呼大家收拾好书本和衣服,几人合力把尸体抬回了学校。

由于刻意地忘记,我已经想不起当时抬着尸体是怎样一种感觉了,但是那绝对是一种不愉快的经历!现在,我站在闹市街头,回想当时情景,仍然还感到一阵阵寒意。

如果我没有骂那句话,江渝会不会跳河呢?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

回校后,班主任给校长和家长的打了份报告,运用青少年心理学和教育心理学分析得江渝的平常行为,推断说江渝是由于月考成绩下降,过于忧虑高考,以至承受不住压力而跳河自杀的。

天知道!那时月考成绩根本还没出来!更何况江渝性情乐观,平时一幅天塌下来还有头顶着的样子,谁能想象他会自杀!但是校方和家长都接受了这个理由。

事后陈兵告诉我,当时江渝啪地一声用力把书本扔在地上,脸色铁青,额上青筋暴跳,在岸边焦躁地走来走去,浑身打颤,不到一分钟,就跳进了河里。陈兵说他怀疑江渝可能是水鬼上身,要不为什么事先有说有笑没有半点要自杀征兆?

这话比班主任的心理学还要令人难以相信,可是如果不是,那江渝自杀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如果我没有骂的话,江渝就不会跳河。

也许我的那句话,我,才是江渝自杀真正的原因。想到这里,我只觉得心里仿佛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难受极了。我然想到了那本书,那本来历神秘的书,是不是那书害的?当时江渝是在看那本书!找不到合理原因,人们常常将它归于鬼神或是超自然的东西。我是不是在为自己开脱呢?

站在闹市街头,我仰望蓝天。

“斯人长已矣”,留下的是躯体,升腾的是灵魂,淡淡的天空中有几人在驰骋?在那白云深层,天空高处,江渝是否在怨恨地注视着我?

我很累,我要回家。家乡的青山绿水才是我心灵的避风港!

正是:谁料世事多变幻,一语成谶憾终身!

欲知江渝究竟因何自杀,请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竹林遇旧 是耶非耶化蝴蝶 绿窗望月 幽谷古洞悟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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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夕阳边,目断烟中树,树外寒山山外云,云外鸿飞处。

回首长亭晚,数了还重数。

今日星辰昨夜霜,切莫明朝雨。

回到家里,突然碰见六年未见的傅红英时,我正推着单车。单车是向阿华借的,两人相遇的地点是打狗湾。那时,太阳正烈,稻谷青里透黄,离七月十五的鬼节还有三天。

关于打狗湾,儿时曾听满老爷讲过这样一段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湾里有一条头上长有鸡冠的巨蛇。每到下雨之前总要从洞里钻出来,到外面的田间转悠一遍,平时则绝不外出,偶尔见到一两个湾里人也不伤害他们。但是有一次,那巨蛇蜕皮,长长的身躯刚蜕掉一半,便被一个割草的牧童看见了。

“蛇!”那牧童惊慌之下,大声狂叫,下意识地把手中的割草刀扔了过去。世上的事巧合的实在太多,借用满老爷的话,那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刀正中蛇头,巨蛇一命归西。若是平时,巨蛇身捷皮坚,莫说小小割草刀,就是大炮也伤不了它,奈何旧皮刚去,新皮初生,全身正是最脆弱的时候,自然不堪一击,当场殒命。牧童惊魂未定,扔掉割草刀后,转身便跑,浑然不知道那庞然大物已经被他杀死。

这事本来不过是山民生活中的一件非常普通的事件,遇见蛇并杀死它是最常见不过的,而这条蛇不过就是大一点,头上有鸡冠而已。但正是这点与众不同几乎害了整个山村。

十年后,就在这件事已经被人们淡忘了的时候,湾里发生了一件的奇怪的事情――所有的狗一夜间突然发狂,逢人就咬,而且人被咬中后很快就死于非命。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过嘴里竟然长出蛇牙,且剧毒无比!

事出突然,湾里无人幸免遇难。后来一个端公(注:巫师的俗称),闻讯赶来,以三昧真火炼化了所有疯狗,才使得这瘟疫没有向其他山村蔓延。据那端公解释,这些狗是一条千年蛇妖精魂所化,乃是为报复而转世为狗的。

末了,满老爷还告我,蛇若长有鸡冠,必定是快要得道了,这时若碰见千万不要大叫蛇,因为那是咒它不能飞升,而且若你那样做了它便会永远记住你,更会悄悄地溜到你枕下盘起来,待到夜深时把你的精血吸个精光。倘若你呼它为龙,它便会立即飞腾化龙,还会给你好处。

我一直怀疑这事是旧时代狂犬病的缩影,但没法考证,而且打狗湾现在三百多户人家也确实没有人家养狗――这在农村是不正常的,一个村子好歹都有那么几条狗。

听说打狗湾至今还留有当年的蛇仙洞、蛇行沟和端工庙。一直就想去看个究竟,可是小时候家里人不让去,说我必须在12岁之前不能进停尸房,不能见死人,不能去河边,不能去……如今高考回家,百无聊赖,且坐等成绩实在令人心焦,就想到出去散心。看了小忠的养猪场,又参观了国国的白酒厂,再到阿华的家具厂白吃白住了几天,还是无法排遣心头的郁闷。于是我决定要到离家远点的地方走走。首选之地自然就是打狗湾了。

一路上,东游西逛,走马观花,经过了许多地方,我才发觉我对家乡实在是了解太少了。只见沿途一幢幢华丽不亚于城里办公楼的房舍拔地而起,东一幢,西一栋,七零八落地散于田野山林之中,记忆中的白粉墙、青黛瓦、农家四合院已经荡然无存了。自上初中后,我的大部分时间是呆在城里,即使是回家也不过是在很小的范围内活动,想不到六年时间变化竟是如此之大!这些房子看上去有些洋不洋、土不土的,实在有碍农村的纯朴气息,我大为扫兴。来到蛇仙洞后,这种感觉更甚。那蛇仙洞已被山体崩塌下来的土石堵住,我看到的只有一从乱草,连蛇行坑也在几年前被当地人给填了。

我很失望,索性不去端工庙了,随意挑了条难走小道,径直往人烟稀少处走。山路崎岖,杂草丛生,我慢悠悠地推着车子,边走边看,反正是玩,不着急,我可不想浪费今天的好天气。

就是在这条山路上我遇见了傅红英,遗憾的是,因为当时只是随意乱走,我回家以后竟然再也找不到这条小路了。

经过6年的时间,我已经是1米7的小伙子了,还戴了一幅近视眼镜,下巴也冒出了淡青色的胡须,想不到她居然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

小路掩映在墨绿的山茶花树和如画的竹林之间,蜿蜒曲折,一直伸向远方,直到白云深处。其时已过晌午,四周一片寂静,除了草丛里的蟋蟀,完全觉察不出有任何活物的生气。

当我们第一眼看见对方的时候,彼此都惊讶得差点叫起来。我是惊讶于对方的美丽,那绝类凡俗有若谪仙降凡的气质。很久以后,我才想通为何一向迟钝的我,当时竟会失神于对方的美丽,那空山精灵般的不染红尘的美丽。

“班长――”她当时是这样叫我的。小学时我确实是班长,那时我很积极,特爱给别人讲不会做的题,帮助他们,一点不像高中,默默无闻的甘当一名普通同学。

在傅红英告诉我她姓名后,我才想起来曾经有这么一位小学同学,记忆中她似乎体弱多病,整日里萎靡不振,面黄肌瘦的,我想起来了,她似乎犯了一种很难治的病,不知后来是怎么治好的。

我笑问她是如何一眼认出我来的,傅红英俏皮地一笑,要我猜。我自然猜不出来,还待再问,她已抢着问我为何会到这大山深处来。我把我的来意并连同满老爷讲的故事告诉了她。

“你并不相信这个故事,是吗?你们读书人大多是不信鬼神的!”

“当然!难道你相信吗?”我反问道。不知是否我的错觉,她清秀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嘲讽。

她没有与我争辩,只是说如果不赶时间的话,有没有兴趣到她家小住。这样的盛情让人觉得有点离谱,毕竟我们多年不曾相见。但我还是跟着去了,也许是我对六年来平淡生活逆反,想追求一种刺激吧。

那时她脸上浮现的微笑很是奇怪,看我的眼光好怪,就象是看一个稀有动物般。她反复询问我有关一种叫“灵力”的东西,点点滴滴细枝末节俨然是个警察般,当她听到我说从未听说过“灵力”这玩艺儿的时候,似乎很是惊讶。

我很奇怪当时居然没有任何不悦,而且是在已经察觉她似乎怀有某种意图后。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去她家吃午饭的邀请,或许我真的是多年过惯平静的生活,潜意识想冒一下险吧。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她带我到了她家――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我怀疑当地的村民都很可能不知道这个地方。因为来时的路错综复杂,房屋又隐蔽在山坳之中,四周全是浓密的绿荫,就算走到房子跟前,若不注意也看不出这里有所房屋。

房屋是茅顶,土墙。墙壁没有粉刷,呈现出天然的泥土颜色。茅草顶上藤萝遍布,交织缠绕成一片,墙缝里还向外伸出几片绿叶。整个房屋仿佛是从土里长出来似的,与周围的环境浑然融为一体,看不出半点人为的痕迹。

门口好像还有一尊久经风雨而变得很模糊的石像,等到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条细长尾巴的狗,只是雕工似乎不太高明,把尾巴雕成了一条绳子,倒像一条蛇尾巴。狗石像放在了一块有着圆形太极八怪图的青石底座上。

我很奇怪,寻常人家多是在门前放一只石狮子,可他们家却放了一只石狗。嗯,也许是打狗湾的人不能养狗,所以只好用石狗代替了。我还要细看,可这时傅红英已经招呼我进屋了。

屋里只住着傅红英的爷爷,她解释说父母下城去了,要明天才能回来,可我隐隐觉得这屋不像正常的农家,但是我忍住没有说什么。其实,我很喜欢这样的房子,淳朴自然,颇有返朴归真、远离尘嚣的感觉。我把这种感觉说了出来。

傅红英的爷爷听了很高兴,与我大谈原始山林的好处,与自然共处的乐趣。他还告诉我,以前他曾经独自一人在一个石洞中生活了20年,渴饮山泉,饿吃野果,倦卧石洞,朝看日出,暮听虫唱,真个是快乐似神仙。

我半信半疑,但没有表现出来,以前满老爷讲故事时,有一次我打断他说那是假的,弄的他很不高兴,我相信这位老人也是如此。

忽然,老人盯住我的胸口,目射奇光。我低头一看,原来是天气热,我无意识地把佩戴的小布娃娃从衣襟里拿到了外面。我解下布娃娃,对老人说:“这是满老爷在我5岁时给我做的,据说可以替佩戴之人挡难消灾。也不见得有多灵验,只是小时候戴惯了,而且还不难看,所以就一直戴着。”

老人拿过布娃娃,仔细观摩良久,长叹了一口气说:“满清富虽然道术不怎么高明,但制作的法器却堪称绝世佳作,金级的灵力居然造得出紫级的法器,更难得的是造出的每一件东西都有一股天地灵气。这点我一辈子也赶不上他啊!”老人说完,意态萧索,神情落寞。

我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所云。

“对了!老爷爷,你能给我解释什么叫灵力吗?”

在路上,我曾问过傅红英几次,可她却突然生气了,说我装蒜,明明有一身灵力,还要问什么是灵力,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爷爷!你看他,明明有灵力还要问什么是灵力!哼!一点都不老师!”傅红英秀眉挑得老高,一脸薄怒,“我干脆把话讲明了,我把你叫来是爷爷想知道鲁班书的事,这几年来村里有好几股势力在找它,想让你小心点!不然,谁管你呢!”

“鲁班书?”我想起了多年前为阿华解危时的献出的妙策,这是我人生中最得意的一个杰作,我自然不会忘记,我疑惑地问道,“我没有鲁班书!你们怎们会认为在我这儿呢?”

“哼!我就知道你不会说实话,我不跟你说了!”女孩生气地走了。

“呃――”我呆呆地看着傅红英的背影,“老爷爷,我真的没有――”

“嗯!我相信你!”老人慢悠悠地说道。

这下我又愣住了:“为什么你相信我?”

哎呀,不好!他说相信,其实就是认定书在我手里。这荒山野岭的,人迹罕至,他们该不会严刑逼供吧。我额头的冷汗开始往下滴,真不该贸然答应到她家来!

“哈哈哈哈!”老人爽朗地大笑起来,“你看我的样子想恶人吗?小伙子,我相信你是因为我感觉到你的诚心!”

啊――他知道我在想些什么!这下,我真正给吓到了。我虎地站起来,满脸戒备。

“别紧张!别紧张!”老人温润的眼光里似乎有一种让人心神安宁的魔力,他微笑着安抚着我,“我们绝没有恶意!”

感觉到老人的诚意,我缓缓地坐下来。

“小伙子!可不可以让我爸爸卖?”

老人的目光里透出一丝恳切的意味,让我不忍拒绝。我依言伸出左手,老人洁白如玉的手指他在我脉搏上。

“奇怪呀,奇怪!”老人沉默良久,忽然开口,一脸诧异,“满清富真的没有叫你什么练气化灵之术吗?比方说,把意念集中某一点,特别的呼吸方法,等等之类的?”

“没有?老爷爷,我有什么问题吗?”我不安地问道。

“唉!一时也给你说不清!真不知道你的满老爷在搞什么鬼?”老人挥了挥手,“不过你现在很危险,心头郁结不解,恐怕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我没有练过什么气功啊!拳脚到练了几招,怎会走火入魔?”我大吃一惊,他该不会是危言耸听吧。

“我绝对不会骗你!就拿这个布娃娃来说吧。”老人把布娃娃泰到眼前。

“你知道吗,这就是传说中的替难神偶,使用主人的鲜血染红糯米再包以画有符咒的布匹做成的。”老人用手轻轻的摸索着这个小布娃娃,似乎很喜欢它。

“老人家,如果你喜欢它的话,就送给你好了!”我冲口而出,反正这个布娃娃对我也没有多大作用。

“送我?”

老人一愣,看我一脸认真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连走过来的傅红英也笑了起来。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到底那儿错了?还是傅红英告诉了我:“替难神偶只替主人消灾,其他人拿了也没用!再说我爷爷根本用不着这东西来挡灾难!看来你真是什么也不懂!”

“小伙子有意思!我喜欢你这样的人。比满清富可爱多了!你的走火入魔我帮定了!”老人把布娃娃戴在我脖子上说,“你以后千万不要把它取下来,你以后的磨难还多呢。真想不到满清富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也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看来是我以前看错了他。”

我正要问为什么,老人接口道:“以满老爷的修为,做一个替难神偶至少要耗费他一半以上的灵力。而以你的这个看来,他恐怕是耗费了毕生的灵力。”

“听妈妈说,在我小时候,体弱多病,满老爷才给我作了个替身娃娃,戴在胸前,替我挡灾消难,还给了我一本金刚经,让我天天晚上摸,天天念,说是能为我祈福纳祥――”

“金刚经――”老人身躯猛然一震,“是不是木质的?”

“是呀!木书很少见的!您怎么知道的?”我奇怪地问道。

老人闭上双目,沉思了半晌,长叹道:“好你个满清富!竟然想出了这个办法来破解鲁班书!妙哉!妙哉!”

我正要追问,老人把手一摆,说:“我推算你不久就会明白的,现在告诉你还嫌太早!”说完,他转头对付红英说:“吃晚饭后,你带他到洗心茅舍去一趟,这孩子心里有暗结,为着某件事情而内疚于心,再这样下去恐怕有走火入魔之虑!”

我大吃一惊:这老头看出了我心里秘密,太可怕了!我抬头再看老人时,老人已经阖上双目,全身一动也不动,不在与我说话了,我忽然莫名生出一种眼前的已人化作了一具石像的荒谬感觉。随即我摇摇头,把这怪异念头甩出了脑子,起身到灶屋去帮傅红英生火炒菜。

下午,傅红英带我去了“洗心茅舍”。

我紧张地抓住路边的野草,沿着几乎有八十度的陡峭石阶,一步一步地向上爬。

山顶上也有一座土墙茅屋,不同的是屋顶的茅草竟然是碧绿的,是活生生的蒿草,墙上也是青苔斑斑,台阶上杂草丛生,真可谓是“台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漆黑的木门上刻着一张钟馗捉妖图,画面栩栩如生,那狰狞可怖的钟馗几乎就要走下门来,张牙舞爪,随时就要抓人。

走进屋里,只见墙壁上挂着一幅巨阔、油渍的太上老君像,下面放着一张香案,上面供一尊头戴斗笠、身穿道袍、后面却批一张蓑衣的似道非道的农夫。方桌上还点着一盏昏黄惨惨的煤油灯,莹莹的火光照在神像油亮的黑脸上,即使是普通的方脸也令人感到阴森可怕。

桌前有乌黑的香炉,蜡烛和红拜垫,有一座巨大的铜罄,还有一只肥大的泥缸,里面熊熊地燃烧着“黄钱”。那是贿赂神灵,请求他除灾降福的“鬼币”,我心里大不敬想到。

纸灰随着火星飞扬,跳跃的火焰向上翻。红光一闪一闪地照射在傅红英严峻的脸上,她要我跪到红拜垫上。我乖乖地跪倒上面,并按照她的要求盯着那似道非道的神像的鲜红眼睛。

后来我回到家里,很为我那时的行为感到脸红,怎么也想不通一向痛恨敬神的我为何会不假思索地乖乖听话,而且当时我似乎是从心眼里祭拜的,没有半分不敬的念头,难道我当时时被吓到了。

但在当时我却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呆呆地盯着神像的眼睛,脑海里一片平静,连傅红英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茫茫中不知过了多久,我方才醒过来,竟然发觉刚才的那段时间里竟是一片空白!

这地方太诡异了!

我想站起来,但周围的神秘沉重的气氛令我不得不呆跪在那里。此时,我心里迫切希望傅红英此时能够出现,然而过了很久她也没有出现。

突然,呼!炉火、神灯和纸火突然熄灭了,屋里一片黑暗。

我孤零零地呆在这深山老林的一间陌生的茅屋里,四周一片沉寂,仿佛天地间就我一个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从来没有如此寂寞过,忍不住想要走出屋去。

但我有忍住了,我不想傅红英笑话我胆小。

荒凉的山顶,奇异的茅屋,孤身一人的我。

傍晚的阳光透过草缝洒到幽暗空洞的屋里,留下斑驳的阴影。忽然,一道阳光射在我的脚下,里面无数的颗粒在狂飞乱舞,忽聚忽合,闪闪发光,打着滚,跳着舞蹈。

我无聊地盯着阳光里的尘粒,眼睛一眨也不眨一下,渐渐地目光开始迷离起来,一片音响在光束里慢慢展现……

“罗波,纳命来!”

江渝满脸鲜血,额上的伤口怪异地扭动,鲜血如同泉水般从那里汩汩涌出。我步步后退。

“我没有叫你去死,真的!真的没有!我不是有意那样叫的!”我语无伦次。

那张恐怖的面孔越来越近,额上的鲜血顺着鼻子、嘴巴直往下涌。

“不要过来――”我大声尖叫,可是江渝却毫不理会。

“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他厉声吼叫道,苍白的脸孔越发扭曲可怖。

“是你自己想死,怪得了别人吗?”一个清脆宛若银铃似的声音传来。

“他是谁,能决定你的生死?你有那么傻,叫你跳河你就跳河?自己的生命自己定,与他人毫无半点关系!”

这话宛如晨钟暮鼓,更似一贴清心剂,霎时驱散了我心中的内疚和恐惧。

颤栗的感觉没有了,那张布满鲜血的鬼脸也逐渐模糊了,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转身想看看是谁帮我解了围……

“砰!”的一声,我的头一阵剧疼,原来撞到了供桌上。日光早已移开了,刚才只是做了一场白日梦!

我站起身来,走出门外,只见几只黄蝶在草丛上自由飞舞,几只蟋蟀在草丛里长吟,几只蜻蜓在院子里绕着“8”字,三两只云雀在蓝天翱翔――世界无限美好,解开心结后,人顿觉焕然一新,全身分外轻松,真得感谢那梦中的神秘声音。我一时高兴,竟忘了深思为何会在屋中莫名其妙地睡着这个问题。

不久,傅红英提着一篮蘑菇回来,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带着我下山了。

回到家里,我回想着白天的经历,只觉一切宛若梦幻般不真实,那个自称是与我一起念过小学的傅红英的家里,总是透出几分诡异。那老人与我谈得最多的是满老爷,言下似乎对满老爷颇有不满,而且他似乎又对《鲁班书》很感兴趣,难道傅红英邀请我到她家是为了这本子虚乌有的经书?可看他们对我又不含歹意。我又想起了白天里的那一段思维空白,该不是对我催眠了吧?我想起了小说中的情节,越想越像,那他们是不是获取了我心里最隐私的秘密!可是那老人似乎一眼就能看穿我想的什么,似乎没有必要如此做。看来他们是把这本金刚经当作鲁班书了。唔,我得好好研究一下。

         ※       ※       ※

十多年来,对这本金刚经,我每晚都要摸上几页,已经习惯了,一天不摸便睡不着觉。而一摸这书,便万念俱消,白天的诸般烦恼尽皆抛到九霄云外,夜里更是无梦,翌日醒来神清气爽,与其他同学的哈欠连天完全不一样,即使是在紧张如高考的那几天晚上也是一样。莫非这书有安心宁神的功效?多年来没有好好研究这本书,今晚可要仔细研究研究。

电灯下,我反复察看这本木质的名字叫《金刚经》的怪异书本,连敲带浇(据武侠小说中经验,书中可能有夹层,或者可能沾水就可能显出另外的秘密文字),反复琢磨,终于得出三点结论:一、木质极好,轻轻敲打,竟能发出清脆而悠长的金石之声,似金非金,似木非木,闻起来更有一缕清香,说不定书本清新宁神的功能就是在这香味上,然而要说究竟是何种木质,我不得而知;二、刻字人功夫平庸,虽是蝇头小楷,字体工整,却算不上是书法上品,不过,笔划凸痕倒是深浅如一,刻字人功底也算深厚。只是细看字里行间,竟然另外刻划有深浅不一、杂乱无章的纹路,多年来专注于摸阳文(凸文),却忽略了阴文(凹文),我一时大喜,以为找到了线索,结果研究半天,什么规律也么没找出,或许是普通装饰花纹;三、这本书流传的人很多,只看书的边角磨损程度,就可知使用的人之多,或是看书人之勤。

这书难道真是只是一本普通的佛经?

忽然,我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可能,连忙把书上的字横着来念(古时的书皆为竖着排版),但很不幸,读不通。唉,也许书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只是我武侠小说看多了,竟然相信这里面有什么秘密,纯粹是我的一厢情愿、胡思乱想罢了。我仰卧在凉席上,顺手把书该在脸上,心情极为沮丧。刚才一番思索耗费了我不少心力,大脑直发困。

我无神地看着书页上的模模糊糊的字迹,透过灯光的照射,字迹若隐若现。

我忽然觉得哪儿不对劲,可仔细一想,却想不起来,睁大眼睛努力想抓住这一丝灵感,就是抓不住。

看着模糊的字迹,我身躯一震,终于意识到这书的秘密在那里了,做书之人还真是苦费心思!

我一骨碌爬起,把书页对着电灯,透过封面,清楚地显出三个繁体大字――“鲁班经” 。

真有《鲁班经》!

我大惊之下,“啪”的一声把书丢在地上。 《鲁班经》的种种传说顿时浮上心头。

不可思议!原来那些纹路和字体笔划的间隙已经部分地把书页穿透,透过灯光组成了另一部文字,这才是字里有字,书里有书!

“太不可思议了,这得耗费刻书人多少功夫!”

我喃喃自语到,捡起地上的书本,翻开里页,对着灯光继续读着。

“凡读本书者,必断子绝孙,残体废肢!”

透过页面缝隙,这十四个字如同一把利箭射入我的眼帘里。电灯光的映照下,字体通红耀眼,触目惊心!

啪的一声,我再次把书扔到地上。

“还真有这么回事,写得跟真的一样!”

我强作镇定。

“《鲁班书》共分上下两册,上册是教人行善做好人的法门,下册却是教人为恶的邪术。学完上册的人必定会不由自主地去学下册。行善为恶,亦正亦邪……。 ”言犹在耳,我不禁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断子绝孙无所谓,我家这一代男丁不少,轮不到我来继承香烟,将来想要孩子,大不了再克隆一个,残体废肢就亏大了。我还要上大学,听说残疾人上大学极为困难,我可不想三年的努力白费,更何况还有父母亲友的期望。至于为恶么,那是万万不敢的,从小就胆小,在爸妈眼里是乖孩子,在老师眼里是好学生,与人大声争几句就脸红,更谈不上干坏事了!

再三考虑,考虑再三,终于好奇心战胜了理智,并告诉自己,世上根本就没有法术这玩意儿,世界是由物质组成的,无所谓鬼神,也无所谓法术。我在心里把这些话念了几十遍,等心情平复下来后,我拾起木书,翻开第三页,对着灯光再看。

“欲得超人力量,必付超人代价!读此书者,必断子绝孙,残体废肢……”

看来鲁班祖师是狂热地坚信着诅咒的存在,也许诅咒并是我想象的质是迷信的那样简单。我合上书本,综合脑中的所有资料,认真分析起诅咒来。

诅咒一事我向来不信。所谓断子绝孙大概是针对中国传宗接代的传统来说的,旧时,即使是现在也有相当的人认为,男儿若不能留下后代,必是愧对列祖列宗,沦为不孝子孙,《鲁班经》作者大概认为这点是很大的代价吧!但是,现在时代在前进,观念在改变,许多人对于有没有孩子已经变得没那么重要了,比如受过现代教育得我。所以,鲁班祖师失算了。

至于残体废肢,则是使人失去作为正常人生活的资格,同样也是很大的代价,科技不发达依靠体力的古代更甚。也许鲁班祖师只是希望学它的人能够多加收敛,珍惜得来不易的力量吧。曾听满老爷说过,许多法术是要付出相当代价才能练成的,听说有些法术必须是“鳏寡孤独残”五种的任何一种,一旦练成,人变成五类人中的一种。

如果我看了,我会不会突然失明或是断腿呢?这个冒的风险太大!我不敢以身试咒。

但我念头一转,反问自己,诅咒是如何作用于人的呢?抛开神秘力量的作用面纱,诅咒不过是一种心理暗示,我猜旧时许多人常年把诅咒誓言搁在心头,久而久之,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心理暗示,所以就真正应验了。现代人不信誓言诅咒,发过就忘了,当然就很少应验。所以诅咒其实是人们自己诅咒自己,我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不由得哈哈大笑,今人果然胜于古人,这点小把戏又怎能玩过我这个省重点高中的高材生。

我抓起书本,对准灯光,坚定地翻开书页。第一页那一行通红的字已经不再对我起作用了。我再翻第二页,最顶上仍然是那十四个字“凡读本书者,必断子绝孙,残体废肢!”,下面则是一片总诀,“夫能工巧匠者,造化天地,慧灵于物,合道于工……骨弱可卷,肉滑若铅……”

大意是说真正的能工巧匠,与道、玄、禅诸学问一样是追求心灵与自然相契合的最高境界,“天地日月,草木烟云,皆随我用”,如此方能造化随心,把万物玩弄于股掌之间。此时我的意识仿佛已经融入了书中,里面生僻的文言文竟然莫名其妙地在我脑海中,自然而然地转成我理解的白话文。

我来不及惊异,手不由自主地翻开第二页。第二页是入室篇,页顶上还是那十四个恐怖大字,我眉头微微一皱,这字令人太不舒服了,不信诅咒的心里泛起一阵涟漪。鲁班祖师真是变态!下面是一篇简单的入静心法,看来大概是什么气功心法。

第三页上面还是那十四个字,下面是登堂篇,又分风水、符录、役物、观云、防身、生死、造化七篇。其中那十四个字忽而在前,忽而在后,忽而在中,有时其大如斗,有时却细若尖针,诡异的是我居然始终无法把它忽略掉,弄得我逾看逾惊心,到最后一页,我猛然瞥见那不慢整页的耀眼刺目的十四个字时,我的脑海仿佛突然被高压线击中一样,恍惚间,那鲜红的大字忽然放出无数道火红光箭,射入我的脑海,捣乱我的脑子。

燃烧,燃烧,燃烧,燃烧,燃烧……

我感到我的眼睛后方,脑海里有强烈的狂风在暴卷……龙卷风在大脑深处咆哮……疯狂而燥烈的血液在血管中歌唱……我的手开始痉挛战栗,肌肉忽紧忽松……

我觉得脑袋马上就要爆炸了,头痛欲裂,汗下如雨。

混乱中我脑海里忽地冒出江渝满是鲜血的面孔,原来江渝是死在这本书上!我恐怕块要步他的后尘了。

“凡读本书者,必断子绝孙,残体废肢!”十四个血光大字在我脑海里猛烈闪烁,我只觉双耳雷鸣,眼冒金星,轰的一声巨响,我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       ※       ※

“摄心住一,不着欲境,是为安定:悟心真一,山泽通气,是为泰定;灰心忘一,息绝念止,名为灭定:灭尽定者,手无六脉,大定常定,胎完神就。……”

“小波,下来吃饭了!”

几声呼喊令我蓦然醒来,习惯性地伸手去掀被子,一手掀空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地上。

我猛地一跃而起。在坚硬的地板上躺了一晚,浑身竟然感觉不到半点酸疼,真是拐哉!

此时的我,神清气爽,耳聪目明,邻居家的窃窃私语声,院外大叔挑水踩着石子的吱吱声,甚至连鸟儿破空飞行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原来乡村的早晨是如此美妙,十几年来竟然没有发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

“吃饭了,小波!”

我回过神来,周围的声音忽然模糊下去,再也不复刚才那样清晰,莫非是幻觉?我不禁一阵失落,呆立半天,才慢慢穿上衣服准备下楼。不经意扫向胸口,突然发现,挂在脖子上的布娃娃的小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里面的血红糯米洒得满地都是,难道……

回想起昨夜情境,我心里不禁一阵后怕。

吃晚饭后,我仔细回想《鲁班经》中的内容,令我奇怪的是,记得当时我只读了一遍,现在竟然能一字不拉地全背出来。看来这书是在邪门!

细想经中内容,全篇说的神乎其神,玄乎其玄,弄得我头脑晕乎乎的。尤其最后一篇造化篇更是不知所云,通篇大概只有入室篇里的“气功”我看懂了,其它的则是云笼雾罩,莫名所以。 更奇怪的是,第一篇的内容全是文言文,我竟然能够完全理解,实在超乎我的头脑能力,我的文言功底我自己是最清楚不过了。

唉!想不通就不想了,还是先练一练再说,看是不是书中的那样灵验。

在家里入定,肯定是不行的,被发现在其次,给人打扰了练功,一下子走火入魔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想起了电影里的那些侠客练武修道,多是找环境清幽且风景优美的地方修炼。我曾经与同学讨论过,他们这样做的原因,不仅是因为这些地方人迹罕至没有后顾之忧,而且风景怡人,练起功来也不觉是苦差事。

“张家沟!”\\“我想到了离家几里路的小峡谷。峡谷地形险恶,两岸古木参天,而且峡谷中更有一条小河穿过,平时很少有人到哪儿去,记忆中我自己是从未进去过,只是每次从两边路过,知道里面阴郁蔽日,这正是绝佳的练功好地方!

我对父母撒谎说去同学家,带上木书,一溜烟地跑向张家沟。

说是沟,其实是一条呈S形的小峡谷,也就是那年我寒假回家时在山顶见到的那个太极八卦阵中间的黑白分界线。现在正置夏天草木繁茂,庄稼茂密,那个太极八卦阵已经很难分辩出来了。

在学校,我曾问地理老师,他推断很可能是与山体岩石结构有关。山体如果是一层一层的倾斜页岩,而且岩石一层软,一层硬的情况,树木就有可能在软的岩石缝里长出来。硬的岩层当然无法生长,于是就形成了一行行直线般的,规则有形的树林,而且这种现象在冬季草木稀疏,只有常绿松树时更是明显。这是推测之语,我接受了这个理由,但始终没空去调查证实。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这张家沟比我想象中还要阴森,进入谷中,四处一片静寂,连自己的呼吸声也是清楚可闻。而我却异常兴奋,心道越静越好!

谷内乱石狰狞,犬牙交错,流泉飞瀑,水花四溅,中间更有一条弯弯的小河在参天古木的掩映下,若隐若现。

我随便找了个近河的小山洞,稍作收拾,就准备开始入定。

在入定前,我不忘拔下周围的小树和野草掩住洞口。

盘膝端坐,两足掌心向天,两手掌心相叠朝天,悬顶钩腮,头顶朝天,即是所谓\\”五心朝天\\“。意识向内,收视返听,澄心忘我,不知道是第几次呼吸后,我进入了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安定之境。

大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也许只是过了一会儿,我睁开了眼睛,但却什么都看不见,四周一片黑暗,接着,我仿佛变成了一个深埋湖底的正逐渐上升的气泡,随着气泡的不断上升,外界越来越清晰,先是一点亮光,然后越来越亮,一点点,一点点,我终于露出水面。

眼前景物大亮,只见月光透过洞口树叶的缝隙,在我面前的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白天拔下的树叶上似乎已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露水,在月下发出微微的荧光。

洞外,树叶在微风中沙沙的声响,三四步远处,河水无声无息的绕过河中的石块缓缓向远方流去,接着地势陡然下降,水流加快,发出一阵哗哗的水声……更前方,流水蓦然下跌,水花四溅,轰轰作响……

今早的情景再次降临,五官无不灵敏,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幻觉,是练功后感官突破的自然反应!

当时、万籁俱寂,月光如水,我如处空灵仙境。忽然,莫名地想起一句名人的话:“一颗平整的心,往往就是我们灵魂的一双深邃的眼睛,它能洞穿岁月的迷雾,让我们看清自己的命运和价值。” 现在的入静,就能令我更加看清现实世界,但随着功夫的日益加深,我会像和尚、道士一样看破红尘,观照人世吗?这一切是不是满老爷早就给安排好了的呢?哎,又胡思乱想了。

我走出洞口,只见长空万里无云,夏空一轮明月,影浸碧草,上下两澄澈,好一幅夏夜美景!只是这谷中太过寂静,凄神寒骨,悄怆幽邃,令人顿生遗世孑立、形影相吊之感。

南方夏夜很是热闹,但谷中既无蟋蟀长吟,也无青蛙鸣叫,连几声夜枭也没有,似乎没有活物,真是奇怪哉也!

忽然,一则久已淡忘的传说浮上心头,据传这谷原名叫“獠牙沟” ,传说在很久以前这里曾有青面獠牙的恶鬼出没,吸人精血,摄人魂魄。以前不信鬼神,只当它是一则故事。可如今鲁班经就在我手中,也许恶鬼就在这谷中!

我想起来了,我从来没有进过此谷,是因为家里大人不让进来,妈妈的说法是里面有“麻老虎” 。(家乡父母吓唬小孩的常用语。譬如,二狗大哭要吃糖,他妈妈就会装出一幅害怕的表情说别出声,麻老虎来了,二狗果然不敢再哭。那时年幼根本不知道麻老虎为何物,只知道是极可怕之物。)后来上学去了,就更没机会进去了。

我环顾四周,暗影丛丛,万籁俱寂,金黄的圆月洒下朦胧的光辉,更添一种神秘阴森之感,原来舒爽的习习凉风,现在却觉得寒夜凄冷,阴风慑人,令人毛骨悚然。

我又想起今天应是农历七月十四,鬼节就快到了……该死!怎么想到这个了!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只好再来一次入静。可这次怎么也无法入定,最后只好用原始办法――摸书!

正是:世上何尝有鬼怪,魔由心生迷慧根。

欲知后事如何,罗波回在张家沟中遇到何物,请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谷空无人 花自飘零水自流 夜半有鬼 魅舞磷火魑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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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石焚香任意眠,醒来时有客谈玄。    松风不用蒲葵扇,坐时清崖百丈泉。    元神夜夜宿丹田,云满黄庭月满天。    两个鸳鸯浮绿水,水心一朵紫金莲。    古洞幽深绝世人,石床风细不生尘。    日长一觉曦皇睡,又见峰头月上轮。    人间白日醒犹睡,老子山中睡却醒。    醒睡两非还两是,溪云漠漠水泠泠。

“那时月朗星疏,微风轻若云烟,于朦胧月光下蓦然瞥见那一具飘浮的白影,虚幻缥缈地游荡于天地之间,顿时满眼都是那无视世间法则、潇洒得令我嫉妒的绝美身影,以至于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触摸她……”

多年后,我如是对后生晚辈描述第一次见到鬼的情景。结果却遭到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要么他们是满脸崇拜,要么就是直翻白眼――“哇,大师就是大师,连第一次见鬼的反应就不一样!” “哼,摆酷!鬼有什么美的!” 我从他们的眼中读出了这些信息。

事实上,当时我确实是如此想的,也那样做了。这是我的本人的真实经历,其中的许多东西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当往事重提,我能够用来描述那些消逝的东西,也就只有我们惯用的那些字眼。因此,它们还不至于与事实有太大的出入。

那晚,我凭着多年摸书的修为很快再次入定。到次日天明醒来后,就回家准备了足够的干粮以及火柴、蜡烛等生活必备用品,并告诉家里人我要到市里同学那儿去玩直到高考成绩下来。

我并不企望自己在这个洞中能“坐”过整个暑假,能坐多久就多久,一切顺其自然。其实,洞中清修实在是一件非常舒畅的事,既可避暑,又可抛弃等待高考下榜的烦恼。入静时,一切俗世烦恼尽诸脑后,出定后更是神清气爽,耳聪目明,身体轻轻欲飘,似乎离神仙也只有半步之遥了。无怪乎从古至今有那么多人想成仙! 这种感觉是在很爽!

那天上午,我放好从家里带来的东西,调好闹钟的时期,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还有十几天就是高考成绩下来,这等重要的事可不能忘了。我盘坐入静,照例又是在深夜醒来。

此时月正中天,银光洒地,万籁无声,唯流水叮叮咚咚,似乎在弹奏着一首永远也弹不完的曲子。如此月白风清之夜,听青溪流水,赏幽谷明月,人生能有几回!我不经感慨万千。

蓦然回首,月色溶溶下,一具似真似幻的白影飘荡在青石小路上,一现一隐之间,消失在峡谷深处,一举手,一投足,浑然天成,宛若绝美之舞蹈,不沾半点烟火气色,直似九天仙子下凡尘,光看那背影,我就觉美绝人寰,倾国倾城也不外如是。我脑袋顿时“轰”地一响,原来鬼是可以如此美的,美得如此清雅脱俗,美得如此不沾烟火,美得如此动人心弦!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说不定就会在这深山幽谷中上演一出21世纪的\“人鬼之恋\”!

我连忙跟上,直往谷深处奔去,顺手折下一段杨柳枝,以防天黑摔倒。

转过一道弯,我又看到了那女鬼,一时大为震撼。

你看到过鬼舞吗?圆月悬天,鬼火遍地,幽幽鬼影,空灵地飞舞在荧荧磷火之中,轻盈婉转,缥缈朦胧,不经意间展现出绝代风华!你的微笑是我的梦,在寂寞的女鬼面前,活人亦动容!

“啊,太美了!”我不禁赞叹出声来。

“谁?”一声尖脆的清喝。

霎时间,天地猛然巨变。刚才还是皓月当空,下一秒就是乌云密布,一片漆黑。

刹那间,阴风惨惨,鬼火乱舞,山风吹来,又沉又重,其中更有凄然长啸,叫得人心里惶惶不安,直如坠落地狱般可怖。

忽然,黑暗中惨绿磷火大盛,紧接着四面八方都燃起了阴森森的鬼火。阴风中,阵阵鬼哭直灌耳际,尖利无比,就像恶鬼已爬向耳朵,准备以利爪挖空脑子般,更有如梦似真的幻影飘荡于空中,让人不由自主地毛骨悚然,寒意直爬脊梁。

我猛地转身,来路也是鬼火遍地,重重鬼影,难辨归途,此路不通――看来被围住了!饶是我一向不信鬼神,也不禁吓得双腿打颤,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恶梦!

我连连做了几次深呼吸,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我不断告诉自己,魔由心生,鬼叫它的,我走我的,不能害怕,千万不能害怕!!但是我终究还是没有敢稍动动。

“我好可怜哟……被人陷害而死……脑袋都接不回去了……小哥帮帮我好吗?”

一位双手捧着头的小鬼忽然从鬼火中飘了出来,凌空向我扑来。

我大吃一惊,连忙后退,借助鬼火的幽幽光照,竟然发现那鬼脑袋的漆黑眼眶里竟泪水直往下流,诡异莫明,我的身子不由得一缓。就是这么一犹豫间,那断头鬼猝然张口哈哈大笑:“可怜我啊,收容我啊”!森森白牙随着颌骨上下抖动!

吓得我又气又窘,竟然被鬼捉弄了。气愤之下,连害怕也忘了,手中柳枝猛地打了过去,那断头鬼急忙逃开,不料两脚逃得快,脑袋却滚得慢,被柳枝一扫,掉落地面,却缩了七分,一下子小得多了。

那鬼身连忙拾起脑袋,没命尖叫:“小了,小了!这个咋办?咋办?” 急得它直往颈部摆,怎也合不拢来,它更是焦急跳叫,却没鬼帮得了它。

我顿时忆起,小时候满老爷讲故事时曾经说过“柳枝打鬼,每打一次矮七分。” 的话,我连忙回想所有听说过的对付鬼办法,黑狗血、公鸡血、线香、糯米和灵符等等,可这些眼前一样都没有。我不禁暗恨自己以前没有仔细听满老爷讲的那些对付鬼的法子,而他教我的那些对付鬼的咒语,我居然把他忘了。

来不及后悔了,我一咬牙,先退出这个鬼谷再说。我一声大喊,抡起柳枝,照着鬼影鬼火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乱扫,且战且走,直向来路冲去。

一片尖锐啸声音响起,大概是受伤的鬼魂在空中打滚。

忽然整个鬼谷闪电连连,一青一白照得天地似要炸开,无尽无数的鬼魂蜂拥而来。猝而千万颗骷髅从谷两边高崖滚冲下来,像雨点般直朝我砸来,再不后退就会被活埋了!那闪电更像是飘动的鬼魂,张牙咧嘴地向我扑来,好像恶魔的舌头般要舔尽我全身一般。

我掉进了魔鬼的嘴里!

我疯狂地挥动着柳枝,边打边退,只见那些骷髅的嘴巴在动,下颌骨上下抖动,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眼睛珠子在眼眶里骨碌碌转动,发出幽幽绿光,像是在寻找猎物!更有那那无数只鬼手,穿过我柳枝舞动的空隙,在我身上东抓一把,西捏一下,衣服、裤子给撕得稀烂。

难道今夜要葬身于群鬼之手?

蓦地我一脚踏空,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滚将下去,难道就这么完了?可怜我还有许多没做的事呢!

伴随着四溅的水花,一股冰凉透骨的感觉传来,原来是掉进了河里!冰冷的河水令我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头脑一下子清醒许多。

今晚的事情委实太过诡异,平生未见,从一开始就失去了镇定,应该好好检讨。我一手抓住岸边的青草,一手向四周挥动柳枝不让那些鬼近身,大脑却迅速开动起来。

昨天晚上就觉得这张家沟不对劲,丝毫没有半点动物的迹象,连飞鸟、蟋蟀都没有半只。呜,那个白衣幽灵莫非是想把我引过来!

我不想亵渎这美丽的精灵,我想道,大概是她对我打扰她跳舞生气吧 。

“我不是有意的,鬼大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空空的谷里回荡着我的大叫声,但回答我的是群鬼的猛烈进攻。

看来是不能谈判了。

我忽然想到,打了这么久,我竟然没受重伤!而且那些鬼虽然叫得很凶,但对我却没有实质性伤害,是她留情,还是别有用意?

经此一役,我实在不敢低估鬼的智慧。

我惊疑不定,自己对自己说“先恢复点精力再说!”

我努力爬上一块露出水面的岩石上,盘膝端坐,手中柳枝依旧不紧不慢地驱赶着鬼魂,脑海中却按着经书中的入静方法,很快就恢复了古井不波的状态。

忽然,一只鬼爪凌空探来,直扣胸部,迅如闪电,快似流星。

我端坐不动,眼睁睁地看着那长满黑毛的巨手穿胸而来。速度太快,想躲也躲不开!

“苍元浩灵,少阳先生,九气还肝,使我魂宁。幽府结华,藏内鲜明。炼形固髓,返白为金。神化内发,景登紫庭。敢有犯试,催以流玲。急急一如,太上律令。”

说时迟,那时快。我脑海中忽然突如其来地闪过一段文字,嘴巴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就在这一刹那,我全身恍若是沉寂了多年的火山,骤然爆发,丹田、心脏、眉心三处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轰”地从全身三万八千个毛孔中倾泻而出。

霎时间,我全身金光大放,万丈光芒直透夜空。

鬼手满不迭地缩回,毛手一阵焦火,那厉鬼嗷嗷尖叫:“真阳金童符?” 鬼手突然不见,厉鬼化成青烟打着旋儿,眨眼就不见了。

金光四射,余光所及,群鬼无不躲避。闪躲不及的惨叫一声,顿时化作一滩清水。

金光一闪即灭。

突然,天地不再晃动,骷髅不再翻滚,刹时寂然。

所有一切在眼睛还来不及眨动之际,脑子也来不及反应,都已恢复正常,恢复宁静。

清冷的月光下,四周景物又都笼罩在朦胧月色之中,宛若梦幻般不真实。

我低头看着面前倒影在水中的圆月,下意识地伸手一捞,顿时化作点点银鳞。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复电,应作如是观。” 我记起金刚经中的句子,豁然顿悟,魔由心生,刚才所见一切不过是幻相而已,只是那个暗中的敌人透设在我心灵上的幻影而已。

“摄心住一,不着欲境,是为安定。”十二个字在我脑海里缓缓流过。原来如此。摄心住一易,不着欲境难!

         ※       ※       ※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修为。哈哈哈,我可是捡到宝贝了!哈哈哈!”声如尖针,未语先笑,刺耳已极。

我面前几米处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位身穿长衫马褂,顶上一条乌黑辫子直拖腰际的中年人,凌波而立,负手望天,申请闲适悠然,仿佛是早就在那里一样,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我略略转头,望向他身后,没有影子!

我不禁骇然,这鬼形体如同真人一样实在,且是清朝打扮,我再没知识,也知道遇上了极厉害的百年老鬼。

“完了!”我心里极度震惊。然而,或者是今晚见了太多的怪事,又或是入室心法的效果,我的脸上却保持着一片安详。

那老鬼似乎很兴奋,自顾自地兴高采烈地说:“在这谷中一呆就是一百年,这个闷呀,可想出去逛一逛了!哈哈,想不到机会就来了!娃儿,你身体我要了!”

“没门!”我鼻子都气歪了,辛苦保持的平静心态差点崩溃。我连忙放松脸部肌肉,来个似笑非笑,长呼长吸,几息之后又是心平如镜。

“这可由不得你!你这个小娃儿年纪不大,灵力却是如此深厚,竟然能够破去我的‘七阴七煞锁魂大法’,硬是要得!不过便宜老夫了!”

我端坐不动,眼帘低垂,不愿去看那老鬼的嚣张样子,心里却千回百转,读过的《孙子兵法》、历史故事、传奇小说、杂志报刊中有关与恶人斗智的事例一一从心头流过,却无一法可用,无一事可资参考!更要命的是《鲁班经》中的内容除了入室静功外,其他半点也想不起来,连刚才用过的咒语也记不起来了。这破书,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正想乘今夜七月十五阴气大盛之日不顾一切闯出阵去,想不到天一阁就把上好肉身给我送上来了。当年,你们天一阁的人把我害死在这里,还布上太极逆天大阵,要我永世不得翻身,没想到吧,在射个极阴的化血之地,却让我练成了九幽灵体。哈哈,哈哈,世间妙事,莫过于此,莫过于此啊!哈哈哈哈――”

唉,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呢,七月十五,真是该死!

那老鬼看到我脸上露出惊惶的神色,更加得意。“娃儿,你又什么遗愿未了,尽管说出来,我定替你完成。不,实际上是你‘自己’完成!”

遗愿?我从未想过,这本该是垂垂暮年的老人或是病入膏肓的人的问题,我的遗愿是什么呢?父母姐妹的音容笑貌在眼前闪过,我正欲开口,不经意间,瞥见老鬼的双眼绿光闪烁。

准没好事,难道他还有什么阴谋?

我忽然想起满老爷曾告诉我,鬼魂附身,除非自己愿意,否则只有乘人的意志最薄弱的时候才能乘虚而入。我恍然大悟,他一定是想削弱我的斗志。

“不,我决不屈服!就算逃不了,也要自杀,不能留给老鬼身体,让他混入人群为恶!”想到这里,我的眼中露出了坚定的目光。

“小娃儿,你以为你死了,就能让我达不到目的。嘿嘿,霸占刚死没多久的尸体我也能出得阵去,大不了我出去后我再换一个身体。倒还省去我与你的一番纠缠!”

我盯住老鬼的眼睛,只见他眼中绿光闪烁,脸上仍然是一幅得意洋洋的神情。我心中一动,这老鬼一再提到阵势,他一百年都没能出去说明对他来说这阵势很难,非得借助活人才可出去,他越是如此说,越是害怕我自杀。

哈哈,只要知道了他的目的,我就可以慢慢和他周旋了,只要过了到了天明,阴气消退,阳气大盛,我说不定就有机会躲个这一劫了。

我心思电转,目前唯一对策就是拖延时间!

“这个,你刚才说那个‘真阳金童符’什是么玩艺儿?”

我一时找不到什么话题,只好闲扯了。

那老鬼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他不外乎是想,只要这小子开口,就不难用语言削弱他的斗志,待他心灰意冷时,我便乘虚而入,还不手到擒来。

“你还不知道你自己使用的符咒?哎,天一阁的弟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就算我以后征服了你们,也没有什么成就感!”

那老鬼忽然凝目注视了我一会儿,我顿觉遍体生寒,全身骨肉似乎给冰水洗了一遍。

“咦!娃儿修的不是天一阁的心法!雾散五内,川流百脉,骨变金植,颜驻玉泽!竟没有半点浊气!妙哉,世间竟有此等奇材!”

老鬼脸色忽然一变:“唔,我早该察觉到的。真阳金童符没有那么大的威力。哼,小子,你想扮猪吃老虎,引我入体,然后再炼化我的纯阴灵力。差点上了你的大当!”

老鬼大怒,嘴巴一张,一条猩红的舌头射了出来,蓦地变长,宛若一条长枪朝我当胸搠来!

我连忙举起柳枝望前一档。“啪!”柳枝断成两截,舌枪原势不变,呼啸而来。我身子往后一仰,平躺石上。但那舌枪前端猛地往下一弯,仍是奔我胸口而来!

我大惊,躲无可躲,右手疾伸,堪堪抓住了这条怪异的舌头。我只觉入手滑腻腻的,臭气扑鼻而来,还扭动挣扎不已,不禁一声骇叫,连忙放手,翻身一滚,却滚入了河中!

“我还以为有多大本事,原来不过如此,倒是我高估你了!”那长长的舌头一寸寸地慢慢缩回,那老鬼似乎故意卖弄似的,舌头在空中翻腾,蜿蜒起伏,上面还不时洒下几滴白涎,腥臭难闻,甚是恶心。

我连忙在水中搓洗,直到把两只手搓得完全红肿方才心安。

“不用担心,我这舌头没毒的!你师傅是谁,那一派的?真是奇怪,练成了太清圣体,竟然不学半点法术?实在混账之极!”老鬼对我如此稀松平常的功夫极为疑惑。

“满老爷!”满老爷从小就给我讲鬼故事,而且《鲁班书》是他送给我的,叫他为师傅清理上说得通,至于书是不能说的。

“满老爷?”

“对!叫满清富,我们村里人都叫他满老爷!”

“什么,满清富?他还活着?”那老鬼神情激动,身上黑气一着涌动,仿佛一阵风刮过似的,身体也一阵模糊。

“早死了!他老人家已经逝世两年半了!”这老鬼莫非与满老爷有时么扯扯。满老爷活了一百多岁,就算与这个百年老鬼有关系也不会是仇敌吧,那时满老爷还是孩子。

“你撒谎!满清富就是我的徒弟,他的那点能耐我清楚得很,是不可能有你这样的功法的!更何况,这一带的人死了,魂灵都会被吸引到我这个阴灵阵眼里来。他若是死在这里,我难道还会不知道?”

看来他是这一带的鬼王,无怪乎这么厉害。

这老鬼是满老爷的师傅!这下有救了!

我连忙道:“难道在你的地盘里,每个鬼都要到你这里报到不成?”

“当然!除非他去了一线天,但那时不可能的!”老鬼突然神情激动起来,“你们天一阁真不是东西!害了我不够还去害我徒弟!当真是要灭我清薇派满门吗?哼,现在又想骗我的百年真阴,真是卑鄙无耻下流!说,是不是张道玄派你来的!”

完了,这老鬼对天一阁仇深似海,认定我是那个什么天一阁的人。如果他发起疯来,我恐怕撑不到天明。要是有什么证据证明就好了。我忽然想到了那个救了我一命的替难神偶,昨天我把散在地上的血米重新包成小头缝在上面,看来已经失去了灵效,要不今晚哪有这么狼狈!

成不成就看这个了!

我解下布娃娃,连忙道:“我这里有师父给我做的替难神偶,上面有师傅的独家标记。您请看!”既然傅红英的爷爷一眼都能看出是满老爷的作品,作为师傅的他应该能看出吧。

那老鬼一把抢过,审视良久,忽然叹了一口气。“小富子从小就爱做些小玩艺儿,他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传说中的鲁班书。看来他的心愿已经达成了。这个替难神偶上虽然已经替你挡过三次灾难,但仍然还有灵效,看来小富子怕是把他毕生灵力都灌注于上面了。嗯,他定是很喜欢你了。”老鬼见我呆呆地看着他,脸上慈祥地一笑,知识落入我眼中,却显得有些阴森森的。“这上面含有他的灵力和你的气息,这任何人都做不了假的,你没有骗我!”

“弟子拜见师祖!”我连忙见机爬上岩石,乖巧地向老鬼磕头敬礼。

“你起来吧!”老鬼倏地出现在我的面前,盘坐在河面上对我说:“你叫什么名字?给师祖说说你师父的事。这几十年也从附近的鬼里知道你们村里有个叫满老爷的法师,想不到就是我的徒弟。唉,真是天意弄人呀!近在咫尺,却不能见上一面!”

“我叫罗波,师祖您叫我小波就行了!”

真可怕,这里的每个人死后都来向他汇报,那村里的事么事都瞒不住他了,可得小心应付!我理了理混乱思绪,开始把我所知道的关于满老爷的一切都告诉了这个“师祖”。看着老鬼脸上忽而露出欣慰,忽而露出落寞的神情,我忽然觉得其实老贵也挺可怜的。我不禁对他与那个姓张的之间的恩怨大感好奇,这中间肯定有一段精彩的故事。

“师祖,您怎么会被天一阁的人给害了?”

人好奇心太盛是要遭殃的,这话已经不知被人验证了多少次,但我还是犯了这个错误。

话音刚落,“师祖”顿时神情大变。两眼射出尺许绿光,身体里冒出股股黑气 ,如同骤然长出许多触手般,在身体四周缭绕。阴风骤起,平静的河水顿时波涛汹涌,浪头一个接一个地朝我打来。更要命的是。师祖的冲天杀气零距离地直逼我而来,首当其冲之下,全身如陷冰窖,动弹不得。

这下坏了,我干嘛要触动他的禁忌,真是自找死路。我竭力运转入室静功,但这心法首重心态,要求自然而然,竟是意念不成功不成!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张道玄,我要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师祖咆哮着,双目放光似要择人而噬。

“我可不是那个张道玄,我是你的小徒孙啊!”我苦笑着,今晚看来是在劫难逃啊。

“师祖”已经陷入了疯狂,根本听不进我的话。

我努力抬眼望向天空,月已西沉,除了“师祖”四周的幽幽磷光,四周一片漆黑,正是黎明前的最黑暗时刻!

终究是功亏一篑,未能待到天明啊!

师祖蓦地化作一缕黑气直朝我眉心射来。

我身不能动,功不能聚,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进入了我的躯体!

急中生智,我想起了摸金刚经的事,鲁班经不在身上,别无他法,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我努力回忆摸书时的感觉,脑中却默诵入室静功的经文。

这个“师祖”实在厉害,在我脑中模拟出种种幻相,一忽而是森罗地狱,只只青面獠牙张牙舞爪扑面而来,一忽儿是极乐天堂,美女如画,婉转娇吟,香气扑鼻动人心弦,一会儿如烈火烘烤,热浪炙人,一会儿是天寒地冻,寒人心脾……

中间我有好几次念经都给打断了,但最终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入室静功已经开始缓缓运转,神照玄寂,灵台已渐清明。

“哼!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休想同化我的纯阴灵力!张道玄!咱们同归于尽吧!”

我忽觉脑子里有万根钢针在里面乱扎,酸麻痛痒,种种感觉一一涌上心头,眼前更是金花直冒,各种色彩,各种感觉纷纷挤进了脑海,真是苦不堪言。

我狂叫一声,抱着头,滚进了河里。

河水四面涌来,转眼就淹没了我的头顶,但我已经感觉不到河水了,脑子里仿佛闹钟齐鸣,混乱一片,更要命的是竟不能昏过去,头脑清醒无比,要活活忍受低于般的酷刑。此中痛苦,实非外人所能体会也。

肺中的几口气转眼就耗完了,我的肺部越来越难受,同时大脑里更有千万只虫子在里面乱钻乱爬,内忧外患一起来,这次是死定了,以后家人在下游找到我的尸体时一定想不到我临死之前竟然受过如此人间残刑。

人死如灯灭,一切都将里我远去。

奇怪的是,在临死的这一刹那,我忽然觉得时间变得极慢,平生种种事迹在眼前晃过,幼年、童年、少年……我忽然感到我自进入城里上初中之后,玩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整日里学习,一门心思想着考大学,生活实在枯燥无味。如果真有下辈子的话,我一定要好好玩一辈子,方才不负此生。

我忽然又想到,我目前是否是在以光速回忆往事,要不然何以在这一刹那能像如此多的问题,一刹那不过0。4秒而已,原来临死前可以达到光速思考的速度,可惜是不能向世人道出我的新发现了。可这些又有什么用?我随即释然。

此时,灵台还是奇异的清明,脑子的混乱、痛苦与他似乎毫无关系,静功仍然运转,只不过已是心灰意冷,万念俱灰。这是真正的“万念化一念,一念化无念”么?

模糊中,我感到有一双手温柔地把我从水中托起,仿佛又回到了妈妈温暖的怀抱,许是临死的错觉吧,我的深思忽地归于虚无……

         ※       ※       ※

我忽然醒来,宛若当年生命从原始海洋汤中突然出现一般。漫长而悠远,玄奥而微妙。我知道,我获得了新生,又或者是死亡――鬼亦是另一种生命存在的形式。

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黛青的群山,清澈的河水,微风在耳边刮过,鸟儿在枝头鸣叫,蟋蟀在草丛长吟……还是原来那个世界!

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心情复杂,百感交集。

我刚想起身,身子就呼啦啦地凌空拔起,宛若冲天炮似的射入天空。

我大惊,在空中手舞足蹈,还翻了几个空心跟斗,有若一片枯叶轻轻飘落地上。

怎会这样?我随即狂喜,想是经此一劫,灵力大增,可以御风飞行了!

我低头瞥见破烂的衣服上,覆盖着一层青苔,我心里猛然一震,连忙看戴在手上的防水石英表,8月17,竟过了一月之久!

还好,还好,只是一个月。真得感谢玉皇大帝,太上老君保佑,没让我成为那个烂掉斧柄的樵夫。要是我一睡几十年,可什么夜完蛋了。

我在河中清洗了一番,并把裤衩晾在树枝上,衣服早已被鬼撕烂,只剩一条裤衩,还好洞中我备有一套衣服,要不然还不好回家交待。

荒野无人,我赤裸裸地躺在草地上,平日觉得炙人肌肤的烈日设在身上此时却觉得暖洋洋的,舒服极了。我开始仔细推测自己在失去意识中间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首先,我定是从张家沟顺水漂流,在被水推到了岸边。此处离我上学的天州市已经不远了,想不到竟漂流了几百里的群山外,能活下来实在是个奇迹。

我身上有苔藓,说明我没有到人群中去,那老鬼师祖在我失去意识这段时间里未能窃占我的躯体,能从如此强横的老鬼手下生存下来,我大叹侥幸。只是我如何办到的?说不定那老鬼还藏在我身体某处,伺机取而代之呢。

想到这里,我不禁骇然,连忙翻身坐起,运功检查。我默运入室静功,澄神静虑,口鼻调息,呼吸越来越细,越来越微,不一会儿便气无所出,外无所入,肉体之心慢慢停止了跳动,仿佛凝而不滞的河水,宁静而纯洁。

正当此时,一片紫色光华突然从丹田、心脏、眉心出透出,穿过头顶,形成了一朵紫色光莲。

恍恍惚惚间,我来到了莲花的花蕾中,随着莲花花瓣的盛开,我从中缓缓升起,神意随着紫莲光华蔓延到万里青空中。

那是一个纯洁无暇宛若明镜般的世界,寂静是其唯一的标志,完全脱离了尘世的喧嚣,寂然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神意一阵忽然模糊,心神稍有些许懈怠,灵力就缓缓内敛。苍茫的大地,起伏的群山,参差的高楼扑面而来,一时间各种嘈杂声争相入耳。

心神下降,我看到了赤身盘坐的我,头上正盛开着一朵紫光四射的莲花,娇艳欲滴。我蓦地投入其中,紫色莲花花瓣轻轻合拢。

我头一次感到了肉身的沉重。紫色光华没入体内,在丹田、心脏、眉心凝结成鸡蛋般大小的紫色小球,凝神内照,那小球竟然合着我的呼吸节奏缓缓旋转。这就是内丹,我心里升起一种明悟。

“摄心住一,不着欲境,是为安定:悟心真一,山泽通气,是为泰定;灰心忘一,息绝念止,名为灭定:灭尽定者,手无六脉,大定常定,胎完神就。”

我终于醒悟,种种机缘巧合下,我的入室静功已经达到了“胎完神就” 的最高境界。

按照入室静功篇后的解释,“安定”一境,十载闭关,可以小成,游遍人间,观世间百态,阅尽沧桑,“不着欲境”,方算大成。而后才可进军“泰定”,即是返照内观,神照玄寂,专气致柔,复归婴儿,骨若可卷,肉滑若铅,灵能像云雾一样弥漫五脏六腑,真元之气汇成洪流奔泻于百脉之中,方才达到“山泽通气”,即是“泰定”。

泰定为用,安定为基,说白了,“安定”是打基础,积累灵力,而“泰定”则是运行灵力之法,使其改造肉身,护身攻敌,大多数修行者在安定有一定的成就后,就努力修炼泰定,因为毕竟泰定是运用之法。很少有人潜修安定,达到“不着欲境”的大成境界后才修泰定。

至于“灰定” 则是无迹可循,既已灰心,何来专注,既已忘一,何来入定,这与睡觉有何区别?

息绝念止即是胎息,安定、泰定有一定成就者皆可做到,但与灰心忘一有何关系?故注解人认为这是想象中的两种理论境界,是不可能达到。但是,我却达到了。

仔细回想了一遍注解,我不禁大叹我一向不信的天意。我本身因为有睡觉前摸木书的习惯,六年来无意中做到了一般心法的入静,即是安定,打下坚实基础,所以刚习入室静功就能很快达到小成。

峡谷遇险,求生本能下,屏绝魔障,不为鬼所扰,在这种情况下,安定大成,才能自动发出纯阳真火(老鬼以为是真阳金童符),本来这是偶然达到的境界,极不稳定,今后还很有可能退步。但是在这巅峰状态下的安定大成境时,老鬼魂魄强行入体,带动庞大灵能穿行我五脏六腑,虽然是别人的灵能,但也勉强算是“山泽通气”,达到泰定至境,后滚入河中气息被迫断绝,内忧外患,本以为必死。但就在我以为要死的那一刹那,回光返照,灵台复归清明,入室静功天然流转,而此时的心境却是万念俱灰,诸般巧合下达到了灰定之境!庞大的纯阴灵能在我失去意识这段时间里,自行运转,人埋水底真正做到了“灭尽定者,手无六脉,大定常定,胎完神就”!

真是幸运之极,危险之极,稍有不符,便是命丧黄泉。真个应了那句话,“祸兮福所伏,福兮祸所依”。

想通一切后,已经是下午时分了。我一路上连飞带跑,几百里崇山峻岭眨眼过。跑到张家沟修炼的那个山洞里,眼前的情景却令我大吃一惊。包里的东西四散在地,《鲁班经》竟不知所踪了,是谁,盗走了我的经书?

正是:身处漩涡犹不知,粗心大意失经书。

欲知后事如何,却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眼听晨曦 彩虹旧梦忆童年 心通天地 上古巫术唤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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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阑珊深夜,静坐独点心灯。

漏窗月色映床帷,缝里窥天道,只是已五更。

忙碌此身如蚁,红尘十丈难轻。

漆黑野径不知路,一叶小舟去,苍虚寄我生。

蓝天,彩虹,山峰。

茅棚,石桌,黑板。

孩子透过窗洞凝望着横空的彩虹――是谁,架着彩虹在雨后的广场上空驶?一定有人幸运,光芒就在他们脚下,邀请他们登临!可惜,彩虹不在我脚下,她在山的那一边!

幼儿班的女老师轻轻的给了孩子一个响头――那是通向天堂的火车,努力吧,要不然没有座位!

……

幼时,每当彩虹出来时,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呆呆地望着。因为我常认为自己是出于某种尚未被获得解释的原因而暂时被留在这个世界,总有一天,来自天堂的人会向我敞开光亮中的道路,我将跟从。在飞行的七彩虹轨上,我看到家越来越小,像鸡笼,看到空旷背景下的群山,梯田,村庄……

我以为我与别的同伴是不同的,半是因为满老爷的故事,半是因为我看到了许多别人看不到的怪事,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我曾逃学游荡在田野时,看见过满水田翻腾的群蛇;曾在河边摸鱼时,亲眼见到过突然出现的漩涡卷走了身边的伙伴,而我却安然无恙;曾见过乱葬岗上的幽幽的鬼火;曾在深夜里听见过凄恻的啾啾鬼叫……

我坚信我是天上某颗星星的投胎转世。

为了能有那张通往天堂的火车票,我努力学习,从破旧阴暗的村小考进了宽敞明亮的城里中学。然而,这注定了我理想的破灭,唯物主义打碎了儿时的美梦。“世界的本原是物质,精神是由物质派生的,精神不能离开物质而单独存在。而鬼神是人们对现实世界的虚幻的歪曲的反映。”这轻易地驱散了满老爷在我整个童年里布在我心头的神秘怪雾。

人是不能没有追求的。既然拿不到通往天堂的火车票,那就去拿通往大学的火车票。几个月前,我在政治会考题上答道:“物质决定意识,鬼神不过是人们对现实世界的歪曲的反映,魔鬼亦不过是人们心中阴暗面的最佳折射。没有人们阴暗邪恶的心灵,就创造不出阴暗邪恶的魔鬼。”言辞铿锵有力,不可谓不精辟。但是,谁曾想到几个月后的今天,我又会为一句咒语,一纸灵符而痴迷,而陶醉这与儿时的情景是多么的相似!

一生情状有多少在幼年就被预示,被警告?

很少想起这些童年往事,如今旧梦重温,平凡而神秘的满老爷仿佛就在眼前。满老爷啊,满老爷,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何偏要把鲁班经送给我?难道您真有未卜先知的本领?难道您真要改变我的人生历程,或是我的一生本来就注定要与这些神秘事打交道?

屋顶的瓦片上,我双腿盘坐,眼帘低垂,身似槁木。

几夜来,我潜心修行,灵能已经渐渐能控制自如,心灵也日趋通透清明,隐隐有跳出红尘,出世为仙的感觉。可是今次出定,我心里却没来由地一阵律动,不由自主地想起童年旧梦,想起满老爷,往事纷纷入脑,不可遏制。这是前几次出定后所没有的现象,莫非是走火入魔,抑或是今天要有什么事要发生?

我霍地睁开眼睛。目光茫然而无焦点,心神随即从天地灵场中抽回,目中紫光渐渐亮起,四周景物由模糊转向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淡蓝,我犹如置身一片平静的大海。事实上,我却奇异地知道现在天还未亮,四周是一片漆黑,万籁无声。

我静静地浮在淡蓝的大海里,身边那不远处溅起的几朵浪花,荡起了圈圈波纹,我知道那是婴儿半夜醒来的哭叫声和妈妈轻声哄他睡觉的声音;那边冒出了几个水泡,我知道那是猪圈里肥猪的哼哼声,男人的打鼾声,稀稀落落的蛙鸣声,夜枭的鸣叫声……突然一道水柱冲天而起,随即又化作水雾四下散去,那是雄鸡在啼晓。淡蓝的大海逐渐退去,海底逐渐显现,红光渐现。五花八门,各形各状的画面纷纷我脑海中闪现,那川流不息的小溪是百鸟闹林的声音。小溪的流动路线使我清晰明确地知道鸟儿鸣叫的真正含意。数千种声音夹杂、混织在一起,但我却能从代表这些声音的不同形状、色彩的图形中一一分辨出来。啊!这是一幅多么瑰丽的画面,从来不知道眼睛也可以听声的,换一个角度来欣赏顿时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小波!你大清早爬到屋顶上干吗?”

一道红光直扑而来,我悚然一惊,诸般色彩、诸般影像尽皆散去,眼前还是那个熟悉的山村,还是那个熟悉的农村早晨。

我在干什么?蓦地我一醒,看声音!我竟能看到声音!

曾在一些报道中,读到过有人能看到音乐、汽车的声音或是其他声音,能用耳朵听字,各种感官能够通用。想不到竟然就出现在我身上!忽然想起满老爷曾经讲过观世音菩萨名字的由来,传说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因为能够看到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的痛苦之声,所以能及时准确救人于苦难之中。现在我也有了这“观世音”的神功――观音法眼!我古井不波的心灵泛起阵阵喜悦。

“小波,屋上可不安全,都这么大了,还学小孩子!快下来吧!”大叔放下水桶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搬木梯。”

“大叔,不用了!我自己能下来,我可是跟满老爷练过几天功夫的哟!”说完,我敏捷地从屋上攀了下来。

“状元就是状元,那方面都厉害!”大叔满脸惊奇。

“状元?”我走到大叔面前,疑惑地问道。

“你的高考分是全县第一,当然就是状元啦!”大叔一幅与有荣焉的神情。

“分数?您是怎么知道分数的?”

“哈哈!你还不知道吧。上月二十几号,国国和阿华一起到你家来问你成绩,你不在,刚好在你桌上看到了查分的电话号码和你的准考证,所以他们就自行给你查了。原来你的分数远远地超过了名牌大学录取线!”

“大叔,是重点本科线!”我纠正道。

“一样的啦,这几个晚上我都专门看了招生快讯,你的分数只比北京大学少12分,你肯定也能上一个名牌大学。人家考上清华北大的,都是祖坟山埋得好,你家的祖坟风水也不错呀!快给你的老师打个电话,说不定你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到了!”

我愣愣地看着大叔自个自地兴高采烈地说着,不禁有些茫然。我竟然忘了去学校拿成绩,忘了看招生快讯,竟是如此地不在乎。我自己也惊讶不已。

这几天来,我尽情地享受道法的快乐,沉醉在天人合一的忘尘境界里。然而每次白天出定后,看到忙碌的父母时,神意运转总有一丝不畅。原来这一丝不畅正是我下意识地对红尘的不舍,对人世的留恋。人世间还有我未实现的理想和未尽的责任,难怪今早一阵律动,想起童年,想起满老爷,这定是因为满老爷还留有什么事要我去做,我自己也还有未了的俗世缘分去完成。想通这些,我心情豁然开朗。

能出的红尘去,亦能入得红尘来!

         ※       ※       ※

“这是香港河鳗集团总裁的女儿何丽华小姐!”

办完户口手续后,秘书指着与陈乡长一起进来的那位美丽姑娘悄声对我说。她披着一头棉花糖般柔顺的淡黄长发,身穿淡蓝色套裙,魅力四射,脸庞如同雕塑般美丽、匀称、温柔,可爱的身材中找不出一点不协调之处。而且,她有一双淡蓝色的眼睛,看来是中西混血儿。第一眼我就给她打了99分!

不过,待会儿还得到城里去办粮食手续,这个总裁女儿美则美矣,于我有何相干,还是赶紧办正事要紧。

我谢过刘秘书,转身快步走出办公室。经过门口时,不经意间与那富家小姐的双目一交接,我的眼睛便移不开了!

原来,就在我不经意地与富家小姐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我忽觉整个心神都陷入了她那淡蓝若海的眼睛里,全身如坐春风,懒洋洋地提不起劲来,大脑的思绪竟不受控制地向那蓝色汪洋里流去。

突然,眉心松果体一凉,我顿时清醒,强行移开目光,全身活力再度聚集。

“摄魂术?”

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竟敢施展如此邪术!

“第一太星,玄枢阳神,天枢阴魂,地域十君。随法随来,入吾印中,急急如令。”我心中大怒,想都没想,孬种自然而然地浮出了这几句咒语。

可恶!我要你自食恶果。

法印入目,我双目紫光大盛,直逼富家小姐的那双妙目,那晚张家沟群鬼围攻时的地狱般的幻相从我眼中投射过去。

富家小姐那点可怜的灵力岂能与我相比,简直就是沧海一粟,连抵抗都来不及就陷入了我眼中的地狱幻境。

她那犹如维纳斯雕塑般美丽的面庞顿时变得又青又白,冷汗涔涔而下,面目痛苦五官几至移位,但她是呻吟不出来的。

“小姐,你怎么啦!”富家小姐身边的一位高瘦男人大惊问道。这句话当然惊不醒富家小姐,却惊醒了我。

“我这是在干嘛?”我问自己,“竟变得如此残酷!”

灵力迅速回撤,顺便还送了一道柔和的灵力,抚平了富家小姐心灵上的创伤。

“何小姐,您是不是初来乍到水土不服?”

陈乡长腆着大肚子走过来,满脸谄媚。

我心里一阵厌恶,弯腰从何小姐的鞋上拿起一条五彩斑斓的蜈蚣――不要问我是从那里拿来的,说:“何小姐!真是对不住,咱们山村就这点比城市好,那就是动植物特别繁盛!嘿!让你受惊了!”我顺手把蜈蚣从门口扔了出去,眼睛的余光中瞥见何小姐再度变白的脸庞,心里窃笑不已。再看到陈乡长满脸尴尬的神色,我心里又是一阵大笑。

“请问这位先生是――”何丽华迅速恢复过来。

“这是罗波,咱们县的高考状元,考上的是仅次于北大、清华的临江大学(作者虚构的一所名牌大学)!”陈乡长连忙插嘴,正好借此机会打破尴尬局面。

“哎呀,真是山村里飞出了金凤凰!了不起!了不起!”何丽华大声赞叹道,一双美丽的眼睛紧盯着我。

我不喜欢这句话,什么山沟里飞出了金凤凰,这简直是蔑视咱们山村,她等于是在说:“哈,这笼子鸡里竟有鸡开叫了!”这女人给我的印象从第一眼的99分下降到了不及格。

“各位慢慢谈,我要去城里办粮食手续,就不奉陪了。”我向他们几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转身要走。之所以要恭恭敬敬,是因为妈妈嘱咐过我,现在对任何人都要比以前还要有礼貌,不然人家会以为你是考上大学就趾高气扬了。

“原来是这样!罗先生,不如坐我的车与我们一起下城去吧。我与陈乡长签完协议后就到城里办事。”何丽华显然不想就此放过我,见我似要拒绝,忙补充道,“一会儿就签完!”

“这怎么好!还是我自己走吧。”

笑话,我可不敢与对一个才见面的人就施展摄魂术的人走一起。正想乘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溜走,陈乡长却走过来了,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还帮我整了一下衣领,不容我分说就代我答应了。我无奈,乡长的面子不能不给。事实上我很怀疑我的衣领并没有歪,是他先弄歪后再弄正的,以示亲切,这是我在一有关领导魅力的书上看到的。

在陈乡长与何小姐签协议的时候,我打量了一下那个坐在一旁喝着矿泉水的高瘦男人,他是与何小姐一同来的。这是一个学者,没有灵力。而且这人在河鳗集团的地位应该不低。我得出了这几点结论。

“观音法眼”不仅赋予了我观世间万声,辨察天地灵场的能力,更重要的是赋予了我洞察人心、通晓世事的特殊能力,所谓忠奸善恶,工农商学兵,一眼即知――当然仅限于普通人,对于有法力的人就很难办到,刚才与何小姐交锋时我就得出了这点。

“教授,您好!”

我率先发话了。要了解何小姐到山村的来意,就从这里突破。“你怎么肯定我就是教授?”高瘦男子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因为教授您很像我老师,而且有学者气质!”我真诚地笑道,我说的是实话。

“哈哈,哈哈,小伙子有意思!”中年男子爽朗地大笑。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距离就拉近了。

很快我就知道了,中年男子叫何非,是港大教授,这次与侄女何丽华一起回祖籍度假,顺便为这里办点实事。

而且我还了解到,何氏曾祖在一百年前背井离乡,远下南洋,发迹后定居香港,几十年奋斗闯下一片家业。在他临终前,要求后人一定要回老家祭祀祖先,并抓一把乡土撒到他的坟前。但是他去世时大陆政治动荡不安,自然是无法办到。直到六年前,何氏后人才终于实现了祖先的遗愿。那时他们全族人都来了,还捐钱为乡村建了一所希望小学。此后他们每年都要来一两次,2年前还在这里盖了一座别墅,以供他们来时居住之用。

原来如此!可我一直不知道这事,看来这几年真是“两耳不问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 。6年前,应当是满老爷仙去的那一年,他们来的时候我应该上学去了,清明节扫墓大多是在开学之后,所以我直到现在才知道此事。

何非教授说,他们今次来主要搞一个项目开发,度假只是顺便而已。我想不出咱们乡村有何资源可开发,根本就没有什么矿产,可何教授没说,我也不好问。何教授还说,他们来时看到山外面许多村子都遭到了伏旱,旱情极为严重,所以就联系了市科委请人准备今天下午来搞场人工降雨。

         ※       ※       ※

“天气,在落后山区人仍是农业的决定因素!”

何丽华在前面驾驶,我和何教授在后面闲聊着。何教授凝望着车外枯黄的庄稼不无感慨。

“是啊!庄稼种在地里,三分耕耘,还有七分还得看天呀!”我附和着说。我怎么没觉得咱家有过什么旱灾水灾的呀?

“但是,你们山村例外!”何教授猛地转过头来,“同一片天空下应是同一样气候,独独你们村庄稼长得好好的,离你们村三十里外的村却是颗粒难收。你们村地理位置并不比其他村优越,为什么却是截然两种不同的结果?”

“有这样的事?”这话反映出我对咱们村子的无知。老实说,自从上了初中以后,我就没有再到过田里干过活。惭愧呀,惭愧!我竟然一点也不关心父母的辛勤劳动,也不担心家里的收成!

“不错!罗先生想必对此中原因知道的一清二楚,能不能透露一二?”坐在前面的何小姐转过头来,嫣然一笑,原来她一直在留心我和何教授的谈话。

“那有哇!我也是今天听何教授提起才察觉出其中的不同!”混血儿集中西美女优点于一身,这一笑可以倾城,再笑……我吸了一口气,提醒眼前的美女可是一朵带刺的玫瑰,惹不得的。

“小伙子,你这话就不对了!”何教授微微一笑,“我在这里研究了六年,但始终无法勘透其中奥秘,我只知道一进入你们村里范围,我的罗盘就不管用,磁针乱转。只是你们村地形很正常,而又没有什么金属矿产,根本部可能影响罗盘的,我研究不出是什么原因。”

“我知道的还没您多!”真的,竟有此事?看来咱们山村还真不是一个寻常地方呢。

“哼!有什么了不起!装出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不就是仗着有蓝级法器嘛,有胆咱们不用法器凭真功夫较量一番!”前排的何小姐似乎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忿忿地说。

什么意思?紫级法器?我一头雾水。

“什么是紫级法器?”我茫然问道。

何小姐娇哼一声,给了我个白眼,不再理我。

何教授看出我真的不明白,便解释道:“法器分青蓝紫三个等级,蓝级除了传说中的自己神器外就是最强的,也是最难炼的!难道你不知道?”

“怎么与灵力等级划分相同?”我当然不知道,这些《鲁班经》也没记载。

“那早已是几百年前的划分了!”何小姐看出我不是真的糊弄她,回头解释道,“当今时代,法师不知是因为缺乏古代艰苦的生活环境,还是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灵力达到青级的已经是万中无一了,紫级更是绝迹了,所以修到青色光芒的灵力就已经是顶尖高手了,蓝色就是绝顶高手。因此,原有等级划分就已不合时代潮流了。所以,灵界采用了另一种划分实力等级的方法。”

何小姐顿了一顿,看到我洗耳恭听的样子,脆声说道:“普通人发出的生物磁场光芒为白色,而大多法师的灵力,嗯,据科学研究灵力是一种生物磁场波,光芒为红色。灵力修为越高,灵力波长越长,颜色就越向紫色方向过渡,顶尖高手为青色、蓝色和紫色,这三种是极少的。大多法师为红橙黄绿四色,灵力威力没有青蓝紫相差那么远,实力的高低就主要靠道法、技巧和法器了。现在的法师分天、地、人三个等级,天级法师灵力深厚的恐怖,灵力为青、蓝色,他只需弹一下指头就可打散你辛苦了大半天炼成的符咒,据说是天一阁主就是这个级数。地级灵力是黄色或者橙色,人级为红、黄色,每级分九段,决定实力的是反应、技巧、符咒以及法器的精良了。”

“原来灵界还有这么多规则划分!”我心里暗想,我的灵力为紫级,那不是天下第一了。嗯,也不一定,可能还要涉及到符咒技巧的运用熟练程度。他们还以为我是靠自己的法器取胜的呢。

“那法器呢?”

“法器是由法师耗费灵力经过长年累月炼制而成的,灌入灵力越多法器等级越高,能发出那种灵力等级颜色的就是那种等级的法器,这点你肯定是知道的。但是,这点你可能不知道,法器等级还受灌注者的灵力高低、法器本体质地的限制。一个具有蓝色灵力的地级法师无论他怎样努力,也绝难炼出紫级法器,能炼出蓝级法器的只有数十位天级法师,一般人只能炼青蓝级法器,而且法器本体质地还必须是经过千挑万选的!”何教授接嘴道,脸上无限羡慕。想来他不具备灵力,拥有一件蓝级法器恐怕是他毕生的梦想吧。

原来是这样,我轻松地说到:“我可能有两件紫级法器!”话音未落,看到何小姐与何教授震惊的神色,我连忙闭上嘴。

“真是浪费!”这是何小姐的话。

“我的梦想就是拥有一件紫级法器,你竟然有两件!”何教授忍不住叫了起来,“你知道吗?一件紫级法器可是传说中的神器耶,两件,两件哪!”

何教授叔侄两人满脸好奇看着我,巴不得我马上拿出来给他们摸上一摸。

这两件东西不在身上,而且我又不能说不在身上,如果说了问题会更大,只能让他们以为我小气了。我叹了一口气,无奈一笑说道:“我这两件法器是一位117高龄的前辈所送,且这两件是日常用品。他嘱咐过我无论在任何时候不得离开身体半分。其实我也是刚才听二位提起才知道它们是紫级法器的!”

“原来如此!高明!真是高明!”何教授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位高人定是一位不世出的地仙级人物,灵力异常深厚,才能炼制出两件!而将法器与主人的融合放到日常生活的一举一动之中,正合有为无为的至理!难怪我一点看不出你身怀法器的征兆,想是法器与你自身已经完全融合了。真是高明啊!高明!”

何丽华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突然问道:“那两件法器是不是一个竹杯和一个竹碗吗?”

“你怎么知道?”我大吃一惊。

“那么,送你紫级法器的那位高人是满清福满老爷??”何非大为激动,一把抓住了我手臂。我疑惑地点了点头。

“我们祖先是满老前辈的好友,当年曾一起闯荡过江湖。河鳗集团的名称就是取‘何’与‘满’两个字拼成的,只是后来才演变成‘河鳗’了。看来我们是一家人?!”何小姐高兴地说。

事情不妥,他们怎么会知道满老爷送我的两竹器的呢。一定要问个清楚!

“何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紫级法器的事?”我追问道,目中紫芒一闪即逝。我盯着何丽华,在她那淡蓝的眸子里,映出了我头发微微竖起的头发。

“吱!”奔驰车嘎然而止,何小姐如遭雷噬。

“哈哈!那两件竹器的事是满大华无意中告诉我们的。我们还以为那只是普通的手工艺品!哈哈!”何非教授干笑道。

“原来是这样!阿华这个大嘴巴!何小姐!真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不过在还没弄清他们意图之前,我不想与他们闹得太僵。何小姐冷哼一声,径直转过头去专心开车,不再搭理我。这个美丽而高傲的女人,在我面前一再吃瘪,大概很生气吧?也许她是在为自己的魅力对我无效而气馁吧?她哪里知道,我早已运起“观音法眼”,在我眼中,“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而她也只不过是一具徒具美丽外表的臭皮囊而已。

车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你见过求雨吗?”何教授打破尴尬,换了一个话题,“前面几个乡的人这几天都在求雨,我曾经悄悄去看过。那个叫刘黄宝的求雨师还真厉害,至少是地级七段。可惜他还是没有求下雨来。唉,毕竟人力有时而穷啊!”

《鲁班经》中记载有操天控地、呼风唤雨的法术,可惜这几天我始终不得要领,连一丝风也招不来。事实上,我一直怀疑这是否夸大其辞,一顿足,一挥手,便能刮风下雨,实在是有点玄乎,不可思议。不过,再不可思议的事我都经历过了,若真有人能办到我也不会惊奇。

“有时候,不,是很多时候,法术是不管用的。唯有科学技术才是最现实最直接的。”到现在我仍然相信科学,道法中还有许多东西我没理解透彻,而且我这几天一直在试图用我所学到的知识来解释它们。其实,真正用在实际生活中的是现代的科技知识。

“多年来,我一直致力于用现代科学的观点来解释这些超自然的现象。例如,法器的炼制,我认为是法师用一种奇特的能力慢慢改变其分子结构,改变原子间的化学键的结果。而灵力则是一种磁场。科学界早已证实,人、动物皆能发出奇妙的光辉,且随情绪、健康状况的变化而变化,当然这是在特殊情况下才能观察道。不过我最感兴趣的是堪舆术。你听说过吗?”

“堪天道,舆地脉。水为脉,土为肉,草木毛孔,山形骨架。天人感应,物我交流。哀乐之触,荣悴之迎,互藏其宅。”我脱口而出,随即后悔起来,《鲁班经》何等机密,怎能随便说出!

何教授双目一亮,浑身竟微微颤抖起来。

“堪天道,舆地脉……天人感应,物我交流……天人感应,物我交流……”何教授陷入喃喃自语中。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不由得担心起来,是不是对他刺激太大?

“你不用担心我二叔,一有新发现他就是这个样子。快告诉我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何小姐终于耐不住了,回过头来问我。

“呃,这个――意思是说利用阴阳五行八卦来解释,对,就是解释,解释自然,是希望能有一个冬暖夏凉……饮水方便……朝向良好……避风防洪环境优美的居住环境,同时还有各种牵强附会的解释,给人以心理的满足――”

“怎么能说是牵强附会的解释呢?”何教授已经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天地宇宙,一人之身,天人交感,都是客观存在的。眼前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你们村子。我查过,你们村每年都是风调雨顺,庄稼茂盛。而相近的其他村子,却是截然不同。同样的地势,同样的纬度,同样的经度,同样的海拔,为何有不同的气候?你们下雨,他们却是伏旱?我想了许久,得出了个结论,那就是你们村的风水被人用堪舆之术给改变了!”

“会不会是地形雨的结果?同一座山峰,迎风坡下雨,背风坡却不会下雨!”我竭力辩解道。

“你们村四面环山,只有西北开了一道峡口,一年中风多半不会从那里吹进来,所以你们村根本不是迎风坡。要真有地形雨,也是其他村的!而且怎么解释罗盘乱转的事?肯定是有高人使用了堪舆、风水之术,改变地脉!罗先生,你能不能揭开我心头多年来的疑惑?”

我忽然想起,多年前在山顶看到的那个巨大的太极八卦阵,松林、梯田、沟谷、河流、农舍组成的太极八卦阵,难道真是它在起作用?

“太极八卦阵!覆盖整个村子的太极八卦阵――”我连忙住口。这两个人来历不明,一个有几十亿的资产集团的重要成员居然会道术,且年年到我们村里来,不是很可疑吗?而且还打听到满老爷的事!

“覆盖整个村子的太极八卦阵?真的么?那真是太浩大了,多么伟大的工程!”何教授又惊又喜。

我闭上嘴,什么也不说。

“如果真有的话,就可以进一步吸引游客了!”何小姐也同样很高兴。

“游客?”我一愣。

“我与你们乡长签订了协议,要在你们村子里搞一个农村生态旅游。如果真有太极八卦阵的话,那会吸引很多人来的!”何小姐解释道。

“我决不允许你们这么做!”我心头火起,大声说道,我想起了一月前在打狗湾见到的人们肆意破坏田园山林的情景,“你们这几年把山村已经搞得够坏了,再来什么生态游,不把山村生态破坏殆尽才怪!千年来祖祖辈辈辛苦建立的“天人合一”的生态农业环境,就要因为你们这帮人而丧失!”

我激动万分,喘了口气,勉强平息下心理的激动。“停车!”我跨出车门,回头对二人说:“对不起!请二位见谅。你们自个下城去吧,我走山路!”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公路走了。

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我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我是怎么哪?为何是如此冲动?我的心里敲响了警钟,与何丽华的斗法、车内的生气,这都不是我的一贯作风。是刚刚入世,心境跌宕起伏吗?还是修行出了问题?

我盘坐在石径上,心情起伏不定,忽然怀念起《鲁班经》来。以前考试不理想,与同学不和时,摸上几页鲁班经面上的《金刚经》文,不快就烟消云散了。6年来,我一个人在城里上中学,如果没有这本书陪伴我,我的心理很难说不会失衡,也就很难取得如此成绩。不知是那个该死的人盗走了我的书!

会不会是何丽华他们?我猛然一惊,何氏族人与满老爷到底有没有交情还是未知数,反正人已死了,无法对证。他们是六年前来的,那时,是不是他们要求乡政府索要满老爷的遗物的?因为他们可以借向乡政府提供援助,来达到获取满老爷遗物,这个看来非常小的事,乡政府肯定会答应。

我现在可以肯定当年之事是他们干的,因为乡政府那帮蠢货绝对不会相信世上有那虚无飘渺的鲁班经的存在。还有何丽华他们向阿华打听到满老爷送我竹器的事,是不是已经怀疑经书在我这里了?

我越想越乱,经书不在身边,无法平息心情。唉,既然不能摸书,那就来念书吧。我无奈之下想了这个一个办法――诚心正意,全神贯注地念金刚经。如是几遍后,心境慢慢恢复了前日的澄明通透。原来金刚经与鲁班经是互补的!看来著书人真是用心良苦啊。

我双手虚按地面,盘作姿势不变,身子却飘飘升起。念动之间,人已经出现在下山的拗口里。我心里微微有些得意,任它奔驰车如何奔驰,如何快速,是怎也赶不上我的。

回头望去,秀美的山峰隐藏在淡淡的轻雾中,重山叠嶂,若隐若现,现出神秘、幽邃、凄怅的情调。再俯视前方,高楼林立,人密若蚁,阵阵车辆的轰鸣声隐隐传来。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大山是他们的分界线。但是它们终究会融在一起的,这是乡村城市化的必然结果!可是,乡村城市化就非得以破坏生态为代价吗?

         ※       ※       ※

城里温度比山上要高出好几度,走在街上热浪逼人,空气中夹杂着难闻的汽车尾气和人们的喧闹声,我无法忍受,只好运起灵力遍布全身,果然凉爽了许多,空气也不再那么刺鼻。在城里办完手续后,我一刻也呆不下了,赶紧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我路过一个山村,正好目睹了一场求雨法事。

站在法坛上的正是我们村里有名的法师――刘黄宝。

只见刘法师双手捧香,面孔如石,目光清澈如水,虔诚地向着龙王塑像三跪九叩之后,抬头望天,一眨也不眨一下,神情肃穆,恍若在天上真的有什么看不见的神存在一样,一丝不苟。

香烟缭绕,罄声低吟。

在我的观音法眼中,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只见刘法师原先发出淡淡白光的身子,随着动作的进行而逐渐变强,每拜一下,白光就要强上几分,到后来竟一下子变为红色。

“稽首礼太上,烧香跪虚无。流明随我转,法轮亦三周。”

刘黄宝手挥木剑,嘴里念着似诗非诗的咒语,这原是上古巫术――“禹步求雨法”的第一步“稽首烧香”。

第二步该是“旋行乘虚”――“旋行蹑三纲,乘虚步玄纪”,即是旋虚而行,足蹑法云,通行交叉对称步法,心念注于足下,采集大地之灵气。

果然,刘法师全身的红光一变为橙色,并且渐渐聚集到足下,双足依着某种节奏的步罡踏斗,起步坎卦,止步离卦,周而复始,越踏越快,足下红光越来越来亮,最后竟一变为大地之黄色。

正当一旁的人看的眼花缭乱时,刘黄宝快速运动的身形突然嘎然而止,再度仰头望天,面容古井无波,身子凝立,久久不动,仿佛亘古以来就是那样子似的,令人不禁生出他刚才变化的身影不过是一种错觉而已,而刘法师根本就没有动过分毫的荒谬想法。这是第三步“存心累功”,即“俯仰存太上,菁华秀丹田,诵咏催天云”。

禹步求雨法据传是上古时大禹为驱逐滞留人间不走的旱魃而创下的巫术(据满老爷说,当年轩辕黄帝为了对付蚩尤,召来天界旱魃助阵,不料她事后却赖着不走,以至后来的大禹传下此法驱逐旱魃)。通过第一步的摄心收念,第二步的禹步聚集地气后,第三步运用咒语,自我催眠,存想“天地与我为一”,使自身同化入天地这个巨大的能量运作之中,再强行催发云层降雨。

一阵低沉的吟哦声传入耳中,似决非决,似歌非歌,起初极轻,稍后变大,到后来几乎是竭力高吼,几可与意大利高音美声相媲美。慢慢地,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最初是微风低吟,草木无声,然后是大风骤起,飞沙走石,树枝摇曳,空中乌云渐起。不一会儿便是狂风怒号,天上雷声隐隐,乌云密布……“喀嚓” 一声炸雷响起,我猛地惊醒。此时天上真的乌云密布、雷声阵阵了。此时刘黄宝的灵光已经化为绿色了。

我大为佩服,要知以我的灵力办到第一二步是非常轻松的,第三步我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光是这咒语我就念不出,因为它是对大自然声音的模拟,必须得是久经锻炼才能办到。

第四步是“控辔纵灵”,乃是祈雨的最后关头。

“控辔适十方,纵灵催天云。”

刘法师全身微微颤抖起来,头上汗滴如雨,身上的灵光泛出波动的绿色光圈,一圈一圈地扩散到天地之中。把小小的人体强行嵌入浩大无比的天地运行的振动层面之中,以卑微的人体灵力的小小振动,带动天地宇宙的共振,实在是一件凶险的赌博,心念稍有偏差,便会在天地振动的浩大力量中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此时,我肉眼看到的刘法师仿佛已经融于天地之中,我与他之间宛若隔了一层透明无色的玻璃,竟无法清楚地感应到他的存在!我大为紧张,灵力悉数注于足下,透过大地向四面八方散溢,我不敢惊扰刘法师,只好用这种方式来感应他的状况了。

乌云遮遍了天空,雷声紧跟着闪电。

狂风呼啸,树枝摇曳,真个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然而,这样的征兆很可能又是一场空欢喜,光打雷不下雨。

我感应到刘法师在最初发起了少许振动后,心神竟迷失于茫茫天地的美妙振动之中。就此下去,刘法师很可能就会被天地灵场的振动所同化,后果不堪设想!

我仗着浑厚的灵力,切入刘法师的灵力振动层面,才发现情形更糟!

刘法师的灵力振动频率已经与天地固有的频率相差不远了!

我不敢乱掀振动使雷雨继续下来,因为那会引来天雷的降临!

我小心翼翼地宛若踩钢丝似的,慢慢调整灵力振动频率,既不能太大,因为天地间的力量非我所能抵抗,又不能太小,否则便不能唤醒沉醉于天地灵场中的刘法师。

我只能一点一点地从小到大地调试。

在我灵力的轻轻波动下,刘法师的自我意识终于逐渐苏醒。

“前辈,多谢了!”灵力层面传来他的波动。

“不用了!禹步求雨法你以前施过吗?”

“没有。这次为了大家只好冒险了。请前辈把祈雨大法继续下去吧!”

“不行!我若强行催动,你我都得完蛋!下次吧!”

说话间我们已经偏离了天地振动层面。我收回灵力,悄悄走了。

天上乌云渐渐散去,大风已经停息下来,看来这场求雨是要失败了。

我离开祈雨现场还不到几百米,轰隆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又连响两声,正要散去的乌云竟化作大雨下降下来了!人工降雨!何小姐还真会捡便宜,照着乌云一炮,大雨就轻松降下来了,看来还是现代科技省事!

我奔进附近一家农户避雨,衣服湿了不打紧,今天刚在城里办的粮食手续淋坏了可就麻烦了。

对于刘黄宝,我曾听阿华说过,他是满老爷的弟子,后来被满老爷逐出了师门,满老爷也从没有向我提起过他。只是从他敢冒生命危险为村民求雨这件事来看,人应该不坏,不知是什么原因触怒满老爷,把他赶出门户。我心里在盘算,要不要去找他一起研究《鲁班经》,因为经中许多问题我还不能理解,今天看了刘黄宝的求雨,发现他灵力虽远远不如我,却能施展我施不出的法术,看来灵力并非是道术的全部。只是,鲁班经非同小可,岂能随便与人透露,更何况经书已经失去,情况变得越来越复杂,还是弄清他的为人再说吧。

         ※       ※       ※

两小时后雨停了,我尽挑偏僻难走的小路,展开身法,如一缕轻烟似的直向山头掠去。

翻过这座山头,就可到家了。

伫立峰顶,我再次眺望我们这个小山村。

雨后的小山村显得格外清新,草木绿得发亮,层层梯田里稻谷飘香,金黄的穗浪随风起伏,以前见到的太极八卦阵图形已经无法分辨出来了。整个八卦阵已经隐于茂密的树林、成熟的庄稼之中。但是我相信,这阵并没有消失,而是正在推动着山村里天地灵场的运作,推动着这繁荣丰收的景象。

不对,仔细一看,我才发现,八卦阵还能隐约辨出,但中间的太极两仪图已经变了,那原是太极图的黑暗部分的原始松林,已经被砍伐光了,太极图变成了混沌图了!

我心里升起一阵愤怒,这些人只知道伐树,就不知道栽树,几千年来的的原始森林就因为他们的贪婪给毁了!

愤怒之余,我对这个阵的好奇心大起,把全身灵力悉数投入到这个八卦大阵之中,试着用灵力来覆盖整个阵图。我不断地催发灵力,不断地催发灵力,就在我的灵力快要耗尽时,我终于覆盖住了整个八卦阵。

我豁然顿悟,天地间原来还有这种灵力运作方式!我不得不佩服那位创建此阵的前辈高人或是前辈高人们,构思之巧妙,想象之大胆,实在是不得不令人惊叹万分。

这是一件伟大的作品,不朽的杰作,鲁班在世也不过如此!

这是利用农舍、梯田、峡谷、松林构成的奇阵,运用居住此间山民的阳气,死去鬼魂的阴气共生共存,推动阵中万物的荣枯。

天气阳,地气阴,阴阳二气在运动中交融、衍化。山民种植庄稼,消耗天地阳气,动植物死去放出阴气,山民排出污浊废气却为八卦阵吸收,如此青天之阳气,大地之阴气,人间之生物气,循环往复,阴阳互生,天人交感!

难怪村子年年风调雨顺,难怪何非教授的罗盘指针一进入村子就乱转!也难怪张家沟那老鬼只凭魂魄就能练成九幽之体,因为张家沟便是这阴阳转化的的阵眼!

忽然,我心中警钟猛响,一股庞大而冰冷的灵能从阵中狂涌而出!我的心脏仿佛给人狠狠地挤了一下,“哇”地喷出一口鲜血,从石上滚落下来。就在这跌倒的一刹那,我忽然感到一道庞大的灵力犹如一股洪流之从我头顶天灵穴倾泻而下,五脏六腑、全身经脉几乎就要爆裂!电光火石之间,我迅速做出决断,撤出剩余灵力,全身虚空若竹!那威猛的灵能沿着我全身经脉,直朝我足底泻去!

“轰!”岩石崩裂,碎屑四射,沙土飞扬!

意识回复后,我发现身子正朝坡下滚去。我竭力运起少许灵能,跃入山洪之中,顺水漂流一段后,猛地扎入溪中,抱住溪底石头,调节气息迅速进入龟息状态,同时存想自己化为一块大石。在“我是石头,石头是我”的不断自我催眠中,我的体温迅速降至与石头相同,毛孔封闭,意识渐归虚无,脑海里再无半丝意识波动,真个与石头一模一样了,至于我能不能被发现那已经不是我能考虑了,生死如就交给那该死的上天了!

正是:风起水涌大鱼皆出,石裂山崩魔踪初现。

欲知罗波生死如何,那邪恶灵能是谁,请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乡村夜语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大地显象 妖魅再现气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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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险恶奈若何,千般变态出心窝。

只知阴府多魂魄,怎晓人间鬼更多。

酒色财气四堵墙,那得人世不生魔!

若要尽除妖邪气,须得常把心来摸。

当我从河底爬上岸时,已经是深夜了。

山峰的上空,清辉淡淡,云影横斜,寂寥迷离的星光宛若巫师摄魂的眼睛:山下的村庄,阴森晦暗,寂静无声,月下巨大的阴影犹如要择人而噬的怪兽。这情景令刚从黄泉关上走了一趟我一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此时,我的灵力已消耗殆尽,体内五脏六腑更是大受重创,看来要好一阵子才能恢复了。

夜风吹来,湿淋淋的衣服贴在身上,冻得我只打哆嗦,得赶紧就近找个地方换下湿衣服,否则伤势将更加重。

“小波,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国国看到我浑身泥水一幅落汤鸡的样子,大吃一惊。

“刚下雨,路太滑,不小心掉进了河里!”我不敢告诉他我遭受不明力量袭击的事。

“快进来把衣服换了!还没吃饭吧,我叫你嫂子给你弄点吃的!”国国给我到了一杯热茶,然后就进里屋拿衣服。

我和国国、阿华三个都是光著屁股长大的好朋友,小时候,我们常一起去放牛、割草、捣鸟蛋、合伙打架,总是一块行动,比亲兄弟还亲。虽然现在都长大了,但感情却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疏远。国国也算是一个农民企业家,办了一家酒厂和一个矿泉水厂,是村子里继阿华之后的第二个百万富翁。

“小波!这么大的雨你就不该回来,反正离开学还有几天,手续也不用那么急嘛!”国国说道,“你知道吗,今天下雨时,7队就有个人滑进河里淹死了!”

“真的?你不会诓我吧?”我换上国国的衣服,虽然有点大,但比湿衣服要好多了。

“当然是真的!死的就是阿华家具厂的临时工老张,地点是在野狐涧,有人还说是狐狸精把他推下去的。这下你知道你的幸运了吧!”阿华点燃一支红塔山,长长地吸了一口,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

“你呀,打小就运气不错。我还记得小时候那次在河边摸鱼时,二狗和花猫都被突然而来的漩涡卷走了,而我要不是你死命拉著的话也难逃厄运。那漩涡就是不卷你!”

我半开玩笑地说:“那是因为我自小就有满老爷送我的替身娃娃!哈哈!你却没有!”口里这样说著,心里不禁迷惑起来,难道当年真是那个替难神偶就了我和国国一命?那漩涡又是什么东西?

国国夸张的一笑:“我好羡慕哟!哈哈!现在鬼才相信这些呢!我只相信自己的脑子,神是不会给我带来人民币的!你知道吗?别人都在谣传,野狐涧有个獠牙,前几天死的那九个人就是被它吸了魂魄,而老张也是被它推下涧里的!真是荒唐!这说明了咱们山村的落后!”

我心里忽然一动,问道:“国国,野狐涧死了九个人的事我也听说过,可是知道得不详细,你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吗?”

“你问对人了!最先发现尸体的正好是我厂里小伟,就是他报的警!那九具尸体像一个圆圈摆在野狐涧岸上的空地上,所有的头一律朝向圆心。死者身上找不出任何伤痕,也没有服毒的迹象,地上跟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我想肯定又是一件无头公案。但是我绝不相信是妖怪干的!”国国坚信道,“就算真有什么妖怪,也不会这麽无聊地杀人后费事地摆个圆,更不用说把人推到涧里。只有人才会这么变态无聊干这些事!”

“你说得很对!那你知道现在案情有什么进展吗?”我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可惜现在身负重伤不能马上去现场察看了。

“不是说了吗,无头公案,什麽也没察到!陈乡长根本就没有把这事往上报,怕影响了山村生态旅游规划的审批!你也知道如果治安不好的话,是没人来旅游的。不过村里现在组织了治安联防队,相信这些是不会在发生了!”国国语气不太肯定,“开展生态旅游是咱们村致富的一条捷径,无论如何也得搞起来!”

“你赞同开展生态旅游?”我眉头一皱。

“当然!这可是难得的好商机呀!收门票,开农家旅店,我保证不到半年就可收回成本,一年就可盈利!只要牌子打响了,财源是滚滚而来!”国国兴奋地说,“村里通往外面的那条公路我九捐了10万块钱,上月路刚修好,就有九百人次前来旅游,都是满意而来满意而归!咱们山村前景是一片大好啊!”

“你不担心游客破坏这里的生态环境?影响这里人们世代平静的生活?把城市里的罪恶带进山村?比如卖淫,抢劫,杀人。”我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

“人们的生活迟早都得改变,而且只要管理好了,一切问题都会解决。环保不能当饭吃,而且几乎所有人都赞同开展旅游!小波,你多虑了!”国国哈哈大笑。

“希望是这样!”我咕噜了一声,随即换了一个话题,“说说掉进涧里淹死的那个老张!”

“哼!说起这个,我就生阿华的气!”国国扔掉烟头,“阿华对他的员工太刻薄了!老张死了,只给了他家500块钱的烧埋费!毕竟老张也是因为去看木料而死的呀,可阿华却说不是在厂里出的事故,不能负责,给500块钱还算是看在老张平时为人还不错上!”

“阿华也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事,他一个小厂,赚不了多少钱。这也情有可原嘛!”我虽觉得给500元确实太少,但还是替阿华分辨道。

“情有可原?”国国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你知道平时阿华是怎样对待工人的吗?你知道阿华这些年都干了些什麽事吗?有些事连我都看不下去!不说他把高粱酒装成沱牌酒(注:较有名气的一种酒。),把榆木家具(注:榆木家具极易生虫,木质差。)包成高档家具,也不说他吧村里的千年桑树看了做成餐桌送给工商局的,只说他平时打骂工人,在村里趾高气扬的,我就生气。劝他也不听,还说我是嫉妒他比我富。哼,我把他当哥们,才好心劝他,别人我还不说哩!我看他早晚得出事!”

我印象中的阿华是淳朴老实的,前几天见了他还是与照样热情,没有什麽架子。

“那是他在你面前!”

我头脑一阵混乱,该相信谁呢?这时,国国媳妇端来一碗面条,放到我面前。国国拿出两瓶红酒说:“小波!这些事你就不要管了,只要好好念书,将来成为一个大名人了,我脸上也有光彩呀!来,咱哥俩干掉著杯,先庆祝你考上大学!”

我转念一想,也是,这些事我管不了,担心也没用,阿华是什麽样人,日子久了自会看出来。

天一亮,我告辞了阿华,匆匆回家了,到学校的一切用具还没准备呢。

         ※       ※       ※

法器不见了。

我找遍了屋里的所有角落,也没有找到竹杯和竹碗。最后问到妈妈,她讪讪地笑道:“回家以后,见你就没有再用过那竹碗。我以为你不要它了,所以就把它放在鸡圈里装糠和谷子喂鸡。”

喂鸡?我不禁哭笑不得,举世难求的紫级法器竟被用来喂鸡,满老爷若泉下有知,定会气得七窍生烟吧!

我的灵力微微一扫,鸡圈里的竹碗顿起波动,六年来无意间的修炼,竹碗已经与我的心灵完全融为一体了。

可是扫遍整栋房子,也感应不到竹杯的存在。

“那竹杯呢?”

“没在桌上?谁拿它呀!现在很少有人用这些竹制的东西了,不就是两截破竹筒嘛!不会有人拿的,仔细找找!”

破竹筒?我苦笑,大巧不工、浑然天成的紫级法器在妈妈这样的人眼里竟不过是几截破竹筒而已!不过,她的话也对,一班人是不会对竹杯感兴趣的,除非有心人,看来竹杯是丢定了。

各位看官,也许会觉得奇怪,我不过是在几天前才学得法术,学后又未碰它们,何以知道这些是紫级法器呢?作者在这里交待一下。

其实,早在六年前,我就发现了这两件东西的异处了:盛过饭的竹碗透出一股新鲜竹笋的清香,别有一种美味,而竹杯装茶更是沁人心脾、醒脑提神,无论泡的是什么茶叶。而且在三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偶然发现两件竹器竟能发出淡淡的紫光,可其他人却看不见。正是因为这一丝紫光,我才断定它们是紫级法器的。

我这几年来,天天晚上摸书睡觉,无意中暗合了炼灵入定的法则,灵力天然运转,而白日又对两件法器朝夕使用,于灵力修炼更是大有裨益,且反过来有进一步促进了与法器的融合,三年前能看到法器的紫色灵场,正是与法器初步融合、灵眼初开的标志。

这六年的时间里,我完全不知道这些,自然而然,没有半点刻意而为,也许当年满老爷没有告诉我正是想造成这样的效果。但是也正是这种平常的心态使我失去了法器――我根本没有把它们当作贵重之物,随意搁放,成全了别人的顺手牵羊。我甚至不能确定是在入谷修炼前就丢的还是入谷修炼那段时间里丢的,因为我根本就没留意。

《鲁班经》、竹杯法器的相继丢失,令我隐隐感到我的周围似乎罩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网,而这网在近日就要收拢了!

我想到了何丽华,应该不是她,要不然就不会有车上的一番对话了。我又想到了昨日山顶那几乎要了我命的神秘人,想到了野狐涧上的离奇尸体,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平静多年的小山村目前正处于暗流激荡、危机四起的境地,可我到目前还全无头绪。

其实,我并不但心《鲁班经》,除非早就知道秘密,否则要发现书中经文是很难的,就算发现了,能不能抗拒经中的诅咒还是个问题,只要想想替难神偶那爆炸得粉碎的小头,我就不寒而栗。而替难神偶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我最担心的是竹杯,因为我还没搞清它到底有何法力功效,天知道满老爷会制造出什么效力的法器!

我心里一阵烦闷,蹬掉鞋子,赤着脚向鸡圈走去。

看着沾满米糠和鸡屎的黑乎乎的竹碗,我不禁想笑,那盗走竹杯的人一定费了一番功夫寻找竹碗,说不定他凭着灵力的波动找到了这里,但肯定不信这脏兮兮的东西就是紫级法器!

我伸手一招,竹碗自动飞入手中。竹碗落入掌心,霎时一股清凉而纯和的灵力透过掌心劳宫穴直窜入体,穿经过脉,昨夜受伤而瘀结的关窍一冲而开,淤积体内的邪气顿时尽被排除体外,全身五脏六腑仿佛被轻轻抚摸了一遍,舒服得我几乎要呻吟起来。返照内视,破损的经脉,重创的内腑全都完好如初,天灵、檀中、丹田(即头、胸、腹)三处小球般的内丹漩涡样旋转,不断积淀百脉中穿行的灵力,不过一会儿,便凝结成核桃般大小紫色内丹,比受伤前长得更大了。

想不到这竹碗竟有疗伤之效!

我心念一动,轻喝一声“去!”

但见一阵烟雾从竹碗上升起,沾在竹碗上的污物顿时化为乌有,竹碗现出了青里带黄的自然本色。说来也怪,这竹碗的颜色竟与活竹颜色毫无二致,且历久不褪,难道真是活的不成?看来鲁班经的技巧篇实在有够神奇,以后得好好研究!

我赤着脚,托着碗,缓缓沿着村口的小路走着,淡淡的灵力一圈圈向四面八方扩散,我仍然还抱有一丝幻想,希望能引起竹杯的波动进而找出是谁盗的,毕竟它与我融合极深,若是在山村范围里的话,论理是应该感应得到的。

在山村,有田的地方,就有堰塘。大多蓄上了一塘水,摇曳几柄荷叶,散着缕缕清香,像一块掉在田野里的透明宝玉,映出一片明净而虚幻的光影。

久未与大地如此亲密接触的脚丫,踩在草丛上,刺激得我全身一阵阵酥麻。软软的青草,坚硬的石块,踩走过去,实在胜过人工的按摩,我浑然不觉忘了出来的目的,沉醉在这种快感里,沉醉在这四周优美的景色之中。渐渐地,我的心灵宛若微风轻吹的细雨,融入原野般融入了大自然,赤裸的双足感受到了大地的脉动,我的灵场完全融入了那曾经赐予我肌肤、骨骼和心灵以无限滋养的大地之气中。

忽然,我一跃而起,灵力闪电般收回,观音法眼猛然提至最高境界,数千米方圆,大到农民的谈天声,小到地底蚯蚓的钻泥声,一览无遗。

虚空悬停良久,只见四周无风,唯有知了在树梢单调而悠长地叫着。

不可能,我刚才明明感应到敌意的灵场振动,这决非错觉!能如此快速地逃过我的观音法眼,实在可怕!

我飘落地面,仍不放心地警惕这打量四周,像昨天那样的遭遇我可不像再来一次。

忽然,我看见一只从未见过的昆虫,带着人间所没有的颜色(?),依附在树干上。它润泽的怪异光斑和粗糙的树干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我心里不禁一阵发毛,连退几步,抬头再看时,它却倏地不见了。

什么东西?妖怪?我愣了一会儿,忽地哑然失笑,一只从未见过的昆虫,值得大惊小怪么。我不认得的昆虫多着哩,怎能无端地认为是妖怪呢?更何况从未见过妖怪,有没有还是未知数呢!

但是,我想起了《鲁班经》造化篇中的“公输窥天诀”,虽然使用之法我还是不太明白,但是大概原理我还是能理解。大意是说,神迹存在于偶然中,瓦砾上的落叶,水流溅在岸边的湿迹,天空的星象,不可重复的龟背,心血来潮的灵感,都有它们预定的事。如此说来,那只昆虫又预示了什么呢?它想告诉我什么?使我发毛,害怕,那么就是大凶之兆??

古人一叶落而知天下皆秋,我则是一虫现而料天下皆妖?!呵呵,实在荒谬我猛地甩了甩头,恍惚要把这个念头甩出去。

公输窥天诀的理论基础是神迹存在于貌似偶然之中,人,无论循规蹈矩,或是放浪形骸,皆逃脱不了命运。这点,我无法接受。我本人从一个偏远山村考入省城重点中学,再考上大学,这本身就是对命运的挑战。

当许多年后,我对公输窥天诀有了透彻的理解,对人生命运有了深刻的体会后,再次回想平生的第一次与决战妖魔时的情景,深为当时的迟钝、自信而感叹惭愧,当时若是能早一步预测到,也许事情就不会是那样了,也不会有后来的许多磨难了。

         ※       ※       ※

下午,我决心去看看阿华。

一月不见阿华,我竟然感到陌生了许多,对着浑身上下散发出连我的观音法眼也无法测透的气息,我不禁茫然。仅仅一个月,阿华就变化这么大?也许变化的是我的眼光,观音法眼与我以前的凡胎肉眼看人当然不一样,我如此在心里解释道。

看到阿华一如既往地亲切招呼,毫无顾忌地聊天吹牛,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阿华还是原来的阿华,并没有变多少。

闲聊间,阿华兴致勃勃地给我讲起他的创业计划:家具厂要扩大生产,要多伐树木,要从作坊式生产转向流水线生产,酒厂要引进先进工艺,打造精品,还要建一个食品罐头厂……阿华还炫耀似的带我去参观他的办公室,让我看他刚买回来的电脑,说是要实行办公自动化,还说这电脑处理器是当前最快的――奔牛,运行黑快。

我听的一愣一愣的,看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指奔腾4处理器,不觉哈哈大笑。但是,当阿华明白过来后却说:“都一样啦,反正都很快嘛!嘿嘿!现在的科技还真是他妈的先进!小波,有空你得教教我怎样用这玩意儿,说实话,我真是不懂,买来只是装装门面的!”我笑着答应了。

“满大华,你给我出来!你害死了我家老张,我要跟你拼命!”

我正在教阿华如何使用微软拼音属性中的南方模糊音打字,门外院里忽然传来一个妇人的大叫声。我大吃一惊,以询问的目光盯着阿华。

“又是这个疯婆娘!”阿华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小波,你先在屋里坐会儿,我出去处理一下!”说完阿华怒气冲冲地撩开串珠门帘,奔出房屋。我略一犹豫,也跟了出去。

只见院里站着一个蓬头散发的中年妇女,左手叉腰,右手举着一把木工用的斧子,正在破口大骂。不远处还聚着几个看热闹的村民,在那里指手画脚的,一幅幸灾乐祸的神情。那妇人见阿华出来了,便抡起板斧,奋不顾身地冲向阿华,兜头就是一斧。

“我砍死你!我砍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大惊,手忙一抬,一股灵力透指射出,向着板斧遥遥点去。

而阿华在猝不及防之下,急忙一式后空翻,右足疾伸,直踢那妇人手腕关节。“啊!”那妇人发出一声惨叫,手中板斧斜射入地。

“呜――满大华!你不得好死!呜――今天你有种就把我杀了,否则我跟你没完!呜――哎哟――”那妇人抱住手腕,在地上打起滚来,又哭又骂。

“哼!张大嫂!你别装蒜了!在我家门口持斧杀人,还要撒泼!快滚!”阿华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拔出地上的板斧,“诸位乡亲都看到了,是你先用板斧砍我的!要不是我躲得快,我就――哼哼!”

“呜――满大华,你这挨千刀的!你害死了我家的老张,还敢打我!呜呜,好疼呀!”

那妇人脸色苍白,头上冷汗直冒,身体也微微抽搐起来。看到这情形,我眉头不觉皱了起来,这妇人的手腕断了!

我走上前去,握住她的右手,一道灵力从指尖发出,握住她的手腕猛地向前一按,“咔嚓”一声,妇人断裂的手腕便完好如初了。借着身子刚好挡住阿华的视线,我凝聚灵力的手指飞快地在妇人胸前画了一道安神符,并和声地对她说:“大娘,咱们有话好说,不要着急!先站起来吧!”也许是感到剧痛突然消失,也许是安神符的灵效,张大嫂停止了叫喊,顺从地站起身来。

“张大嫂!”阿华马上换了一幅和颜悦色的面孔说,“对于老张的死,我实在抱歉!这种事谁能料到呢,我也不是神仙,要是我早知道他会出事的话,绝不会让他去看木料!真的!我也很内疚!真的!”

“内疚管个屁用!关键是行动!只给了人家伍百块烧埋费,打发叫花子吗?”

人群中一个声音说道。

“老张是临时工,不算正式工人,而且又不是在厂里出的事,本来就不该我负责任,给五百块钱算是对得起她家了!再说,他自己掉进涧里的,关我屁事!”阿华大吼道,手猛地一抖,咔嚓斧柄断裂,斧刃飞射入地,几至不见。

就在这一瞬间,我忽然感应到一丝灵力的波动,阿华也会法术!刚才竟没有探测出来!可见阿华的法力决不在我之下,否则怎能逃过我的观音法眼!

众人一时全都噤若寒蝉,被阿华刚才的那一手给震住了,再没人吭声半句!这时张大嫂的家人匆匆赶来,一面忙不迭地向阿华赔礼道歉,一面拉住张大嫂,想强行把她往家里拖。

阿华上前几步,从身上掏出几张百元的票子,塞进其中一个年轻人的衣兜里,说道:“回去把你妈看好了,我不希望她再来闹事!节哀顺便吧!”那年轻人点头哈腰,连连道歉,转头与另外两个人架起张大嫂就往回走。

刚走十来步,那妇人忽然从安神符的灵效中挣扎了出来,大叫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老张是满大华害的,老张他根本就不是――唔――”显然她家人怕她骂出什么难听的话语,赶紧堵上了她的嘴。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里却在飞速思考,一个普通人能从安神符中挣出来,要么是她的灵力极强,要么是她的怨恨之心极为强烈,张大嫂显然是后者,莫非那个老张真的死得蹊跷?

“张大嫂的心情我很理解,所以我并不怪她。可是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阿华走到斧刃旁,食指和拇指夹住刃面,轻描淡写地拔了出来。

我微微一笑,对这事不太了解,也不愿意置评。看着断柄的斧子,我故意说道:“阿华,你刚才使的法术可真厉害!一抖手就把斧柄给震断了,太神奇了!”

“哈哈!这不是法术,我也根本就不会法术!这是武功,小时候干爷爷教我们的!你刚才接手腕那一手不也是干爷爷教你的吗,看来这几年你也没有放下功夫啊!要知道这几年我可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坚持不断哟!”阿华很快抛掉刚才的不豫,脸上现出我所熟悉的洋样自得的神色,“对那些人,就得露几手镇住他们,不然场面就无法收拾!对了,有空咱哥俩教较量一番,怎么样?”

“打小我就打不过你,要与国国联手才能胜过你!现在,锻炼的时间少了,更是不行!”满老爷从小就教我、阿华和国国三人武术,我是其中最不努力的一个,现在只能舞几下南拳,其他的如今都忘了。只是,现在我怎也无法确定阿华是否具有灵力,我几乎要怀疑刚才的只是我的幻觉,可是气功与灵力并非是一个层次呀,是很容易区别的!

         ※       ※       ※

在回家的途中,我仔细回想在阿华院里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张嫂的神情不似有假,而阿华的高深武术更令我心生不安。

现在上学的一切手续都办好了,反正闲着没事,就亲自到张家去看看吧。

我赶到张家时,老张的尸体早已火化并且下葬了,要想从尸体上找出线索已经是不可能了。正当我在苦思如何找张家人搭话的时候,张嫂和一个矮胖中年人从大门口走了出来。我一眼就感应到了那人身上的灵场波动,是绿色!按照何丽华说的划分标准,中年人估计是地级上等水平了。

只听张嫂说:“秋法师!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家里的年轻人都不信这个,您千万别在意!”

“我秋打滚当然不会和孩子一般见识!张大姐,你尽管放心,招魂的事,就包在我身上!”那矮胖中年人拍着胸脯,慨然说道,“就冲你是我那口子的堂姐,我也要帮你这个忙,更何况满大华这次是做得太过分了,要不是看在满老爷子的份上,我非得教训他不可!”

原来是秋打滚!他是村子里除满老爷的又一神奇人物,传说他能穿行阴阳两界,黑白无常见了他也要敬他三分。只要他到你家先人坟上打上几滚,他就会知道你家先人在阴间过得如何如何。

如果光是这些就显不出他有多神奇来,毕竟这是无法对证的事,可是他还能历数你家最近几年做的对不起先人的事(这中间包括坑人的事、不知不觉间干的坏事,或是一些特别隐秘见不得人之事等等),丝毫不差。

我好奇心大起,敛住全身气息,悄悄地跟上他们。《鲁班经》中记载的法术确实深奥无比,但大多只是原理,具体施用方法却很少,也许是著者认为只要懂了原理使用方法就可不拘一格,随心施为。

而且更要命的是,那些咒语完全不受我控制,在我想要施展时,却又突然忘记,在你危险的时候又突然冒出来,有时我怀疑《鲁班经》是一本有生命的书,在我读那一遍时,他的精魂乘机窜入我的脑中,随时对我施加影响。

张嫂和秋打滚走到一座刚刚垒起的土坟前停住了。张嫂从篮子里取出香蜡纸火,把蜡烛一根根地点燃,一行行地插在坟上,又在每两根蜡烛间插上一柱香,然后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就退到了一边。显然,张嫂对这种场面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连准备工作都会自己做了。

我的目光转向了秋打滚,只见秋打滚手里正端着一碗清水――我猜应该是凭天接的无根水,点燃一道符纸丢进碗里,然后用线香在水里飞快的划着,我虽能清楚地看出他的动作,但却分辨不出他画的是什么。秋打滚把水洒便遍整个坟堆,然后在洒向自己。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秋打滚把碗丢给了张嫂,吩咐她退远点,然后点燃黄纸,一张张撒向天空,足踏罡步,嘴里念念有词,慢慢地绕着坟堆转。

在我倾尽全身灵力也无法弄明白秋打滚的咒语后,我的目光转向了张嫂。我大吃一惊,张嫂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脸部肌肉不住地抽搐,额头豆大的汗珠簌簌滚落,双手拳头紧紧地握住,青筋根根露出。她陷入了某种幻境!难道是……

我心里一动,封住全身灵力,以一个普通人的眼睛和耳朵来体验这一切。眼前情境陡然一变!只见坟堆周围人影幢幢,好似一个个鬼影飘出了幽冥,虚幻不定,变化莫测。我猜那是秋打滚绕转的残影,可事实上我却明明感到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低沉而含糊的吟哦声在空旷的田野上空飘荡,似飞沙打叶,似冷雨敲窗,如夜风幽咽,如孤魂夜哭,不在山谷却回音缭绕,余音渺渺,前音交织后音,后音紧跟着前音,诡异地混成一片,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黄泉关上百鬼恸哭的凄惨场景!

黄纸飞舞,香烟袅袅,烛火摇曳,秋打滚的身影变幻不定,诵咒声凄凉诡异,饶是我已经经历过一次百鬼缠身的场面,也不禁头皮发麻。突然秋打滚猛地往遍插香烛的坟上一滚,全然不顾跳动的火焰和猩红的香头。从左面滚向右面,从后面滚向前面(注:坟堆为三角锥形,前陡后缓),再从前面滚向后面,从右面滚向左面。奇异的是烛火不见扑灭,线香不见压断,身上也没有半点灼烧的痕迹,连香灰也没半点。

一遍又一遍地打滚,诵咒声一浪高于一浪,凄厉的叫声宛若地狱里冤鬼痛苦的嚎叫。“啊!”秋打滚滚落坟前,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几无人色,气喘如牛,胸口不住地起伏。“嗷!”秋打滚双目霍地睁开,金黄的光芒直射而出,褐红的烛焰竟给射偏了几分!只见他猛地弹起,再度滚上坟去!一遍,两遍,三遍……叫声越来越尖厉,声荡长空,直钻人脑髓。“砰!”九遍之后,秋打滚跌落坟前。“哄”烛焰尽灭,线香全熄,四周一片静寂,唯有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张嫂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轻声问道:“秋法师,怎样了?”秋打滚睁开疲倦的双眼,走起身来,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人生七七四十九日而后三魂全,人死七七四十九日而后六魄散!才死一天,怎会魂飞魄散呢?”

“您是说,说老张他魂魄全散了,再也不能投胎转世了!”

“也可以这么说!这是太古怪了,几十年从未遇过!张大姐,对不住了,我无能为力!”秋打滚满脸沮丧,“这是你就不要追究了!人死如灯灭,也许是我法力不够!你还是回家休息吧!”秋打滚振作精神把张嫂劝回了家。看着坟上熄灭的香蜡纸火,秋打滚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谁会这么歹毒,竟要吸人生魂?”

两人走远后,我才猛地醒悟刚才没有用灵力去探测秋打滚是怎样运用灵力施法的,白白错失一个学习的好机会。不过,这趟还是大有收获的,至少知道老张的死很可疑。

这下令我决心到野猪涧亲自去察看一下。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天多了,现场早已破坏,即便有线索也早已湮没在看热闹的人迹中了。

道路两旁是浓密的玉米林,黑压压的一片,整个人走在其中,宛如淹没在绿色的海洋之中。在路上,时不时地有几片叶子挡住了去路,锯齿状的叶边割脸生疼。此时,正当中午,天正热,没有一丝风,村民们此时都呆在家里纳凉,路上不见一个行人,一片寂静。

突,突,突,田野里回荡着我单调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总令我认为身后有什么响动,可当我回头看时,却什么也没有。我疑心在玉米林深处,有一双眼睛在紧紧地盯着我,但灵力扫去,却没有丝毫异样。

我心下惴惴,敞开上、中、下三个内丹,紫色灵力丝丝渗出体外,灵场遍布周身数百米方圆以内,心情方才稍定。

可是,这种被人偷窥的感觉不减反增,更加清晰,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搞得我晕头转向。终于,我意识到暗中有一个强大的敌意存在始终在盯着我,我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他的双眼,而且还是在存心戏弄我。可是他是怎样办到的呢,我的观音法眼为何无效?

唉,半路出家,连续多基础法术知识都缺乏的我除了《鲁班经》外什么都不知道,我大恨!

既然无法摆脱跟踪,又弄不清暗中敌人的意图,我只好放弃,掉头回家。

         ※       ※       ※

深夜,万籁无声。

我锁上门,关上窗户。

房中一盆清水,水面一个竹碗,碗里小半香油,油里一截灯草芯(注:灯草,山里的一种普通草类,剥去外皮,内茎很像海绵,可做灯芯)。点燃灯芯,我关掉电灯。

经过一个下午的思考,我绞尽脑汁,足足静坐了一个下午,才从脑中的鲁班经中找出了两种可以逃避跟踪和查出老张死亡真相的法术(我发现只要保持澄明如镜的心态,就可以记起一些内容),那就是造化篇中的“癸水七星遁”和“天地宝鉴大法”。

“无英神真生紫皇,三气混合成宫商。招引灵气镇双足,运流三丹会洞房,为我致变成水精,漫流天地如意到。紫薇大帝北极天,急急如令!”

随着我抑扬顿挫的咒语声,水面渐渐地浮出一幅夏夜星空的画面,清晰逼真,具体而微。那成勺状排列的七颗星星应该就是北斗七星了。

我的“令”声刚落,水中那北斗七星突然迸射出冷冽的光芒,强烈得令人睁眼欲盲。“忽”地一声我整个人就被吸入了光芒之中。

我放松全身,意如流水,身似白云,全神意念野狐涧的场景。

在我的眼睛恢复视觉后的一刹那,我看见群星闪烁,星光点点,幽邃的星空扑面而来,仿佛众星就在我身边划过,从来没有与星空如此近地接触过,北斗七星就在我的头顶,似乎举手便可摘到!

原来,我是浮在幽邃神秘的星空之中!

下一刻,我发现自己正站在地面的一块大石上,浑身没有半点不适,仿佛原本就一直站在这儿!

我游目四顾,正是我的目的地――野狐涧!

以游离天地之水为载体,以北斗七星为导向,以己身灵场契合天地灵场振动,想来那人法术如何高明,也无法从天地灵场中分辨出我的动向!

很快,我就找到了老张死亡的地点,因为那里插有几柱香,还有一堆未燃烬的黄纸,老张定是从此处滑下去的。

从岸上看下去,涧水不足半人深,昨天下暴雨,估计还要深一些,但最多不会超过一人深,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怎会淹死在这里?观音法眼熠燃挣开,黑夜中,四处景物一览无遗。没有可疑痕迹!也没有异常气息!看来只好施展“天地宝鉴大法”了!

“天地宝鉴大法”与祈雨大法、五行遁术原理相同,皆是同灵天地、逆天而行的高级法术,差异只是最后引发天地振动程度不一样罢了。说来也奇怪,鲁班经中的普通法术我不会施展,高级法术倒是动念即会,想是普通法术耗灵少而程序复杂,高级法术耗灵多而程序简单的缘故吧。

天下也只有我这个基础不牢的怪胎才会有这种情形!

天地间的灵场振动频率因天时、地点的不同而不同,且处于不断变化之中。天地宝鉴大法就是改变现在的振动频率,令其与过去某一时空的频率相同,重现那时发生在灵场内的事件。

据经中解释道,天地灵场对场内的任何事情无不一一纪录在案,所谓“举头有三尺神明在”,指的就是这个。只要重现当时的灵场振动,就可如同亲身经历似的看到那时发生的事情。但是经中解释,天地灵场变化不定,时间长了就很难推测了那时的频率,因此最佳施法时间是在三天以内,超过三天发生就很难推测了。

有过一次天地同灵的经验,我很快就契合进了天地灵场的振动之中,犹如踩钢丝般,我小心翼翼地操纵着自己的灵场振动,逐渐达到昨日雷雨时的灵场振动频率,天时相同,地点相近,祈雨现场与此地的振动频率也应该相近吧。我不敢确定!

好似轻轻地拨动了一根琴弦,霎时众弦齐动,众声齐应,我的灵场一动,周围天地灵场随之振动,合着我的振动,一圈一圈向外扩散、转变,直到十几米处方才减弱。

此时,我灵场笼罩范围内,竟形成了另一番天地――风雨交加,树枝摇曳,雷声隆隆,震耳欲聋,然而,事实上我的衣服却没有半点湿迹,衣角也没半点飘动,一切不过是过去的音响罢了!

“嘿嘿!既然碰上了,还想逃!”一个两眼放出骇人绿光、脸蒙汗巾的彪形大汉直扑向一个身披蓑衣的男子,地面不远处还躺着一只斗笠。

“我,我,我什么都没有见到!大仙,你就饶……饶……过我吧!”蓑衣男子颤抖着说,身子不住后退。蒙面大汉不为所动,一手拎起蓑衣男子,一指点在他的眉心。

“啊!”蓑衣男子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嚎,浑身上下不停地抽搐,四肢在空中乱舞,只不一会儿,便无力地垂下,头也软绵绵地偏在一边。

“哈哈!哈哈!有点老!真倒胃口!”

蒙面大汉狞笑着把尸体扔进了山涧,转身扬长而去。

我忽然感到那蒙面人的背影异常熟悉,心头大震,正欲扩大范围施展法术,心里忽然一阵律动,危险!

电光火石间,我不假思索地使出了五行遁术的“土遁”,一下子就钻出了几百米。只见我原来立身处一团奇异的球形闪电凭空而现,“轰隆”一声巨响,大石碎裂,四周大树被劈成两半,地面青草露出一圈焦黄!

“小子!警觉性还不差呀!有前途!”

我猛地抬头,只见头顶一团巨大黑云出现在半空,四周如陷阴森地狱,森冷气息笼罩着整个山涧,夜鸟惊飞,虫蚁四逃!那黑云忽然散开,一只巨大的黑狗现出身来,不,应该是花狗!

黑色的狗毛夹杂着白色的诡异花纹,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毒蛇的花纹,更奇怪的是那狗尾巴之上竟没有长毛,就像一根鞭子掉在它的屁股后面,仔细一看,上面竟长有一层细小的鳞片,发出妖异的青光!

正是:法眼乍开惊见熟悉身,乌云忽去闪出妖怪影。

欲知后事如何,却看下回分解。
 
好多啊,我慢慢看。
今天去看NBA了,超级爽。其实你有空就该去的
 
我太矮了,iverson都高过我,不适合玩这种比赛。下次去一起去看网球如何?
 
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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