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郭敬明:梦里花落知多少~长篇连载~完整版本

宁伟觉得锤子这句话还算是靠点儿谱儿,他在出国人员服务部门口见过那些獐头鼠目的外汇 贩子,看模样都和锤子差不多,他随口问道∶"你在倒外汇,能挣钱么?"

  "废话,不挣钱我到那儿干吗去?我有病是怎么着。"

  "看样子你是大款啦?"

  锤子猛吸了一口烟,冲天花板吐出了一个大烟圈儿,慢悠悠地说:"大款过什么日子我还真 不知道,反正我是每天中午十一点起床,梳妆打扮一下就吃午饭,饭后到出国人员服务部门口散散步,挣钱倒是次要的,咱得消消食呀,然后洗个桑拿,蒸一蒸,再找个妞儿按摩一下,说话就下午四点多了,我还有个毛病,不喝下午茶就浑身别扭,喝完茶也就到晚上了,一般来讲,晚上的节目比较多,夜生活嘛,台球保龄球,舞厅歌厅泡酒吧,换着玩呗,吃完宵 夜再搂个妞儿睡觉,这一天算是拿下来了。"

  宁伟笑道:"你他妈真的假的?你就吹牛B吧。"

  "吹?哪天带你见识见识。"

  "算了吧,我可没钱。"

  锤子问:"那你刚才上工商局干吗,开什么买卖呢?"

  宁伟有些不好意思:"嗨,想注册个贸易公司,这不刚验完资么?"

  "这公司的注册资金是多少?"

  "五十万。"

  锤子笑了:"还说没钱?这年头儿有几个人能拿出五十万?"

  宁伟说:"我哪有这么多钱?这是和朋友借的,验完资马上得还。"

  "你看,脑子进水了不是?我要是你,就晚一个月还,把这五十万倒腾几把外汇,弄不好一 个月就挣二十多万。"

  宁伟表示怀疑:"倒外汇有这么高利润?"

  "这还是保守的数字,怎么样?咱俩联手做一笔?"

  宁伟犹豫道:"这……保险吗?要是赔了可把我大哥给坑了。"

  锤子严肃起来:"操!我你还信不过?你四九城打听打听,我锤子是什么人?这样吧,咱们 是哥们儿,算我拉你一把,赔了算我的,赚了咱俩对半儿分,怎么样?"

  "这我得好好想想……"

  武原正树一边穿上白色的空手道练功服一边向钟跃民解释着空手道的竞技规则。钟跃民以前只是听说过空手道,他知道空手道是起源于日本冲绳一带的格斗技术,而且被列入了国际体育比赛项目。他今天之所以来这个武馆主要是因为好奇,他没有兴趣和武原正树在拳脚上一 争高低,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再这么争强好胜就显得太幼稚了。

  武原正树可不这么想,他是个崇尚强者的人,认为只有比自己强的人才有资格对他指手画脚,什么是强者?光说嘴没用,得在比武场上过过招儿才行。武原正树对钟跃民的看法是,此人过于狂妄傲慢,出言不逊,尤其是对日本人的成见已经浸到了骨子里,武原正树认为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冒犯,既然如此,钟跃民就该拿出点儿本事来,在比武场上交交手,武原正树 练习空手道已经超过十五年了,和钟跃民交手,他自信不会落下风。

  武原正树在介绍空手道的起源和规则∶"空手道是由距今五百年前的古老格斗术和中国传入日本的拳法揉合而成的,在发展的过程中演化为体育空手道和实战空手道两种类型,其两者最大的区别在于体育空手道在实战竞赛中采用'寸止'的方式,即为在被攻击部位前收力;而实战空手道在实战竞赛中采用的是全接触的方式,即在规则允许的情况下,任何部位都可以全力击打。怎么样,跃民,咱们今天怎么玩,是玩体育类还是实战类?"

  钟跃民也换上了练功服笑道∶"我算看出来了,你今天不把我揍一顿吃饭都不香,咱们还是 点到为止吧。"

  武原正树笑笑说∶"我可是一直练习实战空手道的,当然,你要是有顾虑,咱们也可以采用 '寸止'的方式。"

  "卫东,你小子真够阴险的,千方百计地把我往套里引,然后名正言顺地收拾我一顿,让我 还说不出道不出,好吧,咱们就玩实战的,我可提醒你,你要是还想和我有商业上的合作, 就下手轻点儿,不然我住进医院合作的事就吹了。"

  武原正树系上了黑腰带半开玩笑地说∶"只要能把你送进医院,我倒情愿放弃合作。"

  钟跃民突然注意到武原正树的黑腰带,他的脸色变得冷峻起来,他知道空手道的段位是以腰带的颜色为标志,黑色为最高段位,武原正树竟是个空手道高手,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钟跃民有些恼怒了,他最烦别人以切磋拳脚为名达到某种目的,看来今天这个武原正树是想玩真的了,这小子表面上彬彬有礼,说话得体,其实心里正巴不得把钟跃民送进医院,这可太过份了。想到这里,钟跃民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杀气,他若无其事地问道∶"卫东,你给我 介绍一下空手道的段位规则好吗?"

  "哦,是这样分级别,白带为无级初学者,然后按顺序是橙带、黄带、蓝带、绿带、棕带、 黑带。黑带选手还分段位,从一段到九段,我是黑带四段。"

  "真他妈的,玩什么都有等级,不就是动手打架么,还分什么级别,要是白带把黑带嬴了怎 么办?"

  "这不可能,你不了解空手道段位升级的规则,每一次升级都是靠本身的实力赢得的,没有 十几年的训练不可能达到黑带的级别。"
 
钟跃民系上代表初学者的白腰带,赤脚站在场子中央问道∶"卫东,你准备好了么?"

  "开始吧,请你先出招儿。"

  钟跃民冷笑道∶"还是你先出招儿吧,我要是先出招儿,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武原正树突发一掌向钟跃民前胸打来,钟跃民身形未动,只是出掌迎上去,两掌相撞发出一 声脆响。武原正树倏然变招儿,他一个转身后摆腿,右腿在空中划出个三百六十度圆径,钟跃民低头躲过,嘴里称赞道∶"好腿法,再来一下……"武原正树一言不发,右腿闪电般飞起,以高边腿的攻击姿态向钟跃民头部踢来,钟跃民向后一闪,躲过了这一击。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有些小瞧了对手,这家伙的腿法攻势的确凌厉,倒底是黑带选手。面对武原正树凌厉的攻势,钟跃民颇感踌躇,这倒不是因为惧怕对手,问题在于军队所训练的格斗术和空手道有着本质的区别,无论如何,空手道毕竟是竞技项目,哪怕是实战空手道,目的也不是致人于死命。而特种部队所使用的格斗术讲究一招制敌,出手就是杀招儿,譬如掌击喉骨,扭断对方的颈椎等技术,都能在一瞬间取人性命,在以命相搏的战场上,谁还有时 间和对手斗上三五个回合?这就是竞技和作战的区别。

  钟跃民就这么稍一分神,武原正树飞腿一个侧踹,正中他前胸,钟跃民躲闪不及被踹出两米 多远,仰面跌倒。武原正树两腿叉开,稳稳地站在那里,他用食指向自己勾了勾,示意钟跃 民站起来,嘴角上还挂着一丝嘲弄的微笑。

  钟跃民的眼睛里冒出了火,他站起来掸了掸衣服沉声问道∶"卫东,你当真要分出个输赢? "

  武原正树点点头∶"当然,既然是比赛,就一定要有个输赢,我从来就不认可什么友谊笫一 、比赛笫二。"

  "那好,你看看表,现在是二十一点四十三分,我要在一分钟之内结束比赛,你信不信?"

  武原正树微笑道∶"跃民,别太意气用事,练武的人最忌浮躁,我准备好了,你出手吧。"

  钟跃民突然飞腿直奔武原正树裆下,武原正树从容后退一步躲过这一击,但钟跃民右脚落地的同时身子一拧,左腿闪电般从身后甩出,一个漂亮的转身后摆腿,左脚跟狠狠地扫在武原正树的左脸颊上,武原正树没料到钟跃民的腿法竟如此之快,他身子晃了晃,总算稳住了身形,还没来得及反击,钟跃民的步法一变,身子已经到位,右拳一晃向武原正树软肋打来,武原正树连忙曲臂护住左肋,谁知钟跃民的右拳是虚招儿,左手一个上勾拳正中武原正树的右下颚,钟跃民似乎听到了一声轻轻的脆响,在武原正树的身子即将飞出去的一刹那,他恶毒地微笑了,好了,比武到此结束,这小子的下巴脱臼了,他回头看看挂钟,正好一分钟… …

  宁伟拿着日历牌在计算日子,那批五十万元的借款从借出之日到今天已经整整五十三天了。自从和锤子见面以后,宁伟考虑了两天,最后他还是决定拿这笔借款再倒腾一把。关于锤子这个人,宁伟对他有自己的看法,此人虽然好吹牛,但还不至于是骗子,他说自己到海南倒汽车的事肯定是胡吹,就凭他那副模样儿,他那贫寒的出身,即使有钱也只能在社会底层当个爆发户,稍具官方色彩的买卖,都轮不上他做。宁伟只相信锤子在倒外汇,干这行倒是合乎他的社会地位,宁伟听说过,倒外汇的利润还是很丰厚的,他希望用这五十万元借款做本钱,通过买进卖出的差价挣些钱。锤子和他是同学,他也认识锤子的住处,他有一种很固执的想法,认为就算锤子坑了他,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宁伟这些年在部队当兵,他哪里知道社会转型时期的复杂,尤其是底层社会象锤子这类人,完全抱着过一天算一天的想法,他们做事是不计任何后果的,因为他们本来就一贫如洗,连尊严都没有,实在没什么可以失去的 东西。

  宁伟这两天已经有些坐不住了,自从他把五十万元现金交给锤子以后,锤子就再也没露过面 ,因为约定还款的日期还没有到,他不好兴师动众地上门去要。但宁伟心里却隐隐有了种不 祥的预感,此事恐怕凶多吉少。

  宁伟的父亲在他当兵期间就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七十多岁的老母亲,母亲一辈子没有工作,只能靠着父亲单位定期发放的抚恤金生活。他在家里是最小的孩子,他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都早已成家搬出去单过了,他们的经济状况都不怎么样,顾自己都很勉强,就更谈不上在经济上帮助母亲了。宁伟是个孝子,他千方百计地想挣钱,主要还是想让老母亲晚年能过得 好一些。

  宁伟的母亲身体多病,她年轻时操劳过度,生育了六个子女,其中有两个早夭,她虽然没有参加工作,但抚养四个子女长大成人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本打算等四个子女长大了,她可以享享清福,谁知到了晚年,日子却越发艰难起来,那点抚恤金凑合吃饭尚可,但有了病就往往陷入困境,医疗费和药费越来越贵,尤其是没有公费医疗的人,简直看不起病了。这次他母亲的病来得很突然,使他措手不及。饭馆卖掉以后,他还了一些旧帐,又置办一些办公设备,交完租写字楼的租金,他手里的钱就用光了,他仔细盘算了一下,觉得自己手里稍微值点儿钱的就是那辆"铃木"100型摩托车了,如果卖车肯定会被人压价,此外,他还担心锤子的信誉,万一需要他去追款,没有摩托车是绝对不行的。宁伟突然觉得自己活的很艰难,眼前的烦事自不必说了,就算是往远看,他也觉得前途渺茫,看不见任何希望,这种没有希 望的生活往往使人感到活着没意思,此时的宁伟就是这种心情。
 
钟跃民系上代表初学者的白腰带,赤脚站在场子中央问道∶"卫东,你准备好了么?"

  "开始吧,请你先出招儿。"

  钟跃民冷笑道∶"还是你先出招儿吧,我要是先出招儿,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武原正树突发一掌向钟跃民前胸打来,钟跃民身形未动,只是出掌迎上去,两掌相撞发出一 声脆响。武原正树倏然变招儿,他一个转身后摆腿,右腿在空中划出个三百六十度圆径,钟跃民低头躲过,嘴里称赞道∶"好腿法,再来一下……"武原正树一言不发,右腿闪电般飞起,以高边腿的攻击姿态向钟跃民头部踢来,钟跃民向后一闪,躲过了这一击。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有些小瞧了对手,这家伙的腿法攻势的确凌厉,倒底是黑带选手。面对武原正树凌厉的攻势,钟跃民颇感踌躇,这倒不是因为惧怕对手,问题在于军队所训练的格斗术和空手道有着本质的区别,无论如何,空手道毕竟是竞技项目,哪怕是实战空手道,目的也不是致人于死命。而特种部队所使用的格斗术讲究一招制敌,出手就是杀招儿,譬如掌击喉骨,扭断对方的颈椎等技术,都能在一瞬间取人性命,在以命相搏的战场上,谁还有时 间和对手斗上三五个回合?这就是竞技和作战的区别。

  钟跃民就这么稍一分神,武原正树飞腿一个侧踹,正中他前胸,钟跃民躲闪不及被踹出两米 多远,仰面跌倒。武原正树两腿叉开,稳稳地站在那里,他用食指向自己勾了勾,示意钟跃 民站起来,嘴角上还挂着一丝嘲弄的微笑。

  钟跃民的眼睛里冒出了火,他站起来掸了掸衣服沉声问道∶"卫东,你当真要分出个输赢? "

  武原正树点点头∶"当然,既然是比赛,就一定要有个输赢,我从来就不认可什么友谊笫一 、比赛笫二。"

  "那好,你看看表,现在是二十一点四十三分,我要在一分钟之内结束比赛,你信不信?"

  武原正树微笑道∶"跃民,别太意气用事,练武的人最忌浮躁,我准备好了,你出手吧。"

  钟跃民突然飞腿直奔武原正树裆下,武原正树从容后退一步躲过这一击,但钟跃民右脚落地的同时身子一拧,左腿闪电般从身后甩出,一个漂亮的转身后摆腿,左脚跟狠狠地扫在武原正树的左脸颊上,武原正树没料到钟跃民的腿法竟如此之快,他身子晃了晃,总算稳住了身形,还没来得及反击,钟跃民的步法一变,身子已经到位,右拳一晃向武原正树软肋打来,武原正树连忙曲臂护住左肋,谁知钟跃民的右拳是虚招儿,左手一个上勾拳正中武原正树的右下颚,钟跃民似乎听到了一声轻轻的脆响,在武原正树的身子即将飞出去的一刹那,他恶毒地微笑了,好了,比武到此结束,这小子的下巴脱臼了,他回头看看挂钟,正好一分钟… …

  宁伟拿着日历牌在计算日子,那批五十万元的借款从借出之日到今天已经整整五十三天了。自从和锤子见面以后,宁伟考虑了两天,最后他还是决定拿这笔借款再倒腾一把。关于锤子这个人,宁伟对他有自己的看法,此人虽然好吹牛,但还不至于是骗子,他说自己到海南倒汽车的事肯定是胡吹,就凭他那副模样儿,他那贫寒的出身,即使有钱也只能在社会底层当个爆发户,稍具官方色彩的买卖,都轮不上他做。宁伟只相信锤子在倒外汇,干这行倒是合乎他的社会地位,宁伟听说过,倒外汇的利润还是很丰厚的,他希望用这五十万元借款做本钱,通过买进卖出的差价挣些钱。锤子和他是同学,他也认识锤子的住处,他有一种很固执的想法,认为就算锤子坑了他,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宁伟这些年在部队当兵,他哪里知道社会转型时期的复杂,尤其是底层社会象锤子这类人,完全抱着过一天算一天的想法,他们做事是不计任何后果的,因为他们本来就一贫如洗,连尊严都没有,实在没什么可以失去的 东西。

  宁伟这两天已经有些坐不住了,自从他把五十万元现金交给锤子以后,锤子就再也没露过面 ,因为约定还款的日期还没有到,他不好兴师动众地上门去要。但宁伟心里却隐隐有了种不 祥的预感,此事恐怕凶多吉少。

  宁伟的父亲在他当兵期间就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七十多岁的老母亲,母亲一辈子没有工作,只能靠着父亲单位定期发放的抚恤金生活。他在家里是最小的孩子,他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都早已成家搬出去单过了,他们的经济状况都不怎么样,顾自己都很勉强,就更谈不上在经济上帮助母亲了。宁伟是个孝子,他千方百计地想挣钱,主要还是想让老母亲晚年能过得 好一些。

  宁伟的母亲身体多病,她年轻时操劳过度,生育了六个子女,其中有两个早夭,她虽然没有参加工作,但抚养四个子女长大成人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本打算等四个子女长大了,她可以享享清福,谁知到了晚年,日子却越发艰难起来,那点抚恤金凑合吃饭尚可,但有了病就往往陷入困境,医疗费和药费越来越贵,尤其是没有公费医疗的人,简直看不起病了。这次他母亲的病来得很突然,使他措手不及。饭馆卖掉以后,他还了一些旧帐,又置办一些办公设备,交完租写字楼的租金,他手里的钱就用光了,他仔细盘算了一下,觉得自己手里稍微值点儿钱的就是那辆"铃木"100型摩托车了,如果卖车肯定会被人压价,此外,他还担心锤子的信誉,万一需要他去追款,没有摩托车是绝对不行的。宁伟突然觉得自己活的很艰难,眼前的烦事自不必说了,就算是往远看,他也觉得前途渺茫,看不见任何希望,这种没有希 望的生活往往使人感到活着没意思,此时的宁伟就是这种心情。个哥哥
 
 宁伟烦躁的举动惊动了母亲,她刚从昏睡中醒过来,老人内疚地望着儿子,她知道自己拖累 了儿子,宁伟已经快三十岁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要不是这个穷家拖累,儿子何至于谈一 个吹一个,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儿呀,妈拖累了你,妈真想早点儿死……"

  宁伟最怕母亲流泪,他是个脾气倔强,性格冷硬的人,从小到大没流过几次眼泪,即使
父亲 去世的时候,他也没哭过,但他和母亲感情最深,最疼母亲,他见不得母亲流泪。此时,他 看见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在痛哭,宁伟顿时觉得肝肠寸断,他双膝一软跪在母亲床前∶"妈, 是儿子无能,让您这么大岁数还受这种罪,儿子不孝啊……"

  宁伟忍不住流泪了……

  李援朝穿着一条时髦的西装吊带裤,双手插在裤兜里,他站在办公室的玻璃落地窗前凝视着 窗外的街景在沉思。

  钟跃民坐在办公桌前的沙发上望着他。

  李援朝转身对钟跃民说∶"你小子手也够黑的,硬是把杜卫东的下巴弄脱臼了,他没什么事 儿吧?"

  "没事儿,我又给他装上了,好多年没给人装下巴了,手都有些生了,我托着他的下巴装了 五分钟才装上,疼得这小子直冒冷汗。"

  李援朝大笑道∶"真有意思,商场上如今也是刀光剑影啊,不光是情报战,玩谋略,连决斗 都出来了。"

  "比武结束后杜卫东讹上了我,他说我不能什么事都当赢家,不然就太不公平了,他要求我 在生意上拉他一把。"

  "哦,他到底要做什么生意?"

  "电话程控机,三浦株式会社是专门经营通讯器材的,杜卫东早就盯上中国的通讯器材市场了,尤其是程控交换机,利润非常丰厚,国内很多单位还在使用人工交换机,看来马上会进行设备更新,市场潜力很大,杜卫东的困难是,他需要一家有进出口权的大公司和他联手,这个公司还要有广泛的客户资源,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在他看来,正荣集团是块流着油的肥肉,他需要的所有条件正荣集团无不具备,更何况他对你我都熟悉,他知道中国人做生意很看中人脉关系,早对正荣集团的背景、人事、运作方式及资本构成都做了深入研究,是有备而来的,这两个月来杜卫东被我弄得快发疯了,他说什么我都表示没兴趣,还不时对他冷 嘲热讽,这回是真把他逼急了,恨不得借比武把我送进医院。"

  李援朝警觉地问∶"杜卫东怎么这样了解咱们内部的事?你不觉得他的情报来源有些奇怪吗 ?"

  "我想过这个问题,可以肯定,我们公司内部有人向他提供情报,这个人的地位可能很接近 领导层,不过,我现在还没查出这个人。"

  "恐怕很难,这么大一个公司,员工有上千人,杜卫东只要用点儿小钱便可以搞到任何商业 情报。不过,杜卫东提出的合作问题我们还是可以考虑的。"

  "我也正在考虑,眼前就有个机会,有家大宾馆准备安装电话程控机,找到了我,准备委托 咱们公司进口安装,杜卫东也报了价,价格还算合理,给咱们留出了足够的利润空间。"

  "那还犹豫什么?只要有利润,我们甚至可以和魔鬼合作,就别说一个杜卫东了,依你看, 杜卫东可靠吗?"

  "他和所有的日本商人一样,只想趁中国各项法规还不健全时大捞一把,因为凭三浦株式会社这样小资本的公司在日本国内很难立足,日本是个成熟的商业社会,想把生意做大,除了依托大资本和新技术,几乎没有什么法律空子可钻。杜卫东是来钻空子的,也就是说,在商场上无道德而言,以合同为准,如果我们在签合同之前被人做了套儿,那只好认倒霉,你告 他也没用,关键是不能让他有空子可钻。"

  李援朝笑道∶"跃民,你可真算是上道儿了,杜卫东的运气不太好,刚进入中国做生意就遇 上了你,那么他是不是也想给你下个套儿呢?"

  "我做了调查,这几年通讯器材产品的更新换代越来越快,往往是去年的新产品到了今年就落后了,杜卫东这小子还算有良心,他只是报给我前年的产品型号,而价格却是和最新的产品价格持平,据我调查,他报出的那种型号在日本国内已经落到了新型号价格的一半,我说 他有良心是因为他还没拿五年前的产品糊弄咱们。"

  "这个王八蛋,我早说过,和日本人打交道要格外小心,一不留神就被他们算计了。"李援 朝愤愤地骂道。

  "这是雕虫小技,他利用的是中国商家对国际市场缺乏了解和沟通渠道,还有就是产品的更新换代速度所产生的价格差。在中国计划经济时代,所有产品都是十年一贯制,按咱们传统的思维,前年的新型号就是最新的产品。在他们日本人眼睛里,中国还是个穷国,前年的型 号拿到中国来使用仍然属于先进产品,用户是比较好糊弄的。"

  李援朝笑道∶"我看出来了,你已经有主意了,你就别兜圈子了,说说你的打算,我知道你 是个不吃亏的人。"

  "很简单,我也装傻充愣,在合同上做文章,我要的是最新型号的产品,这句话必须写到合同上,至于具体型号则由他提供,预付款只给百分之三十,余款安装验收后结清,我和那家客户谈了,他们认为,只要价格便宜,即使是前年的型号也够先进的。我说那好,现在你们 就别吭声,由我来操作……"
 
 李援朝插嘴道∶"明白了,你是想等安装结束了再提出异议,指出对方没有提供最新型号的 产品,有欺诈行为,然后拒绝支付余款,反正电话程控机已经开始使用了,咱们并不着急, 这个官司打十年也无所谓。"

  "不可能打十年,就是打一年杜卫东也受不了,大部分的钱都是他垫的,闹不好还有贷款, 拖一天就要付一天的利息,最后只能和我谈判,我要把价格压下一半儿,你不干咱就慢
慢打 官司,看谁耗得起谁,反正最后也是我胜诉。"

  李援朝放声大笑∶"钟跃民啊,你这家伙可真是老谋深算,诡计多端了,好吧,这个同合你 就负责到底吧。"

  "援朝,你可得注意保密,杜卫东那小子做生意一般,搞情报倒是把好手。"

  "你放心,到目前为止,只有你知我知,咱们把刀磨快,时机一到,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 ……"
 
 钟跃民突然仰天大笑:秦岭啊,你和我开了个大玩笑,让我钟跃民也尝尝被人涮 一把的滋味,真是报应啊。铁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室内的光线很暗,他发现监舍 里坐着十几个人,这些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态度似乎不大友好。

  办公桌上电话的铃声响了,钟跃民懒洋洋地抓起电话,是秘书何眉的声音∶"钟经理,三浦 株式会社的武原正树先生打来电话,您要接进来吗?"

  钟跃民干脆地说∶"告诉他,就说我不在。"

  "钟经理……这样不好吧?那个程控总机的安装工程已经验收了,按合同规定,我们现在该 付余款了,武原正树先生好象就是为这件事找您,您不接电话不太合适吧?"

  "何眉,你的话太多了,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请你执行命令。"钟跃民摔下话筒继续在翻阅 文件。

  何眉轻轻走进来,坐在沙发上静静望着他。

  钟跃民抬起头:"何眉,有事吗?"

  "没事,我只想在这里坐坐。"

  钟跃民冷冷地说:"请回你的办公室去坐,你的岗位不在这里。"

  何眉犹豫了一下,顺从地站起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钟跃民现在有些厌恶何眉,起因是因为武原正树,他偶然发现何眉竟然是把公司内部情报提 供给武原正树的"内奸" ,这个发现使钟跃民大为恼怒。何眉的办公桌上有个和钟跃民办 公室通话的装置,如果有电话找钟跃民,应该先由何眉接,她问清姓名后再通过通话装置请示钟跃民,得到允许后才把电话转过来。那天何眉不知怎么晕了头,在和武原正树通话时竟没发现直通经理室的通话装置正开着,使钟跃民无意中得知了她和武原正树的交易。钟跃民惊讶地发现,何眉在这次的电话程控机交易中拿到了百分之五的回扣。钟跃民由此推测,这个女人利用合同向对方要回扣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钟跃民翻看了一下最近经自己手所签的合同,涉及的总金额已达到两三亿元,若是以总金额的百分之五拿回扣该是多少?他心里是有数的。钟跃民不是傻子,他不是不知道这些合同的价值,以他的位置拿个几百万元回扣实在是易如反掌。他之所以不收回扣,倒不是因为他有多高的觉悟,而是因为他对金钱有种漫 不经心的态度,他是那种有钱就花,没钱也能忍的人。

  在部队当军官时,他领到工资就请战友们吃饭,没钱时吃别人的也不脸红,谁向他借钱他都借,还与不还他都想不起来。有一次教导员的老婆向他借了五十元钱,教导员过了几天就把钱还给他,钟跃民用这五十元钱请人吃了几顿饭也就花光了,谁知教导员的老婆没和丈夫通气,又还了他五十元,钟跃民想也没想,又把这五十元钱花了。等教导员得知他拿了双份钱向他讨要时,他也没有尴尬的表示,只是声明钱花光了,有什么事儿下月再说吧,谁让你们非给老子双份钱?下次记好了,否则还我十份钱我也照样花,战友们都了解他,谁也不认为他是故意的。钟跃民不拿回扣还有一个原因,他是李援朝介绍来的,自己不能对不起朋友,这好比你饥寒交迫时,有个好心人把你请到家里管你吃住,你趁人家一不留神,把人家的存款给卷了,这象话么?钱是好东西,但不能这样挣,他打算先在正荣集团铺铺路,等以后自 己开公司时再挣。

  钟跃民无意之中听到何眉和武原正树的对话,口气之亲昵,语言之暧昧,这很使他感到愤怒。他不是个爱吃醋的男人,况且何眉也不是他老婆,他与何眉的关系不过是逢场做戏,谁也用不着给对方守节。但问题不在这儿,钟跃民最反感女人为了某种目的和男人上床,性爱是为了男女双方寻找快乐,这好比做游戏,你不爱玩可以不参加,没人强迫你,如果你玩完了就马上提条件,你既又得到了快乐又达到了目的,这就他妈的不是东西了。钟跃民还记得和何眉上床时的情景,那天他还假装浪漫地铺垫了整整一个晚上,又是音乐又是红酒的玩起了小资情调,闹了半天人家根本不需要这些,她要的是钱,在她眼里你就是嫖客,只要满足了 她的要求,你用不着花一晚上玩小资情调,在办公室干都成。

  钟跃民想起这些就象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看来朋友们的忠告是有道理的,这年头好女人可不太多了,一个漂亮女人要是无缘无故向你微笑,你就得留神,闹不好那每一个微笑后面就是一个陷阱,让你糊里糊涂地掉进去。钟跃民唯一感到庆幸的是,自己在和武原正树打交道时,保密工作做得还不错,整个公司上下只有自己和李援朝两个人知道内情,不然何眉把情报 一传过去,武原正树就绝不会上钩了。

  不知什么时候,何眉又走进他的办公室:"跃民……"

  "叫钟经理。"

  "好……钟经理,我想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请讲。"

  何眉注视着他:"我觉得你最近好象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我都不认识了,如果你不那么健忘 ,你该记得,你我的关系好象不止是上下级的关系吧?"

  钟跃民合上文件夹:"何眉,我承认我曾经喜欢过你,可那是几个月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又 改变了主意,我想把这种关系退回到以前的状态,当然,我可以对以前做过的事承担责任, 如果你觉得自己吃了亏,可以提出要求,甚至可以开出价格,我会考虑的。"
 
 "请你解释清楚,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才使你这样绝情?" 何眉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问道。

  钟跃民叹了口气:"何眉,大家都留点儿面子不好吗?何必非撕破脸?我不愿使你难堪,可 你非逼我说出来,还做出一副纯洁无辜的样子,我只是不明白,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姑娘, 怎么可以同时有两副面孔?请问何小姐,那个武原正树给了你什么好处?"

  何眉浑身一震,象遭到雷击,她低下头:"跃民,你听我解释……"

  钟跃民做出暂停的手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大概想说你爱我,是吗?这样说就更蠢了,你既不爱我,也不爱那个武原正树,你只是爱钱。何眉,我不明白,就算你想挣钱,想拿回扣,那也不必把自己搭上,我曾很天真地认为自己还算个有魅力的男人,你的行为使我的 自信心遭到很大的打击。"

  钟跃民的话说得很刻薄,何眉终于受不了了,她猛地站了起来:"钟跃民,你说够了没有?既然你撕破了脸,那我也和你说句心里话,我看不起你们这些人,你不过是个当兵的,有什么本事,还不是因为和李援朝是朋友?要是真凭本事,你在正荣集团当个业务员都不配,我承认我想利用你的权力,我出身贫寒,我没有背景,我想出国深造,我需要钱,可我不是妓女,也不想靠卖身来挣钱,我是用智慧来挣钱,你也好,那个叫武原正树的蠢货也好,我从来没把你们放在眼里,你们不过是我棋盘上的两个棋子,你明白吗,钟跃民?"

  钟跃民微笑着:"何眉,你总算说出了心里话,对你的行为我可以理解,正因为如此,我才 没有追究你索取回扣的行为,好了,这件事我以后不会再提了,你可以去工作了。"

  何眉反问道:"你不会再提了?"

  "当然,我原谅你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何眉的脸上腾起了怒火:"那我告诉你,我并没有原谅你,我恨你,你侮辱了一个女人,迟 早会付出代价的。"她说完扭头欲走。

  "等一下……"钟跃民轻声说∶"也许你需要调换一下工作,要我帮忙吗?"

  "你随便吧。"何眉摔门而去。

  钟跃民点燃一支烟,陷入沉思。

  钟跃民在秦岭的小楼前停好汽车,他西服革履,抱着一束红玫瑰按响了秦岭的门铃。

  身穿睡袍的秦岭打开门,一见到钟跃民便欣喜地喊道:"跃民,怎么不打个电话告诉我你要 来,快进来。"

  钟跃民走进客厅:"我想给你个惊喜,这束花儿漂亮吗?"

  秦岭兴奋地看着花束:"美极了,谢谢你。"她帮钟跃民脱下西服,把上衣挂好,然后展开 双臂环绕着钟跃民的脖子:"跃民,你是不是寂寞了?"

  "什么话?好象我是嫖客似的。"

  秦岭嗔怒道:"你说什么呢?你是嫖客,那我成什么啦?"

  钟跃民开玩笑:"你是茶花女,玛格利特。"

  秦岭脸色骤变,猛地甩开钟跃民扭过身去。

  钟跃民陪笑着:"哟,急啦,真不识逗,得,我说错了还不成,向你道歉,请你宽恕……还 生气?得啦,意思到了就行了,你有完没完,要不我给你跪下?"

  "你跪。"

  钟跃民做出要下跪的姿式:"我可跪了啊……你还真让我跪?"

  秦岭转怒为笑:"行了,饶了你,以后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嘴用胶带封上。"

  钟跃民坐在沙发上,秦岭把头依偎在他的肩上。

  钟跃民抚摸秦岭的长发:"秦岭,我想结婚了。"

  秦岭一惊,挺直了身子:"和谁?"

  "还能和谁?我找你找了十几年,你说,我还能和谁结婚?"

  秦岭慌乱地说:"跃民,这……这有点儿突然,我没有心理准备。"

  钟跃民严肃地问:"你不爱我?"

  "不,我爱你,可是……为什么要急着结婚,咱们这样不是挺好吗?"

  钟跃民注视着秦岭的眼睛:"秦岭,我爱你,我希望你能名正言顺地做我的妻子,你愿意吗 ?"

  秦岭闭上眼睛,泪水顺着面颊滴落下来。

  钟跃民继续说着:"我这个人毛病挺多,也放荡过,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仔细想过 ,如果我决定结婚,就应该正式告别荒唐的生活方式,做个有责任感的人,我可以保证,婚 后我会做个好丈夫,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求婚。"

  秦岭温柔地吻了他的脸一下:"跃民,请给我些时间,容我想想,好吗?"

  "可以,但我想问一句,你是不是心里有事?能告诉我吗?"

  "你别问了,到时候我会把所有的事告诉你,跃民,你去浴室吧,我在卧室等你。"

  "钟经理,日本三浦株式会社的武原正树先生又来电话找您,这已经是笫六次了,您接吗? "新调来接替何眉的秘书小张问道。

  "噢,是杜卫东,这小子最近大概是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连寻死的心都有了。"钟跃民幸灾 乐祸地笑着吩咐道∶"接进来吧,我该和他谈谈了。"

  "跃民,你在躲我吗?"武原正树在电话里有些气急败坏。

  "哪儿的话?我最近出差了,一直不在北京,对了,你那个安装工程怎么样了?嗯,我得看 看合同,好象是已经过期了吧?这可不大好,合同上写了,过期要罚款的。卫东,你真让我 为难,咱们是朋友,我可不好意思真按合同追究你的违约责任。"
 
  武原正树压着火气说∶"工程早已验收通过了,用户现在已经开始使用了,可是贵公司并没 有按合同规定的条款将百分之七十的余款付给我,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哦,是这样?财务部太不象话了,现在还没有付款?你先挂上电话,我去财务部问一下, 一会儿你再来电话。"钟跃民放下电话点燃一支烟,得意地微笑起来。

  二十分钟以后,武原正树又迫不及待地打来电话∶"跃民,你问了吗,他们为什么不付款? "

  "我问了,财务部说咱们的合同有点儿问题,让我去问技术部,我又颠儿颠儿地跑到技术部去问,技术部的秦部长很生气,他认为贵公司有利用合同进行欺诈的行为,他已经上报了董事会,建议起诉贵公司。卫东啊,你这就不仗义了,咱们好歹是朋友,对不对?你坑谁也不能坑我啊,我不是专业人员,也搞不清电话程控机的具体型号,我一直认为你在合同上写明的型号是今年最新的产品,可你怎么能拿前年的旧型号来以次充好呢?技术部的一个工程师对我说,这种型号的产品在日本已经是淘汰设备了,卫东,你看这件事怎么办?"

  武原正树沉吟了一会儿,突然轻轻笑了∶"跃民啊,这大概是我公司技术人员的疏忽,把型 号搞错了,但即使是前年的产品,若是在中国使用也是很先进的,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中 国很多部门还在使用人工交换机,这已经是进了一大步了嘛。"

  钟跃民冷笑道∶"贵公司的疏忽实在大了些,型号搞错了可以理解,但价格也搞错了就令人费解了,无论如何,一种即将被淘汰的产品不应该卖出一流的价格。这使我想起童年时我家院子里有个傻子,这个傻子总把别人晾在窗台上的鞋拿回自己家,他的家长告诉邻居,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是傻子。那时我也淘气,总想证实一下这小子是真傻假傻,于是我也到他家窗台上拿了一双鞋,结果你猜怎么?这傻子二话没说,抄起菜刀就追,硬是把我追出两公里,直到我扔了那双鞋。你知道中国人怎么评论这种傻子?这叫往里傻不往外傻。"

  "跃民,你这是什么意思,说话不要这样尖刻好不好?不管怎么样,合同终归是合同,即使打官司,法院也会以合同为准,合同上写明了产品型号,我也根据合同完成了安装,验收报告上表明,通过验收的产品型号和合同上规定的产品型号是一致的。如果贵公司有异议,那只能说明,贵公司的代表在签订合同时,自己的理解能力出现问题,与三浦株式会社无关。 "

  "武原正树先生,请你再仔细看看合同,上面的笫二款清清楚楚地标明,乙方,也就是正荣集团要的是最新型号的产品,是委托甲方购买及安装。为什么是委托呢?因为你们不是生产厂家,是经营通讯器材的贸易公司,我们不可能去日本国内购买,只好委托你们去购买,你们应该为用户采购到最先进的设备,这是你们的责任,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这好比我不懂医药,有一天我拉肚子,请你替我去买治拉肚子的药,但我说不出药名儿来,于是你就给我买来泻药,你的理由仅仅是我没报出药名。我想,这场官司不管是在日本打还是在中国打, 我相信法官们的思维应该是清晰的。"

  武原正树终于气急败坏了∶"钟跃民,咱们法庭上见……"

  "别这样,卫东,你不要意气用事嘛,打官司需要很长的时间,这么拖下去恐怕对贵公司不利,据我推测,你也许向银行贷了款,商业贷款的期限不会太长,而且利息很高,很可能官司还没打完你就破产了。卫东啊,你要三思,你不能和我比,正荣集团是国家的公司,我亏损个几亿还扛得住,照样小酒喝着,小妞儿泡着,更何况我只付了百分之三十的合同款,真 拖个一年两年我怕什么?"

  电话里的武原正树不吭声了,他大概正在算帐,权衡利弊。

  钟跃民继续数落着∶"卫东啊,你太不仗义了,在合同上给我设套儿就不提了,我可以理解,这年头儿不管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想发财都想疯了,谁不想逮住机会捞一把?可你不该抢我的女朋友,我找个女朋友不容易啊,本来我都打算和何眉结婚了,正想去买家俱,结果 让你插了一杠子,真他妈的鸡飞蛋打啊……"

  "对不起,跃民,这件事我做得是有点儿不地道,我向你道歉。"武原正树低声道。

  "算啦,我的痛苦已经过去了,也想开了,不就是个女人么,咱们认识多少年了,就算你有天大的不是,我也不能为个女人就和你翻脸不是?何况你也为何眉花了不少钱,我只不过是心里有点儿堵得慌,本来我和她之间是个很纯情的故事,闹不好就是一出罗蜜欧与朱丽叶,结果你这孙子半道儿插了一杠子,操!罗蜜欧没当成,我倒他妈的成了奥赛罗,我真该掐死 何眉那娘们儿……"

  "跃民,咱俩再好好商量一下,都是朋友,打什么官司?我刚才说的不过是气话,你不要当 真,现在兄弟我听你的,这个合同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就是,反正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太吃 亏。"

  "这样吧,除去你的采购安装成本,我在全部成本的总额上给你百分之十的利润,虽然挣得 少点儿,也算没白干。"

  "可是……光是何眉就从我这里拿走了百分之五,这等于我干了半天只拿到百分之五,这单 生意我亏大了。"
 
"那你还泡了妞儿呢,当嫖客能不花钱么,你们日本人怎么这么抠,连这点儿钱都要省?"

  "问题是,百分之五是多少?有这么贵的小姐吗?我们东京红灯区的小姐不到一百美元就能 干一夜,他妈的何眉……"

  钟跃民终于烦了∶"那是你和她之间的事,我管不着,至于合同,如果我提的方案你不同意 ,那就还是打官司吧,我挂了……"

  "别,别挂,跃民,我同意,就按你说得办,操!钟跃民呀,你丫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宁伟把摩托车开进一条破旧的胡同里,他在一个院子门前停住了车,仔细辩认着字迹模糊的 门牌,又掏出通讯录核对着门牌。

  一个戴红袖标的老人在一旁警惕地打量着他:"你找谁呀?"

  宁伟客气地问:"大爷,锤子是住这院么?"

  老人继续打量着他:"你是哪儿的?"

  "我是他中学同学。"

  老人点点头说:"嗯,看样子,你是来要债的吧?"

  "您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是看着这小兔崽子长大的,我还不了解他?来找他的都是要债的。"

  宁伟晃了一下,急切地问:"他在家吗?"

  老人哼了一声:"他有两年多没回来过了,鬼知道他在哪儿,这儿住着他妈,七十多岁了, 吃了上顿没下顿,这小兔崽子从来不管,要不是街坊邻居照顾,他老妈早饿死啦。"

  宁伟一跺脚,仰天长叹:"坏了,我上当了。"

  老人同情地说:"小伙子,你不是第一个上当的,这小子是个骗子,骗的人可就多了,公安 局也找他呢,逮住他就没轻的,哼,打小我看他就不是只好鸟儿,爬墙头钻狗洞,打瞎子骂 聋子,啥坏事都少不了他……"

  宁伟咬牙切齿地跨上摩托车,一轰油门,闪电般窜了出去。

  宁伟骑车赶到位于和平里的出国人员服务部门口,这里人流如潮,各种车辆在这里装卸着日本产的电视机,收录机等免税商品,很多北京市民在围观,他们羡慕地望着从国外归来的出国人员提着各种免税商品进进出出。几个叼着烟的外汇贩子出没在人群里,见人就纠缠。宁伟很奇怪,怎么这些外汇贩子的形象都是大同小异?在他们中间你看不到一个稍微顺点儿眼的人,百分之百都是些形象猥琐,獐头鼠目的家伙,锤子的形象天生就是干这行的。

  一个外汇贩子踱过来:"哥们儿,有美子么?"

  宁伟客气地问:没有,我想打听个人,你认识一个叫锤子的人吗?

  那家伙一看无利可图,马上就泄了气,他不耐烦地回答:"锤子,还他妈斧子呢,没听说过 。"

  宁伟耐心地说:"哥们儿,你再仔细想想,他老在这儿倒汇,你肯定见过。"

  贩子幸灾乐祸地笑了:"我明白了,你让人切了吧,这到哪儿找去,人家拿了钱还站这儿 等你?不定上哪儿泡妞儿去啦,别找了,下回留点儿神吧。"

  宁伟愣愣地望着远处,沉默不语。

  李援朝背手站在落地窗前,他望着窗外,眉头紧锁地思索着什么。

  钟跃民走进办公室:"李总,你找我?"

  李援朝冷冷地说:"跃民,你先坐下,我有重要事要和你谈。"

  钟跃民开玩笑道:"这么严肃,李总有什么批示,打个电话给我就行了,还这么郑重其事, 好象天要塌下来似的?"

  李援朝绷着脸说:"我没心思和你开玩笑,告诉你,天还真有可能塌下来,你告诉我,贸易 部帐面上的五十万资金哪儿去了?"

  钟跃民松了一口气:"就为这事?我有个战友要注册公司,想拆借五十万验资,验资完成后 马上归还,利息也是按国家归定的比例偿还。"

  李援朝无力的坐下:"糟啦,事情就出在这里,有人给检察院写了检举信,检举你挪用公款 ,检察院已经开始调查了。"

  钟跃民急了:"援朝,企业之间互相拆借资金是很正常的呀?更何况人家按规定付利息,为 期仅一个月,我更没有从中渔利,我看不出这里有什么违法的事。"

  李援朝敲敲桌子道:"你糊涂呀,还没有违法?第一、咱们是国有资产的公司,而你战友要注册的是私人公司,这等于你把国家的钱借给了私人,这已经触犯了法律,叫挪用公款罪。第二、我让财务部查了一下,那笔资金从转走到今天已经六十多天了,也就是说,你到现在还没有归还。第三、就算是企业间的短期拆借,你为什么没有签合同?没有合同就转走了五 十万,你说得清楚吗?"

  钟跃民一听,顿时惊得冷汗都下来了:"援朝,是我糊涂,对财务制度我确实不懂,真对不 起,我马上把这笔资金要回来,决不会让公司受损失。"

  李援朝公事公办地说:"赶快要回来,检察院还在调查阶段,现在把钱追回来,事情要好办 得多,一旦检察院决定立案,那就谁也帮不了你了,跃民,你好自为之吧。"

  钟跃民火烧火燎地站起来:"谢谢,我马上就去。"

  手表盘上的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钟跃民坐在车里,他手扶方向盘,目光炯炯,没有一丝倦意,他在车里已经等了整整六个小时了。宁伟的家住在一个老旧的居民楼上,钟跃民傍晚时找到这里,宁伟不在家,家里只有生病的老母亲,他母亲见过钟跃民,知道他是宁伟的连长,老太太很热情地请他坐下等一会儿,他谢绝了老太太的挽留,转身下了楼。
 
 此时钟跃民恨不得宰了宁伟,他不想让老太太看见这情景,今天他就是在这里等一夜也要等到宁伟,他不相信宁伟能坑自己,当宁伟还是个新兵时,钟跃民就是他的班长,在一个连队里混了七八年,要说宁伟是个骗子,打死他也不相信,钟跃民下了决心,今天一定等到宁伟 ,他要问问这个混蛋,为什么敢坑老战友。

  前方亮起雪亮的车灯,钟跃民终于看见宁伟开着摩托车回来了,他不动声色地坐在车里
看着 。

  宁伟关掉引擎,摘下头盔正准备上楼。

  钟跃民猛地打开了车大灯,两道雪亮的光柱射向宁伟,他被强光刺得捂住眼睛。

  钟跃民下了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一步一步走向宁伟。

  宁伟一见钟跃民就慌了:"大哥,你听我解释……"

  钟跃民不说话,挥起一拳击中宁伟的脸,宁伟仰面栽倒,他挣扎着刚爬起来,钟跃民飞起一 脚又将他踢出两米远,狠狠地摔倒。

  宁伟的嘴角流出了鲜血,他突然放声大哭:"大哥,我不是躲你,我让人骗了,我在街上找 了他一天,我非弄死他不可,大哥,我对不起你,你打死我吧,你打呀……打呀……"

  钟跃民仰天长叹,无力地垂下拳头,他转身默默地向汽车走去,宁伟哭着追过去∶"大哥… …"

  钟跃民喝道∶"滚……再跟着我弄死你。"

  钟跃民在秦岭楼下的小路旁停住车,正在锁车门,他突然发现前面有个中年男人也刚刚锁好 车,已经迈上了小楼的台阶,按响了秦岭的门铃。

  钟跃民警觉地停住脚步。

  门开了,打扮得光彩照人的秦岭和来人亲热地拥抱,接吻,然后相拥着走进客厅,钟跃民怔 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小楼一层的客厅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住,但仍有柔和的光线从缝里透出 。

  钟跃民的目光落在那男人的轿车上,那是一辆昂贵的"林肯"牌轿车,他点燃一支香烟,面 部肌肉抽搐了几下,他发现二楼卧室的灯也亮了,秦岭的影子映在窗子上,她正在拉动窗帘 。

  钟跃民的心里腾起了一股怒火,他摔掉香烟,走上台阶按响了门铃。

  穿着睡衣的秦岭来开门。

  她一见是钟跃民大惊失色:"跃民,你怎么来了?我跟你说……"

  钟跃民推开秦岭走进客厅,秦岭惊慌地跟着他,那个中年男人已换上睡衣正从楼梯上下来。

  钟跃民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举起拳头……

  秦岭带着哭腔,不顾一切地抱住钟跃民的胳膊:"跃民,你冷静点儿,他是我男人……"

  那个男人有五十来岁,脸上的皮肤却保养得极好,看上去是个很儒雅的人,他愤怒地盯着钟 跃民:"你是什么人,敢到这里撒野?我要报警……"

  钟跃民冷静下来,放下拳头:"秦岭,我想听听你的解释,我在外面等你。"他头也不回地 走出门。

  中年男人抓起电话要报警,秦岭一把按住电话:"千万别报警,求求你了。"

  "小岭,这是什么人?是你的情人吗?你怎么能这样?我需要你的解释……"

  秦岭突然爆发地大喊:"好,我给你解释,我也给他解释,反正都是我一个人的罪过,我是 个坏女人,你满意了吗?"

  钟跃民在汽车旁抽着烟踱步。

  秦岭走出门来:"跃民……"

  钟跃民做出手势阻止住她:"你别说了,我来说说我的判断,这是个有钱的老板,是他包了 你,这所房子和你的豪华生活都是他送给你的,对不对?"

  秦岭平静地说:"是的。"

  "为什么早不和我说?你为什么要骗我?"

  "跃民,我对你说过,你我分手的这十几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此时的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 了。"

  钟跃民固执地问:"我问你为什么要骗我?"

  秦岭低声道:"因为……我还爱你,不想伤害你。"

  钟跃民冷笑道∶"你不爱他,只是为了钱,是这样吧?"

  秦岭扬起头,挑衅地说:"如果你愿意这么理解,也随你吧,我不想解释,我并没有嫁给你 ,你无权指责我,我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钟跃民突然仰天大笑:"秦岭啊,你和我开了个大玩笑,让我钟跃民也尝尝被人涮一把的滋 味,真是报应啊。"

  "跃民,你别这么想,我没有要捉弄你的意思……"

  钟跃民摇摇头:"秦岭,我发觉命运这东西真让人琢磨不透,我钟跃民本是个无福之人,好 事要是太多了,我还真无福消受,杯满则溢,月盈则亏,古人说得没错,看来,我的恶运该 到了,这也算公平,总不能好事都让我占全了吧?"

  秦岭抓住他的手:"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钟跃民的话里带着苦涩:"本来,我今天是向你告别的,这一去不知哪年才能回来,我心里 实在放不下你,现在……我放心了,我走了,你多保重。"

  钟跃民坐进汽车发动车子,秦岭不顾一切地追过去喊道:"跃民,你别走,发生了什么事? 请你告诉我……"

  钟跃民的汽车象箭一样窜出去……

  秦岭满脸是泪地喊着:"跃民……"

  钟跃民正坐在办公桌前收拾东西,新来的女秘书张小姐走进办公室:"钟经理,刚才保卫部 来电话通知,请您去一下。"
 
钟跃民镇静地回答:"我知道了,小张,这是我的车钥匙,文件已经整理好,都放在桌上, 这是几份正在执行的合同,你要注意上面的截止日期,千万别违约。"

  张小姐睁大了眼:"钟经理,您这是怎么了?要辞职吗?"

  钟跃民笑笑:"我要走了,请转告李总,就说我钟跃民很抱歉,将来有一天,我会报答他
的 。小张,你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

  "那我祝你找个好丈夫,再见!"钟跃民走出办公室。

  钟跃民走进保卫部时,两个穿检察官制服的人正在和保卫部的干部交谈,还有两个持警棍的 法警站在一边。

  检察官们站了起来:"你是钟跃民?"

  钟跃民点点头回答:"我是钟跃民,你们是检察院的?"

  一个检察官说:"我叫魏平,检察员,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钟跃民反问道:"有证件吗?给我拿出来看看。"

  魏平颇感意外:"嗬,你事儿还不少,还怕我们是冒充的?"他掏出证件给钟跃民看。

  钟跃民仔细看了看证件上的照片,抬头看看魏平,又低头核对了一下,然后把证件还给魏平 :"嗯,看样子象是真的。"

  魏平不满地说:"什么叫看样子象是真的?我们还没问你什么,你倒审查上我们了?"

  钟跃民笑笑:"别介意,这年头假货太多,我有个战友前些日子不知和谁结了仇,也是来了 两个穿检察服的人,要他跟着走一趟,结果那两个穿检察服的是流氓,走到半路上就把他打 了一顿,然后就没影儿了,你说冤不冤?"

  "你这话里有什么意思吧,该不是把我们也当成流氓了?"

  "没有,一看你们就是真的,一脸的正气,流氓可装不出来。走吧,检察官先生。"

  这是钟跃民笫一次和检察官打交道,在检察院的审讯室里,魏平和一个女书记员坐在审讯者 的位子上,钟跃民坐在一个铸在地上的水泥墩上。

  他的案子很简单,反正钱是他借出去的,想赖也赖不掉,他如实交待了事情的过程,按办案 人员的说法,叫"供认不讳" 。至于钱的去向,他也交待得清清楚楚,审讯很顺利,不到 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魏平合上卷宗夹说:"钟跃民,你刚才的供词和我们掌握的情况基本一致,我欣赏你的合作 态度。我想问句题外话,你知道是谁写的匿名检举信吗?"

  "能猜出来,是我的前任秘书何眉。"

  "她和你有私怨?"

  钟跃民露出了玩世不恭的微笑:"这是个很俗的故事,当领导的和女秘书之间常常会发生点 儿故事,我当然也未能免俗。"

  魏平点点头:"噢,明白了,始乱终弃引起的仇恨,是这样吧?钟跃民,我翻了你的档案, 发现你的经历很不一般,当过侦察营长,上过战场,指挥过一支特种部队,还是二等功臣, 你怎么从部队转业不到两年,就腐化成这样?"

  钟跃民自嘲道:"就象通常所说的那样,我放松了思想改造,被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所击中 ,我说魏检察官,这种事好象与本案无关吧?你要想听故事咱们单独讲,这儿不是还有位女 书记员吗?"

  魏平说:"钟跃民,看看你这玩世不恭的态度,你大难临头了,知道不知道?给国家造成了 五十万元的损失,这罪可不轻啊,要是你能想办法把这五十万元补上,那么对你的处理会轻 得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但我就算把自己卖了,也卖不出五十万,没办法,我只好承担自己应负的责任, 该判几年由法院说了算。"

  魏平说:"对不起,我不得不给你办个拘留证,你被拘留了。有些事我们还要详细调查,时 间可能拖得长些,最近经济案多,我们人手有限,你在看守所里要有心理准备。"

  钟跃民站起来问道:"听说看守所的环境挺糟糕?"

  魏平冷冷地回答:"那儿要是跟疗养院似的,我还想进去呢。"

  钟山岳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看报,院子里门铃在响,小保姆去开门。

  高拎着很多食品蔬菜走进客厅:"钟伯伯,您好,我来看看您。"

  钟山岳摘去老花镜仔细看着她:"你是叫高……高什么的?"

  "高,您忘了?我和钟跃民还搭挡卖过煎饼呢。"

  "对了,想起来了,我还吃过你们不少煎饼呢,后来,你们都有了工作,我也吃不上啦,对 了,钟跃民不在家,有个同事打电话来,说他有紧急任务,出差去深圳了。"

  高笑着说:"我不找他,我来看看您。"

  钟山岳惊奇地说:"看我?……哦,我明白了,你是跃民的女朋友。"

  "对呀,我们是好朋友,我又是个女的,所以就叫女朋友。钟伯伯,今天我休息,我来给您 做饭,让您尝尝我的手艺,好不好?"

  "好啊,我这张老嘴可馋了,我就等着吃你做的饭了。"钟山岳用手向院子里的小保姆一指 ,小声说:"那丫头做饭不好吃。"

  高挽起了袖子:"您稍坐一会儿,我做饭快着呢,一会儿就好。"

  高的手脚很麻利,她用了不到四十分钟,就做好了三菜一汤,当她把菜端进餐厅 时,发现钟山岳早就坐在餐桌前等候了,老人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她不由黯然神伤,这个老人太可怜了,他偶尔吃上一顿家常饭就这样知足,可想而知,那个小保姆的做饭手艺肯定很糟糕。高愤愤地想,养个儿子有什么用?钟跃民这个混蛋成天就象个蜜蜂似的,来往 于花丛之间,过着灯红酒绿的生活,他老父亲在家里竟然过着这种日子,这个混蛋,是该给他点儿教 训。
 
高把菜一盘盘端上桌,钟山岳眉开眼笑地说:"姑娘,你的手艺是不错,光闻味 儿就知道。"

  高说:"钟伯伯,我给小保姆放了一天假,今天我来照顾您。"

  钟山岳象个馋嘴的孩子,顾不上和高说话,只顾着吃,高望着钟山岳便 想起钟跃民,不
由感到一阵辛酸,她转过身去,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她忘不了和钟跃民相处的那段日子,虽然没有钱,但日子过得很快活,和钟跃民在一起,她的心情总是很愉悦。那个家伙就有这种本事,他要是一高兴,就开始胡说八道,高总是被他逗得大笑不止,乐得喘 不过气来,这样愉快的日子,还会回来吗?

  电话铃响了。

  高拿起话筒:"喂……什么,你是哪儿?看守所,噢,我知道了,这里是钟跃民 家,您请说,好、好,我明天就送被褥去,谢谢,再见。"

  高挂上电话,转过身来,她突然愣住了……白发苍苍的钟山岳望着她,脸上老泪 纵横。

  高惊慌地扶住老人:"钟伯伯,您怎么了?"

  "跃民出事了,他不是出差,你别瞒我老头子,从你今天进门我就有感觉……"

  高扶住老人,流泪道:"钟伯伯,您别着急,您听我说……"她忍不住痛哭起来 。

  钟跃民被一个警察押着走过长长走廊,警察打开一扇铁门命令道:"进去!"

  钟跃民走进去,铁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室内的光线很暗,他发现监舍里坐着十几个人,这些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态度似乎不大友好。钟跃民向他们点点头,便默默地坐下。于是这些人又都把目光转向一个面目狰狞的人。那人坐在墙角里,身子下面垫着两床叠好的被子,另外的两床被子垫在他的后背,看上去,他似乎在享受沙发的舒适,身旁还有个 十七八岁的孩子在为他捶腿。

  钟跃民用眼睛的余光发现那人在向同伙使眼色,马上就有两个家伙站起来,狞笑着走到钟跃 民身边。

  一个家伙一脚踢在钟跃民的背上喝道:"站起来。"

  钟跃民坐着没动:"有事么?"

  那几个家伙互相望望,突然大笑起来。

  一个胖子笑道:"傻B,第一次进来吧,不知道规矩?有事么,瞧你问的这句话,你的事儿 多啦,还没办手续呢,是不是,哥几个?"

  同伙们狞笑着附和:"没错……让这傻B先反省一会儿再说……"

  胖子说:"听见没有?先站到墙角反省一会儿,我先给你做个示范。"他弯下身子成90度, 两臂向后高高扬起,做出喷气式挨斗的姿式。

  他们又大笑起来。

  胖子直起身子说:"看清楚没有?姿式要准确,身子要绝对90度,这是规矩,先反省一会儿 ,晚饭后还有节目,等这十几套节目都做完了,你小子算是被录取了,这好比考大学,你还 没参加高考呢,这所大学暂时还不能录取你。"

  钟跃民慢慢站了起来,用手指指那个象是头目的人说:"你,是这些混蛋的头儿吧?你听着,十几年前,我象你们一样混蛋,那时你们恐怕还穿着开裆裤,动手打架是我最开心的一件事,真想和你们玩玩,可我今天不想打,因为我不愿伤了你们,这会加重我的罪,我不想在监狱里呆一辈子。如果你们觉得打我一顿会很开心,那我可以同意,但有一点,你们只能打一次,要是打顺了手,没完没了,我可要还手了,好吧,你们开始吧。"钟跃民坐下,轻轻 合上眼睛不说话了。

  那些喽罗们都转过脸用眼睛看着那个面目狰狞的人,好象他能掌握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年人站起来,战战兢兢地哀求道∶"迟宝强……不,迟大哥,你饶了这位 新来的弟兄吧……"

  那个叫迟宝强的人发出阴冷的声音:"老白毛,你他妈是不是也想挨揍了,要不你来替他? "

  老白毛辩解着:"我不敢……"

  "那就闭上你的臭嘴,再敢说一句话,我就把你这老东西的门牙掰下来。"

  迟宝强慢慢站起来,拎起一床毛毯,一步一步向钟跃民走来。

  钟跃民合眼一动不动。

  迟宝强猛地把毯子蒙在钟跃民头上,他身后的一伙人一拥而上,向钟跃民拳打脚踢……

  几个年龄较大的室友坐在墙角,惊恐地看着这残酷的殴打场面,重击人体发出的闷响一下一 下传来。

  迟宝强打累了,他又狠狠地踢了钟跃民一脚,吩咐道:"行了,把毯子掀开。"

  胖子掀开蒙住钟跃民的毯子。

  钟跃民挣扎着爬起来,走到墙角的水池边吐出一口血水。他惨笑道:"够他妈专业的,脸上 一下不打,怕让人看出来,谁教你们的?"

  迟宝强阴笑道:"怎么样,哥们儿,服不服?"

  钟跃民活动了一下脖子说:"打也打了,再问这个就没什么意思了,这规矩我懂,宋朝就有 了,武松不是还差点儿挨了一百杀威棒吗?"

  "懂规矩就好,哥们儿,别往心里去,谁进来都一样,规矩不能破,看你还象条汉子,别的 节目就免了。"

  钟跃民看看他:"哥们儿,你刚进来时也有这么一顿吗?"

  迟宝强笑了:"我是订规矩的人,能和你们一样么?不瞒你说,长这么大我还没尝过挨揍的 滋味呢,净是我揍人了。"
 
 "噢,明白了,有机会你也该尝尝这滋味,这感觉还不错。"

  "嘿,听这意思你还不服,还想挨揍是怎么着?"

  "算啦,哥几个也够累的了,歇口气,明天再收拾我行不行?"
 
以暴制暴的钟跃民。秦岭说,生活对于钟跃民来说,是只有过程而没有目的,他 在品尝各种人生的滋味,连坐监狱都可能成为他人生的资本。牢房中的血腥格斗,强悍的对 手熊瞎子。格斗高手宁伟徒手连伤十几人……

  张海洋最近交了个女朋友,是个刚从警官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叫魏虹。魏虹刚被分配到刑警 队时,张海洋刚好被提为副队长,因为老队长升任副局长,以前的副队长被扶了正。张
海洋 在部队就是正营职,是有级别的二线干部,所以被提为副队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初到刑警队的新刑警都要由老刑警带一段时间才能独立工作,因此张海洋毫不客气地把魏虹收为徒弟,他从魏虹报到的那天起就动了心思。张海洋三十多年来还没正经交过女朋友,在部队时是没机会,转业以后别人也给他介绍过几个姑娘,但都没谈成,主要是人家不干,那几个姑娘都很实际,认为他当个普通刑警没有多大出息,弄得张海洋灰头土脸的。这一次总算老天开眼,把个漂亮的女大学生送到他面前,他不能再放过这个机会了。

  张海洋老老实实给魏虹当了两个月的师傅,到了第三个月头上,就频频向女徒弟发起攻击了 。为这件事,他还专门找过钟跃民,他认定钟跃民是个寻花问柳的老手。

  钟跃民果然经验老道,他问清楚了魏虹的文化背景,然后告诉张海洋,这类妞儿好蒙,稍微 给她点儿浪漫就可以了,你就往白马王子那路数上装就行了。

  张海洋听得一头雾水,白马王子是他妈的装出来的么,浪漫,怎么个浪漫法儿?总得有点儿 具体操作呀。

  钟跃民不耐烦了,说你这个人怎么有点儿弱智?怪不得连个老婆都找不着,女人要的是个氛 围,你送她一束花儿就行了。

  张海洋觉得钟跃民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送花儿算得上是个高招儿。他忙问钟跃民哪里有花 店,钟跃民正急着要走,便没好气地说,到公园掐去……

  张海洋当然没敢到公园去掐花儿,他找到一个花店,买了一束红玫瑰,趁魏虹感冒休病假时送去,果然,魏虹兴奋得眼睛闪闪发亮,效果非常好,张海洋大受鼓舞,准备趁热打铁继续进攻,不过下一步该如何走,他还想和钟跃民再商量一下,等他再找钟跃民时,这家伙却不 见了,哪儿去了?进去了。就住在张海洋所在的分局看守所里。

  这是钟跃民在看守所里度过的笫一个夜晚,牢房里的人都睡着了,鼾声此起彼伏,钟跃民靠墙坐着,他解开衣服检查自己的伤势,发现身上布满青紫色的伤痕,他轻轻地按摩着受伤处,时时疼得丝丝地哈凉气。他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墙角的水池边,又吐出一口血水。他知道自己的伤不算重,顶多是些皮肉伤,内脏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胃里不太舒服,可能是溃疡面又出血了,挨打的时候,他护住了所有的要害部位。他只是觉得有些窝火,这辈子还没 人敢这么揍过他。

  假装睡着的老白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观察着钟跃民的举动,钟跃民在水笼头那里洗了把脸 ,又爬回自己的铺位。老白毛悄悄伸出手碰碰他,钟跃民看着他。老白毛向他伸出大姆指, 钟跃民轻轻拍拍老白毛的手背,表示谢意。

  老白毛把嘴伸到钟跃民耳边耳语:"小伙子,没事儿吧?"

  钟跃民小声说:"没事儿,皮肉伤,胃里有点儿出血,没关系,我本来有胃溃疡的毛病,谢 谢你,老先生。"

  "小伙子,忍了吧,这些人心毒手狠,别跟他们顶,会吃亏的。"

  钟跃民点点头:"我知道,老先生,您睡吧。"

  不远处的迟宝强翻了个身,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注视着他们。

  钟跃民被捕的消息在朋友们中间引起轩然大波,最着急的当然还是周晓白,她特地请了几天假,托了她能想到的一切关系。她所在的内科有个刚从军医大分配来的女医生,这姑娘的男朋友是检察院的检察官,周晓白从这位检察官嘴里了解了钟跃民的案情。检察官认为,钟跃民的案子很简单,关键就是那五十万元公款,如果能还上,他顶多是个免于起诉的问题。周晓白听了检察官的分析,她心里略微踏实了些,钟跃民没有别的问题,只是钱的事情,这使她颇感欣慰,但是下一个问题又来了,这五十万元可不是小数儿,到哪儿去找这么多钱?

  周晓白把郑桐夫妇和张海洋都约到自己家,想和大家商量一下,看看能凑多少钱,谁知这些 人都是清一色的穷光蛋,大家都是靠工资吃饭的人,基本上是挣多少花多少。

  袁军这时才想起自家的存折,他在抽屉里胡乱翻着,一边问周晓白∶"咱们还有多少钱?"

  周晓白没好气地回答:"你才想起来?咱们的存款连一万元都不到。"

  郑桐叹气道:"我们也是,真是穷到一块儿去了,我算了一下,咱们的朋友里就没一个有钱 的。"

  袁军丧气地说:"唉,想得头疼,真想不出办法。"

  周晓白说:"那也得想,跃民还在里面呢,也不知受什么罪。"

  袁军发火道:"你唠叨什么,就会埋怨,你倒想个办法呀?"

  周晓白站起来:"你冲我嚷嚷什么,谁让你是男的呢?"

  "男的怎么啦,男的就该倒霉?哼,跃民就是瞎了眼,栽到一个女人手里。"
 
  "袁军,你给我说清楚,少在这儿含沙射影,事情是宁伟引起的,不是女人,再说了,我又 不是那个何眉,你冲我发什么火?"

  "我不跟你说,神经病!"

  "你才神经病呢,袁军,你今天总算露出真实嘴脸来了,你要看我不顺眼,你早说呀,不
想 过了就给我滚。"

  郑桐息事宁人地劝道:"行啦、行啦,都少说几句,袁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晓白是个女人,你怎么能当着女人的面指桑骂槐的说女人不好?你犯不上跟女人一般见识嘛。晓白,我也得说你几句,两口子过日子吵几句嘴是正常的,不能动不动就让男人滚,真滚了你怎么办 ,那不就守寡了吗?"

  周晓白心里正有气,她一听有人教训自己就火了,于是怒火便向郑桐倾泻过去:"我们俩吵 架关你什么事?我乐意守寡,你管得着么?我告诉你,少在我这儿指手划脚,你先把自己的 老婆管好再说。"

  蒋碧云不爱听了:"哟,晓白,你怎么把我也捎上啦?什么叫把自己老婆管好再说,我怎么 啦,偷人了是怎么着?"

  袁军也无名火起:"郑桐,我最烦你这种人,要主意没有,就会火上浇油,有能耐你想出个 好办法来,要不怎么说你是臭知识分子呢。"

  郑桐也来了气:"嘿,怎么都冲我来啦,我说什么啦?袁军,咱们可是商量正事儿呢,你不 能一不高兴就搞人身攻击,恶意诽谤,什么叫臭知识分子?我看你是'四人帮'残渣余孽, 都到现在了还使用文革语言,我要说你是臭当兵的你干么?"

  周晓白立刻做出反应:"郑桐,你说谁呢?我也是当兵的……"

  张海洋听不下去了:"哎哟,我说哥们儿,姐们儿,咱们不是在商量钟跃民的事吗,怎么自 己干起来了,咱们说正事行不行?,我认为咱们现在凑钱不太现实,得想点儿别的办法,比 如,咱们能不能想法抓住锤子那个骗子。"

  郑桐说:"这可是你们公安局的事,我们能抓得着?"

  周晓白这才想起张海洋的警察身份:"对了,我才想起来,你是警察,跃民不是关在公安局 的看守所吗?你明天带我们看看他去,我给他送点儿吃的……"

  张海洋苦笑道:"跃民的案子是检察院办的,跟我们公安局没关系,是属于代押的,再说了,也不是我想见就能见的。我现在能做的,是利用一切眼线关系寻找锤子,从这个人的生活方式分析,他是个闲不住的人,特别是有了钱以后,他肯定要光顾高档消费场所和娱乐场所 ,要是能抓住他,跃民的事情要好办一些。"

  郑桐问:"那个宁伟怎么样了?"

  张海洋说:"还在满街找锤子,我见了他一次,他一声不吭,这家伙是个性格内向的人,认 死理,不是能听人劝的人,我担心他要惹事,想找他谈谈,可是好几天都找不到他。"

  秦岭和李楚良是在一次音乐会结束时认识的。秦岭那时还在黄河歌舞团当独唱演员,她离婚还不到一年,已经被团长张玉喜骚扰得快要发疯了。她的处境团里很多人都知道,不过大家认为,当领导的总该有些特权,况且一个漂亮的女演员也该有棵大树靠着,都是文艺圈子里 的人,有些绯闻是正常的。

  李楚良的祖籍是陕北绥德,他的父亲李义德早年投身西北军冯玉祥部,1949年以国民党国防部中将参议的身份随撤离大陆的国民党部队去了台湾,后来因"孙立人案" 受牵连,他辞去军职赴新加坡定居。到了李楚良大学毕业子承父业时,他的父亲已经是身家过亿的东南亚富商了,毕业于哈佛商学院的李楚良博士,顺理成章地经营起庞大的家族企业。

  五年前李楚良回大陆考察投资项目,考察的笫一站就是西安,他被邀请参加了一个当地政府主办的音乐会,这个音乐会是专门为回来考察投资的陕西籍海外华人举办的,目的是为了招商引资,因此这场音乐会充满了乡土风情,除了几段秦腔清唱外,整场演出几乎都是陕北民歌。那天秦岭演唱的是那首著名的《蓝花花》,她唱得很投入,笫一段还没唱完,李楚良的眼泪就流了下来,这是他父亲最喜欢的歌,他是从小听这首民歌长大的,他记得父亲去世前在医院的病床上还在听这首歌,每次都听得老泪纵横,那种浓浓的,化不开的乡情使老人至 死都对黄土地魂牵梦萦……

  李楚良虽然出生在海外,但他家族中的那种对黄土地的思念之情对他影响至深,秦岭的歌声着实打动了他,他擦着眼泪关照随行人员去买鲜花,当时的西安城鲜花还属于奢侈品,他手下人跑遍大半个西安城,在音乐会结束之前才花高价买来了一批鲜花,制成了一个两米高的巨大花篮,李楚良亲自带人将花篮送到了后台。此举惊动了后台所有的演员,他们都没见过这个场面,连秦岭都被震惊了,她从艺时间不短了,还从来没有人给她献过花,这巨大的花篮超出了她的想象,她首先想到的不是李楚良出手的阔绰,而是感到他对民歌艺术的尊重和理解。当李楚良问秦岭能否赏光一起吃饭时,秦岭本想拒绝,但她看到李楚良眼泪汪汪期盼的样子,在这一瞬间,秦岭竟被深深地感动了,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是秦岭命运的一个转折点,接下来的两个月,两人的关系急转而下,为此李楚良把 公司的一切事务都抛在脑后,他被秦岭迷住了,他发誓将不惜一切代价得到秦岭,如果秦岭 不答应,他决不离开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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